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是呼呼的风声,吹的人睁不开眼,雾气虽然大多消散,谷底的情形却依然不甚明朗。当然,那个将军有十足的把握,已经把帕斐特逼退得跌落深渊。
战斗,或许可以结束了。他这么想着,向遥远方向,王的旗帜那边深深一礼。这是历年来,混战的获胜者需要面对的最后一个挑战。传说鲜少有人能通过,只是更多的人愿意把这归结为选择的严酷。
淡淡的阴影在一瞬间笼罩了天空,山间,地面,迫使对方不得不抬头,望向天上。这也许是他毕生都没有见到过的情形,那个本应被自己打落深渊的人,正张开两片灰色如蝙蝠一样的翅膀,盘旋在头顶,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迷离眼光看着自己,说不出的压力。
“你,你……怎么会……”语无伦次,他想不出该问什么,或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惊。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远远的地方,有一道目光正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这些变化。
“不清楚。但是,之后应该会有人来告诉我答案。”帕斐特收回方才凌厉的气势,双翼合起,缓缓降落。等他脚尖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翅膀也如水蒸气般消散在空气中。淡定的注视着对方,然后,压抑感再度扩张到四面八方,旋风般的气流环绕着他所站立的地方,狂风掠地,他身上却不染纤尘,“但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完成眼前的事?”同样是淡淡的语调,在对方看来,已如同换了一个人。
不再迟疑,帕斐特动作优雅的让长剑出鞘,不需要任何华丽技巧,本身的从容都已经让对手暗暗惊叹。先前环绕周身的气流已经改变方向,纷纷附着到剑上,尘埃被抛弃,只剩下纯净的风,呼啸着,搅动着,迅疾的扑向对手。对方显然没有做好准备,昏天黑地,也只好向旁边闪去。然而才险险避过这次攻击,下一股劲风又接踵而至。他也心知单单躲避不是办法,然而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忽然间,毫无征兆的,风力好像小了,迷惑的眼神一闪而逝之后,将军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贴近帕斐特。与此同时,原本已消散的雾气又重新笼罩在两人之间,他的剑上,也隐约可见的被一层坚冰包裹。
风的力量只有靠距离实现,换句话说,两人之间隔得越远,风的优势就越明显。将军的策略相当巧妙,如果失去了距离,那对方就只能在小范围内跟自己拼体力,这样,自己的胜算就极大了。事实上,冲锋陷阵的将领,在危机时候的决断力的确不容小觑。
不过,他还是忽略了一点,也是风和水在使用时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点--风除了攻击以外,作为防御,也是相当强大的能量。而水,则几乎没有防御力量。帕斐特将剑身轻旋,让风均匀的散布到一步以外的地方,形成一块足以隔绝一切外物的真空地带,与其他属性不同,如果有谁直接撞到风墙上,就会直接被撕裂。一步,正好是墙外的剑刺不过来的距离。
风一点点蚕噬着雾气和冰层,却无法伤害到一步以外的人,水渐渐被吹散,化解,因而也不能穿透那堵无形的墙。一时之间,竟形成了僵持的局面。眼看着双方分不出胜负,将要进入持久战,一直在观看的王才下达了停战的命令。
“你们两个,都过来。”虽然相隔甚远,但王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来。淡薄却威严,就是这声音给帕斐特的第一印象,依稀觉得,王的力量真是强得可以。即便是忽然间拥有了那分不属于自己记忆中的法力,也尚且不足以和王抗争。
“请吧。”那个将军在对阵中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现在说起话,辛苦之色溢于言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赢了。”
默默的点头,随后帕斐特自顾自顺着小路走在前面,接下来的这段路基本上都还算平坦,除了那个不宽,却很深的峡谷之外。
王偕同身边大多数近臣一起在那一头等待着,如此庞大阵容,闻所未闻,据说只有在极罕见的隆重场合,才会有如此之多近臣同时现身,而在平时,那些人都像迷雾一样隐藏在不知名的某处。
“勒乌尔,你也累了,休息吧。”王先将他深不可测的目光转向拖后的人,可以看得出来,就算是不长的一段路,他也已经走得相当费力,“还有,你们,”他又转而对身边的人说道,“也呆了一天了,都先回去,这次的事到此为止。”
“是。”众人纷纷行礼,退开。其中也有人担心王的安全,刚才帕斐特释放的压力即便是他们也能感受到。
“没有关系。你们只管处理好自己的任务,我还不需要你们来担心。”王微笑着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于是部下都不再多话,各自散开向远处走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外,王才又开口说话,“我记得见过你……你是,摩尔的……”
帕斐特没有直接回答,也许是王忽然提到摩尔让他不悦,或者说由于辛西娅的话语,他根本已经忘记了这一点,反正在王问到的时候,他不自觉的迟疑了一下。“嗯,没错。”他咬住下唇,极不情愿的回答。
看到他的表情,王不禁笑出声来,“只是确认而已,没必要紧张或难过。那个,对你来讲,不应该是阴影。”
“……是。”王的态度平和,这在很大一种程度上淡化了帕斐特的不安。
“不说这个,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她去哪里了?”大概是错觉,但帕斐特捕捉到王在提及辛西娅时,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转瞬即逝。
“她?我也不知道,不是很熟……”面对这种问题,他心知不便多说,至于其他问题,等辛西娅回来再问也不迟。
“噢,只是觉得她也很强而已,找不到可惜了。”虽然这么说着,王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一丝类似于惋惜的表情,“走吧,回去再说。”
“是。”
当晚。
“怎么样,你也已经尝试过了吧?”辛西娅就如她离开时一样,从烟雾中缓缓现身,径直走到帕斐特身边坐下。此时他们正身处王城正中,正殿外围一间相当华丽的屋子里。是王奖励获胜者的。
“怎么你……”
“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对吗?”辛西娅懒懒的微笑着,“那本来就是我的力量啊,借给你用的--不过,不用还我了。”看到帕斐特些许震惊的表情,她赶忙补充道,“这些,就算我送给你的,不过……怎么不去挖掘一下自身的潜力呢?”
“你是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又不等帕斐特说完,她就继续打断。
王城有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向更广阔的土地,所以,绝大多数的建筑都建在那条路周边,而那几座大山,则是荒无人烟的冷僻所在。
辛西娅带着帕斐特一路躲避众人耳目,悄悄离开王城,一直向山上攀登,直到找见一处可以俯视城内全景的山峰才停下来。
“这里,就可以了。”辛西娅相当满意的看着脚下笼罩在一片橘红色的城市,平心而论,的确很美。
“那也没必要故意躲着人啊?”帕斐特走上前来,和她并肩站着。
“被人看见的话,如果有人把我的行踪告知给王,不是很麻烦吗?你认为今天他为什么问起我?怎么会仅仅是‘希望我成为部下’那么简单。”
“那是……”
“他的力量,相信你也有感觉……”
“很强?”
“嗯,很强……不过,跟你说这个,也是,不会理解呢……”
“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告诉你这种事。”辛西娅抬起头尴尬的笑笑,“你不是想知道……力量的使用方法吗?”
“对……”
“这样,手指平伸出去,没错,然后,闭上眼,什么都不用想,不需咏唱,不需集中精神,要做的,只是感知周围的一切元素,尝试用意念交流,让它们渐渐向你靠拢,凝聚成你所希望的样子……”辛西娅的声音柔柔的,轻缓的讲诉着,仿佛这声音本来就拥有魔力,让人在不知不觉终遵从。
时间失去了意义,因为很长也可以很短,都不存在感觉,都只好像没有区别。当帕斐特再次睁看眼睛的时候,已然分辨不出瞬息或长远。天空飘着雪花,星星点点的白色,只是所有雪花都会在落地前的一瞬间化掉,什么也留不下。
“这就是幻化的雪花,很漂亮吗?要不要让它们停下?”辛西娅一边问着,一边已经挥手施了魔法,一时间,原本不断下落的零星白色,纷纷停在半空中。
“这就是……你所说的力量?”帕斐特环顾四周,“你那天的大型魔法也是……?”
“是一样的道理。当你渴望杀戮的时候,这些温和的元素,也会变得暴烈。”
“的确很漂亮。”帕斐特由衷的赞赏。
“可是……我并不喜欢……”说这话时,辛西娅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完全全隐去,“这就是我们,创造自己家园的方法。从来不会介意世界毁于战火,因为只要在制作一个,就可以顶替原来的,没有难度,不需要努力,建造是这样,生活也是,不需要刻意努力,只要心中所想,都可以随便得到。唯一要做的,就是战斗,修复,再战斗,再修复。没错,好战是天性,无谓的战争与牺牲,却成了唯一乐趣……你,嗯,对不起,忽然说起这个……”当她发现对方正以略带迷惑的目光看着自己,才发现话题已经偏离主题。
“就像你那一天修复那些环境时的厌倦?”
“是,无论多想划清界限,却还控制不住自己战斗的欲望……这或许是我毕生的悲哀。”
“……这琴,你一直带在身边吗?”帕斐特对辛西娅手中的琴产生了兴趣,这是一把银色的竖琴,看似年代久远,却光洁如新,琴弦是透明的丝线,整个琴身被包裹在柔和的银色光芒中。
“是啊,一直都不离手呢,是我母亲送给我的,只是没有听她弹过,猜测那一定很好听吧……”辛西娅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移到琴上,“这琴也存在魔力呢,只不过那不是祝福,而是诅咒。”说着,她用尾指轻轻撩动某一根琴弦。音乐响起,悠远的声音仿佛从人的内心深处传来,忍不住的一阵悸动。然后是第二跟弦,同样,如泣如诉,哪怕是心中极细小的感伤,也无处遁形。
然而声音仅止于此,被生生的掐断。
“这样下去,会毁灭的……”辛西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琴上,“揭示人心中最软弱的一点,无限夸大,然后,这个人就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如果随便弹响这琴,结果只能是殉葬。还有一点,吸食的鲜血越多,这琴音就越邪魅。”
“这就是你说的……诅咒?”
“是啊,但有时亦可以利用。你看,凡听到的人,初期症状都会像那样--”辛西娅用手指了指下面的王城,帕斐特向下望去,只见王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聚满了人,熙熙攘攘,纷纷向城外的这座山上拥过来。眼神凄迷,表情空洞,动作僵硬。不过,当他们到达山脚下时,就会幡然醒悟,止步不前。蚂蚁一般的人流好像朝圣者前仆后继。此种景象,看得其中几个回过神来的巡查官一脸诧异,互相对视后,迅速向正殿奔去。
“这……只不过是两个音符……”帕斐特呆呆地盯着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如果是完整的曲子,又会怎么样……”
“那个人就会完全沉沦,知道吗?”辛西娅又是抿嘴一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没事吗?”
“为什么?”
“琴声就像驯服的野兽,不会伤害主人,你身上不是还有我给你的力量吗?”
“原来如此。”帕斐特若有所思的回答,“可以的话,想听你弹完整的曲子。”
“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弹完整首曲子,等哪天没人的时候,再弹给你听。”辛西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琴上,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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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前因伴随着琴~的结束,清醒过来的人~来~多。他们聚集在~~,仰视着悬浮在半空白色的星星点点,对他们而言,这也许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辛西娅挥~撤去了时间的魔法,雪花纷纷坠落,然后在触地前消散。“因为,幻化的事物都是这么脆弱~。”看到帕斐特~出类似于不~的神情,辛西娅才继续说~去,“一旦失去了魔法作为凭依,它们就像镜花~月一般在瞬间消失殆尽。”“哦,我是说……不,其实也没什么。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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