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辞去了华联超市的收银员工作,是因为刘大志的缘故。葛兰不能忍受他的死皮赖脸和恬不知耻。刘大志求爱不成,屡次三番地和她闹腾,先是家里,后来发展到她每天工作的地方。每次她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从未给他过好脸色。甚至有时候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骂他个狗血喷头。可刘大志全然不在乎,逮着空子就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李莲英侍候老佛爷似的嘘寒问暖、任劳任怨。她把他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又苦于没有任何退敌的灵丹妙药,她郁闷死了。
有次她正在上班,刘大志又嬉皮笑脸地来缠她,没话找话说:“今儿是星期几了?这天气真他妈善变啊,早晨还风和日丽的,一到了晌午就变得阴气沉沉的,跟阎王爷的脸似的!哎呀,我发现兰兰你今天漂亮多了,尤其是你穿上工作装的时候,婀娜娉婷,亭亭玉立,简直可以死气张柏芝、羞死莫文蔚啊!呃,我说兰兰啊,待会儿下班之后能否赏个脸去寒舍坐一坐,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精美的礼物耶!”
葛兰不睬他,自顾自地打理着眼前的琐琐碎碎。刘大志贼心不死,小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葛兰,一刻也不放松。刘大志说:“兰兰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刘大志别的不敢夸口,假如你嫁给了我,就是汽车洋房,我也能给你买,下半生你会生活得滋滋润润、快快活活,我敢打包票!”
葛兰不耐烦了,厉声说:“你烦不烦呐,你不烦我都烦啦!我说过我对你没感觉,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感情上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我劝你尽早死了那份心吧!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请你尊重和理解一下,马上出去!”
通常这个时候刘大志会很配合地跨步而出,以表示“尊重和理解”。但是不到十分钟,他准又会风尘仆仆地卷土重来。最终逼得葛兰不得不辞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气咻咻地打道回府,并且好马不吃回头草似地再没回头。
眼下在家中,葛兰是和父亲持敌对态度的。不光是由于刘大志一事。其实在很早以前,至少可以追溯到母亲身患绝症生命垂危的时候,葛兰已经不怎么“喜欢”父亲了。父亲为了节省钱财,所为母亲买来的药品几乎全都是市场上最廉价的,没有足够的质量保障。这件事情她是从一个出身在医生世家的同学那儿了解到的。当时此同学得知葛兰母亲身患重病却屡治不愈,出于同窗意气,她向葛兰打听了用药上的事情,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问题的症结就出现在这里。当时是晚自修,小葛兰领着此同学冒着早退被老师罚站的危险,闪出了学校,来到了她家。她把母亲平时的用药翻箱倒柜找出了给那同学看,同学看罢,惊惶失措,说:“天呐,怎么可能!”原来这些药品无一出自正规厂家,如同现在书店里猖獗的盗版书一样,全部是不合格的冒牌货、复制品!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一口气跑到此同学家里,终于在小有名气的世代为医的同学父亲口中得到了真切的证实。那一刻,她傻了,整个人僵掉了。她知道父亲是有意为之的,她恨透了父亲。她没有立即向父亲质问,她觉得已经没有质问必要了。果不其然,七天后,母亲溘然长逝,含恨而去。母亲走的那一年,葛兰才满十二岁。
葛兰在家,从来不叫后妈为“妈”,先是什么都不叫,碰头了也是叫“哎”或“喂”之类,后来父亲暴怒,只好折中一下,喊她为“菊姨”。这位菊姨的性情其实算不上太坏。她是个小学教员,怎么说也是个知识分子,她深知当今中国做后妈的总是受人腹诽,总是给人以不好的形象,好象虐待子女成了她们的强项、专利,非她们莫属似的。她觉得冤枉,她认为是人们误会了她们“后妈一族”。
菊姨中年丧夫,膝下无子,一个人往来穿梭于学校与家居之间,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虽生活安逸,却内心寂寞。她本想就这样得过且过地苟活下去,度完后半生就算了事,不过与葛兰的父亲葛文龙的一次邂逅,使她毅然改变了守寡终生的初衷。一天中午她去长江北路购物,转悠了大半条街,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葛文龙经营的“千纸鹤”内衣店。葛文龙热情的服务,粗犷的外表,潇洒的神态以及成熟的气质,都深深地打动了她。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是:诚恳,稳重,踏实、博爱。她心里的爱情的火焰霍然间被重新点燃,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重温这种情爱的热浪了,这热浪大大润泽了她几近干涸的心田。之后隔三岔五的,她花枝招展地跑去购衣,目的很显见,她与他搭讪、聊天、谈天说地,以获取精神上的愉悦和快慰。当他们得知彼此皆为单身的时候,互相都暗自兴奋了一把。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已褪去了年轻的恋人之间的那层羞涩与遮拦,半个月以后,双方表明心迹,男方向女方求婚,女方一口答应。不久,二人同居,呼朋唤友,仪式一下,算是完婚了。
葛兰对于父亲葛文龙的婚事向来怀恨在心,是一直唱反调的。她认为后妈菊姨的入主,将要彻底颠覆自己的家庭。后来事实证明,菊姨的确改变了她和父亲的生活习惯和方式,不过是从好的方面来讲的。原来吧,父亲在外经营着店铺的生意,很少顾及她和家,可以说,他们是在过着一种邋遢和随意的生活。菊姨一来,地覆天翻,乾坤颠倒。一日三餐从不缺席,室内室外窗明几净,脏衣服、臭袜子销声匿迹,大家具、小家用井然有序,葛兰不是睁眼瞎,她也觉得菊姨这个女人不简单,并且没有她想象中的坏。菊姨的良苦用心和身体力行,让葛兰慢慢修正了以前对她的不良看法。
然而葛兰的世界仍然是孤独的,她极少主动与父亲交流思想,菊姨也不必说,她一向当她外人的。不过令葛兰意想不到的是,这回关于刘大志的事件菊姨竟然站在了她这一边,公然与父亲叫板。葛兰多少有些感动和不可思议。菊姨自嫁给父亲以后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唯父亲马首是瞻的。这次她居然支持葛兰和郑青海处,让葛兰觉得以后在这个家里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还有菊姨作为强有力的后盾,她想她是有资本向父亲宣布独立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新工作,甩开刘大志,葛兰以为。她不屑求助于父亲和他的关系网,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寻求一份称心的工作。这天她略施脂粉,随身带上必要的身份证、毕业证,就像《苏三起解》里的“玉堂春”苏三一样,“将身来在大街前”。左右环顾了一遍,但见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四下茫然,没了主意。她不由感叹:“中国人民真是多如牛毛啊!”
二十分钟之后,葛兰钻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胡同大街。她是急病乱投医,决定从脚下开始挨家挨院地毛遂自荐。
葛兰叩响了第一家名为“头发乱了”的理发店,率先吃了挫败之苦。葛兰上去就说:“你们这里招不招小员工啊?”一个头发乱成鸡窝的女孩子接口道:“什么小员工大员工的,你会理发吗?”葛兰心慌慌地说:“我学过一点点的,一点点。”女孩问道:“下海实践过没有?”葛兰说:“有啊,我理过很多人的发啊,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我都有理过的。”女孩说:“既然这样,你跟我来。”
女孩看样子像是这店里的二把手,她冲着正在盘头的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说:“大姐,新来一姑娘,要应聘咱店,说曾学过这手艺的,我就让她试试,你看行不?”那大姐说:“成,你在旁边看着点,别笨手笨脚地惹毛了顾客。”女孩眨眨眼睛说:“不消你嘱,我心里有底儿。”
恰好这时候走进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男人一副政府官员派头,上来便说:“小姐呢,我要理发!”女孩赶紧围上去,笑吟吟地说:“先生这边请,里面有的是雅座儿。”白眼了一下葛兰:“还不快过来!”葛兰一激灵,跟着女孩陪着客人走入里间工作区。
女孩请客人入座。女孩说:“先生不是本地人吧?”男人惊讶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女孩就咯咯笑道:“听口音啊。听先生口音,先生应该是苏浙一带的人吧?”男人说:“哇,小姐真厉害,我是浙江绍兴人,大文豪鲁迅先生的老乡。”女孩顿时夸张地瞪圆了眼睛,说:“怪不得呢,先生一进门来我就感觉到了一种文化人的气息,先生得是大学生吧?”男人骄傲地说:“我都读到硕士了呢!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在你们这里工作也已近三年了,感受到的风土人情,实是别具一格啊!”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哟,你看我们说了那么多,你还要不要给我理发啦?!”
葛兰立在一旁听他们调笑,心里恶心得不行,终于她听到女孩说:“我店新来了一位理发师,漂亮又温柔,曾为市长理过发呢!今天由她来给你做,保你满意!”女孩给葛兰让出位置,说:“你开始吧。”葛兰立刻紧张得四肢发颤,她哪有学过理发啊,为了赢得这份工作,她只好硬着头皮拿起了硬邦邦沉甸甸的理发器具。她动作生硬,却故作娴熟,一无所知,却故作无所不知。五分钟后,当葛兰意识到男人之头在她手下快要成为光秃秃的葫芦的时候,那女孩才如梦初醒,就火量三丈,大发雷霆,将她连辱带骂,轰出了“头发乱了”理发店。
葛兰心中一片死灰。不行,得继续前进!她接着来到了第二家“神行太保”复印打字社。她想,这回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学生时代是学过一些电脑的。于是攒足了信心大步流星地走进此店。里面一派繁忙景象,七八台电脑前都坐着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孩和女孩,他们双手不停,噼哩啪啦,屏幕上就相应地现出一排排有棱有角的方块字。葛兰不禁**气。葛兰想,世界真是进入了一个速度时代,速度跟不上,无论在各行各业都有被淘汰出局的危险。和眼前的这些个姑娘小伙们相比,她无疑是相形见绌的。以前学的那些简略皮毛的电脑技能,在这里却显得英雄无用武之地。要知道,就算是用五笔字型,她一分钟最多也只能打出三十来字,与面前这帮运键如飞的少男少女们到底是没法比较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儿,一位店员走过来,笑容可掬地问道:“小姐,你是要复印东西吗,还是别的什么?”她口吃地说:“我——我,我没——,我随便看看的。”然后作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灰溜溜地跑掉了。
葛兰整理一下有些褶皱的上衣领口,然后气运丹田,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自我感觉很灿烂的求职笑容,敲响了第三家需要应聘的店门。这是一家化妆品店,格局不大,经销的产品也不是很多,一老一小两位女主人粘在柜台里面叽叽歪歪,看样子很少有顾客临门,生意较为冷清。葛兰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叫葛兰,高中毕业,本地人氏,我想应聘你们店里的员工,不知道你们现在缺不缺乏人手什么的?”
葛兰说完,二人同时抬头起身。大龄女人打量外星人似的打量葛兰,然后操着一口土得掉渣的本土口音说:“你方才说你叫啥来着?荷兰?想在我这儿谋差事儿啊,成,你多大啦?有身份证没?俺们店可是持有国家经营执照的正规店,是不招童工的嘞!”
葛兰赶紧报上年龄,掏出等候已久的公民身份证。大龄女人说:“小姑娘挺实诚的,行,明天你就可以来这儿上班啦。莫怪我没告诉你说,这里的工作是很苦很累的,你要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免得呀到时候呀,你要埋怨我张姐坑骗小孩子哩!”
葛兰忙摆手:“哪能啊,我家世代穷酸,我什么苦楚都吃过哩。张姐呀,你是这店里的老板吧?”
大龄女人张姐说:“说来惭愧,这小店呢,我都开了八年啦。生意忽冷忽热的,就是难见起色啊。”扭头冲身后喊道:“小红,小红,给新来的葛小姐,倒杯茶水去!”那叫小红的女孩答应了一声:“哎,晓得喽!”侍女般乖乖去倒茶水。
葛兰说:“您叫我小兰就行了,以后您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你放一百个心,我会在这里很卖力地工作的。”
张姐却皮笑肉不笑地说:“咱们店主要是零售各种女性专用的化妆品,因为同类的店面比较繁多,所以竞争激烈着呢。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招徕顾客,顾客就是上帝,这话一点不假,我们是得依靠顾客吃饭,多来些顾客,我们就多吃些饭,反之也一样。这些道理你应该都晓得吧?”
葛兰点头如同捣蒜:“晓得,晓得,张姐说的真是至理名言,我心里头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葛兰一身轻松地走在大街上,仿佛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想,我终于自己找到了工作,我可以向别人证明我不是光会吃父母饭的人了!哼,爸爸,你到底小瞧了我!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转告给青海和菊姨,我要让他们也分享一下我的快乐!
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是孤苦伶仃,还有青海和菊姨这两位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不曾离开她的身边,她也觉得活在世上并非完全只是一件痛苦和毫无意义的事情。想到这一点,她立刻加快了步伐,她要向小说中的苏联战士保尔学习,要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要赶快地生活。
第二天,葛兰比平常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她荣归故里卸下戎装的花木兰似的对镜贴花黄,精心地打扮起来。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往日里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葛兰,经过一番程序冗长的搽脂抹粉、描眉涂红之后,还真是乌鸡变凤凰,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了呢!葛兰想,古人说,面由心生,我今天才算领悟了其中蕴涵的独特哲理,长相不漂亮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妄自菲薄,自己看不起自己。
葛兰风尘仆仆地赶到店里的时候,张姐好象刚刚睡醒的样子,双眼惺忪,头发蓬乱,从休息室里走出,到处找水喝。昨天那个被张姐喊作小红的女孩子正操着拖把清扫地板,小腰弓得虾米也似。葛兰定了定心神,故意尖着嗓门干咳了一声,示意自己没有迟到,而且提前到场。张姐看见了葛兰,面无表情地说:“先歇会儿吧,离上班还早着呢!”就捧起一杯热茶,兀自扭身走了。
葛兰从卫生间里拎出一只盛放垃圾的塑料桶来,要帮小红打扫卫生。小红说:“张姐让你歇着,你就先歇着吧,这我做得来,不用麻烦你啦。”葛兰说:“哦,不好意思啊。”助人为乐不成,略显尴尬地立在当地,无所适从。小红忙活完手中的活计,又去房间洗漱了一番,这才折回大厅,跟葛兰闲聊了起来。小红说:“妹妹打学校里边刚走出来是吧?”
葛兰说:“是啊,我刚毕业不久,红姐怎生知晓?”
小红说:“我火眼金睛啊,什么看不出来。对了,以后当着张姐的面儿,可别叫我姐啊什么的,张姐听去了,定然不高兴的。”
葛兰说:“我理会得。店里就你一个人在帮张姐吗?没有其它姐妹了吗?”
小红说:“我一个还嫌了少啊,切!你看这店里空荡荡的,生意冷得不行,有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哦,是了,门可罗雀,咱们店就属于这种情况。”
葛兰说:“红姐你一个月能拿多少银子啊,奖金什么的也都有不?”
小红说:“唉,别提了,一提到钱我心里就堵得慌。我当初被招来的时候,说好了的每月三百块,提成另算,可实际上呢,我一个满月连二百块都摸不到手!张姐老抱怨生意不好手头紧巴资金周转不开什么的,反正理由一箩筐,我看纯属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瞅瞅眼下,我上街买包卫生巾都有困难,而张姐她本人呢,使香水都不使自己店的,都跑到中心商场去买,乖乖不得了,那里的商品贵得吓死人哩!”
葛兰说:“如此说来,红姐的处境岂非很惨?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容身之地,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跳槽别处混饭去?”
小红说:“难啊,我也想啊,可是张姐拒不放人啊。不说这个了。但愿你加入了之后情况会有所改观。张姐快要过来了,有时间咱们接着聊吧。”
葛兰说:“好,谢谢红姐说给了我的这番知心话,教我受益匪浅呢。”
小红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起身说:“别文绉绉了,准备上岗吧!”张姐一脸浓妆艳抹地出现在她俩面前,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一开口便哈欠连天。她简要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什么服务要热情啊,纪律要严明啊,着装要朴素啊,体态要庄重啊等等,然后叮咛小红说:“小兰新来,你得指点着她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着她些。好,店我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你们看着吧。”
张姐一走,小红就在背后扮鬼脸,看来她的性格里也有活泼天真的一面。葛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姐这要去哪儿啊,我们怎么办啊?”
小红就狡黠一笑,说:“她呀,八成又跑到胡老六那里鬼混去啦,莫管她。咱们做咱们的,管这些乱七八糟干啥!走,跟我工作去吧!”
小红带着她打车来到一家日用化妆品批发公司,联系了公司销售部门的一位主管经理,订购了一批价格低廉包装花哨的护肤霜,然后找到一处复印社,交给打字员一张红色小广告,说:“麻烦给我复制二百份,要尽快,我赶时间。”十分钟后,她们结伴走出,将身来在大街前。小红说:“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二百份广告单四处张贴掉,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活儿不干还真不成,张姐最喜炒人鱿鱼,你的,明白?”葛兰不假思索说:“是!我的明白!”
行动开始。行动结束。期间出了点小插曲,她们差点儿被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擒住,要不是小红眼明手快,估计这会儿正在接受人家的现场思想再教育呢。这时候,葛兰才知道,她们的做法是破坏市容的,是违法乱纪的。
上午下班以后,葛兰待要回家,小红一扬眉毛说:“妹子,莫回了,午饭姐请了!”葛兰说:“这咋成呢,咱们第一次吃饭,想当然该是做妹妹的请客啊。你说上哪儿吃吧,我付得起账。”小红也不推辞,笑着把葛兰拉到一家咖啡馆,说:“可不能反悔啊,我好喜欢吃这里的汉堡包哟!”葛兰也笑着回答说:“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的。”
咖啡也喝了,汉堡包也吃了,酒足饭饱之后,二人都放开了自己,聊了起来。小红无不感慨地说:“妹子,不是红姐我危言耸听吓唬你,这世界就根本不是我们女孩子立足的世界,我感觉我活得好累。”
葛兰说:“你倒说说,女孩子怎么样活着才能活出自己,活出价值?”
小红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封建主义害死人这话一点不假,咱们中国古代奉行男尊女卑,女人家是一点思想的自由都没有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们三妻四妾花天酒地地风流快活,她们的寂寞是深入骨髓的,是无可救药的。如今虽然是新社会新时代了,可男尊女卑的这种落后观念却似乎没有多大改进,男性依然占据着社会主导地位,女性依然俯手贴耳唯男性马首是瞻。像我们80年后出生的一代人吧,很不幸地接受了国外时髦文化的洗礼和熏陶,只知道成天跟着潮流走,却一不留神迷失了自己。流动人口的急剧增长,各行各业的兴风作浪,竞争是日趋激烈了,而我们也活得更加疲乏和茫然了。”
葛兰说:“红姐懂得真多,红姐肯定读过很多的书籍吧。”
小红说:“我念过大学的。不过没有念完,大一读完,就辍学了。之后没有再读过。我家在农村,小从家里就穷,我开始懂事的时候曾经问过爸爸,我问他为什么电视里的人都住高楼开汽车?爸爸告诉我说,因为人家有钱呗。我问他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有钱?爸爸说,因为人家有知识有文化,脑力劳动啥时候都比体力劳动能挣钱,而且落差一定很大。我又问爸爸为什么隔壁的陈铁蛋家都顿顿吃猪肉天天穿新衣,爸爸说因为陈铁蛋的老爹是乡长的干儿子,做官的人能没有钱么。我再问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很多钱啊,爸爸就装作生气的模样,不肯回答我了。那个时候,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有知识,一定要过上好日子。我上学时候的成绩从来都是班里名列前茅的,一直保持到大学里也是。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就在我即将升入大二的那一年,飞来横祸从天而降,爸爸于一次赶集卖瓜的路上给车撞了,没死,却落下了截肢的下场,医药费掏空了全家所有的积蓄,我的大学生活也就此中断了。我回到家里照看了几个月卧床不起的爸爸,然后跑来城里找了这份工作,我虽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可是爸爸却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病**,每天望着窗外的天空雨雪阴晴,沉默得如同冰冷的石头。”
葛兰听得竟落下泪来,而小红早已泪流满面,两姐妹就互相依偎着,都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平静下来,葛兰问起了小红今后的打算,说:“生活尽管不给人以大的希望,但生活总是还得继续吧?”
小红说:“妹妹能够想通这一点挺好。我也想到过死什么的,其实是我傻。死顶个屁用?!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对于将来我也是想好了的,目前先养活着自己,然后找个有钱有样的男人,把自己嫁了算了。”
葛兰说:“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年老珠黄青春不在的时候,男人嫌弃你了一脚把你踹了怎么办?男人总是很喜新厌旧的。”
小红叹了口气,说:“那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船头自然直,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多想无益,打发眼下才是正理啊。”
小红说:“妹妹年轻美貌,前途当然无量,姐姐跟你比真是自渐形秽的紧啊。”
小红说:“时间也不多了,咱们买单走人吧。”
小红说:“有什么不开心不愉快了尽管说给红姐,红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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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光』
青海在这里~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吃不~,~不安,还~~寂寞的煎熬,个中滋味,实难言表。他每日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来回运送石子、沙子、洋灰、砖头、模板、~泥以及大量的建筑废料。劳动~度大,歇息时间少,都云民工痴,谁~其中味?而对于包工头所提出的种种苛刻条件,他和其它的工友们也~过~有~的反驳和~拒,虽然收效甚微,但是这~以证明了民工们不是傻瓜,不是智障,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喜憎有思想的“正常人”。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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