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班长……”
郝建设睡梦中的一声大喊，把自己喊醒了。
怎么又梦见班长了？这个问题郝建设自己都说不清楚。多少年了，除了老婆和孩子，郝建设梦里出现最多的就是班长。那个热心的班长，那个对郝建设关怀备至的班长，那个让石头硬生生砸掉了一只左胳膊的班长。
梦里，班长右手拿着他被石头砸掉的血淋淋的左胳膊，冲着郝建设呵呵的笑，还一个劲地说：小郝，你看，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打开床头灯，郝建设拿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发现头居然有点疼。
刚开始说好不喝酒的。但文必清和岳震以及他们手下的一帮人软磨硬泡的，还是让自己把酒杯端了起来。喝酒就怕开头，一旦开了头想结束就没那么容易了。
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郝建设自己也记不清。白的、啤的、红的，好象都喝过。郝建设发现自己真的有点老了，年轻的时候和班长在一起，一把花生米两人一人能进去一斤烧刀子，喝完还照样轮风钻打坑道，什么也不耽误。
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培养；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要提升。郝建设突然想到了酒桌上文必清劝酒时说的顺口溜，是说文必清自己呢，还是说我郝建设？
搞不懂。
从**起来，郝建设点起一支烟，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营区里一片静寂，白的雪地，黑的夜。昏暗的路灯下，雪花还在飞，一片、两片、三片……
不要拿自己的巴掌打自己的脸。临行前，不少人在郝建设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让郝建设敲定一个可靠的发射单位，执行明年的发射任务。单位可靠，技术过硬，发射成功就皆大欢喜；一旦不慎，选错单位，这人可就丢大了。
其中的利弊，郝建设比谁都清楚。且不说自己刚到这里担任司令，需要一场胜利和成功来证明自己；单从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出发，明年的发射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让那些私下里毁诋二炮部队的人都主动闭嘴，郝建设恶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自言自语。
那次和几个老战友吃饭，一个在空军工作的战友说了一个笑话。说是一个边远山村突然遭到不名飞行物袭击，大量房屋被毁，人员死伤惨重。情况层层上报，在具体的结论没出来之前，中央发话：抓紧查询二炮部队，看最近是否进行过实弹发射？
笑话归笑话。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郝建设气得当时饭没吃完就拂袖而去，谁也拉不住。
人到底能不能用自己的巴掌打自己的脸？郝建设自己也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没有经历就没有经验。但如果总把任务交给经验丰富的单位，那别的单位呢？是不是总也没有机会？战斗力应该是整体，而非个体。点，又怎么能代替面？
手表转到了凌晨三点三十四分。深吸一口烟，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利索地穿戴整齐，郝建设抓起电话，照桌上的电话号码表拨了一串号码。电话那头作战参谋显然没睡醒的声音传过来时，郝建设坚定而不容质疑的话立即就传了过去：
我是司令员郝建设，马上拉响紧急集合号。马上。
脚步踩在雪地上，真是一种罪过啊。郝建设每到下雪的时候都会这么想。那么洁白的东西，那么纯洁的东西，印上那些沾满各种灰尘和污垢的脚印，简直就是**。
以往下雪的时候，郝建设总喜欢站在窗口看。看着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看着雪在地上一层一层地覆盖，看着世界慢慢地清洁起来，白茫茫的一片。雪后出门时，郝建设总是不忍心在雪地里迈出第一步。
破坏一种景致，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郝建设站在集合完毕的队伍前，看着这些刚刚从热被卧里被自己揪起来的人，看着他们背着鼓鼓囊囊的装具和鼻孔里冒出的股股白气，就连文必清和岳震也不例外，心里便涌起一阵愧疚，一种感动。
这场紧急集合，会惊扰多少官兵的美梦？一旦他们再回到被卧里，做了一半的梦还会继续么？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郝建设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说说自己的目的。说说自己并不是存心不想让大家睡好觉，实在是因为自己心里没有底，也实在是因为自己太想看看和检验一下这支部队。尽管时机选择的是下雪的晚上，方式选择的是紧急集合，但郝建设认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反映一支部队的真实。
郝建设要的就是这份真实。
只有十分钟。从紧急集合号拉响，到队伍集合完毕，只有短短的十分钟。十分钟里让一支部队全副武装地站在自己面前，这已经让郝建设相当满意了。
郝建设甚至想用一句“对不起”来结束自己的讲话。
郝建设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
三个字刚出口，郝建设就听到脚步奔跑在雪地里的嘎吱声，清晰传了过来。
一个人影在队列边上，利索地立定，敬礼，然后是一声洪亮的报告。
话被噎了回去，郝建设的脸也拉了下来。文必清和岳震更是急得无可奈何。
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晚？
郝建设几乎想都没想，三个问题立即脱口而出，语气里透**无可怀疑的威严。
报告，六营营长陆云涛。爱人来电话，母亲生病住院，所以来晚了。完毕。
知道晚了还来？就不怕挨批评？
报告。挨批评我也要来。我是一营之长，我可以落在队伍后面，但我不能当这个逃兵！
郝建设心里暗自笑了笑，挥挥手说，你入列吧，明天再找你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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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4章：发～营（四）”内容快照：
『发～营（四）』
（四）陆云涛心情很不好。早～起来就头晕。他特意看了看教导员郭雨泽，发现～脸色也很难看。不出事就不出事，出事就一个接一个地来。昨天晚～酒没喝着，～亲又住院，～急集合还晚了。程卫回来～里没酒，他当时还想发脾气。没想到居然坏菜了。程卫说，司令员还特意问了他是哪个单位的。陆云涛和郭雨泽当时就～张了，两人几乎是同时发问：那你说了没有？程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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