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海就这样拉着奶奶的手,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月左右不见,奶奶竟瘦成了这样,并且宣告不治了。奶奶才回来两天,就说要走了,这“死”字第一次掠上林若海的心头,是那么的叫人难过。奶奶已是没有力气说话。林若海想起平时奶奶对他的好,就觉出揪心的痛。在林若海的脑海里,奶奶从不生病,想不到平日里那么健康的人,只说肚子疼,就因此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奶奶今年才七十八岁呀,就在生病之前还下地干活去。她常杆一把锄头到自己开荒的园子里去劳作,自己去拾柴,自己去提水、煮饭,好不忙碌,从来都是乐呵呵的。
在奶奶众多的孙子里头,数林若海最为听说,爷爷奶奶也最疼他。如果奶奶有糖果,其他的孙子都争着要,只有林若海站得远远的,奶奶总是留着他的份。如果糖果少得不够分,奶奶也留他一份。对此,林若海问奶奶为什么这么疼他,奶奶说林若海的爸爸不富裕,林若海本就吃得少,加上林若海会认真读书。
奶奶是那么乐观,那么慈祥,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林若海想得很多很多,例如假设父亲重视奶奶的话立刻带她去看病;假设奶奶不是笑着说自己的病情,一点都不知痛苦的样子;假设奶奶的病况不是一发作就致命,而是先有一些征兆引起别人注意……他有太多太多的想法,总之是无法接受。
在众多孙子里头,林若海最不舍奶奶,他一直陪着奶奶,许久才走出门来。他的常兄弟姐妹们都聚集在三叔的院子里,有的在垂泪,有的说看见奶奶这样子很害怕。林若海最反感“害怕”这句话,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的亲人,害怕从哪里来?他无法理解,但也不多想,只是伤心落泪。关于奶奶的一生,他零星地知道一些。
奶奶很小就嫁到林家。解放后,林家被划为地主,丈夫的兄弟有的被折磨死了,有的去劳改了,丈夫林怀德自杀不遂也被送去了劳改,交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田地也没了,又受尽世人的白眼,外家的人纷纷劝奶奶改嫁,她坚决不从。因为她离不开儿女们,她知道“女人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忠臣不事二主,好主不从二夫”;碰着这样的事情,只能自认倒霉,没什么可说的。她的弟弟以不认这个姐姐做威胁,但她还是留了下来。她的弟弟正读书,为了仕途,终于宣布跟她划清了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接下来的生活是何等艰辛,这是谁也无法描绘的了。大儿子林鹤航本来在班上成绩第一名的,受家庭背景的影响也无法上学了。奶奶带着十三四岁的林鹤航上山砍柴去圩卖来谋生,赚钱不多,吃的是腐烂的番薯干稀饭,还要跑很长的山路,撞着刮风下雨无法去了,母子就要饿肚子。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只要革命需要,村里的革命头子总是从天而降,,缚着奶奶和林鹤航去开批斗会,一顿好打,受尽凌辱。这种毫无征兆、无休无止的批斗,直把人生的欲望都消磨尽,若不是想见可怜的孩子们孤寒无依,也许奶奶早就自尽了。
为了显示革命的决心,村里的革命同志想尽方法来羞辱、折磨她。因为这是表现革命意志的最好场合,对地主的残忍,就是对同志的热爱。夜里怕奶奶跳跑,奶奶被用绳索缚着双脚倒吊在茅屋的檩子上。
看着孩子们挨饿,奶奶心有不忍心,就让二儿子林鹤鸣给人家领养。本来领养地主的孩子也是有罪的,所以很多人都不敢领养,只有村里一对孤寡老人不怕。别人也不敢拿他们怎能么样,因为这算孤寡老人一生清贫,世代为农,可说是非常红的。几个孩子都因为还小就逃过了一劫,只有林鹤航跟着一起受苦。由于奶奶是女人,所受的殴打没有林鹤航那么厉害,大多是羞辱,但也有比喻尿淋、吊打、上夹棍、夹手指等的苦刑。这些折磨的目的是让她取出家中的“袁世凯”,其实家中有的值钱东西早取得一个精光,这中的物品,随便谁愿意去取都行,哪有那么多的“袁世凯”呢?丈夫林怀德本是乡间医生,靠点手艺发家致富的。从不剥削过谁,甚至行医一向都是说说药费,然后由主人酌情另外给点手术费。再说,她一个女人家,世世代代都为农,嫁过来也未享过几天清福,她还常常接济过村里的穷人,为什么就遭受这样的苦呢?奶奶因为接济过不少的人,也免了许多磨难,每天夜里,她接济过的穷人就偷偷地把她解下来休息,等早上土改的人来之前才又重新把她吊起来,否则也许早已经被折磨死了。那时死就死了,就象死了一头猪那般平常,没有人会为之垂泪,丝毫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是一些好心人拖到山里埋了完事,算是尽了人道,不让猪嚼狗拖的。这里我补充一下当时的政治气候。
1950年12月西海专区成立土地改革委员会,并以沙河县为先行县。1951年1月31日,专区土改训练班结束,学员600多人分别到沙河、桉林、开化等县参加土改工作。桉林县成立了土改办公室,办公地点设在县委会。土改办公室设一个文印组,抽来了6个同志,出版《土改简报》。这样,桉林县的土改运动就如火如荼般地展开了。
但在华南分局扩大干部会议上,省里因为土改运动搞得缓慢备受中央的批评。1951年6月,4万土改大军下乡,各县继续大改组、大换班;刹那间,云腾致雨,露结为霜,许多本不是地主的也被抽了出来。9月,华南分局决定,把土改范围由三个县扩大至全省80个县,调动6.3万名干部(占干部总数75%),奔赴土改第一线。11月中旬,中央把在邻省主持杀了4万土匪的省委代理书记李存良书记调来本省,12月25日,任命为华南分局第三书记兼华南军区第一政委。
随着土改的深入,先后又从湖南的部队来了一批转业干部,从山西省来了一批南下干部,南方大学来了一批干部和学生,加入了土改队伍。南方大学的同志是响应“状元三年一考,土改千载难逢。”的号召来的。这些人晚上就睡在县委阳台上,早上就出去斗人,他们到了哪里,哪里就有好戏连台。
为了做出政绩来,各县是大肆宣传,强调放手,大开杀界。下面贯彻执行的更是过了头,群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常常失控。摩冷村有个林阳照,打过游击,当过副队长,解放后安排在开化县法院任过副院长,去年他母亲死了,回家为母亲处理后事,没想到被家乡的土改队划为地主。他因为文化不高,又不做什么辨解,他说“他一生就是不跟共产党为敌”,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经受不住身心的折磨,竟吐血死了。可怜他也是个老革命,为人善良,待人和霭。他的生活是比较苦的,外出革命多年了,其实他早年参加革命时被国民党作为“匪属”抄了家,房子也被烧毁了,母亲年纪老不能劳动而把一点土地出租,因此被划为地主。
1951年4月,许许多多的变化,从这个时候开始了。群众按自己的感情用事,好大喜功,缺乏调查研究,扩大打击面,因而乱捕、错捕层出无穷,只要你富,不管是如何富起来的,是否存在剥削,一概划为地主。如江海镇,所捕人权交给区委,结果区委交给土改队长、组长、队员、村干,一下乱捕了1700多人,滥捕的结果是监狱都关押着不少农民或劳动人民,一般都在40%左右,甚至有的在60%以上,监狱人满为患。
被关押的人普遍受到残酷无情的折磨,被没收财产、受到毒打、忍饥挨饿、乃至性命不保。这一切非常可怖。全省押犯共达11.1521万人,每县平均关押981人,数字本已相当庞大,而且各地区、乡政府、民兵、土改队所关押的人数尚不包括在内。区、乡关押数总和一般均达县上关押数的五分之三,不少的区均关押40个到60个。有些乡最少7个,并有多至20余个的。如此估计全省区乡共约关押6万余人。
区、乡案犯的情况就更混乱了,有的地方甚至全家坐监。据检查,区乡以下相当普遍地存在着虐待犯人的严重现象,故意不给犯人吃饱,有的每天每人只给4两番薯,有的只准犯人4天吃一顿饭。加之监狱拥挤,不注意卫生工作,所以狱内疫病流行,病亡现象甚为严重,江海乡6个月共死亡498名,仅4月份即病亡百名以上,且有的死亡后,根本不向上报告。
53年4月20日,省里宣布胜利结束土改。“文革”后虽然也多少解决了一些问题,但有些问题很难解决,有些问题(特别是伤害感情的自杀、杀人问题)是永远无法解决的。
在那个荒谬的年时,不只是地主,就是红得发紫,正经八百的干部都受到了批斗。“三反”、“五反”运动是1951年底到1952年10月在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中开展的。当地的群众斗红了眼,又借风点火,活活地整死一些干部,用当时的话说就是“旧人死去新人上,革命英雄代代传”。象林若海奶奶这样子,还未算冤哪!
林鹤航更惨!他刚退学就被扣上少爷的帽子,被狠狠地批斗。一个十三四的少年啊,就斗那么狠。土改队队长问他:“快说,你父亲的钱藏哪去了?帐簿呢?”“不知道,没有帐簿。”林鹤航说。队长气得拿皮带没头没脸抽他,铜扣打在额头上,流了血。又有村里的土改队员拿锄头推林鹤航的背,接着又是一阵围殴。一位队员拿起砖头拭了林鹤航一个耳光,林鹤航立即昏死过去,接着用冷水浇醒。林鹤航因此落得终生耳聋。这就是父债子还的逻辑,父亲的帐全算在了林鹤航的身上。这些队员“打”出了政绩,个个都入了党。
这些,林若海都是从一些老人的嘴里无意中听来的,这让她更加可怜奶奶,不禁在三叔的院子里哀嚎起来。
第二天奶奶突然爬起来望路,接着就去了,正是中午时分,其时秋阳淡淡,和风细细。
父亲三兄弟都到齐了,商量葬礼的事,一面忙遣人到处去报丧,一面去请村里的风水先生林存礼,一面差人去请道士、僧人。叔叔家门口立刻挂起一面蓆子,大门口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的钛盆里放满了一角、两角、五角的零钱,是给来办事的人自己取去做彩数的,也叫利市钱,还有门口用一堆秕谷、谷皮点起了烟。一下子三叔家就成了丧家的架势,这让林若海看着更加悲,除了悲,还有害怕,就如昨天那个堂兄弟林河说的。
那缕缕的谷烟缓缓升空而去,化作轮回时的淡淡飞烟,熏得人眼泪直流。在灰濛濛的天空里,林若海似乎看见奶奶的魂灵腾空而起,升天而去,隐约可闻见一阵仙乐飘飘,渐行渐远……
村里的人闻讯都自觉地来帮忙,有自觉来捐款的(这里的风俗,丧事是农村里的大事,互相帮助),有自觉来帮手听使唤的,一会儿叔叔家的人就多了起来,男女老幼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忙碌着,有张罗着去买菜的,有架设临时灶生火做饭的,煲茶的,有去挖寿坑的,有去准备寿衣、麻衫的的,有去买棺木的,有去借桌椅搬桌椅的,有去买碑记的……林若海再也感觉不出死的沉寂,只有生的热闹了。
林若海从未见过这么人齐的,亲疏厚薄来了不少人,有同肠的,有隔皮的,这时都如此的精诚团结。翠莲嫂家的人也来了,两家原是世亲,解放初都受批斗,成份不好,同病相怜。此外还有风水先生林存礼家,解放初时被划为封建主,还有一些因富而获罪的人。因为在那个时代,凡是富的人都有无劳而获的嫌疑。还有同祖的,同宗的,亲一点的,疏一点的,这时都不分彼此,相亲相爱,浑如同胞弟兄。林若海想:人若常如此,不分彼此,与人为善,这人间该是多么温暖啊!这或许是人类社会长期遗传下来的潜意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林若海也不知道大人都在忙些什么,只是觉得此时他应该放声大哭,哀奶奶多艰多舛的一生;哀自己失去奶奶的疼爱;哀奶奶一生为人慈善却不高寿,她本应更加高寿来享受子孙们的孝敬以补偿她一生的坎坷啊。林若海常听见爷爷对她的骂声,而没有见过奶奶发脾气的。更令林若海悲从中来的是,奶奶再也看不到自己学习上的进步,为她的一点一滴的进步而高兴了,他也再没有机会孝顺奶奶了,而且此时不哭奶奶,什么时候才能淋漓地哭她可怜的命比纸薄身如蝼贱的奶奶呢?奶奶啊,千百万次的折磨,流血流泪,你没有倒下,而现在是太平盛世,儿孙绕膝时,你没有享过一天清福却就这么去了。这些孙儿里头,就算林若海哭得最惨切了。
不多久,听说村边来了亲戚,林若海的母亲和两个婶婶都忙着去接担子。来的亲戚是谁?奶奶的两个女儿和已出嫁的孙女。她们都是望乡而哭,至莲花山下的村道上时,早有人飞报丧家出去迎接,一时姑嫂、母女哭做一团,有哭母亲艰辛的,有哭母亲勤俭的,有哭母亲养育之恩的,有哭奶奶疼爱之情的,有哭母亲早亡的……姑嫂逢着,抱头痛哭,一路洒泪而返。到了门前,匍匐哭倒,众人赶忙扶起。林若海在叔叔的屋外却听见有些村中的闲人在低声议论,谁谁哭得真切,谁谁哭得没有眼泪,谁谁不会诉情……天啊,连这些人伦世故都有人在观察着,评论着,监督着。
林若海觉得这些三姑六婆有点讨厌,好象她们自己会做得更好似的。怎见得?就会嚼舌根,其实这些人是第一没良心的,什么东西都在计较着。可这样也有好处,有了这样的人,村里的一里婚丧红白事,人们都不敢怠慢,于紧要处见真情,这是表现的最好时机,人们都注重,唯恐被人说了闲话去。
林若海有一个白痴的族兄林海望,这时却也来了,“呜呜”地哭着,人们一直忙碌着,一会就不大注意他。林若海看见他也在钛盆里取了利市钱,悄悄地走了。林若海也看到只顾帮忙干活不记得取了利钱的,林若海都一一提醒。
择了吉时梳洗穿戴好入殓了。棺也买回来了,就是碑记买不到好的,只有一张不很结实的石块,因为商家正好没了集存未进货,只好将就了。林鹤航心里倍感遗憾,流下了平静而寂寞的泪水。他和母亲上山砍柴,所受的苦最多,相依为命,最清楚母亲所受的苦难,自己又一直穷,不能孝敬老人家多少,怎能不加倍伤感呢?在他的心里,对父亲林怀德是无尽的怨,怨他去了劳改交下母子俩任人折磨,而他却跳脱了许多皮肉之苦,这不,林怀德回来后对母亲也没有好脾气,还是象以前那般摆那贤人医生的臭格子,动不动就打骂母亲蠢,动作慢,这让他对父亲的态度和对母亲的态度炯然不同。其它人不知这一层,细心的林若海从他平时的言语中,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众人纷纷埋怨林鹤航兄弟为什么不提前商量买了碑记,有的说提前准备这些东西不吉利。石匠林海鹫带着几个人到山上择石块打造一个,然后就叫林存礼在石上写字,石匠照着刻。
下午,道士、僧人都来了,饭菜也做好了,大家围着吃了晚饭。虽然菜肴丰盛,但林若海总吃不下,觉得有异味。林鹤航喝了点酒,微微醉了,也不吃饭,直骂父亲对待母亲不好,众人劝住。林怀德耳朵也有点聋,听不见骂话。老二林鹤鸣直骂大哥脾气太臭,老三林鹤群赶忙上前劝住,说“母亲若看到这样吵吵闹闹的,必不安心”才作罢。
晚饭后就设坛作醮了。韩克正取来盐场的三盏汽灯,把院子照得如同白昼。林鹤航兄弟嫂姑都穿了麻衣,腰悬柴刀斧头,带领子媳跪伏灵前。道僧一齐开始做忏起醮,锣钹唢呐一齐响起,醮坛上白烛流泪,两边一行对联写的是:山高水长恩难报;目惨心伤泪难收。还有林存礼写的挽联:半世坎坷,野草还悲辛酸影;一生慈俭,秋风犹忆贞淑容。
林存礼三兄弟也在道士中间,齐声念:“稽首虔诚……瞻宝座,法界庄严……金阙现祥光,咫尺覩天颜……道场清净,启建当期,引领斋主,进香参拜……”
只听尼姑唱的是:“琉璃瓶内千江水,杨柳枝头万点珠,能令苦海驾慈航,每向人间除垢秽……”
只听又唱道:“今为……摩冷村信奉,佛借地建醮拔度超升事,阳居泪男林鹤航含泪含哀,乞天怜恤,言念林鹤航痛切故母魂归阴府,魄散幽京,悠悠莫测生方,渺渺难明死路,思无回生之路,幸有拔度之门……”
至晚上十点后,帮忙的外人都散去,林若海的兄弟姐妹们也都回去睡了,只是林若海对僧道的唱词很感兴趣,觉得词工句美,而且他想就是回去也睡不着,索性就留下来听,众人都夸他孝顺奶奶。这场法事有沐浴科,过桥科等段落,一直至凌晨二点才散去。回家的路上,林若海听母亲说二婶越到了她的前面。林若海听母亲说这是以小犯大,故意咒她死。林若海心里更加沉重起来。
早上又要很早就起床了,听道士尼姑诵了经文之后,全家子孙绕棺叩首才送葬。村里来送葬的人都来了,黑压压的人群,有同族的兄弟姐妹,有奶奶的生前好友,还有的是敬重奶奶的为人来的。韩克正就是敬重奶奶的为人来的,改革开放后,生活好了一点,奶奶怜他是外地人,常送些农产品给他,他也无数次地帮助过奶奶锄地。众人一个个非常自觉地用白布包头,白纸贴鞋。当八个壮汉呼喝一声抬起棺木时,林鹤航匍匐哭倒,众人扶起,又哭倒,反复几次。林鹤航腰悬柴刀,手里擎着灵幡,灵幡上面赫然写着:阴司引魂玉女,冥府接魄嫦娥。一路哀恸前行,一路抛丢纸钱,早晨的路上涌动着黑棺,把辛苦的一生送到莲花岭上,沉睡在厚厚的红土里。路旁的枝叶上,正露结为霜,喜鹊在枝头看不懂,多事地“喳喳”叫着。
岁月是多么无情啊,它不断地剥落人的容颜,榨干人的皮肤水分,又用时间的车轮把世人一个个送入红土,送入一个黑暗冰凉的世界,揉碎风干,化为乌有;接着空车又去接来一个个哇哇啼哭的孩子,让他们在人间历尽“情”事,再送归厚厚的红土,来回往复。从天而来,入地而去,天地交接,不生不灭。人的一生怎样过才有意义呢?象奶奶这样慈善的人却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而奶奶是无怨无悔,默然而去!奶奶是佛教徒,林若海猛然想起在爷爷的佛经上看到这样的话:粗衣淡饭,本是赤条条地来;荣华宝贵,奈何沉甸甸地去?
奶奶的葬礼过去后,林若海曾沉默过一段时间,他解释不了人生是什么?但又总想找到答案,于是总是沉思不语,好象一下子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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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千结』
丧事完毕后,林鹤航才遵照~亲的遗嘱,打开枕头巾包着的~,发现全是5元面值以~的纸币,于是三兄弟坐在一起数,一共是993元。林鹤鸣的老婆眉开眼笑,说这正好够得~买一副棺木的钱,看来老人医病时没有拿出来,是怕万一儿子没钱埋葬时可用得~。她怀疑林鹤航可能还了一~分,但不敢直说。看到这些,林鹤航再一次~~了辛酸的泪~。他知道这是他长短给~亲的零花钱,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一点钱也没有花~,一直留着。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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