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去茶凉

大厅里转归宁静，只有厅堂上挂着的旋转吊灯一如既往地绽放着苍白的光芒。一切都是苍白的，躺在沙发里的杨扬缓缓睁开双眼，听着刚刚飞奔离去的服务员的急促脚步声，一滴泪从眼角溢出。

杨扬没有醉得一塌糊涂，这些日子他都是喝了吐，吐了喝的，想要**自己，却总是“众人皆醉他独醒”。

杨扬抹了抹嘴角残留的**，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小心翼翼地被脱去肮脏的外衣、被一双温馨的小手扶起，躺在那个被喊作晓婉的女服务员的臂弯里喝饮料。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感觉了！杨扬想。

就在十一天前，正沉浸在省城F大学管理学院毕业骊歌中的杨扬突然接到了后母锦姨的电话。

“杨扬，你快回来吧，你爸出车祸，去了”。杨扬脑袋“嗡的”一下大了。

“怎么回事？”

那边却没了下文。电话断了，杨扬给打回去，可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

杨扬很快驾驶着父亲半年前给他买的跑车飞速赶回了广源市。踏进送别大厅，他没有看到父亲的尸体，他唯一听到的是在殡仪馆里的送别大厅中，在哀悼乐曲声中，父亲“咣”地一声被推进了焚尸炉。

父亲就这样走了，昨天的事情，为什么我这个儿子今天才知道！

父亲正在被炼作灰的同时，杨扬冲到锦姨面前，大声质问着：“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爸！”

还没等杨扬有下一步的激烈动作，一旁的人把他围住了。

“杨扬，我们正要找你呢！听说你正在忙毕业的事，可我们集资款的事儿总得有个说法吧？”

“锦姨说了，你是老总的儿子，这事儿得找你。”

“我们都是小家小业的，你可不能坑我们啊……”

一下子呼啦了一帮人，推推攘攘的。杨扬这才注意，这些都是爸爸公司的人啊，杨扬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这时再找锦姨已经不见了踪影。

好在还有华叔在，华叔是父亲的老朋友。他挡住了人群说：“大家信得过我吗，现在家里出了这事，怎么也得处理完啊，请大家再等几天吧，不要难为孩子了。”

在华叔的嘴里，杨扬才知道父亲的公司已经在几天前破产了，父亲昨天就和华叔在一起，是喝了酒的，没想到就出了车祸。

坐在华叔的车里，抱着父亲的骨灰，杨扬就想到了今天送别的场面。

“嘿嘿”杨扬发出一声冷笑，送别的人群竟都是要账的，真是树倒猢狲散！”

回到家里，华叔安抚一番就回去了。

杨扬没有送，从进屋就坐到沙发上，怀里抱着骨灰盒，杨扬就像雕塑一样，甚至连眼睛也是木的。

后母就是后母啊，锦姨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回来。十几年了，他和这个所谓的后母就轻易不说话，在他眼里，她就是一枚毒针，会刺入心脏。

夜深人静，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杨扬的全身都麻木了，他站起来，把骨灰盒放到茶几上，从冰箱里翻出了一瓶茅台，对着小盒里的“父亲”喝了起来。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刺眼的阳光，来来往往搬运的人群，让他感觉一片眩晕。

锦姨出现在了杨扬面前。她说：“情况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不能欠员工的钱，我算了一下，我们家值钱的都卖了，应该能够还账的，这不，房子、还有你的跑车，所有值钱的东西我都给卖了……”

愤怒改变不了结果，没给杨扬收拾的时间，他就被赶出了门。就这样，杨扬提着两个包裹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杨扬去过华叔的皇朝酒店，不是去找华叔，他是要去他的女朋友华彩云那儿寻求安慰的。华彩云就是华叔的女儿，在她父亲的酒店管事，每次听说他回来都会早早地等在杨扬的家里。两家大人，还有两个孩子都清楚，就等杨扬大学毕业，一切就水到渠成。

可是现在他却一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杨扬到酒店问过华叔，华叔说，彩云已经到日本留学去了，他给彩云打电话却一直是忙音。

没有家，杨扬找以前的朋友，朋友们还算够意思，只要找到，就是一场昏天暗地的酒，而每每喝完朋友酒，杨扬总会踉跄地走到皇朝大酒店回回勺，不喝到服务员赶，绝不走。其实他是想看看彩云啊，在这场人生的大劫难中，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的杨扬是把彩云当做了唯一亲人的，她就是他的一把救命稻草、一面可以倚靠的墙！

一段日子了，没有了彩云，皇朝酒店好像也不欢迎他。可今天他却意外地受到了礼遇，一个很清丽脱俗的服务员陪着她，照顾他，有一刻他都以为是彩云来到了他身边。

“嘟嘟”杨扬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响了，喝过一瓶温暖人心的解酒饮料，杨扬好受了许多。他翻过身，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开：“啊，是彩云！”

杨扬，我去日本了，我应该告诉你的，我又有新男朋友了，我们结束吧，希望你好！另外，请你自重——

“我们结束吧，希望——你好”“请你自重——”杨扬一句一句重复着。

寒流由心底通彻全身！

一切都是假的，就连爱情都是假的，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杨扬如此的每天自甘堕落，不外乎想得到伊人的一个怀抱，一句慰藉，这是他22岁生涯没有经历过的霹雳啊，芳颜未见，换过来的不过是一句：我们结束吧，希望你好，请你自重!

“父亲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原本的一切美好都消失殆尽，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哈哈哈哈哈——在空旷的酒店大厅，杨扬发出一连串沙哑的大笑，杨扬的心在痛苦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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