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人的生命归宿是一样的,不管你生前是多么的富有和贫穷
生命终会了了的。
它不会因为你的富有和贫穷而让你拥有第二次生命,却让他只能有一次生命。
所以,美丽的生命历程应是和平的、自然的、也应是享受的。
但从古到今,人类一直都在革命着。由于革命者大都是改朝换代的风云人物,所以被人为地照上了一些光环。但单从字面解释,革命这个词是人类最恐怖的一个词语,无论是穷人革富人的命还是富人革穷人的命;坏人革好人的命还是好人革坏人的命;强国革弱国的命,还是弱国革强国的命;所有这些都是全人类生命最大的悲哀。
现在和平年代,大批的革命者已没有出现的可能了。但由于出生背景的不同,注定着一些人的生命难以和平、自然、享受着地走向终点。因为一出生一些人注定是城里人,另外一些人注定就是乡下人也就是农民。官方说现在的农民工已经超过城里的产业工人,所以说大多富人都在城里,大多数的穷人都在农村,打开电视,城里每天都在上演宝马香车的故事,乡下每天都在上演留守老人和儿童以及青壮年背井离乡谋生的故事。
农民和城里人是官方对我们所生存圈子的划分,是我的祖辈难以逾越的圈子。而我一个大学生如今正载着梦想,登上了列车离开了作为十六朝古都的北方名城,向着我自从上大学起三年来为节省学费就未曾回去过的家乡开去。
在车上经过2天2夜的旅程,我回到了我所在的Q州市,但我需再转车四个多小时回到我那被国定为贫穷县的M县城,再转1个多小时的班车,再下车走三个小时的山路然后才能到达我的一个名叫凰冲的家乡。尽管一路上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但那份渴望到家的心情冲掉了生理上的疲惫。
我的家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山凹开阔地上和村上百来户人家聚居在一起,一条小溪在门前不远处缓缓流淌到村头和一条村里集资修一半,后来国家西部大开发帮修的简易公路通向山外,只是现在已经不通车了,因为没有人修路。
我的家乡是美丽的,村背有一大片参天的古松树,村前的小溪倒影着村民忙碌的身影衬着蓝天白云一起流淌,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没有记载但却不老的历史。
当我出现在村上的时候,我不停地问候也接受着大叔大伯以及侄仔们的问候。整个村上只有两样姓,梁姓是本家,而另一石姓大部分是亲戚,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或恩人。我读书的大部分钱是跟他们借的。我的一个侄仔飞奔去告诉我家里我已准备到家的消息,以至于我要到家时我妈、奶和一大群人走出家门好远来迎接,到家了更多的人跟着一起来看我。这阵式就像电视里看到的省级领导下乡视察一样排场。我妈妈,奶奶忙开了,甚至堂婶,叔娘们也来帮忙,打油茶来招待乡亲们感谢他们的厚意。这是我们那的风俗,用打油茶来请乡亲们分享自家值得庆祝的事。如同女朋友第一次上门看屋一样隆重。此时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除了对我带回的相册感兴趣之外,还对我家能出大学生并能顺利毕业感到欣慰,这可是破全村记录的事。并不断地重复着说这回我家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我爸、我哥嫂,小妹他们再也不用去外面打工了,还对我妈他们憧憬着我成为国家干部后,在城里娶妻生子,到时接我妈他们去享福,说不定还能坐两头扁的车呢,他们不说小车叫轿车,而说是两头扁的车,大家都跟着沾光。说得我妈那由于操劳过度而变成驼背的腰似乎又挺直了些,我那八十岁还得干家务活的老奶那混浊的双眼变得明亮了许多。我、我妈,我奶也不断地重复着说了很多回的感激的话:没有乡亲们的帮助我就难以成为大学生。我家一辈子都忘不了乡亲们的恩情。喝油茶的时候我按辈份大小顺序把碗递给公奶辈和大伯,叔婶、大哥大嫂们的时候;他们都对我说了一句彩话:有祝我将来工作顺利的;有祝我将来得好老婆的,气氛非常欢畅!后来,不知是上屋的叔还是隔壁的伯拿来了自酿的米酒,非要跟我喝,由于人多我醉了,醉得眼睛都红了,当我努力地睁开眼时,一抹夕阳正照在我家这半茅半瓦的两间小木屋上。仿佛渡了一层金光并透过门窗映在乡亲们的身上,我看到乡亲们的脸也被染成红色,仿佛他们也醉了。
当晚霞彻底退下去的时候,乡亲们也散去了。我妈在里面煮浓茶给我醒酒,奶在外面看着我,怕我醉酒坐不稳出意外。当我喝过醒酒茶后,对着我妈、奶说我想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几天来为赶回家,一路上的劳累加上现在的酒意使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想到昨天的一切,想到我的亲人,特别是还在外打工的父亲、哥嫂、小妹就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它使我想起了我家这些年的经历。
从我读高二起家里就难以同时供我和小妹上学了,当时我小妹正读初二,我和小妹的学费加起来就是六七百元。那时不象现在国家在义务教育阶段免了学杂费。当时我小妹上学的时候,要交学杂费、建校费、代收费、保安费、教育附加费、水电费、资料费、校服费这费那费的多了去,有一年乡里定教育费附加人均15元,不交不让报名,后来由于大多数家长说:其它乡都是5、6元的,最高城关镇也不过收十元,结果一大帮人去乡政府理论,把事情闹大了,这个事也就不了了之,同学们和我小妹是可以报名了。再后来听说乡里的主要领导调县城了,再再后来听说有一位领导又提升为副处领导了。而我小妹在这个学期之后,就再也进不了学校,这次不是因为教育附加费,而是家里穷,再也不能同时供我和小妹上学了。我爸妈经过商量让我小妹辍学回家帮忙,到我高三时家里已经开始借钱了,所以那几年我的家人都没有添一件新衣,家里的衣服是我妈种棉花自己织布,用野外的草染色制作而成的;还有那年久失修的木房也没有维修。后来我高三毕业的那年,我哥正好谈成女朋友要结婚,但家里为了省钱供我上学,父母就没有准备为他们办喜酒。当时,父母想与我哥商量一下,可不可以先领证,等有了小孩再办双喜酒,但又怕未来的嫂子觉得太委屈,当时父母愁得头发都白了。当时我哥已经二十四岁,在农村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是我家的又一重要生活支柱,小学毕业就没再升学。十六岁出外打工供我和小妹上学,否则我和小妹早就没钱上学了。我哥每年要到春节才回来住六七天,我嫂是我哥在外打工认识的,她是本县另一乡村的人。
在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几天,我哥我嫂正好回来领结婚证,他们是为了方便在城里生活,相互有个照应,同居时不怕城里的治安队查而回来的。当时我爸妈对我哥说刚啊[我哥的名字是梁本刚],你们领了结婚证理应在年底办酒席,但现在你弟考取了西安大学,一年学费要一万元呢,我们没本事不知咋办,我哥沉默了一下说:先想办法让弟上学吧!这些年我在外扛麻包,打石头、挖下水道、搞建筑小工,流汗甚至流血也得不了二个钱,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婚礼以后再说吧!我爸叹气道:谁让我们梁家八代都是农民呢!而社会却把城镇和农村的划分作为有效管理的手段,谁让农民又那么苦,进城都只能被贴上农民工的标签,而不像城里人一样说是产业工人、是城市的建设者、能享受低保、领退休金、有医疗保险等还能评诸如劳模之类的称号。我爸继续说,现在只能牺牲我们来为你弟实现他这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后来,我说:爸!我读高中时已经花光了家里面的钱,并害得小妹辍学,家里面已经够苦了,为我牺牲也够多了,能高中毕业我已经满足,我不去上大学了,跟哥出去打工减轻家里的负担。没想到我话还没说完,我爸吼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畜生,不懂人话是不是!然后一个巴掌用力地打在我的脸上,我惊愕地望着我爸那因为气愤而涨红的脸,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爸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真正的人,但我知道现在虽然没有划分资本家、地主、富农、贫农这些成份了;但我们大多数的农民却成为弱势群体,那么相对应的肯定有个强势群体,我弄不明白,你上大学去弄明白它,顺便思考一下我们为什么八代都是农民?难道说这是命吗?我爸有些文化,把读书的事上升到关系祖宗历史命运的高度,并为我指明了今后的方向。最后,一家人形成了统一的意见,坚持要我去西安上学。
后来,我哥把这件事告诉我嫂!我嫂说:我们这里十里八寨没有几个大学生,先给小叔上学吧!我们不办酒也值得。要知道在我们那里,女方结婚不办酒是会被大家看轻的;男方将被视为没有本事。就这样好心的嫂子加入到为将我托起来而俯下身去的一家人。过后,我家请族人的长辈们吃了一餐饭,算是让大家认了这们亲事。这之后,我哥我嫂又转回广东打工。临行前,嫂子把用红纸包了的二千三百块钱交给我,说:大学生,祝贺你!你有出息,但你嫂子没本事,帮不了你太多的忙。我说嫂子快别这样说,是我对不起你和哥!读高中时没有你们的帮助,光靠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也许我连高中都上不起。这钱你不知要加多少班,扎多少花才攒起来的,是你准备办嫁妆的钱啊!当时我嫂在花厂上班。我哥看着我说:这是我们在广东的地址,好好读书,到西安后,有什么困难写信或打电话到厂里告诉我们。我说:哥你和嫂子在外冷暖自知,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常写信回家报平安!
转眼间九月份来临,我上大学开学的日子就要到了。一家人为筹我的学费四处奔忙,尽管有嫂子的二千三百元加上家里的钱还不到三千元,离一万元的学费差得太远。后来,家里把耕牛卖了,留给老人做的寿木也卖了,加上乡亲们我几元他十元像捐款一样地凑;另外到外婆家借来二千元才凑足八千二百元,尚差1800元。结果没办法,当时还没有国家助学贷款,我爸就去信用社贷款。在那里,好话说尽就差给他们下跪了,搞得信用社主任都不耐烦,后来主任说你请个人来帮担保吧!找谁来担保呢?像我这样差的家境,主任说那没办法了!要不你去乡政府问问看有没有扶贫款。最后,我爸壮着胆去找政府。将近五十岁了,从人民公社改成乡政府起,这是他头一回进政府。一个叫陈秘的同志接待了他。我爸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陈秘问:你有什么经济项目吗?我爸说:没有!就是想借钱给娃仔读书;陈秘说:扶贫款是项目款,专款专用,借去读书是不行的,何况这钱也还没到位呢。我爸说:请你帮忙,你的恩情我们是不会忘记的,要是信用社给贷款,我们也不想来麻烦政府。陈秘说:你还是先回去想办法,要不你在这休息一下,喝口水,我还有事!说罢,陈秘出去了,留下我爸干干的坐在那里。就这样钱没贷成。他就回来了,到乡里有三十多里,我爸舍不得钱坐车,舍不得吃饭,硬是空着肚子走了一个来回。傍晚才回到家,累得说话都出耳朵了。
自从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家仅在刚打开它时,有一丝欣悦的心情,接着便为学费担心和忧愁。现在钱只筹到一半,而我爸说:第一学年我们先不跟乡亲们借了,四个学年以后肯定还得跟他们借,现在我们先自己想办法。就这样,我只带了一个学期的学费就去西安大学报到了。
我到学校将近一个月这样。我爸、我妹为了帮我找今后的生活费和学费也出去打工了。我爸去广东台山跟一帮老乡在砖厂打工;我妹也去广东佛山跟她嫂子进花厂打工。一直到现在我毕业了他们也还在那里打工。我爸说:为了尽快地还我读书欠乡亲们的二万多块钱,他还可以先打几年工再回来。因为,逢好年景我爸一个月可以收入八九百元;如果遇台风那一年就“杨白劳”了。我妹一个月也有五六百元;我哥嫂收入多些。我妈在家除了耕田种地之外,还上山去找勾藤、鱼腥草之类的晒干去卖,以填补家用,有时一天也就得到5元左右的收入,有一次由于头夜织布到很晚,第二天又上山去找勾藤,加上长期的劳累,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晕倒了!幸亏倒在路边的稻草上只是皮外伤、还有叔娘同路!我妈醒后,我叔娘把她背回来!要不然,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到家后我奶要去找医生来为她吊葡萄糖补身体,我妈为省钱死活不答应,结果我奶偷偷地把一只鸡杀了给我妈补身体。我奶有时也去附近的山上挖鱼腥草晒干去卖,有时也就得7角8角的。我家就这样,在我西安读书的四年中,为了我的学费、生活费、另外能够尽快地还乡亲们的钱!我哥嫂、小妹他们已有四年没有回家过春节。只有我爸到春节才回家六七天,而我为省路费和在假期里打工赚取更多的学费,在西安四年也一直都没有回家过春节。记得第一个假期,放假期了,学校把宿舍的门都锁上。我在西安城里到处找工做,刚开始为省钱,我和一群流浪汉睡在桥底下,北方的冬天特别的冷,寒风猛往身上穿,有时实在冷得睡不着,就起来跑步暧身。在没有找到事做的日子里,我捡过垃圾,卖过花,发过广告;有时为了能得到别人拿在手上的空塑料瓶,我一直盯着它有可能将会放在何处,仿佛那个空瓶就是我的全部希望。后来,我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事做。那个冬天,我的手、脚掌全都开裂,胡须留得好长,年轻的我都显出了与年龄不相衬的老相。开学了,同学们都问:我这个假期在干什么,怎么弄成这样?我说:在练中国功夫呢!这就是我四年假期里生活的一个缩影。
有一年春节我实在想家,我狠心地买了一张20元的IC卡,按照家信里介绍的,给离我家不远的一家商店里打电话!{当时,我们那有一家商店里安装了无绳电话},让我家来人接电话。结果我奶、我妈、我爸、都来了,轮流跟我讲,听得出我妈我奶讲话都哽咽了,只有我爸说:以后没事少往家里打电话,话费贵。
那年月,我的一家人天各一方。我妈我奶在山野田间里劳作;我爸、哥嫂、小妹在繁华都市的某一个角落里辛勤地打工;不知有双休日,不懂“黄金周”是什么东西,甚至就连春节也只有在记忆里变得遥不可及。这一切都因为我这个大学生,所谓的“天之骄子”!
想到这,我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使得泪水再次淋**生命的视野,让生命变得如此的沉重。
当我起床的时候,朝阳已经出来了!
到家的第二天,我爸从广东打电话回来。让我安心找工作,钱不够就告诉他,他可以先跟工友们借。我说: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找工作的。你在外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老了不比年轻人收入少也就少点吧!要爱惜自己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为了节约跟堂叔借单车作为代步工具,把档案袋送县人事局。顺便打听有关工作信息。刚好人事局办公室的人说在十月初有一场招公务员的考试,现正报名中。我看了报考条件,我这种学电子计算机的只符合司法局招的10名基层司法干警报考条件。而其它的,就算是当年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也难在这个小县城里的政府部门找到一个职位,尽管他是美国唯一连任四届伟大的总统,但他是个跛子,按照报考条件他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还好,我通过了报考资格审查和初体检,交了180元报名费,领到一份报名表。上面的内容正是我填了N+1遍了的,只是在填成份时我很想填贫农;但表格上有提示只能填农民、工人、干部;还有在填社会主要关系时,我很想填县长是我儿子,有人说这样填会很使考官们受用。但理智告诉我,我家八代都是农民,而我又没有结婚,四十多岁的县长成为我的儿子,逻辑推理上过不去。不过我认为新千年都第二个年头了,我们还在填这样的内容。是不是当年曹雪芹写红楼梦时交给贾雨村的护官符还在发扬光大;还有我们还在查出生,是不是还在继续文化大革命时期某些人提出的口号: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蛋儿坏蛋啊!呜呼!这表格是不是有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条文啊!我很怀疑!
十月份很快就到了,我和全县286名考生参加了这一次公务员考试。
半个月后,考试成绩在人事局宣传栏里张贴出来。我的文化分排四名,我认识的一个高中同学考了十三名。人事局说这次录取考核范围是按1:3的比例取的。尽管有30个竞争对手,但我是满怀信心的,第四名录取的概率应该有百分之七十,我心想。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广东的父亲和哥嫂,小妹。乡亲们也认为我很争气,我爸说:今年大家一定要回去过个团圆年。
成绩公布几天后,人事局通知我去面试,面试安排在人事局会议室里进行。据说为了保公平从各个单位抽调人员共十二名来组成面试和考核小组。那天,为了防作弊中午饭都送到人事局。我是第四个面试的,在回答了考官的问题过后,还做了速记和朗诵有关面试的考题,出来时我感觉良好。面试过后,其它方面的考核我不用参加也就无从知晓了。然而,面试考核过后,我的总成绩排到了十三名之后。面对这样的结果我蒙了,难道是面试讲错话了,还是考核的社会政治面貌有问题。结果录取时没有我的名字,我还听说,考文化分得第一、二名的也落选了,据说第一名有关人士评价是相貌丑;第二名有肝炎不符录取要求。至于我,听说是面试没有其他选手出色,考核没有其他选手优秀。
我那位排在第十三名的同学录取了。后来我和“十三名”聊天过,“十三名”问他:这段时间没活动过?我反问道:什么活动?“十三名”说:你真老实!你不知道考试结束后我天天泡在县城里等消息,还请人吃饭,送了不少的土特产。并说我这是小儿科了,一局长有一千金也参加考试,在考前就开始在家请人吃饭,花了一千多元钱。你说你这无名小卒需不需要活动,“十三名”还告诉我:现任人事局长,过去在市里跟他亲戚同在一个办公室上班。这回他还通过这个亲戚帮忙呢!录取名单你们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十三名”炫耀地对本郎讲了这些。我表面上说:你命好,我命丑,没办法!其实我心里早就骂开了,龟儿子的局长!你怎么不把全部考生当作你的亲戚呢?
公务员考试这档事过去后,日子就到12月中旬。我想,春节也快到了!今年就不出去了。但总在家也不行啊!工作和家里的债务问题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头。在我们那秋收过后,家里的农活就没那么忙了。我经常在家望着我妈微驼的身影和我奶花白的头发,想着远在他乡打工的父亲、哥嫂、小妹。我觉得难以面对亲人!一家人的辛劳付出,本就指望我能改变命运,而我却在现实当中变得无能为力。
一天,我的一个堂哥从县城回来。他说他所在的工地招水泥工和搬砖工。我问堂哥我去成吗?堂哥说:那都是重活路,你一个大学生能行吗?我求堂哥帮忙,并说自己可以的。
就这样,第二天我跟随堂哥来到县城开始了搬砖的日子。有时趁着工地休息的时候,我就到县府门口或菜市场路口看有关部门或企业或老板发布的招工信息;但除了偶尔有某些饭馆招服务员、发廊招小工外,没有一家企业或单位招工。也难怪全县除了县宾馆和电厂外,没有什么像样的企业。更何况这些企业已经改制卖给或出租给私营老板。原电厂还有好多的职工下岗。在这么一个小县城里,太多的人需要就业。听说只有领导的子女亲戚才能进电厂之类的。在这个地方,某些国营企业已经变成老板阶级了,工人阶级已经没有发言权。据说:电厂改制时四千多万元就买给私营企业了,而同一等级的电厂也是在本县新立项需投资一亿多元。如果真如此,这是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本县个人创造资本积累和造就富豪神话最具合法身份的事。
我所在的工地要完工了,搬砖的生涯也将告一段落。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我变得没有半点学生的模样了。每天一下工地,我都累得坐下就想睡觉;说话也越来越少。堂哥说我不说话时,眼睛有些怪,看不见底似的,有时还露着凶光,让人害怕!
工地完工时,老板请我们到大排档吃饭;并给我们发了工资;干活80多天我领到1523元工钱,这是我从学校毕业后领到的第一笔工资,尽管这钱浸染着我太多的血汗,但我仍感激我的堂哥和工地老板。
领到钱后,我给女友写了一封长信。告诉她我在想她。我的女友是我在西安上学时同一学校的学妹。我毕业的这段时间里,女友护芝一星期三封信写来说:非常想念我,想我给她的吻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但由于我工作没着落,每次回信都写得很短。
晚上,我去网吧上网。当我的手又摸着这曾经多么熟悉的键盘时,内心竟有一丝的激动,当我用久违了的网名“冷郎””在网上出现时,我大学时的学友阿江恰好在网上。
阿江:这么久不见,老兄可好!在哪高就,月薪几何?买手机了吗?
冷郎:工作、手机的没有,倒是心里有一把手枪.只是发射目标尚模糊.
阿江:怎么了?被抓壮丁了,将军从小兵开始嘛!
冷郎:壮丁还好,是自己要求去给别人奴役了;一个砖头四分钱,挑到七楼,兄弟我光荣啊!毕竟有得苦力做,总比呆在家强啊!
阿江:我靠老爸的关系已进财政局上班,时间有得闲。阿文、阿金、小红、小云他们也还没找到工作,他们都问你的手机号呢!
冷郎:手机会有的,飞机也会有的!代问朋友们好!
正聊着,广州市的一个网友“兰花草”也出现在网上。我跟阿江“88”后,和兰花草又聊上了。
兰花草:冷郎,你这电脑高手在地球上蒸发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找你好苦。
冷郎:对不起,太忙了,没时间上网啊!
兰花草:忙啥?忙娶媳妇、播种啊!
冷郎:还播种呢!我现在一无所有,刚当上一名建筑小工,正在为社会添砖加瓦、彻长城呢!到时还不知有没有现代孟江女来找呢?
兰花草:哦!是这样啊!我以为你大学生正春风得意呢!你还没找到工作?你的手机号码?如你愿来广州市或许我可以帮找工作。
冷郎:我没手机,现在是贫下中农啊,等过完春节再说吧!
兰花草:要不,我给一部手机给你,好方便找工作些。没手机多落伍啊!
冷郎:多谢了!无功不受禄,也不好意思啊!
兰花草:你真是个怪人!
冷郎:是的,好在有你们这些朋友在,否则我可能会两眼发绿光,头上生角呢!
当我结束上网出来时,天空不知何时已飘着雨,一阵风吹来,真有点凄风冷雨的感觉。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淌着,很快就到十二月底了。天气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冷,还有2个月就到春节了。
我不想回家,怕看到家人和乡亲们关切的目光。我决定这两个月留在县城里继续找些零工来做。
12月21日中午,我正在县府门口看广告栏上的消息。突然,一个人拍了我一下,回过头来看,原来是我房族里一个兄弟的表哥~陈得军。表哥问我在哪上班?我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下。表哥说:那你这几天有空吗?我这几年出外打工攒了些钱回来,想在县城开家饭店自已做小老板。你是大学生帮我参考参考,省得我出外打工辛苦受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表哥到处看门面。当时街上要转的门面也不少,大家都说这两年小生意人多难做。表哥看中了县广场对面的一间门面,租金月二千元,表哥说:这种地段的门面,人家外面起码月租金要三千五百元以上。后来,饭店在表哥的紧张筹备下开张了。我给饭店取名平安饭店。
平安饭店刚开张的那几天,我留下帮忙。吃和睡都在店里,是表哥免费的。这几天表哥说生意还可以,照这样下去做个小老板是没有问题的。那些天,表哥脸上洋溢着成功的笑容!
没想到,开张营业到第十天!晚上,有一客人带了五个人来吃饭,总共消费了四百二十元,表哥让他们结账。其中一位满嘴酒气的却扬言说:我是卫生局的副局长,你们办卫生证了吗?我罚死你们,要你明天关门,敢收我的钱,结果表哥和他们吵了几句。但接下来的日子,工商局说未办营业执照要罚款,统计部门办统计证、环保局要收环保费、环卫站要收垃圾处理费、卫生部门要体检办卫生证、公安部门要办暂住证、计生部门要办流动人口登住证、还有水电部门这证那证等等。这些部门要收的费和罚款总共是七千多元,现在陆续地交了六千元,尚差一千多元呢。照这样下去饭店没法开了,本想试营业一下,然后证照再一件一件地去办。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又没有相关部门的熟人,看来饭店只得关门了。问我有什么办法没有?我想得头都大了,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是啊!这些部门都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代表政府在行使权力,而政府又是代表人民的,难道他们能有错吗?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表哥的平安饭店在死亡。表哥欲哭无泪并说:明年继续南下打工!
当表哥离开平安饭店时,那种悲愤的表情,犹如当年地下党被叛徒出卖一样。而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目睹着地下党被敌人枪决,而没有办法营救!
就在表哥饭店倒闭的当儿,新千年的钟声响了起来!
2000年新世纪的元年。我狼狈不堪地回到我的家乡准备过春节了!
我父亲也打电话回来说这两天到家。而我的哥嫂、小妹却没有回来。捎话回说春运车费贵,等过后再回来。我知道:假如我已经找到工作,我的家人就会像当初我父亲所希望的一样,新千年过个团圆的春节。
大年三十,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我和家人忙碌着张贴春联、洒水净路、杀鸡办年夜饭。.我父亲说:过去四年只有你奶、你妈和我在一起过节,没有气氛!今年不仅多了一个,而且还成了大学生,要放鞭炮来庆贺。等明年你哥嫂、小妹一起回来了,我们还要办得更隆重一些。
旧历2000年初一早上,我家的鞭炮声响起来了。我八十一岁的老奶、我爸、妈和我一起在供桌前鞠躬敬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3章:第三章 趴在城市外的栅栏上数星星”内容快照:
『第三章 趴在城市外的栅栏上数星星』
长期以来,我就有一个梦想不管你是从乡村还是城市里来的,也不管你是国内还是国外的,不管你有钱没钱,只~是到有人的地方、有~机关存在的地方,人人都能吃到~饭,有地方休息和~觉。但是让我心酸的是,现在有些城市,只是城里人的城市。农民一~城,就被称为盲~、乡巴佬、最中听也只有农民工,更有甚者一些饭店打出了民工不准~内的牌子,据电视~说还有更绝的,有一个城市的某一厕所也打~了民工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