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出牟平十多公里继续军车向东南行驶,青山从对面走来,又向身后闪去。沿着山间起伏的道路向正南驶进了殿后,那里是兵团驻地营部的所在地。
殿后的庄头上有一所中学,当汽车进山时正是学校的课间休息,孩子们在操场上玩耍着。汽车上站着的、穿黄衣服的、同龄的孩子对此有些艳羡,伊未想:是不是在这里又要重新上学。秦庆增看了说:“到了,咱这伙住了学校里上学。”
黄建伟问:“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这个还用听谁说,”秦庆增说:“不上学在这里停车干吗。”
常力青说:“在这里分路了。”
“咱往哪?”郝树龙问。
“什么分路,就在这里下车了,你没看人家都下来了吗。”秦庆增说。
“不让下,又都给撵上去了。”李梅子说。
“你妈,别管这个那个,下车,还等什么。”秦庆增说着就要下车。
老邱在车下喊道:“下来干什么?还没到地方,上去。”
有一个人不是现役,但也穿着黄衣服,替代了老邱坐到了驾驶室里。汽车又重新启动,大家在车厢后马槽里站好,车继续向东行驶。临开车,伊未向往南行驶的车辆上的人打着招呼,又同走在前面二连的人打招呼,在殿后的三叉路口各路人员分道扬镳了。
向东行驶的一共是三辆车,前头的一辆是到二连去的,已开出去了好远,伊未他们乘坐的车在中间,后边的一辆是到五连去的。五连出殿后往东过桥不到两公里的路程。那是个果园紧靠在公路的南面,公路北面是龙泉水库,再往东不远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因为地处山水河道的下游,又在水库的边上,故名滩上。
2、滩上有一条土路顺着山沟的河道一直往南,有三华里多又是一个小村。路两边全是山,小村位于山沟河道的两旁,有二三十户人家名叫涝夼,即一年四季不断水之意。
由涝夼再向南有一华里左右,有几排房屋矗立在路的西边。新砍伐下来的、刮了树皮的赤松成堆的码放在路边,几个人正在那里忙碌着捡尺,军车缓缓地停下来,七连到了。
路西边的房屋一共有三排,坐北朝南两进院落最南边是操场。靠路边的屋山头是黑板报,上面用红蓝粉笔写着:热烈欢迎新战友。
车停稳后,驾驶室里的那个青年下车来招呼车上的人说:“到了,下车吧。”车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伊未见车下的一个青年有些面熟,仔细看看马上想起来了是叫张便生,一年前在家里认识的。
那天是学校没课,伊未在家没事去菜场买菜,菜场里才分来一个女营业员,脸上长了一脸的青春痘很有特色。后街上的二狗正在同一个青年在那里逗她说话,两个人嬉皮笑脸的参着神,同那个新来的营业员论着长短。伊未认识二狗,过去跟他打招呼。
二狗忙把旁边的那个人介绍给伊未说:“这是便生,”又对那人说:“这是伊未,挺好的兄弟们。”
伊未同便生握了手,三人从菜场里出来,二狗问伊未:“你看刚才那个女的怎么样?”
伊未说:“一脸疙瘩,什么怎么样?”
二狗说:“你不懂了吧,她这个样的一骑,疙瘩就全下去了。这个才有味道来,你岁数小还不明白,你问便生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便生在一旁只是傻笑,天气还比较凉,他穿着一身单衣服冻得有点架肩膀。伊未认识了人就是朋友,不论谁是干什么的,他见便生穿着白网球鞋,觉得可能也是个练家子。不管好歹的三个人站在菜场外面胡说八道开了,二狗和便生说的最多的就是挂马子参神。
伊未岁数小,只听着二狗讲生理课,便生疵着牙傻笑,聊了一个下午。再后来伊未和二狗到便生家去过,在街上便生只要看到伊未都主动的打招呼,就是两个月前伊未还见过他呢。
3、这下伊未见在生地方有个熟人,马上扯开嗓子大声的喊:“便生,便生。”
张便生抬起头来看看车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等判断清了是在叫他的时候,极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来到车前来开嘴冲伊未笑笑问:“你怎么也来了。”伊未顿时感到怎么不似在家里那个热情劲了呢,当时他想别管那些,有个熟人总比没有的好。
这时起先从驾驶室出来的那个青年说:“正好,帮着新战士把行李抬到前面宿舍里去。女同志住北面,男同志住南面。”
又过来一个青少年,便生叫他:“老二,你帮着他把东西抬过去。”说着话上车把伊未的柳条包帮着搬了下来,并不对老二说认识伊未。老二岁数不大,见什么事都新鲜,接过伊未的柳条包自己扛着,让伊未跟在后面。伊未有些过意不去,忙说着让老二放下两个人抬。老二说:“不沉,你跟着走就是。”伊未扭头寻找便生,早不知钻到什么地方去了。
南面过来一群青少年,帮着把车上的行李卸了。伊未跟在老二的后面,一直往前走。在路上老二不住嘴的问:“家里槐花开了吧,柳树全绿了吧?能穿着背心满大街跑了是吧?这里还挺凉哩,上山伐木穿少了有点哆嗦。你认识张便生吧?他在一班我也在一班,班长叫栾德益,比咱这伙都大。”伊未听着他说,回答着他的问话。他又说他哥哥这一批也来了,叫齐家,问伊未见没见着。伊未想起来了同齐家是在分社里认识的,不太熟悉,下车也没注意他分到哪个连了,只能胡乱的应着。
约摸走了有二百米的路段,在路东边有三排新的石头房子,屋山头上的黑板报照旧写着:〈热烈欢迎新战友〉。两个人上了一个小坡,然后顺屋山往南走,到最南面的一排房子后,再向东走到紧东边的三间屋门口站下来。
4、屋门敞开着,老二把伊未的柳条包放下搬进屋里说:“到了”。
伊未看看屋子,三间屋通亮。屋子北半部纵式摆着一溜床,东西两张靠墙单放着,其它的是两张并在一起共是八张床。靠南面的墙边还有一张,床与床之间是掀盖式的坡面课桌,像是学生的集体宿舍。伊未想起了一句话叫做:在家靠娘,出外靠墙,不能睡在梁下。于是打开柳条包上的锁,把铺盖拿出来放到了靠东墙的**。
正摆弄着铺盖内外面进来个圆脸的人,嘴里像含着个热地瓜,喔、喔的冲着老二说:“连里说了,让把箱子全搬到仓库里去,一会儿领蚊帐。”
老二说:“在这里放着不行吗,来回的搬。”
“给新战士做好榜样,搬走。”圆脸说。
老二对伊未说:“搬过去吧。”
伊未问:“搬哪里去?”
“就在旁边”伊未又把柳条箱的盖子盖好,同老二抬着搬到了隔壁西边的仓库里。
所谓的仓库就是三间空房,地下铺着几块用砖头垫起来的木板,男人的箱包全部集中放在那里。伊未同老二进去找了个位置放好自己的箱包后,又重新打开取出包饼干递给老二。那是弟兄们在他上车时送的,柳条包里还有不少。老二推辞着不受,有些像小孩子,伊未摆着手说:“没什么关系,别在乎这个。”这时张便生在门口伸了一下头,伊未忙站直了身子招呼他,并也递给他一包饼干。他谦让着不受,弄得伊未不好意思,重新又把饼干放进了柳条包。
便生说:“刚才利民没说吗,叫你这伙上连部里领蚊帐去。”伊未这才知道刚才那个圆脸叫利民,老二、便生、利民、还有十几个人都是和伊未一个分社的。便生说完出去了,树龙也过来叫伊未去领蚊帐,其他人都陆续的把箱包放好回到了宿舍。
老二告诉伊未:“连部在刚才上来的时候最后一排房子的西头,咱路过那里来,我领你过去。”
5、兵团战士除了一条命没什么财产,所以不用管屋里的东西。门也没锁,箱包也没锁,就这样去了连部。新到的人员都在那里,一个一脸麻子的人正拿着花名册,一边喊着一边向外发东西。蚊帐一顶,小油灯一个,伊未接过小油灯问:“没电吗?”麻脸说:“等以后建设好了,别说电,什么都有。现在有电让你们来干嘛?”
李梅子说:“不是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吗。”麻脸只端详着花名册上的人名和人的模样,其它不管。李梅子话音一落,他接上说:“到共产主义什么都有。”
秦庆增问:“还发什么?”
“以后再发再说,今天就是这些,领完回去吧。”麻脸说。
所有新到的人员领了蚊帐、油灯后,都从连部里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进门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利民又进来嘟着热地瓜嘴喔噜、喔噜地说:“连长说敲钟集合,一起开饭。”
这时进来一个青年,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后跟着个现役。利民赶紧躲到了一边溜了出去,现役进门问:“你们都是新来的同志吧?”青年介绍着说:“这是华连长。”
伊未看他的军装上衣是四个兜,又听见介绍,麻利的在床前站直了身子。在学校里学军的时候,所有的军队规矩都已经知道清楚了。连长进屋查铺,没熄灯前不能坐着,更不能躺着,立正站好才是那么回事,没学过军的这一下子就显出来了。
大伙嘴里纷纷的叫着:“连长,”“连长”每人脸上都生生的咧出些笑容来。只有伊未没笑,他知道军队里讨厌谄媚。
连长又指着同他一起进来的那个青年对大伙介绍:“这是栾班长,负责新兵班的学习。今天你们到了以后就都是革命同志,主要的事情就是学习,由栾班长辅导。一会儿把床铺收拾好了到北边食堂吃饭,带好自己的饭碗。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栾班长讲,学习安排都由栾班长负责。我的话完了,看看同志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咣、咣、咣,操场那边传来了敲铁的声音,该开饭了。
“栾班长,先带他们过去开饭吧。等以后熟悉了再说。”连长吩咐着栾德益。
“好”栾班长答应着连长的吩咐,又冲新来的人员自我介绍说:“我叫栾德益,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咱们以后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好,现在按高矮个站好队到北面食堂吃饭。”
山里的生活开始了。
众人按高矮个在屋中的空地上一字排好,付李贵傻高站第一,郝树龙站最后。
“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左转弯、起步走。”栾德益喊的口令不太标准,新战士们排着队出门,到北边的食堂去吃第一顿饭,连长跟在后面。
6、队伍顺着男生宿舍西边的路向下、向北然后又经过一个上沿,到了位于路西边的操场上。各班都已陆续的到齐,男生四个班,加上新来的人员共站了五排横队;女生两个班,加上新来的五个人站在男生的前排。
连长站到队列前喊了一声:“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所有的人都挺胸站好,连长开始训话:
“今天新战士到来了,为欢迎新战士,下午放假半天打扫环境卫生,不许请假出门,老同志要团结新战士作好表率。今后大家都是革命队伍中的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刘排长、司务长还有什么事情?”
刘排长是当地林场的老工人,从林场、林校、兵团一直是生产标兵,只是患有严重的哮喘,一遇冷空气就说不上话来。这会儿可能是让食堂里的油烟给呛了一下,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不上话来。连长讲完了话,要排辈也得自然讲两句,于是**一口气,慢慢的说道:“欢迎新同志到来,喉、喉、喉,你们都是知识青年,咳、咳,我以后要向你们学习,咱们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我的话完了。你看,司务长,你说两句。”
麻脸的司务长扯了开嗓子喊:“没什么好说的,以后敲钟开饭。还没有领煤油灯的,各班班长负责统计一下到我那里去领。另外每人两付垫肩,下午上工的时候各班班长到连部去领。各班的煤油统一到涝夼的小卖部去打,交到我那个地场报销,我的话完了。”
“看其他同志还有什么?”连长看了一眼各班班长问。男人班,一、二、三、四;女人班,由于老战士也是才来一个月的,所以还没有班长,各班的班长们没说什么。连长又对栾德益说:“一班长,开饭。”栾德益既是一班班长也是新来人员的班长。
连长说完,他向前跨一步站好喊了一声:“立正,大家注意了,现在唱歌: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预备,唱。”
男女青年们放开嗓子唱开了,唱完歌栾德益又说:“新来的同志要注意,每次开饭前都要唱歌,唱完歌开饭。好,现在进食堂开饭,新同志到西边屋子里去,各班长带队,起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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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二)』
7、新来人员开饭的屋子是食堂西头的一个套间,一张方桌~摆着四菜一汤,一个圆笸箩里放着两面用油煎过的面饼子。栾德益只是把人领到屋里后就出去了,几个新来的人大眼看瞪小眼的看,不知该~什么。看着眼前的饭是属于自己的呢?还是有其它名堂。司务长~来说:“那就先在这屋开饭,等以后分了班再说。”说完他也出去了。既然有说话的了还犹豫什么?吃吧。吃出味道来了,甜面饼子里放的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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