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新来人员开饭的屋子是食堂西头的一个套间,一张方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个圆笸箩里放着两面用油煎过的面饼子。栾德益只是把人领到屋里后就出去了,几个新来的人大眼看瞪小眼的看,不知该干什么。看着眼前的饭是属于自己的呢?还是有其它名堂。
司务长进来说:“那就先在这屋开饭,等以后分了班再说。”说完他也出去了。
既然有说话的了还犹豫什么?吃吧。吃出味道来了,甜面饼子里放的是糖精,水萝卜是糖醋拌的,五花肉有核桃那么大。其实第一顿饭谁也没有开怀的吃,只是颠簸了一路,疲惫、困惑、陌生还萦绕在心头。
等这边吃的差不多了,栾德益过来说:“吃完饭把碗刷净,把桌子收拾干净,把食堂里的盆、笸箩送回去,收拾完了回宿舍,下午学习。”说完竟自的去了。
树龙和伊未帮着收拾了桌子,把自己的饭碗刷好扣在桌子上。大伙的饭碗都是自己带的大小不等。伊未带的塑料筷子特殊一些,同其他人用的餐具不一样。他因为在三年天灾人祸的岁月也没饿着肚子,所以饮食习惯以及生活取向上有些个别。他不知道这将招来许多人的不快,一些人去兵团实在是因为家里吃不上饭了,兄弟姐妹一大堆正长到吃饭的年龄,父母供不起了,所以才咬牙瞪眼愉快的找了个吃饭的地方。
8、谁说是知识青年?这个界定有些高了,更应该叫做盲青才对。大多数人上学是到三四年级时就来到“文革”了,就算是初高中毕业的,除了能写自己的名字,有些甚至连家信都写不了,家庭住址都有写不全的,怎么能叫知识青年呢?这样都关到一个笼子里,心灵难免要出现偏差。
已经落脚了,饭是吃了,事业还没起步。听说晚上还有水饺,各班抽人去帮厨新人不用去。
收拾好了餐桌伊未同着众人一起回了宿舍,刚进门,一个人进来喊:“伊未”。伊未扭头一看愣了一下,马上认出来了,是小学的同学李建。他和伊未在小学是同班,文革开始那年的暑假放的特别长,连着放了五十六天。等开学后竟有一半的同学没来上课,教员派来上课的这些孩子挨家挨户的去叫没来上课的。
伊未记得,他去李建家不下六七趟。有时在家见着了就答应去上学,有时根本不在家。好歹叫到学校里去露上一面,就再也没踪影了。等放了寒假再开学,来上课的就只有四个人了。李建已经开始在生活中挣扎,帮着家庭照顾着弟妹,应该属于童工一类。
因为不上学了,早就同学校里的那些人失去了联系。兵团一招人,他第一批就过来了。岁月已使小孩子长成了青少年,他刚一叫伊未,起初还有些发愣,稍一顿即回过神来,两人握了手,伊未把他让到床边坐下。
李建说“你一下汽车,我就看着像你。刚才我听着点名,没错,就是你了。怎么样,挺好吧?”
伊未说:“挺好,你来一个月了吧?”
李建说:“正比你多一个月。”
“干活了吗,还是军训?”伊未问他。
李建说:“先学习了一个星期,再分班,还没军训来。”
“你在几班?”
“我在二班,班长是徐向东,你这个新兵班的班长叫栾德益,也是一班班长,三班长叫林风海,四班长叫吴相成,都是去年来的。”
“一共有多少个班?”伊未问。
“七个班,”李建回答说:“男班”他不说男生,学生称谓对他早已陌生了。“男班四个,女班两个,炊事班一个,后勤、喂猪的都归炊事班,归高司务长管,就是脸上有花的那一个。”
“没有排级编制吗?”
“有,男的一个排,女的一个排,排长叫刘须多,吃饭的时候讲话的那个就是。”两人正说着话栾德益进来了,伊未背对着门口没看见他,李建赶紧起身叫了一声:“栾班长”
栾德益问李建:“你们认得?”
李建说:“认得,俺是小学同学。”
栾德益说:“认得好,这是革命队伍,大家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没事不要乱串屋子,要给新同志做好的榜样。”
李建说:“这就回去”又转身对伊未说:“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伊未觉得栾德益有点不大通人味,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个近点儿的人,还让栾德益给撵走了。
9、栾德益看看屋里几个吃饱了躺在**歇着的人说:“平时不要老躺在**,早晨吹哨就起来,没有其他事情做可以学习。等一会儿领小板凳一人一个,回来发给大家学习材料,个人先看看,然后根据各人实际情况对照一下,咱们就开始学习。”
屋里的人全都站起来听着,等他说完沉默了一下,付李贵问:“班长,小板凳上哪里去领?”
“高司务长那里,”栾德益说:“现在去两个人领板凳,其余的人收拾一下铺盖,打扫一下屋子准备学习。”
伊未要求去领板凳,栾德益看着这些新团丁谁也不认识谁,见有主动要求的就同意了。伊未和挨着他床的郝树龙一起去了,出屋门伊未透了口气说:“这家伙怎么看着象欠揍的呢。”
“唉、啧,别说,让他听见。”伊未心里还是不平:“你妈,还没说两句话就让他撵走了。”
“以后不有的是时间吗。”树龙说。伊未不做声了,他在想,那小子那个脸怎么越看越像个茄子,第一天就碰上个茄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在家里对他呼来唤去的,除了父亲没有第二个人。学校里的军工宣队他也是从来不买账的,怎么才来兵团第一天就碰上这么个玩意儿。心里正不痛快着,已经来到了连部。高占铭高司务长见他俩个人过来,用手指着放在连部屋门后的小板凳说:“一人一个一共九个,自己保管别弄丢了。”
小板凳全是新木头做的,伊未拿了五个,郝树龙拿了四个从连部里出来回到了宿舍。栾德益正站在屋子中间看那几个人收拾铺盖,指点着要叠整齐放好,煤油灯要放在自己的床头边;挎包、水壶统一挂在墙上;蚊帐拴在床前的铁丝上,脸盆、牙缸、牙刷放在门后的脸盆架上,穿不着的鞋摆齐放在床下;个人的小板凳放在个人的床下。
10、等收拾好了,栾德益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花名册来开始点名,念一个人名抬头看一眼,像是在做功课。等点完名后让大家拿小板凳围一圈坐下,然后他又从挎包里拿出了老三篇的合订本,一人一本发给了大家。边发边对对大伙说:“学习要做笔记,要结合自己的思想对照一下。我们学习的目的就是要牢固的树立起无产阶级世界观,确立在兵团扎根一辈子的决心。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了,不是在家里、学校里、街道上的时候。同志之间有什么意见应当面对面的提出来,不得背后议论人。要彻底的同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无政府主义思想决裂,做一个彻底的革命者。树立起远大理想和目标,任重道远。好,现在开始学习,我先念一遍,念完后不明白的地方同志们可以提问。”
他开始把文章照本宣科的念了一遍,大伙听着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稍停了一下,栾德益问:“谁先发言谈谈自己的活思想?”沉默,没有一个说话的。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言的。
栾德益接着说:“同志们都才来还不熟悉,等熟悉了就好了,希望同志们搞好团结,今天我看先到这里。大家洗洗衣服,写写家信。”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他,秦庆增问他:“班长,从什么地方寄信?”
“放在连部里就行,每天有通讯员去营部就给发了。”栾德益说。
“哪里有卖邮票的?”黄建伟问。
“涝夼小卖部,吃完晚饭可以请假下去买。”栾德益说。
伊未这时已经起身坐到了自己床边,从墙上的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先写给父母,再写给朋友、同学,他来时信纸、信封、邮票是预备了足足的,另外还有同学、朋友送的所以不用担心这些事,只要把信写好就行。写好一封装入信封然后写上地址,一口气写了二十几封。
栾德益过来看看干笑了几下说:“写得不少,其实光给父母写就行,其他人不用写。以后是革命战士了,社会上的人最好不要来往,”这下让伊未心里不高兴:“你他妈的,光吃茄子不吃别的。”
他抬头看了栾德益一眼并不理他,继续写自己的信,等全部写完了又拿出邮票贴上,一本信纸几乎用了个差不多。栾德益见伊未不理他,没趣的一边站着去了。
11、付李贵、郝树龙用牙咬着笔在想词,树龙还不时地问伊未,什么字什么字该怎么写。伊未写好了信坐在那里没事干,于是过去帮着树龙写完了家信。常力青也写好了几封信粘好邮票放在那里,正帮着曹振根写。秦庆增边写边说:“你妈,不管这个,写多了没用。班长,”他又冲着栾德益叫:“咱这个地方叫什么地方?”
栾德益说:“你就写,山东烟台牟平崑嵛山林场七林区,或者写山东生产建设兵团二师独立二营七连,两个地址都能收到。”
“不用写多少多少部队吧?”秦庆增又问。
栾德益笑开了:“兵团没有番号。”
“哎,我记着谁告诉我说是有番号呢,真没番号吗?班长。”
“没有”
“没番号怎么有军人呢?”秦庆增还是不解的问,又自言自语的说:“这个怎么给家里说呢。”
伊未在一旁听了说:“你就写安全到达一切都好,请家里放心,现在还在学习,等以后分班了再写信告诉家里。”
秦庆增说:“要不你给我写吧。”
12、栾德益看了伊未一眼,那眼神里象是蒙了一层雾,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伊未只当没看见,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以前在一起玩儿的朋友同学多是些讲义气的人,就是在学校里和他发生冲突的那孩子,也不是这个模样。
这人的心思缜密,那作派应该是属于小农社会里的上中农,分分钟都在计较着付出和收获的比例价值。所有能从贫农、下中农晋升到他那个阶层的人,都是他应该防范和打击的对象。因为只有牺牲那些人的利益,才能保住自己那二亩地的收获发展。在真的地主面前这类人显得做作,从农村到城市还是改变不了阴贼,举手投足间骨头里时刻都向外流露着算计。
这是一种社会进化偏差的顺产儿,在哪里都不少见,伊未年轻还不懂社会的盲肠里孕育的玩意儿是什么。等九曲回肠的历史扭曲了以后,盲肠里的东西就生出来了。因为根本不是正经怀胎来的,所以难免的夹杂着些粪便。那是遭到鸡奸的面首,**着变化了的东西,虽说不少,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第四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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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一)』
1、伊未当时判断~的标准是:二十五岁以~十五岁往~的,~看他~~结构中的肌肉,一看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肌肉发达的人一般都接近豪~,最起码是说话~快;第二类是先天~质不行,可是言语还算~快;第三类是削肩有肌肉但不发达,这类人多是劳苦人,有过很不容易的人生;第四类是有肌肉又有脂肪,肌肉是不得已长的,谁让自己是个~来,脂肪是不得不长的,天生骨头里就懒,时刻打着小算盘~占社会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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