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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地主》

第6章六  伤痕累累

作者:晨雨无声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两台割灌机,扶手支在地上,长长的杆斜伸出去,活脱两挺机关枪。椿熠扛起一挺,大胡子也抓起一台。没有上老冻,树木没冻实成,不适合用拖拉机推,椿熠准备用割灌机先放倒些林子。这机器割这种胳膊粗细的树林,速度很快,大胡子虽没从没用过,但蹲那儿摆弄摆弄就明白了工作原理。

于大爷的馒头还没下锅,两个人就回来了。是椿熠背着大胡子回来的,大胡子不停的**,椿熠脸上的汗水成溜的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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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点,再低点!留那么高的树桩子,拖拉机咋上去翻地?”两个人挎着机器左右扫着,林子一排排倒下,机器尖利的嘶吼中,大胡子对椿熠大声喊。

稀疏的林子里,雪很深,椿熠的锯片在雪上面寻着树木,长杆像条凶蛇,前端的剧片如牙齿,沾上的树直挺挺倒下。

“把锯片插雪里割,树桩子不就低了吗!”大胡子凑过来,示范样的把锯片伸雪层下面放倒了棵树。

椿熠加大油门,锯片狂叫着探到雪里。可他马上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锯片好象在不应该的位置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一声炸裂的脆响,飞速旋转的锯片,裂成了好几片,巨大的惯性让这些碎片顺着旋转的方向激射而出。

哎呀,妈呀!椿熠刚听见大胡子这声凄厉的号叫,还有些不解。妈呀?这样的惨叫像个孩子,椿熠楞了一下。大胡子把自己那台机器的油门松开,就站在那里只是叫,却没其他的动作。

大胡子站着,低头看自己的小腿,哎呀妈呀,汗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胡子。椿熠看见了,一大块碎裂的残锯片隔着**,镶嵌在大胡子的小腿上,不抖不颤,镶得很结实的样子。椿熠赶紧扔下机器,光秃了的长杆前头,是块隐约**来的石头,石头上边有道锯片咬上去的印记。

锋利的锯片穿透了外裤毛裤衬裤,正射在小腿的迎面骨上,椿熠蹲下来,轻轻的撼了撼,大胡子一声惨叫,叫声还没落,椿熠一使劲把那锯片平平的拽了出来,锯片上带了几缕鲜红的肉丝,裤管立刻被血洇透。椿熠还没站起身子,大胡子腿一软,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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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影的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这感觉自打椿熠上山后,已经有几次了,她讨厌这感觉,也害怕这感觉。原本顺理成章的安静生活,全被大山夺了去,夺得那样坚决那样彻底,没留下归还的期限。

店里那部红色的破旧电话突然急促的响起,肖影的心蓦的抽紧了。果然,电话是椿熠打来的。

“我在医院外科病房,你下班后弄点骨头汤来。”椿熠的声音话语简短急噪。肖影努力撑着,没有软倒。

没等到下班,也没带骨头汤,肖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去到医院的,直到看见靠着走廊墙壁抽烟的椿熠,才像猛的醒来。

椿熠也看见了她,把烟头扔痰盂里,快步向她走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一瞬间的恍惚,肖影觉得狭窄的走廊里背着光走来的他,仿佛是电影里的一个悬念镜头。

“你,怎么了?”肖影站住,上下看着椿熠,医院呛鼻子的消毒液味道让她觉得有些晕眩。

“我没怎么,是农场里的张师傅,骨头受伤了。汤呢?”椿熠看着肖影空空的双手,语气里依旧的急噪。

“汤什么汤!,你自己弄去!”肖影突然感觉到无比委屈,带着哭音向椿熠大声的喊。一个正往病房送药的护士回头瞪了她一眼,肖影转身快步往回走。椿熠楞住,在他印象里,肖影还没有这样对他发过脾气。

医院的门在身后合上,肖影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像有扇门要合上。椿熠陌生得让她难以接受。这还是那个哄着她宠着她的椿熠吗,人的性格,甚至是外表,咋会变化得这样快?肖影惶惑中回头看了眼那还在来回呼扇着的门,咬了下**,忍住泪水。一团冷风夹杂着雪花拂在脸上,肖影打了个冷战,头脑也似乎清醒了许多。出来得急促,衣服穿得少。椿熠的棉袄挂得满是口子,看着已经翻花了,山里那么冷的天气,他咋就不知道自己缝逢呢!以前两个人出去,天冷的时候,椿熠总是把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冷暖不说,单那衣服上浓重的烟味和汗味,每每让她醉了一般。唉!肖影叹了口气,转身朝农贸市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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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躺在这样的**觉得太别扭,浑身不自在,不像火炕那样热乎实在,还到处是白色,白得让他的眼睛直想闭上。白色的护士刚离开,满是黑色油污的大手上多了根针头,又是晃眼的白色胶布粘贴着。不就是有点肿吗,不就是有点发烧吗,那么个小口子,都已经挺三天了,再坚持几天不就完事了吗!犯得着到这里来遭这个洋罪啊,最受不了的,不是去除腐肉时候的疼痛,是那些白色的大夫护士看他的眼神,还有捂鼻子的动作。

“来张叔,吃根香蕉。”椿熠坐床边,递过来根剥好的香蕉,冲他笑了一下。大胡子觉得心里一下安静下来,这东家,比他年龄小了那么多,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塌实,尤其是他笑起来,那么智慧又真诚。没什么事会难得住他的,大胡子接过香蕉。

“剩下的,给老于大哥带回去吃吧。”大胡子抹了下嘴。老于那小爬犁做得真好,平整结实,连底下的爬犁脚都用刀子削得溜光,列亚拉起来毫不费力,躺上面也不觉得颠簸。倒是换了汽车的时候,那前仰后合让这伤腿吃了不少苦头。

大胡子的目光越过椿熠的头顶看着什么。椿熠觉得奇怪,回头看去,肖影站在身后,拎个保温饭盒。椿熠笑了起来,是忍不住的笑,肖影也笑了,使劲捣了椿熠肩膀一拳头。以前两个人闹些小纠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再见面,两个人都会忍不住笑,一笑,什么矛盾都跑得远远的了。

“东家,我这腿不活泛,你看你看。。。。”大胡子躺那挣了下身子,脸涨得通红。农村人讲个辈分,既是椿熠已叫他叔了,又是第一次见这闺女,该有些郑重的仪表或是些礼物的。

“东家。。。。。我看看这地主老财什么模样。”肖影歪头看着椿熠,笑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椿熠故做霸蛮凶横状,却绷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先回去,把这些蛤蟆给你们两家老人带去,我一会再吃饭。快去吧,东家。”饭盒是双层的,上面是米饭和精致的淹菜,下面一层是浓香的汤。大胡子坚决不在他们面前吃饭,一劲的催促他们,趔趄着身子够床下的口袋。

“那好,我们先走,晚上我再来陪你。”椿熠伏身拽出袋子。在城里,冬天的大肚蛤蟆是稀罕物,两家的老人都爱吃这口。

正是下班的时间,一街车辆小心的在光滑的冰雪路面上慢慢流着。肖影低着头,不做声,缓慢的脚步,像在寻找不至滑倒的落脚点。椿熠被满腹的愧疚冲撞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停的干咳。一辆货车在前面转弯,椿熠就势拉住了肖影的手,往身边带了一下,肖影的手冰凉,抖了抖,并没收回。

“冷吗?”椿熠一只手已经在解纽扣。

“恩。”肖影把胳膊伸进棉袄袖子,顺手在椿熠的小臂上使劲拧了一下,想咬你!椿熠呵呵的傻笑,一张脸在昏黄的路灯下,顿时生动起来。

椿熠进到家里,躺在熟悉的**,就懒得不想动。爸爸妈妈的唠叨和埋怨,像是催眠曲,一会眼睛就合上了。肖影早已是这家的准儿媳,径自去厨房帮妈妈忙活饭菜。

“家里的饭菜咋没山上的香呢?”椿熠最爱吃妈妈做的饭菜,他觉得任何饭店的食物都没有有妈妈做的饭菜香。可这次,他是真的想山里那些吃食了,肖影在桌子下回应了一下,踩得椿熠一咧嘴。

天黑得早,两人在街道上慢慢踱着去肖影家。还是那样依偎着,她吊在他胳膊上,椿熠的心却不似从前这时刻那样的平静,黑黢黢的夜色里,像有什么钩着他的魂,看不见尽头的远方有一些镜象沉淀又浮起,让他觉得有些焦急烦躁。

肖影的爸爸抓起只蛤蟆翻看肚皮,是黄肚皮儿,好东西啊!脸上的皱纹纷纷舒展开来,笑得天真。她妈妈却只是打了声招呼,并没起身,接着看那长得没有尽头的电视剧,脸色阴沉。电视的荧光返到脸上,像浮起层冰霜。肖影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椿熠去是山里开荒,反对得最强烈的,就是她这妈妈,可什么也改变不了椿熠的决定。

坐了一会,唠嗑也不咸不淡的,肖影的妈妈再没开口。椿熠觉得气氛压抑得难受,就告辞去医院。肖影送出门来,俩人在黑暗的楼道里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会。椿熠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那声叹息让他的心突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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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年轻那会儿,拖拉机把脚面骨压骨折了,用柳条子做夹板,缠吧缠吧接着干!轻伤不下火线呢。”大胡子靠在被子上,一腿直一腿弓着,正跟邻床的病友唠得热络。看见椿熠进来,赶紧收住话头。

“张叔,我就在这睡了,你大小便就吱个声。”椿熠搬了张凳子坐床边。

“腿不疼了,扎针疼呢。这针,再打两天,消炎了,我们就回家吧,东家。”大胡子像个孩子般的看着椿熠。

“好利索了再说吧。”椿熠看着大胡子的腿,心思却已跑回了遥远的山林。

五天头上,大胡子已经能自己下地走动,只是那腿还有些不敢使劲。发炎已经止住,骨头上那几点锯齿的痕迹就留在血肉里面,也不碍事。大胡子说啥也不在医院继续住下去,紧催椿熠结帐出院。椿熠这几天晚上困了就趴床边睡一会,饭菜都是肖影弄好了送来,人也基本没离开医院。睁着熬红了的双眼,看大胡子在地上走了一圈,椿熠迷迷瞪瞪的去了医务室。

肖影对椿熠这样的告别,似已习惯,她对这种习惯感到无奈又委屈。放下电话,她楞了一小会,以前椿熠打来电话,都是等着她先挂断,可这次她却只有回答两句话的机会,那边已经是忙音。她知道,让她提心吊胆的日子,又开始了。而这一切的变化,她只能被动的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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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熠扶着大胡子下了汽车,就觉得那山间的空气里都漂浮着诱惑的味道,俩人忍不住对着大山喊了几嗓子。这声音不只是招来了大山的回应,还有撒着欢,从路边山丘后面奔来的别亚和四眼。拖着的还是那只小爬犁,爬犁上是半人多厚的长草,于大爷扛着柄钐刀坐草上。

“老于大哥,你是老神仙啊,能算计出我们今天回来?”大胡子高兴得忘记了腿伤,一瘸一拐的迎上去。

“呵呵,你们下山,家里也没啥活计,我正好给别亚备些冬天的饲草。从第三天头上,就在这里割,连等着你们。就知道你们不会在城里呆多久。”于大爷笑着跳下,扶住大胡子,慢慢架上爬犁。

椿熠觉得,这老头是老天派来帮他的,不然咋就会那么有缘分?勤快利索,又凡事想到了头里,有他在农场,椿熠睡觉都塌实。把一袋水果递给于大爷后,椿熠摘去他脖领上挂着的几根长草,没说什么,只是笑。抱起圆滚滚的四眼,觉得长大了许多。他和于大爷却并不上爬犁,只坠在后面,快步跟着。俩人都心疼那马,才两岁口,人多了,拉起来怕是会伤力呢。

“张师傅,你比以前白净胖呼多了,东家咋却黑瘦?是不是你赖病**不起来,尽让东家伺候你了?”于大爷难得的高兴,也许是在山里久未跟人交谈,话比平时多了些。

“我这还算白净啊?等哪天带你去看看那些护士,那才叫个白!保证好看得晃你的眼睛,可她们加起来,也没咱东家媳妇好看。是吧东家?”大胡子顺爬犁躺着,脑袋对着马屁股,嘴里叼根干草嚼着,钩过头跟后面的俩人聊着。

“东家媳妇你都看见了?也不备啥礼物,你丢人去了。赶明儿个碰见那好皮子,弄些个,给东家媳妇做件皮衣裳。”于大爷说的“皮子”,在山里一般指黄鼠狼和狐狸,它们在冬天会换上细密的绒毛,来抵御严寒,这时候的毛皮,被称为特等或者一等皮子,是制作裘皮服装的上品。但这两种动物,被广泛认为能够左右人的行为,控制人的思想,在北方农村,关于它们迷惑人的故事,大人小孩耳熟能详,且深信不疑。不是“火力”壮的男人,不敢去碰它们的。

走在山梁上,于大爷在小道边的雪地里,边寻边跟着爬犁,不一会指给椿熠一条半拶宽的痕迹,那痕迹在雪上,由一些小指头捅的窟窿那么大的点组成,四点一组,排列整齐,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像是延长了的省略号。

“这就是老黄走的,刚走过去呢。”于大爷蹲下,用手指探了探雪上那细细的洞点。

“回去我就做夹子,这个冬天,保证给东家媳妇弄件好皮子衣服!”大胡子从爬犁上努力探出身子,看那印记。列亚不停脚,没等看得仔细,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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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下的房子隐约可见,四眼却冲那方向狂叫起来。于大爷也感觉不对劲,凝目看去,却见烟囱上冒出浓重的烟。

“我打草去的时候,灶坑里灭了火的啊,是不是跑山的去咱家里了?”跑山的,是些职业的猎手,以打猎为生。一般在一个区域行猎的时候,先是挖个地窨子,一半地上,一半地下,上面铺上些树枝,雪落上去就和山融为一体,保暖又防风。他们在追击猎物的时候,若是经过山里人家,就以些猎物换吃喝或者住下;若是主人不在,他们也会进去自弄伙食或者睡觉打尖,只是走的时候,定会留下些兽类的肉作为感谢,没有例外。

“操,是狐狸精去给咱们做饭了吧?”大胡子坐起来,眼睛死盯着坡下的房子。这么偏僻的山林,若有什么外人进来,总让人的心不太安生。

房子前并没有跑山人的人声马嘶。炊烟下的房子,安静得蹊跷。

椿熠轻轻的推开房门,却有细密的鼾声传来。炕沿边横着那身熟悉的迷彩服,花脸狼,大家都松了口气。花脸狼也在四眼的吠叫中一激灵醒来,脚往炕里下意识的一闪,差点踢翻了炕桌,那桌子上启开的一瓶白酒,还剩小半瓶,横七竖八的鱼刺和蛤蟆骨头铺了半桌子,显得狼籍。

“咋才回来?我来传达上边的要求。等得饿了,你们又不在家,就自己弄了些吃的,也没跟你们商量。”花脸狼揉揉眼睛,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没啥,饿了吃,困了就睡,山里的房子,没那么多讲究。上面有啥要求?”椿熠有些紧张,去水果袋子里掰根香蕉递了过去。既是“要求”,就必是限制他在这里活动的条条框框。开荒,是山里新兴的产业,林业部门与农业部门并没有很好的协调,椿熠一直在担心这些紧箍咒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角度超过三十度的林地,不能开荒;盖房子,烧柴火,也是要交费用的。”花脸狼盯着四眼,像在对它说话

三十度以下,在山里只能是低洼的沟塘地,那是什么也种植不了的地啊。椿熠心里忽悠一下,阴沉着脸,没出声。

“不过呢,”花脸狼看了眼炕上的水果袋子,并不急着说下去,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这里山高皇帝远,管理部门的领导才没工夫来这里仔细测量,有你老哥在这儿,你就放心干着。但要快点开荒,等种上了地,谁知道那地场以前长的是啥?

“于大爷,给我们沏点茶水!”椿熠觉得这就是柳暗花明,刚刚的郁闷一扫而光。花脸狼就像个说书的,设置个悬念,又轻松的把听众喜欢的结果抛出来。说书的,需要茶水来润润喉咙的。

“不了,我还得趁天黑赶回护林站。”花脸狼想伸脚够鞋,四眼刚想冲过来咬,被椿熠急急喝住。

椿熠起身回自己屋子取了两条香烟,用方便袋装了,回来递给了花脸狼。那狼并不推辞,夹在掖下就走,却被于大爷叫住,从水果袋里取出一嘟噜香蕉,也塞进花脸狼手里。路上吃,路上吃,于大爷笑得面色舒展。

既已没有负担,椿熠就只想着如何能够尽快的把林子清理掉。喜过之后却忧,天已经冷了,用拖拉机来推柞树林会很快,但启动和干活都费劲,明天早上看看吧,但愿能顺利。椿熠已经不像刚进山的时候,觉得每件事都会如设想的那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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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冷了,手伸出来,一会就冻得难受,尤其是拎着十几个铁丝夹子,那冰凉浸入骨头。椿熠不停的倒换着手。那边林子里,拖拉机推断树木的咔咔声隐约传来。

大胡子确实有办法。晚上贪黑做了些夹子,早上却早早就起来,用树枝点了些火,待烧得剩下红炭的时候,放在拖拉机的油箱下面,把那已稍微凝结的柴油烤得稀溜,再把水箱加满沸腾的开水,机车一下便启动成功。进得林子,那些冻得脆硬的柞树,在大铲前面,真如快刀割草一般,爽快的倒下。

人类在对付大自然的时候,总是会想出许多奇妙的主意。

“东家,我这腿没啥事了,你就别看着,赶紧去把你老婆的衣服袖子取回来。再落雪,脚印就看不见了。”活干得顺利,大胡子就催促在驾驶室里观战的椿熠。

夹子做得机巧,掰开来,是平平的一片,小心的放在被黄鼠狼来回踩得实成的小道上,上面轻轻的覆上薄雪,看起来与雪地无异,中间那机关却凶险,只要踩上,两边的夹子就会啪的合拢,断无小兽逃跑的可能。

黄鼠狼喜吃老鼠,而老鼠又总是喜欢在有人居住的地方活动,所以追寻老鼠的黄鼠狼也总是在人家附近盘恒。椿熠低头寻着脚印,最后一个夹子竟下在了房子后面不远的林子里,抬头看见炊烟,猛感觉肚腹饿得难受。

“东家,照这速度,用不了一个冬天,能把前面那坡子全部推完,至少有六七百亩啊,明年开春翻了耙了,你就是地主了,哈哈。”大胡子说完赶紧扒拉饭,鱼刺也不吐,喀吧喀吧嚼了就咽。拖拉机熄火在林子里,车体熄火后,还能保持温热一段时间,若是等凉透,再启动就费劲了。

椿熠却烦恼,六七百亩还算多吗,执照上是二千三百亩,照这速度,还不知要何时才能建成自己的庄园。

烦恼归烦恼,活计却要不停的作。春节将近,那林子基本已经不见,满山横倒在雪上的树,远看像是孩子在白纸上的胡乱涂鸦,运笔单调,没有章法。

四周是空虚已极的静,耳朵已不习惯在每天的这时刻,感受这样的静。房子前面除了别亚轻轻的嚼草料声音,再无丝毫动静。远山雪地上两点黑色,缓慢的往回蠕动,又带回几张皮子了吧,于大爷去溜夹子的时候,四眼总是跟着去,那黄鼠狼的肉有邪味,它不吃,却不影响它坠在于大爷的身后,如同日头下短促的影子。

窗户边上的一排皮子,都是整个扒下来的,全须全尾,中间塞满干草,活的一样,把所有的光线都反射成金黄的一片亮。快干透了吧,椿熠用手指弹了弹,那黄亮似要流动起来。差不多够了,下山后找个好的熟皮师傅,给肖影做件又轻又暖又漂亮的衣服,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椿熠笑了。

吱吱几声,两只灰黑的小老鼠从别亚的草料垛下,钻出来热闹的嬉戏。最近老鼠似乎突然多了起来,灶台边,垃圾堆上,窜来窜去,并不太害怕人,倒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样的,欢快忙碌的样子。椿熠看了眼那些黄鼠狼的皮毛,心情如鼠色,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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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了,大胡子该到家了吧。这高大的汉子,却怕老鼠,半夜里一只窜到空旷的大炕上的小老鼠,也能把他吓得失声喊叫,加上年关将至,大胡子第二天就收拾起椿熠给带的山货,匆匆回家过年了。椿熠的脑海中出现那个瘦弱的女人,临走时候她给大胡子带的鞋,还崭新的放在大胡子的包里。他们的别后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他们该有多快乐,椿熠想象着,肖影渐渐浮了上来。

“就弄到一只,家跟前好象弄差不多了,要是不够,我再走远点去下夹子。”于大爷把那只被夹子夹住了腰腹,还没有冻得僵硬的黄鼠狼挂在檐下,细细的剥了起来。

“够用了,别再打了。还有几天是春节,跟我回城里去过个年吧,大爷。”椿熠从大爷手里接过剥去了皮毛的一棒肉。红鲜鲜的细长,没有了皮毛掩饰的牙齿和眼睛,看起来骇人,像要随时活过来。椿熠曾听说一个故事,有只被猎人剥去了皮毛的黄鼠狼,血肉的光身子,兀自挣扎着跑回山林,猎人跟着去看,却见那小兽已经死在自己的巢穴,血红的**上趴伏着些尚在吸吮的幼崽。

草垛边,小老鼠仍然玩得热闹。椿熠觉得自己手里的血肉好象动了起来,似要向老鼠扑去,心下骇然,一使劲把那肉扔向房后已经稀疏的林子。

于大爷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椿熠。椿熠原是很喜欢吃这黄鼠狼肉的,用锋利的刀子把那小兽后腿间的小圆疙瘩剔除干净,这肉就没了骚臭,再放清水里把血污浸出来,然后剁成小块,稍加些干辣椒,用旺火来炒,片刻便熟。那肉极鲜嫩,没有一般野味的土腥气和粗糙的肌肉纤维,椿熠一顿就能吃两三只。

“你放心回城吧东家,在家多呆些日子。我这还有列亚和四眼,走不开。”大爷喝住想窜进林子把那黄鼠狼叼回来的四眼。四眼立刻转回身,在大爷的脚边蹲下。它已经有了些成年猎狗的模样,敦实的身子,宽阔结实的额头,动作沉稳中透出力量,也再不会象小时候那样一高兴就使劲摇晃尾巴。

椿熠没做声,只把眼光伸向四周。那些还原始着的山坡林子,宽广得没有边际,雪野里沉默凝重,像在看着他,也在询问着他。快过年了,让它们也安生的过一个春节吧。以后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吗,椿熠已不愿去想。他倒是愿意自己的脑袋里是**,那样,会轻松些。

一片云彩在瓦蓝的天上流过,步履匆匆。它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吧,只是走下去而已,最后总会有归宿的。

收拾起纷乱的心情,椿熠回屋子找出个口袋,把檐下那些皮桶子装进去。别亚已被大爷牵了过来,它已经很久没有撒欢的跑一次了,直兴奋得仰头刨蹄。

“把炕烧得热热呼呼的,我几天就回来。张师傅的行李,紧看着点,别让耗子嗑了。”椿熠骑到马背上,那马的嘶叫把心空的阴霾都给喝跑,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那抖动的马的肌肉一样,充满了力量。

“别着急回来。别忘了,替我给你爸妈带个好!”于大爷在马下仰头应了一声,话音还没落,椿熠的缰绳已松开,列亚纯白的身体很快就融进了雪原。四眼刚想起身去追,听见于大爷的吆喝,就又回到身边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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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节』

“你把肖影送回家,回来我们接着喝!”普列的~指已经找不到方向,指着椿熠和肖影中间垂着眼皮说。老婆怀孕了,他显得兴奋异常,刚坐酒桌~就跟椿熠连~了三杯。不知道喝了多久,第二瓶酒也~去了大半截。饭店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老板娘的脸色也渐渐冷淡。肖影低头看了~表,又看了眼椿熠。费了很大劲,才把普列开来的那辆~旧的北京吉普的车门拉开。椿熠到家就给他打~,一会普列就开着这车赶来。刚买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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