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坪场上,石头坐在木凳上,正埋头拔除一块二手木板料上的废铁钉。他脚上穿着一双干干净净的运动鞋,里面套着一双雪白的丝袜。**干干净净的,裤脚边安了橡皮筋,箍得**的。他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地面上满是尘土,风一吹,就让人睁不开眼。他一边细细地用羊角铁锤拔着钉子,一边提防着灰尘,免得弄脏了衣服。
太阳很毒。堆积在坪场上的木料象搁在烤炉上,发出“咝咝咝”的碎裂声。
他戴着草帽。草帽颜色很白,象刚从店子里买来的一样。
瞧他那副模样,文老板就感到有些别扭。与其它工人比起来,他好象并不是到棚子里干活的工人。
文老板不声不响地来到他背后,他竟没有察觉。他慢慢细细地挪动着手中的羊角铁锤,一声不吭。他原本白净的脸,被风吹日晒得一片黝黑。原本饱满圆润的下巴也瘦得尖尖的。他眼珠因为熬夜而牵满了血丝。眼光里也流**忧郁而哀愁的光来。
石头手里的那块木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钉子。钉子生锈了。钉头有的弯了,有的断了,有的倒扣进木料里了,有的尖尖地穿过了木料,露在那里。少说也有百来颗。就是一个手脚麻利的工人,要拔掉那些钉子,没有半个多钟头,怕是完不了工的。平时,文老板总是嘱咐大伙们,象这号木料,只要清理木料两端的钉子就行了。中间的钉子用铁锤打进木料里,压平实就行了。因为,如果在这么一块木料上面耗费太多的时间,就没有工作效率了。
文老板正要对石头说:你这样干,一天能干多少活?
但他很快把到嘴边的话咽进肚里了。
他悄悄地从石头身边走开后,来到了望木匠身边。
望木匠坐在坪场的一角,没戴草帽,用木条撑着一块甲板,猫在甲板下,躲着炎热的太阳光。见他来了,便摞下手里的羊角锤,从袋里掏出一包五块的白沙烟,用粘了灰尘的手指从里面夹了一根,递给他,笑着说:这烟你抽吗?
文老板接过烟,笑了笑:怎么不抽?我的经典(红双喜)只比你的贵五块嘛!
望木匠很快收敛了笑容,对着不远处的石头,正儿八经地说:你看石头,一天能做多少事?桎桎梏梏的!
文老板听了,苦笑了一下。
在棚子里也干不了多少活,我看,吃完中饭,还不如把红毛留下来,让他去宏欣!
吃完中饭,文老板在饭桌边就安排了下午要干的活。
红毛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你看,是不是派另一个人去宏欣?
文老板这才想起上午望木匠给他讲的话,于是对石头说:木箱已经装在车上了,要不,你去一趟宏欣,好吗?
石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回到棚子里,洗了一把脸,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理了理额角的头发。找来纸笔,写了一张条子,贴在棚子的木门上。
条子上写着:果果,爸今天到外面干活去了,要很晚才回来,你自己洗完澡,早点睡觉!
就出发了。
太阳刺眼的光芒照耀着荔枝林。堆在场上的木料被暴晒得裂开指头宽的裂缝。枯热的风吹来荔枝树、松树、樟树散发出的清香冰凉的气味。
车间门前停着一辆蓝色的江淮车。工人们扛着一块块加工成型的木板走出车间,在车间门前排着队,递给站在车上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又高又瘦,一双英俊的眼睛显得有些孤独和冷漠。一溜长长的刘海飘浮在长长的眼睫毛尖尖上。耳坠上一对超级庞大的银饰耳环,随着身体的转动而不停地跳荡着。一头原本乌青的头发染成鲜红的色泽。
大家叫他“红毛”。
红毛脚上趿着一双拖凉鞋,身上穿一件印着周杰伦头像的背心。下穿一条大短裤。站在车上,接过工人们举到车厢边的木板。按型号分类码在车厢里。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冒出的一颗颗热汗滴落在脚下的滚烫的钢板上,消失了。
二狗头举上来的几块木板颜色发黑,被红毛尖利的眼光逮住了。伸到车厢边的手突然缩了回来。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阴云。他铁青着脸命令二狗头:扛回去!
二狗头见红毛不接,随即将木板摔在地上,盯着木板看。
站在车旁负责点数的文老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走到二狗头身边,弯腰拨弄了一下那几块木板,仔细地看了看,抬头对车上的红毛大声说:干嘛不要?
红毛把眼珠子鼓得又大又圆:薇总早几天就向我发脾气,说我们的木板黑!说我们用黑木板骗他们公司的钱!要我转告你——下次再让她发现,那我们以后就不要送货了!
文老板瞪着眼,脖颈涨得通红。大声反驳:她(指薇总)晓得个屁,现在所有木材都涨价了,木箱价格不涨不说,还老挑刺。这么几块黑板,虽说难看了点,但质地还算不错嘛!
价格问题,你找薇总谈去!质量嘛,由我说了算!你不是不晓得薇总的脾气。全厂的员工看见她就象老鼠见到猫!她既然讲得出,就做得到!
一双双异样的眼光齐刷刷地盯在文老板身上。把文老板的脸烧得红通通的。文老板又羞又怒,对态度强硬的红毛不屑一顾。心想,你小子也太不把我这个当老板的放在眼里了!于是对二狗头一挥手,大声说:别理他(指红毛),装上去!
二狗头瞅瞅文老板,望望车上的红毛,不知听从谁的指挥才好。
红毛从车上跳下来,倔着头,板着脸,瞪着十分难看的眼珠。用衣角擦了一把浸到眼里的汗水。丢下一句——你们谁去宏欣吧,我不去啦!
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在外的一棵荔枝树根兜上。胸口一起一伏的。鼻孔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刚才还是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沉寂、阴冷了下来。火辣辣的太阳光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了。
文老板站在那里,被红毛这突然杀出的一脚棋弄得束手无策。他拗不过他,只得撕下老板的尊贵面纱,强扭着笑脸,走到红毛面前说:怎么啦?又发细伢子脾气了?
红毛抬头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行啦,去装车吧,就依你的啦!
文老板竭力装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也不等红毛搭话,回头对二狗头说:喂,二狗头,把你那几块黑板扛回去,换成新的吧!以后凡是宏欣的事,大家都听红毛的!
红毛气得发白的脸上这才慢慢地浮出几片隐约可见的胜利的云彩来。他慢慢腾腾地从根兜上站起身,走到车旁,双手扒住了晒得发烫的栏板,一翻身,爬上了车。
强烈的太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又泼洒在他后脑勺上的把子上、在额上飘来飘去的长长的刘海上。
司机从驾驶室里找来绳索,正准备将车厢上堆得高高的木板捆绑起来。红毛喝住了他:等等,还有一点没装上!
随即向车下喊:教授,再扛五个小机器底座来!
文老板蒙着眼,盯着他:不是装够了吗?
红毛说:补货!
补什么货?
前天宏欣用了我们五个小机器底座。小高说了,算是给我们买。
工人们躲在荔枝树下,用衣袖擦着浸到眼里的带咸味的刺得睁不开眼珠的汗水。仰头喝着水。司机有条不紊地绑着绳索。
红毛从车上跳下来后,看了看挂在车间墙上的钟,十一点了。离下班还有一个钟。他独自朝五十米外的宿舍走去。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锯床“呜呜呜”的轰鸣声、气泵“嘭嘭嘭”的吼叫声、汽钉枪“叭哒叭哒”的扫射声。
回到宿舍,从散落着衣架、报纸、光盘、袜子、衣服和纸筒的木板铺上抓起一身替换衣服,从床下提着洗发水瓶,直奔洗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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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太阳~~的光芒照~在木棚~的芭蕉叶片~,把~枯的芭蕉叶片都蒸得冒烟了。狗~在荔枝树~~在泥土外的树~~,~出了长长的~头,“哈哧”“哈哧”地~着~气。长廊栅栏~的映~~的~也蔫了。林子里静静的,只听到~涧的溪~“哗哗哗”的响~。老乡们一大早就随车~宏欣封木箱去了。今天宏欣~托运一大批机箱,每一个机箱都~打木箱的。就连平日负责厨房事务的老板娘也被文老板说~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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