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所城市里面,葛兰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孤独者。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来讲,这份孤独无疑是可怕的,可悲的,可叹的。孤独谁都会有,但是又不尽相同,葛兰的孤独就无孔不入,而且深不见底。
她的童年是不幸的。母亲患有乳腺癌,在葛兰十二岁生日那天便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小葛兰哭得呼天抢地,可是母亲已经不可能死而复生,生死由命,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久父亲娶了后妈,生活一下子改变了许多,天翻地覆般。面对上帝的频频发难,葛兰选择了沉默。是的,她从小就少言寡语,当别的孩子们嬉戏玩闹的时候,她总是躲得远远的,从不参与他们的活动。她喜欢呆在自己的卧室里,一个人,面向窗外发呆。或是不停地在画本上画来画去,直到筋疲力尽了为止。尤其是妈妈走后,她更加不爱说话。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她的脚步总是那么地轻快,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似乎丝毫没有要停顿的意思。可以说,葛兰打小就是一个性格自闭的人。
葛兰长得不是很漂亮,女孩子都看重这个,可葛兰却不在乎。而且她乐意承认这一点。她说她本来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人,她不会曲意地对自己标榜和贴金。她也有自己痤佑铭,那便是,因为平凡,所以伟大。这句看似浅显的格言其实是包含了丰富的哲理的,用葛兰自己的话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看,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是多么地豪言壮语啊。
原先,爸爸和妈妈都是普通的小摊小贩,并没有很丰厚的收入,他们过着一种自给自足、怡然自得的生活。可是自从妈妈去世爸爸又娶了新的女人后,那种三口之家的小幸福被无情打破,支离破碎。葛兰的世界开始了一个人的航程。从初中到高中,这六年间,她蜘蛛侠一样独来独往,除了必要的学费生活费之外,她从未开口向父亲多要一分钱,沉默而悲壮地经营着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以为她的生命从此不会再有辉煌和激越,她以为她会默默无闻地生老病死,无人问津。她早已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她把自己武装成了刺猬,任何于自己不利的事物都被她拒之门外,无法近身。再加上本来就相貌平平,不惹人注目,所以几年来,从无男孩向她追求过,表示过好感。她的恋爱史几乎为零。她也曾遇到过她认为挺幽默或是挺务实的男生,可是她一直在勉强自己不要去爱。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人家;另一方面,她觉得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因此拼命压抑着心中爱与被爱的欲望,一次次与稍有爱意的男孩失之交臂。事实上,她已经渐渐变得固步自封和不可理喻。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谬和顽固,但是她又苦于找不出什么方法或方式来否定自己,修正自己。她很长时间都生活在焦虑和寂寞里,无法自拔。
不过她还是这城市中的一员,她也拥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她想她若是能够顺利考上大学,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大学里谈恋爱、处对象已经蔚然成风,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想,读了大学再搞儿女情长并不算晚,亡羊补牢就亡羊补牢好了,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外人瞎操心。她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应该属于郭靖式的,憨厚、朴实、执着、高大。她一直在暗暗地寻觅和物色着。
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她果真就邂逅和遭遇了那个人,爱情的火花在电光火石之间璀璨燃放,格外耀眼。她永远不会忘却,那个人叫做郑青海。
高考第一天。她起床很早,洗漱之后,就跑到楼下买了一份豆浆和油条,八点钟准时开考,她得赶在八点之前到达考场,她还想在考前扼要地复习一下。解决了早餐她是一刻也不敢耽搁,蹬上自行车就朝自己所属的考场赶去。不料途中出了点风波。她骑车撞了人。具体原因已无从考证。当她下意识地感觉到大事不妙的时候,事情的确已经不妙。事主是位体态臃肿的年轻妇女,而且看上去像是身怀六甲的样子。极其难缠的一个主儿。她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特别晦气。她看到女人泥塑似地躺在地上,嘴里不时传出嗯嗯啊啊地**,她有些无所措手足,窘极了。老天保佑,但愿不要出什么人命才好。她在心里默默不住地祈祷,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女人腹中的生命。
看热闹的人很快围拢过来,幸灾乐祸地袖手旁观。受伤女人慢腾腾地直起身体,缓慢而富有节奏地揉着自己的肚子,仇怨的眼睛恨恨地向她扫视着,唯恐她溜掉一般。她的脑袋轰然膨胀起来,乱哄哄的,六神无主。
女人向她发起**,刺耳的话语机关枪似的喷射而出。她感到招架不住,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这当儿更加笨嘴拙舌,节节败退。她想,对面一个怀孕了的少妇,并且自己确实撞倒了人家,理屈词穷之下,只有人任人宰割的份儿了。于是乎放弃了争辩,任凭女人无休止地冷嘲热讽、吵吵嚷嚷。
女人给她提出了十分苛刻的赔偿条件。女人说:“第一,当众向我鞠躬道歉;第二,立即送我上医院,我要检查身体,医药费你付;第三,我腹中的宝宝现在是生死未卜,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必须全权负责。”女人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女人的表情是咬牙切齿的,女人的态度是不容置疑的。此时此刻,她为难死了。
郑青海这混小子就是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出现的,非常适时,非常果敢,电影似地很富戏剧性。上演了一出现代版的英雄救美。其实事情的结局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复杂和严重,就是不留神碰到了一个路人,郑青海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给料理了。他们并肩作战,把女人送到附近的一家社科医院,经过一番冗长的诊察,确认并无大碍,胎儿完好无损,只是女人的膝盖和双肘处轻度擦伤,支付了必要的一些医药费之后,二人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接下来他们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互通了姓名和身份,然后便分道扬镖,各行其是,分别把背影留给了对方。
于是她知道了他叫郑青海,跟她同一学校,同一年级,同时也是今天参加高考。她心里恍然划过一丝喜悦的光芒,他为什么要帮我呢?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再一次把记忆拉回她面对怀孕女人一筹莫展时他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她回味着他毅然决然的面孔,坚定果敢的气质,散发着青春和活力的行为举止,她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并且胸腔里的那块柔软的东西分明不由自主地跳跃了一下。这些都是爱情初露的体现,她以为。
坐在宽敞明亮的考场里,她的心儿一直砰砰跳个不停。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缘于**。关于一个男孩儿的**。试卷已然分发下来,她的遐想却没有停下来。她找到一张大开的白纸,拿出钢笔,试着画出他的模样。四方的脸型,高耸的鼻梁,单眼皮,厚**,对,还有几根尚未刮净的胡须,再加上微微外凸的下巴,一张有板有眼的人物素描就大功告成了。她面带喜色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根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当听到喇叭器里传出“考试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请同学们做好交卷准备”的时候,她才如梦方醒,三下五除二填写了空白处,来不及检查,收卷老师便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之后的几场考试,她没有能够从神情恍惚中走出,接二连三,全都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事。每次考完回到家中,也不看书,也不玩耍,埋头就是写日记。她要把自己对那男孩的感受一点一滴地记录下来,她固执地觉得自己这样做意义重大。她思量着再次见到他的日子,再次见到他时自己的姿态,以及要说的话语,自身的装扮,这些平素里毫不在乎的东西,而如今却是显得多么地锱珠必较啊。
高考结束后,她和全国各地的考生们一样,迎来了痛苦而激动的等待分数下发的时光。没有任何的意外和奇迹,实力决定一切。她的周围已有不少人陆续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名牌的,普通的,省内的,首都的,而她依然两手空空。失望是必然的,落榜的人又不只她一个,她想,他呢,他是金榜题名呢还是和我一样名落孙山了呢?这个时候,她其实是希望她属于后者的。
再过了一个月,夏天的气息已经微弱的近乎于无,秋姑娘就铺天盖地地铿锵而来,气势汹汹的样子。天气转凉了。这期间,她等到了自己的高考分数,分数低得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大学梦到底是破灭了。她不是一个特别悲观的人,所以她不会做出一些诸如跳楼、割腕、投井、离家出走等等失去理智的行为。她一直期待着郑青海的再次出现。她使尽浑身解数打听到了青海家的住址和联系电话,虽然她觉得一见衷情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着实可笑,不过她还是怀着新奇和兴奋的心情拨通了郑家的电话。
好长一段忙音之后,话筒里传来对方礼貌式的问候:“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用微微颤抖的嗓音回应道:“是古井村郑青海家吧,我找郑青海。”说完以后觉得不妥,赶紧又补上一句:“我是他的高中同学,问他探询考试情况的。”方感满意。
对方说:“找我二哥啊,成,请稍等,我马上喊他过来。”电话那边就传来那位女孩高声叫喊二哥的声音。
她禁不住笑了。她想她若是能有个妹妹该多好啊,她想郑青海的妹妹必定和哥哥一样善良正直,可亲可爱。不多时,她终于听到了郑青海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是郑青海,你哪位?”音质干净,纯正无瑕。
她的血液倏地沸腾开来,全身上下好像有火在烧,她双手哆嗦,牙齿打颤,口里嗫嚅着说:“我——,我是葛兰,你,你不记得我啦?”
她把郑青海约在了位于本城东关的汤陵公园。见面之后,她首先向他表达了上次援手的感激之情,她说:“我真的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女人非狮子大开口讹我一笔不可。”青海窘促地笑笑,双肩一耸,手掌向外一撇,无所谓的样子。
她说:“当我得知你也没有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心里相当难过,或许是我的事情破坏了你的心情影响了你的发挥,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青海听她这么自责,忙出手势打出她的话头,说:“不是,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没能耐考上,怨不得别人的。”
她说:“不管怎样,我都觉得有愧于你,你得允许我做些事情作为补偿才是。”
青海说:“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为我的举手之劳挂怀在心,而且我这人懒散惯了,见不得别人对我好,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她说:“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不会太介意吧。”
青海说:“哪里,只是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比木头还要笨,你如果不嫌烦,我还能断然拒绝吗?”
她说:“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啊。”
青海说:“哪能啊。哎,你叫什么名子来着?”
她手舞足蹈地回到家里,脸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息,她觉得今天很成功,很有收获感。她居然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来,她认为自己虽说不上什么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可也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
我是配得上他郑青海的,她想。
她打开了那本封面瓦蓝的记事簿,并且扭开了那盏造型精致的长城台灯,光色橘黄,氛围温馨,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七月二十八日的册页上写道:今天我见到了心仪已久的男孩郑青海,他善良的品质,腼腆的个性,以及健康的体格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我为之动容。我觉得这个人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守护、值得我托付终生的。是的,我喜欢他,并且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为了得到他,我可以不惜一切,甚至粉身碎骨,我也绝不后悔。
有了第一次约会,第二次第三次也接踵而至。基本上都是她主动去找青海,因为她不清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到底占据着怎么样的位置,他对她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青海的家在农村,来回一趟城里不是很方便,她深知这一点。于是她干脆直接去他家,每次都要带上些显眼却廉价的礼品,每次都弄得青海很不好意思。避开青海的家人,她和他漫步于村后、田间,天文地理,世事百态,总是有说有笑,谈笑风声,便渐渐熟络起来。青海还是一如既往地谦和、渊博、有见地,并且时不时夹带小故事插科打诨,让她觉得风度翩翩,魅力无限。
她本是一个沉静少言的人,在很久以来的生活中,扮演着不善交际、拙于言辞的角色。然而突然有一天爱情的使命降临在了她的头上,为了完成这使命,她努力解除了语言的束缚,她开始变得巧舌如簧起来。她自己都感到诧异,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他只是面带微笑点头哈腰,仿佛心甘情愿做一个称职的倾听者。她觉得好笑,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场蜕变啊。
不上学了,她的生活一下子冷清好多。除了每周两次的下乡约会,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无事可做。回想成长以来的点点滴滴,她不由得倍觉感伤。小时候的无忧无虑,小时候的天真烂漫,小时候的目空一切,小时候的远大抱负,都如同短暂而闪耀的流星一样,稍纵即逝,最后统统消失不见。母亲的亡故,父亲的续弦,高考的失败,青海的出现,这些曾经鲜活在生命里的东西犹如水中的倒影一般在她眼前摇晃起来,丝丝缕缕,模糊而清澈。她有一种被命运车裂的灼痛感在心头隐隐悸动。她看到上帝张开了耻笑的大口向人类挥舞示威,她的五脏六腑里到处充斥着荒诞和悲哀的呐喊,她用尽全力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抛开所有的不如意,让生活轻装上阵。既然有些事情想不明白,那就不如不想。她让父亲为自己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大型超市做收银员,八小时的工作制,活儿不累,每月可以收进五百元的工资。尽管不是正儿八经的工薪阶层,她却也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至于将来会不会一直这么工作下去,她从不考虑,她说,将来的事情就留给将来去办吧。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当然不愿做个多事的庸人。
她没有断绝与青海的交往。工作之后,虽少见面,但是电话联络是从不曾间断的。青海跟了本镇的一个建筑队在四处做工,她想到工地上的生活一定特别艰苦,私下里为他抹了大把同情的泪水。同事们聚在一块常常讨论服饰、化装品、福利彩票还有最近热门的影视明星,而最多的还是关于男人和未来的畅想。当她们嬉笑怒骂口沫横飞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眼睑低垂,笑不露齿,很少加入其中的。她并不觉得她们无聊,因为大家都活得比较苦闷和繁琐,工作的间隙发泄一下情绪,也是无可厚非、理所当然的。她慢慢适应了这种在别人的悲欢离合与阴晴圆缺里打发日子的生活。郑青海的形象似乎不自觉地在她的脑海里散淡开来。
葛兰的长相不出众,因此很少有人注意她,她留给人们的印象是,文静而不张扬。在这部小说里,她却是女主角,不折不扣的女一号。她是普通城市里的普通一员,很多平凡女孩中平凡的一个。她的人生和爱情也如同众多年轻的女子一样,渴望**却又平淡无奇。不过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她是付出了别人无法逾越的沉痛代价,值得我们所有人铭记和深思。
岁月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翻来覆去,不觉又是一季。父亲提出为她相亲一事的时候,窗外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男方是一家制衣公司老总的儿子。父亲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仔细地想一想吧。”她想到了郑青海,那个农民的儿子。她就把她和青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希望能够征得他的理解和支持。父亲听后却脸色一沉,说:“绝对不行!这如何使得!我们葛家虽不是特别殷实,但在这城里还是有头有脸的,他姓郑的只是一个乡巴佬,我的女儿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乡下人!”父亲说完,甩甩袖头转身走开了,只留给她一身愤怒的背影。她很伤心,她觉得如果以后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活着势必会很痛苦,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呢!她被自己的这个突兀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忽然扬起手臂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刮子,她嘴里说,真懦弱,我是不可以产生这样的念头的!
她同意了父亲的意见,一个休假日,她和父亲来到了一家人声沸腾的“凤凰”酒楼。在二楼的大厅里,她见到了传说中的男人刘大志。父亲告诉她,刘大志,男,二十四岁,中专毕业,能说会道,家财百万,无病无疾。曾追随其父跑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阅历无数,见识颇丰,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又善理财,算是个成功人士。她听得脑袋大了一圈,难道这就是我理想中的配偶吗?
刘大志笑容可掬地引领他们至一间装饰华丽的包厢。她把刘大志从头到脚最大限度地打量一遍,甚至不愿放过一根头发和汗毛。长头发,猪腰脸,塌鼻梁,大嘴巴,脑瓜滚圆,前额凸出,眉毛粗黑,眼睛细小。她在心底读出了八个字:奇丑无比,人神共愤。她思想里埋怨起父亲来,如此丑陋的一个人,怎么能够把女儿亲手托付给他?父亲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刘大志指着身旁的一位神态倨傲的年轻女人说:“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刘娟,她是我们刘氏服装集团策划部的经理。”说完就吆喝服务生上酒上菜,给她和父亲殷勤让座儿,眼神却一直盯在她的身上。
满桌的飞禽走兽和奇珍异果。看来这大志这回没少破费。她从骨子里讨厌这个男人,她觉得他虽身在豪门,却俗不可耐。她下意识地矜持起来,言谈举止都变得极有分寸,不卑不亢,不温不火,很有教养的样子。
刘大志捧起酒杯,规规矩矩地说:“葛先生,葛小姐,我刘大志喜欢直来直去,既然今儿来这里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不多卖关子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对葛小姐感觉不错,我觉得她就是我一生为之寻觅的另一半,我想娶她为妻,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一杯红酒,一干而尽。
父亲葛先生说:“刘先生的事迹我是早有耳闻,对你的为人也算一目了然,老实讲,我一向是看也你的。小女少不更事,你以后还要多多担待。”满面谀笑,将酒喝下。
她感到无话可说。原来是父亲早有预谋啊。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物品,可以被人任意地卖来卖去,没有丝毫自主权。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迅速蔓延周身,她认为自己是被父亲耍弄了。
这时刘大志的姐姐终于开言了,她说:“俺们家大志从小娇生惯,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我主要是不希望看到以后葛小姐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惹他不高兴。”
父亲说:“当然当然,我家兰兰知书达礼,很懂是非的,我相信她日后若能和大志结为连理,他们的将来一定会平安康乐,和和美美!”
刘娟不屑地一笑说:“事情就先这样定下来吧,现在不都流行试婚吗,大志也老大不小了,按理说早该娶妻生子啦,既然他相中了你家的闺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应该怎么处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这做姐姐的就不管了,管也管不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啊。失赔。”拎起坤包,漠然走了。
刘大志说:“我姐说的对,如今特别流行试婚,现在呢我和兰兰先处着,如果说以后我们彼此厌倦了,无法继续下去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各不相欠嘛!但是我敢保证我刘大志绝不是那种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之人!来来来,不说这些个扫兴的话儿啦,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她没有喝多少酒,也没有吃多少菜,她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在自己的婚姻大事面前,她竟然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这场表面喜庆内在悲凉的饭局即将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忽然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她怒视着父亲和刘大志,眼神幽怨而愤慨。她用低沉而掷地有声地话语说:“你们太卑鄙太无耻了!你们都是冷血动物!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你们理会过我的感受吗?!我讨厌你们!”
当父亲和刘大志还来不及愣神的当口儿,葛兰已经夺门而出,跑得远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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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青海正式毕业了。高考之后的第一个月里,他没有收到任何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知道,他是没有希望了。目前摆在眼前的主~是就业选择。有人劝他复读,他摇摇头;有人劝他~大专,他仍摇头;还有人劝他学一门技术,说:“~怀一技之长,走到哪里都能吃~。”他听后照旧摇头,不过这一次多少是有些蠢蠢~动。其实高考落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自己的底子如何他比谁都一清二楚,然而等到真的证实自己名落孙~了,他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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