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人归西

　　不报案并不是不追究，大生珠宝的小姑娘们据说得统共赔一半，七八个人至少没了一年的工资吧。他们保安部从现在开始得值全夜，再有任何东西丢，采取问责制，他们一样不能置身事外。

　　“X的，晦气，老子的球赛啊！”胖主任交代完刚转身，另外那个同事就照他背影啐了一口。

　　张磊拍了下他，淡淡道：“算了，哥们，谁叫咱端人家的碗呢。”

　　是啊，生活就是这样，人越成熟就越不能从心所欲，两人除了抱怨还能做什么呢。赵小海却一直很沉默，应该是还惊魂未定吧。男人们聊天，不是聊女人就是聊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为阿德之战到底阿根廷胜还是德国胜，两人都来了精神，争得面红耳赤。张磊是铁杆阿迷，那个同事却是德迷。男人有时偏执起来，就象小孩子。

　　“赫，哥，你们这么热闹？”来探班的是张磊的弟弟张强，他拎来了一堆吃的，有烧烤有卤味甚至还有啤酒。一样一样理出来。最神奇的是，他居然带了一副麻将牌。在值班的三人都笑了

　　已经十一点过了，整座大厦除了他们几个早没人了。于是一拍即合，四个人快手快脚的把后楼梯储物室里的破桌子给搬来，围了一桌，开始酣战。

　　他们打的是滨江的本地麻将，有大字有花，可吃上家，有多少番数多少番，输赢不算小。张磊一会工夫就赢了两百多。

　　不过他开心不起来，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很压抑，空气似乎怪怪的。监控室平时灯光还行，今天却幽暗幽暗的。

　　集中在牌上，集中在牌上。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让自己多想。另外三个人，除了他弟弟，脸色都不太好，估计是因为前两天看见的手。

　　牌打的很快，赵小海打了张西风，他弟弟和另一个同事很快跟了张，张磊摸牌，楞了楞，很快打出了摸的那张，大家一看，是西风。其他人的脸马上煞白了。自鸣钟这时敲响了十二下。

　　四人归西?

　　四人归西.

　　四人归西!

　　他们虽然不是专业赌徒，赌博上最有名的忌讳大家都知道。打麻将有很多禁忌：阴气很重的地方不能打：比如殡仪馆，殓房，阴暗的街道，公路旁边，后巷，学校……打麻将时，不能突然说别人的死讯，不能说灵异故事，不能将视线望在麻将牌以外的地方，不能将自己这边的麻将放在别人的位置上。

　　最邪的却是三种牌局：十三幺自摸，天胡，还有就是四人归西。

　　相传凡在阴时（晚11点至凌晨1点）出现四人归西的情况，打牌的四家会应打出的次序而先后死于非命。

“哥……”在殡仪馆工作的张强毕竟胆子大的多，最先出声，打破了寂静。他忍不住舔舔自己干燥的**，每个人都跟着他无意识的重复了次这个动作。巨大的恐惧牢牢的抓住了他们，那灯光下的人影也仿佛随时会向他们扑过来。

　张磊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所有人一起望过去。刚跳起来，张磊又重重跌下去，连人带椅摔翻在地上。更糟糕的是，他失去重心的瞬间，胡乱伸出的手一把抓住的是那被临时充当麻将桌的破桌子腿。可能是因为年深日久，那桌子腿禁不住他失去重心的一抓，一下子断了，麻将牌兜头象雨点一样全砸了下来，有的砸在他的身上有的砸在他的脑袋上。

　　“哥，你没事吧？”张强又是一声大喊。但那嗓音荡入空气中，显得格外的干瘪且充满恐惧。另外两人受了他这声音的感染，机伶伶当场就打了个寒颤。

　　门窗一直都关得好好的，不知哪涌过来一阵风，每个人的背上都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寒意，快七月的夏夜竟让人觉得象是置身冰窟。张强一个箭步，想要跨到他哥那边，扶他起来。张磊却一手扶地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

　　张磊的动作很慢，就象是进球回放的慢动作，张强怔怔的望着他哥，已经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此时的张磊就象一段木头，呆滞的缓缓移动，一声叹息缓缓的炸开在空气里，所有人脊背冷得发麻。

　　另外的那个同事怔在当场，赵小海一屁股跌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张强猛然一声惨叫：“鬼啊！”，转头就想跑。

　　张磊也不理他，还是用那种奇异的缓慢的节奏，一步步走向另外的两个人。另外那个同事吓的忘了反应，赵小海突然哭出来。这时也没有谁顾得上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还哭鼻子了。

　　又是一声叹息，张磊的脚步声很轻，但室内的三个人都觉得好象那脚步沉的是踏在自己的心上。张磊突然咧嘴笑了，一字字道：

　　“为-什-么-要-假-装-我-们？”那语声的节奏奇异的和脚步声叹息声融合在一起，张强和另外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反映，不懂此刻的“张磊”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赵小海却一声“妈哟”，象疯了一样的冲过来，高举起了那张只剩三只腿的木桌子。

张磊没避没让，裂着嘴望着赵小海高举的手，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他的头慢慢的偏动，对上赵小海的眼睛，赵小海手上一软，那张桌子被他大力砸出，擦过张磊砸在墙上，碎成很多块。

　　赵小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我不是存心要冒犯你们的……”

　　“失盗的金饰呢？”还是那奇异的语声

　　赵小海此时的惊骇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手指颤颤的一指，指的是储藏室的方向，张强一闪身就进了储物室，只剩下另一个同事怔怔的站在赵小海和张磊的身侧，心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张强出来的很快，带出来一大把首饰，另外那个人忍不住失声道：“大生珠宝！”

　　原本已经吓丢了魂的赵小海这时才缓过劲来，望了望身前的张磊，望了望张强，道：“你，你不是鬼！你设局骗我！”

　　张磊微微的一笑，本来那种阴寒窒息的气息立即不见了：“我几时说过我是鬼来着。”

　　另外那个同事一会看看张磊一会看看赵小海一会又看看张磊手里的金饰，楞了半晌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监控屏里出现的超市鬼手确实吓住了张磊，但在后来回忆时他居然发现，屏幕里曾经闪过的一个导购不是当班的导购。他事后和大眼睛的那位导购证实过，确实那个出现在屏幕里的女生没有调班。如果真是当时闹鬼，出现的画面不是当班的，解释不通。而且监控录影带在第二天重放时超市鬼手的画面又没了。所以他大胆假设是有人剪辑了以前的录影带截入了画面，事后又换回正常的监控录影带。目的是在让人第一认为是闹鬼，商场方面不想有闹鬼传闻自然不会报案；第二方便他们动手不被录下，有这个时间和机会的应该就是他们监控室的自己人。但张磊实在想不出搞鬼的是赵小海还是另外那个同事，所以弟弟——殡仪馆出名的大胆张张强出了这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计策。故意跟风出西风，用四人归西的邪恶传说假装鬼上身，果然一吓之下赵小海被诈了出来。

　　赵小海怔怔的听着，一下子蹲在地上，掩住了脸。

　　第二天他们把事情的过程和结果上报了保安部那个胖主任，那张胖脸刻意想装出和蔼的样子，一堆肉挤在一堆，象朵被踩烂了的花。他大力表扬了张磊的头脑和张磊对于工作的尽职尽责，张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赵小海被交往了分属的派出所。

　　胖主任本来要走了，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他：“你们在监控室内和他心理战，干嘛连三楼服装城的模特的头都全给弄掉了？”

　　张磊楞在当场，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不可断绝。

　　三楼所有的塑料人体模特的头都整齐的摆放在脚下，脖子象是谁用锋利的大刀一下子砍下来的。灯光洒在断裂的颈项上，映射出妖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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