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得到新名字的山谷,夜晚的霞光如同抚慰一个新生孩童的柔和的大手。晚上,盟的居所,再一次的迎来了那位总是神神秘秘的女孩,而这次不得不从兰长老身后出现,竟引得盟吃惊不小。她究竟是谁,逐渐走出幕前,让我们拭目以待。
“你不是……”盟眼睛一亮,眼前的女孩不正是那天那个声音甜腻的身影。
“是的,族长,正是我。前两次,来你这儿,躲躲藏藏,只是认生,请别介意。”
“那当然。可你,你怎么是……”
“族长想说,我怎么是兰长老的孙女,是么?”女孩探其口气。
“确实有这样的疑问。”盟轻声回答。
“这样吧,我会慢慢给你解释。”
“我还有个疑问。”“什么?”“你那次如何知道我的身份,一如刚才那样称呼?”
“这么说吧,我的爷爷,也就是兰长老,他当然知道你的身份。然后,你总要与他见面,谈话,有时我即使在家,特别是在后院,只要知道有客来访,总要等他见了客后打听打听,一般不那么机要,他总会告诉我,或是闲下来,家长里短的聊聊,套上两三下,约莫也知道个左右,再要么,躲在某块旮旯里瞅着,耳濡目染的,也了解了个大概其。假使你跑来商议事情,长老辈分再大,该唤你一声族长时总得这么唤着,这一来二去,耳朵里便约莫有熟络的音儿了。”女孩向他解释。
“既是如此,前些日子,怎么不肯显身,听兰长老,就是你爷爷吧,他说的,你往常甚少与他人打交道,几次三番他唤你出来见客,总躲躲闪闪的。又是何缘故?”
“我是爷爷带大的,父母很少管我,但每回来见着,都让我呆在家里后院,说前厅见客不是我操心的事。另外,说是来客是好是歹,黄花丫头当真还不能分辨,跑出去给人撞见,好歹总不合宜。还说,我总不太懂事,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碰着磕着一不留神说错了话,惹出了事端沾染了一身污,到底不是个事。小时候嘛,总认为长辈说的话是对的,既便不妥,总不会反驳,也就不大应声,一并都记下了,当然也极少出门。上前厅见客,移足户外,能有一个时辰在外闲溜达,都算是长辈开恩了。”
“这么说,岂不是如同笼中的鸟雀,没得自由了。”
“不能这么说,嗳,我是称呼你什么好呀?”女孩一时打岔,为的是在称呼上避免引起矛盾,好像也是受到长辈的影响。
“既从你爷爷那里略知一二,那你就看着叫吧。”盟不想再端族长的架子,好不容易有个轻松的氛围闲聊。
“这可不成。”“怎么不成呢?”“爷爷说了,你的身份不同于我们,说话时称呼用不好,就有麻烦的。”“这丫头片子,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了?”兰长老在一旁听着,顺嘴溜出一句。
“不麻烦,我又不是老虎、狮子,不会一口把你吃了,更不会吞了你爷爷呀。”盟做着手势,半开玩笑的说。
“爷爷,他说了,不会有事的。”“什么他不他的,叫族长,好歹也尊敬一些,别那么失礼。让族长以为我没教育好你。”兰长老一本正经的样子。
“得了,兰长老,别唬她了。叫我什么都成。”盟此时一脸和气。
“听爷爷讲,你叫盟?比我大。尽管也大不了多少,叫哥哥,行么?”女孩试探性的轻声询问,问得相当有技巧,名字是从第三方听来的,自己没有直接喊他的名字。
“随意。只是……”盟心里暗自开始嘀咕了,“若都是做兄妹,恐怕以后要改身份称呼,包括一些别的特殊关系,可就尴尬了。”
“只是什么?”“没,没什么。”盟觉得目前再怎么着,还不能让对方猜出自己的心思。
“你前面说,不能那么说,那,哪样说呀?”盟快速的拾起先前的话题,不给对方猜出自己心思的机会。
“后院又不是牢笼,我也没有那么拘束。我可以每天与书籍、花草、侍女、丝竹等为伴,还有爷爷闲来后院,两个人下下棋之类的。也是自在生活,充实快活。”
“恩,好一个自在、充实、快活,真是无忧无虑啊。这倒让我惦念起当族长之前的日子了。和你一样,什么烦恼都不用想。”盟似乎觉得一下子大感释怀,他已经将这种自在的感觉丢失了近五六年的光景,哪怕片刻的闲暇,在当下,都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世事都是如此。得到与失去总要有个相对的平衡。平衡就意味着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都需要一份和谐。你得到了一些东西,你就应该考虑到舍弃另一些东西。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律。
“哥,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烦恼的。每天除了公务,难得也可以抽出空闲,四处溜达溜达的呀。作为调剂,看看公文以外的书籍。据爷爷说,你会抚琴,闲来弹奏弹奏,也不错嘛。另外,其他长老来我家,特别是青长老,也曾提及,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也正因为这个,当然不只这些,才推举你为族长的。是吧,爷爷?”一旁的兰长老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样子表示默许。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共同奏上一曲,如何?”盟建议道。
“行么,爷爷?”“你别总问我呀?族长让你试试,你就同族长试上一段吧,管我做什么?”兰长老大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免得成为女孩的累赘,变成他们之间的“隔断物”。
“是啊,别老问兰长老呀。自己做决定嘛。”盟带着点催促。
女孩不管什么主意,总先问问兰长老,估摸着在家习惯了,拿主意的总是爷爷,而她,只管应声。
“那,一同去我的后院,携琴同行。静萱,你也一同。”
于是,四人一同振开翅膀,向盟的后院移动。
来到盟居所的后院,不能说是花团锦簇,如同谷内密林中的奇花异草争相斗妍,究竟也有另一番风景。视野相当宽阔,占地也绝非小户人家,虽比不得世俗中的皇宫深院,也大有气派。不是相当奢华的山水装饰,完全占了山谷秀丽的原始风致的光彩,自然、清新;溪流潺潺,三亭环绕,另有两个别致的小阁楼,有近似九曲桥连贯,好比众星拱月。三亭都各有角檐,虽不若那世俗间传闻的阿房宫,精致的工艺却值得一赏。亭中皆有青石砌的香木雕纹圆桌,瓷缀镶边角墩亦各四只,亭子的悬壁上虽无异常讲究的图文,但雕栏细腻的工匠活却丝毫不亚于谷外那百番俗物。它们在这灵山秀水之间,更是别致,别有情趣。每个亭子只有横匾,而无纵题。三亭二阁错落交织,同在水中的倒影映衬,了然一幅出彩脱俗的画卷。二阁皆两层,一阁为藏书阁,上层通古史、天时、占卜等,下层精诗、文、画、曲之有余;再一阁名曰望月阁,下层有祈天祈神的壁龛,内供有天神、地灵及族传图腾神像,三者屹立而威严英武,上层算是个休闲的阁层,可日观风致周状,夜探星辰天象,闲来亦可登楼吟诗作画鸣乐品茗阅籍,也可算作个雅趣之地。不亦乐乎。
且说到四人来到此处,于那映眼的秀色,不禁感叹,尤其是少不出户的女孩琴,更是惊色即呈,平时的足不出户,已然漏看了这许多美景。
“哥,你这里,真是,真是令人叹奇耶!太美了。仙境尤不如是。”琴这时倒显得不那么腼腆了。
“好会拍你哥的马屁哦。”盟应接道。
“哪有。这可是的的确确,如假包换的赞美,哥要是不想听的话……”琴抖起了机灵,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随后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我要是不想听,你打算怎么办?”盟则成心随着她的话反问。
“那我就……以后不再赞美了,一直绷着个面孔,到哪儿都不理不睬。”
“呦,还真生气啦。看你还装模作样。”盟做出一副样子,朝她的胳肢窝搔痒而去。
“好了,不闹了。我哪里就那么容易生气。”琴很快就“阴转晴”,脸上堆起笑颜,嘴角也隐约的**两个浅浅的酒窝。
的确,比起四大长老家的后院,这儿总该有些属于族长的特别之处。要知道,少了这些看似简单又设计精巧的景致,岂不有失族长的体面。更何况,这一切并不算奢华,不过是些自然给予的衬托罢了。
“‘哥’,你叫他‘哥’?”静萱诧异的问琴。
“有错么?你叫他哥,你我又已结金兰,那以此类推……”琴并不说是盟的同意,而说“以此类推”,看来她虽说有些怕生,却看出是个冰雪聪明,有些心计城府的女孩,说话近乎成人的圆滑,令人寻摸不出插针之处。
“也是个理由,算了,叫就叫吧。”静萱表面应付了,心里感到,“好家伙,这女孩有些城府,和她玩脑子,得悠着点儿。”这么想着,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她还是感到,眼前叫琴的女孩,特别得很。
人从来就有两个面。他的经历,会改变其中任何一个面,但永远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却也不会复杂到很深的地步。心计,不是表面变化能窥探的。很多时候,往往看到的是阅历的外在表现,而并非城府。因此,不必费神去想太多,去琢磨人的另一面。
“这两个孩子,打凑到一块儿,就这么玩闹。”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兰长老的,也确实如此。
“女孩子之间,总会有些小秘密的。你我这般大老爷们儿,如何了解,不去管她们了,亭台之间下盘棋吧。”盟这话像是在打掩护,以求岔开兰长老的话题,实际只想单独与兰长老对弈。
“咦,不是说你们二位要合奏一曲么?”静萱振翅挪步上前,赶上盟和兰长老。
“瞧,这记性是出问题了。转眼间尽忘了。”盟其实不是忘了,只为了托词罢。过了一席,盟才又开口,“我们可看着你们二位正谈话投机,何忍中断相扰?”这话亦是巧妙,重在“不忍”二字上。盟说这话时,嘴角微微斜翘,不露心思的诘问。
“哪有,哪有?”两个女孩几乎同时在脸上绯起一片微红,分辩道。
“瞧,都异口同声了。”盟故作酸意大发的样子。
两个女孩被这么一说,更是羞涩,一语不发了。
“行了,别在那儿站着了。静萱,麻烦你帮我把古琴放在‘听雨亭’和‘寄兰亭’,另外,两亭桌上各置一只香炉。准备停当,我们才好赏景奏乐。”盟这么吩咐了,少了往昔的命令,多了许多亲和柔缓。
“哦,我这就去安排。”静萱答应着去了。
态度决定语气,语气决定事态。亲和柔缓的商量,远胜过声色俱厉的命令。平和的态度,可以使得他人兴然接受并乐意效劳。
约莫一刻有余,从盟的居所后院上空飘出一缕淡淡的清香,过了没多久,好似对白的丝竹之声悠然飘荡在盟后院的那一片天空。
“空空兮,万籁俱静;潺潺兮,细水长流。”
“幽然兮,碧天青水;箜空兮,竹石相击。”
……
你那儿按拨,我这儿轻挑;你那儿缠绵,我这儿激宕。撩、拨、按、抹;或绵长如流水不断,或断续似击石蹭卵;或似瀑布直泻,或比溪流涓涓;如述如泣,如叙如欢,丝弦之间,如相述心事,如共叙故事,点滴心意思绪皆浸染于乐曲之中。没有刻意的随着哪本乐谱,皆随意而动,随意而奏,自在表现,无拘无束。
“真是缘分使然。”兰长老在一旁暗自叹息,不自禁的轻声道出。
乐声像远离的风筝,逐渐接近尾声。
“是么?”静萱无意听到兰长老的话,心里开始打鼓。乐曲的和谐对奏,天衣合缝,的确令她感到了一丝危机,鼻子也不自禁的有些酸楚。
照旧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这一切,似乎并不若静萱所想,或许那真是天意。
“是么?”静萱悄悄的移步离开,飞回厅堂,飞向自己的房间,一路上反反复复的喋念着那个疑问。
盟停下了乐曲的弹奏,琴也完成了那一曲的尾声之音。
“不错,没想到你的古琴弹奏,蛮好的。”这回轮到盟的赞扬。
“一个人闷在家里,再好也不过随随便便,三两天断断续续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还是因为跟着你的节奏,才有点弹琴的雅致,或许如此罢。个人感觉嘛,马马虎虎啦。”琴一脸顽皮的样儿。
“哦!”盟再一次的望了望眼前刚刚合奏过一曲的女孩,这个声音甜腻的能让人骨头发酥的引起人深刻记忆的女孩,这个叫做琴的女孩。
“干吗呢,哥?”琴被盟的这么望着,不自觉的脸上飞上一片红云,“看着我有些不自在。”
听琴这么说,盟才反应过来,“抱歉,你看我这是……”
盟显然发觉自己先前有些失仪,而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不想马上表露自己的心思,毕竟作为一族之长,威严的树立,男子的心绪,时时刻刻都得抑制,时时刻刻都需要掩饰,时时刻刻都要暗暗的埋藏,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情,是那细微的爱恋之意,都不例外。
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容易的角色。他该有太多太多的包容和抑制。他需要在更多情况下,学会克制、掩饰、埋藏最细微、最深沉的情感和心绪,因此,男人,要承受的也是最重的负荷。因为,这个角色,叫做男人。
“哥也有愣神的时候么?好有意思耶。”琴虽然并没从盟那里看出丝毫异样,哪怕是细微的信息,却是一脸天真的反过来紧望着盟。这回,到底轮着盟被她的大有穷究心意的好奇的眼神所吓着了。
“嘿,望什么呢?”盟眼见着她一直盯着从头到脚的打量的神情,将眼神向侧面游移了一下,然后转回到她身上,一手在她的眼前摆晃,“我身上有什么异样的么?有什么如此吸引你注意的特别之处么?哪里有这么多好奇的东西呢?”盟连连发问,似连珠炮般,琴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哥,你一下问我那么多,你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吗?”这个语气加上天生甜腻的嗓音,更显娇气,看样子,她已然开始了女孩子惯用的手法——撒娇,这样的“糖衣炮弹”威力可不比核导弹(现代武器,那时可没有。嘿嘿。)差到哪里去。无论是哪个男子,都无法消受。盟就更不例外了。
“随便你咯。”盟实在有些害怕,怕的不是她连珠炮似的回答,而是怕难以招架琴那声音带来的极具杀伤力的触感,比被电击中时的麻酥更甚,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奏一曲,如何?”盟索性提出这样的要求,以此岔开先前的那些实际上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话题。当然,逃避那个声音,想来该是居右的(所谓居右者,即为主要之意)。
于是,他们回到各自琴前,又一次从容坐定,缓缓的,乐曲的音律从他们的指间及琴弦的接触中流淌出来,悠扬而不失顿挫,舒缓中有些许跳跃,感觉上愉悦,又不时夹杂伤痛或无奈;先有合奏,又起对吟,或层次交错,仿佛不是在弹奏古琴,而是在编织、在讲述一段古昔流传在人们之间一直传唱传诵的故事。说起来,他们不过两面之缘,却似三世至交、故交,乐曲的衔接、音律的合鸣,竟很难找到一丝瑕疵、缝隙,可比伯牙子期而过之。
这一日,于他们而言,可算是相识如旧交,相知在琴弦。人所谓,出声音以此为解,当有惑而渐远,是为表相而距;非声者,虽默语,或双目而凝,或手势相比,甚者如二人,丝弦相鸣,表丝弦,实心乐,心之相抵、灵之共犀,而所谓灵犀者,故得相知绵绵。尝为之心灵交通,一境界尔。
……
时光飞逝如梭,转眼烟云变换,四季轮回,已去两年光景。
一日,巡守水幕结界的族人中,有一人在近山谷的淌水之处,发现一只木筏,筏上躺了一个昏昏睡着的青年男子,身旁摆放着一个帆布灰白格子纹理的包裹,及一个用于储备干粮和零散钱物的褡裢、竹筒状的东西。此人看来不过二三十岁光景,身上污土尘埃凝集,嘴角干裂,乍一看,该是个久经旅程、体力不支、水土缺失,故而躺在木筏上休息,任凭木筏随流水之势飘荡前移,竟不知不觉的来到这块陌生、新奇的地方。入门处竟是水帘遮蔽,大有花果山水帘洞的架势,莫不然进了猴山猴洞,惊醒刹那,隐约发现望着他的人,竟长有蝴蝶的翅膀,他大为不解,因体力透支,尚难以支撑起身体,加上长途旅行,对该处的水土不合,竟又不知不觉的晕了过去。
这一晕,昏睡了许久。周遭的一切,他都会无法目睹。
这个陌生的、看来像个独身徒步的旅行者,究竟是谁,又有哪些经历和背景,将会给平静的蝴蝶谷带来怎么样的新的风波?他进到此处,又会遭遇到一些什么情况?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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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异族旅客』
话说接到守护~幕结界的族人请人来告知,族长盟即刻通知四大长老一同前往发现陌生青年的事发现场。“你是谁,由何~而来,请把大概情况介绍一~。”族长等那~子渐渐苏醒后,带着戒备,相当镇静地询问。“我,你问我儿么?”那~子有气无~地反问,过了不多会儿,“我~~不支,现在什么都没印象了。说,说句老实话我,我已经两三天没,没有食物补充了。对,对不起。”~子话音刚落,人又一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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