我们一行五人三猴一狗,一路走着,一路表演着。一路上,叶子给我们做饭,洗衣服,缝道具。我们演出时,叶子就到附近买一些便宜的菜,我们的伙食比以前好多了。月月和我们也很快玩熟了,月月的嘴巴甜极了,叫老仓伯爷爷,叫我叔叔,叫墩子小哥哥。
晚上,她会走到老仓伯背后,给老仓伯捶背,说:
“爷爷,我给你捶捶背,舒服不舒服?”
老仓伯说:“舒服哩很啊。”
月月说:“爷爷,那你叫我也戴一戴那些花面具。”
老仓伯捏捏小月月的脸,说:“你个坏妮子,在这等着爷爷呢。”
说完,起身打开小木箱,把一个个面具戴在小月月的脸上,小月月就一会儿学着欢欢,一会儿学着跳跳,在地上扭来扭去,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有时候,小月月会让老仓伯蹲下,说:“爷爷,你蹲下,我给你打扮打扮。”
老仓伯撇撇嘴,说:“小月月,你杂给爷爷打扮啊?”
小月月就用小手在老仓伯的头发上翻起来,她是在帮老仓伯找白头发呢。找到一根,用力拔下来,放到老仓伯手心里,说:“爷爷,你看看,白毛毛。”
有时,一下子会拔好几根,疼得老仓伯咧着嘴笑。
每到一个街市,老仓伯便给小月月买些好吃的,像亲孙女一样的对待月月。
一天中午,月月摸着我脸上的胎记问我:
“叔叔,你脸上是不是摔破变成这样的?”
我说:“是啊,叔叔走路不小心,摔成这样了。”
月月说:“叔叔你疼不疼?”
我说:“疼啊。”
月月便从地上捏起一些细灰,放到左手手心里,用右手食指细细地剥去粗粒,留下灰面面,再捏起灰面面,按在我的脸上,说:
“叔叔,我腿摔流血了,妈妈就用灰面面帮我抹上,很快就不疼了。”
叶子听见月月这样说话,脸上难得地**笑容,低着头看我一眼,嗔月月:“你尽胡闹。”
那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西安,能看到西安火车站的编组站了,一列列又长又黑的火车停靠在编组站上。铁轨也明显地多了起来,像蛛网一样交错着,在青冷的天空下,黑亮亮地伸向远方。时不时的,从编组站上传来火车刺耳的鸣叫声,团团白色的雾气从火车头的两旁喷射出来。
那天下午,我们在铁路边找到一间废弃的小平房,小平房孤零零地立在一块空地上,那是铁路路基向外凸出的一块荒地,有场院大小,周围布满了石子和荒草。小平房的门和窗都没有了,房子的地面上乱着半半拉拉的砖头和细碎的石子,还有动物的粪便和柴草烧过的痕迹。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用一块塑料布把小平房隔成了里外两间,叶子和月月住里间,我们三个和四个小动物住外间。
吃过晚饭,叶子在洗碗,月月趴在我的腿上,我们燃起一堆篝火,围在老仓伯跟前听他讲故事。老仓伯讲着讲着,看一眼正在洗碗的叶子,又看看趴在我腿上的月月,再看看我,突然就笑了起来。
老仓伯把我叫到外边,笑着说:
“阿宝,你也快二十了,想不想媳妇?”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不明白老仓伯的意思,说实话,我也老大不小了,每当看见别的男娃和女娃在一起时,我的心里面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只是这种冲动常常被一种思念所冲淡,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回到外婆身边,从来还没敢想过娶媳妇的事,再说我又这么穷,哪里娶得起啊。
老仓伯认真地说:“要不,你把叶子领回去吧,这女子人也不错,是个受苦人。你是个好娃娃,也是个苦命人,叶子跟了你,也算是找了个好归宿。你呢,有了媳妇,又有了闺女。你外婆见了,多开心啊。过两年,叶子再给你生个儿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我一想,老仓伯说的也是,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和叶子娘俩相处这么久了,我也感觉到叶子是一个贤惠勤劳会持家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叶子会不会愿意。
老仓伯看出我的担心,说:“这事包在老仓伯身上,就这样定了,老仓伯给你们当证婚人。”
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回到小房子里,我再看看月月,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火苗在她的小脸上跳跃着。月月已经和毛毛玩熟了,敢握毛毛的手了。叶子把里面收拾好了,走了出来,站在月月身旁,火光下,叶子的侧面忽明忽暗,能看出她清秀的模样。
那天晚上,我们睡外面,叶子娘俩睡里面。老仓伯隔着遮帘对叶子说:
“闺女啊,阿宝你也看见了,也是个苦命娃,从小被拐到陕北,现在跟着我回老家找他外婆。我想来想去,阿宝这娃实在,心好,能靠得住。你要是不嫌弃,我看啊,你们就成一家人吧。你要是答应了,明天,老仓伯就在这屋里给你们举行个婚礼,你要是不答应,咱再另想办法。”
叶子哭了,叶子说:“大伯,你做主吧。”
那晚上我一夜都没有睡着。我睁大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屋顶,听着雪花蔌蔌落地的声音,我想起我的身世,我又想到叶子的身世,我好像看到叶子娘俩缩着脖子在风雪中慢慢行走着,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拼命咬着**,任凭眼泪哗哗地流着。
早上起来,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老仓伯和墩子一起去到附近的集市,买了半斤水果糖和一挂红鞭炮,给月月买了一身有着碎花点点的棉衣棉裤和一个红色的绒线帽子,外带一个红色的有着两个小锤的拨浪鼓。月月穿上以后,立时变得漂亮极了。老仓伯还给叶子买了一条红围巾,送给我一块白毛巾和一块香皂。
老仓伯看看我,又看看叶子,笑呵呵地合不上嘴。我和叶子的脸都红红的,低着头,不敢看对方。
老仓伯说:“要不,你们跪下给你们爹妈都磕个头吧,让他(她)也知道一下,你们成一家人了,老人们在那边也不操心了。”
我和叶子就在小平房里跪了下去,给我们两下去世的爹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我和叶子都哭成了泪人,人家结婚,再穷也有个亲人,有个窝。我和叶子结婚,却在这冰天雪地的野外。那一刻,我的心里,对叶子娘俩生出了深深的愧疚和责任感。
老仓伯抱起月月,说:“月月,以后要问阿宝叫爸爸了,不能再叫叔叔了。”
月月问老仓伯:“为什么要叫他爸爸?”
老仓伯说:“阿宝叔叔和妈妈结婚了,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再叫叔叔,别人会笑话你的。”
月月说:“那好吧,阿宝叔叔以后亲我了,我就叫他爸爸,不亲我了,我就叫他叔叔。”
老仓伯亲亲月月的小脸,说:“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爸爸要是不亲你了,你去找爷爷,我打他屁股。”
叶子把月月从老仓伯怀里抱下来,我和叶子,一人拉着月月一只小手,给老仓伯跪了下去。
墩子拿着鞭炮跑到了外面,在远处放响了鞭炮。空旷的野外,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洁白的雪地上,碎了无数喜庆的鞭炮屑,红红地落了一地。月月戴着老仓伯给她买的那顶绒线帽,跟着墩子跑来跑去,那红红的颜色,在雪地里,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苗。
吃过午饭,我们决定扒火车回南阳。老仓伯领着我们悄悄向编组站的一列火车走去。每一个火车编组站上,都有等待着编组发往全国各地的货车。老仓伯早就瞄好了一列下午路过南阳的拉煤炭的列车。我们沿着铁路的沟沿,猫着腰,潜到列车的中部,以防铁路公安的出现。我们选好一节车厢,老仓伯让我先扒上去,在车厢里做个接应。老仓伯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先把小月月递给我,再帮着叶子扒了上来。墩子在下面照看着行李和猴子。叶子刚刚扒上来,我看见老白一个转身,箭一样射向铁路边的雪地里。老白的前面,一只灰色的野兔,拼命地向远处跑着。老仓伯急忙跳下连接处,朝老白追去,一边追,一边打着口哨叫着老白。
火车缓缓启动了,先是刺耳地鸣叫着,接着,便哐哐噹噹由慢变快,紧跟着呼啸着离去。
我和叶子站在车厢里,拼命地挥动着手臂叫着,起先,还能看见老仓伯也朝我们挥动着手臂,张着嘴巴喊着什么,渐渐的,老仓伯和墩子,还有三只猴子,在茫茫的雪地上,全都变成了小黑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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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
我们从南阳~车后,经镇平,过内乡,到西峡。南阳到西峡也就二百多里的路程,我们走了三天。到西峡时,我们像讨饭的花子一样,头发~蓬蓬的,脸~脏兮兮的。我们~~~的棉~,在一路的演出中,早已又脏又~,后来又在火车~染了煤灰,又黑又亮,简直不像棉~了。那天~午,在西峡小县城里,我们在一~人家那里讨~了吃的,顺便问了那家的老人莲花坳离这里有多远。老人走出门~,用~中的拐杖指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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