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说不清楚‘在家天天好’的好处,却知道了‘出门事事难’的难法。
老五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才找到大少爷介绍的高尔寿先生。
记得出来的时候,经过李妈的指点,把五元大洋缝在了裤兜里,另外一元,换了纸币。一床毛蓝布的被子,里面扎扎实实捆了两件换洗衣裳,一双线耳子草鞋。上面的土蓝布短褂,之下是土蓝布长裤,脚上一双水爬虫草鞋。手上提的一个口袋里,装着李妈为他烙的两个新麦大饼。走前,李妈还说了走远路脚的重要,于是他把打水爬虫草鞋的一个木板、几根麻绳也放进了口袋,这样,在中午休息时,还可以打双草鞋。根据李妈的指点,这次赶路的走法,不能象鸡毛店说的什么“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而要两头赶路,中间歇气。下午黄昏时分沿着向南的石板路,快速奔走;已经看不清了,才在附近找一些农家小院借住,买点吃食;早上蒙蒙亮动身,在太阳出来之前,找一些山前小庙、路间草堆中休息。问路,一定找老年人,万不可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外乡人,这样免得别人欺生。事实证明了李妈经验的管用,开始的五六天,一直比较顺利。之后,爬坡上坎的路多了,也遇到李妈不曾告诫的事情。
那天中午,天气闷热,他傍着一个麦草垛休息,闻着那阵阵自己熟悉的有点发霉的草香,望着远处灰黛的山峰,茂密的林木,使他感到比较疲乏,不禁眼皮打起架来。突然,他感到自己**裸的小腿上,有一个什么物件在动,他吃惊地把腿一缩,才看见一条几尺长的乌稍蛇慢慢而行,不时还昴起头,嘴巴里伸缩着一对信子。使老五同时伸出的舌头,半天也收不进去。以致急骤的雨点淋**衣服,他也不敢再去靠近草垛。
还有一次,在一个乱葬坟的荒山岗上,一弯新月落下,天罩刚刚密合,就看满山到处闪着萤萤的鬼火,使他不胜惊吓,浑身冷汗,疾步地奔跑,好容易才找到一个小小的吕祖庙。一个老年的道长让他住下,又给了他一点吃的东西。并说那个山岗,过去是一个冤家械斗的场所,死过不少的人,有的没有淹埋,尸首猪拉狗扯,到处有鬼火,也是自然的。你远方人,不用怕的。你与他们无冤无仇,不会找你的。我在这儿多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老五问:这儿去宁县还有多远呀。道长说:我化缘去游过宁县,还有五几天光景吧。只是你得注意路上不太平,偶尔会碰见坏人蛮子来拉娃子的。
老五问:娃子是壮丁吧。道长说:那到不是,是拉你去彝寨,那日子就难说了,天天干苦力,只能吃几个土豆、蒿子粑的,那是永无出头之日呵。
这些话令老五觉得害怕。不过也没有办法。
就在第二天下午,他才不过走十几里地,就发现前面有背枪的人,他想,这一定是抓人当娃子的,吓得他转身就跑,突然听见后面叽里瓦拉的喊叫,随后又听见了枪声,吓得他连毛蓝布被包也甩了。
终于到了昨天的小庙,他已经浑身无力,当夜就发了摆子,时而发抖,时而高烧,他想,怕要死在这里吧。不过,道长为他扯的几剂草药,倒把他的病治好了。于是,在一天晚上,他违背了李妈的教诲,把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道长,甚至和少奶的事也没有隐瞒。而且,又说了想给道长当徒弟的意愿。
道长一笑说:你的尘缘未了,是不必走这条路的。我的修身、炼丹这一套,你学了无益,而且也学不会的。老君的‘五戒’你也学不了的。我看你先想一下,做人也是要讲究规矩的。你就来个三戒吧,一不要口是心非,二不偷盗,三不邪淫。要知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为善必昌,为恶必灭”呵,以后作事做人,就这么办吧。我看你必无大碍,今后还会有发展的,无非是多长一个心就是了。
他认真点头。
道长又说:祸因恶积,福缘善庆。人应该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当然人非圣人,熟能无过。你说了,就好比包袱丢了,何妨以不了了之。那些原来就是身外之物、过去之事。这样吧,小道来日送你一程,走出这个地界,也就是朗朗乾坤了。第二天,道士真的与他同行,把他送出了地界。
分手时,他悄悄拿出一个银洋去敬谢道长。道长微微一笑说:“出门在外,你自己带着吧。我是不要这些身外之物的”。于是老五又下跪为道长磕头。
到了宁县城之后,去高先生的营造厂,又差不多花了三天的时间,不要说毛蓝色的被包和线耳子草鞋已经丢失,连水爬虫草鞋也没有一双了。衣衫烂缕,蓬头赤足,鸠形鹄面,与叫化子已经没有多大差别。全身别无长物,只有贴身短裤里的几个银元和大少爷的一封信了。
老五不懂什么叫营造厂,他只见到过作坊。但他在找高先生住处的时分,他却在这里看见了一段短短的街道铺面,远比范家场的为小;又看见有一顺溜的简易棚子,几根歪七扭八的木头,支撑着蓑草盖的屋顶,房的四壁是用竹片编的墙,屋中铺着草,上面有竹席和七花八素的烂被头。不时进出的人,似乎与自己差不远。不时也可看见衣着比较光鲜三大五粗的汉子。在一间比较规整的房屋边,居然还坐着两个衣服艳丽,脸上敷着厚的粉和打着摩登红的女子,口里正嗑着瓜子。不远处一个铺面门口的如盘的大蒸笼里,还飘散着一股与自己阔别很久的肉的香味。使他不断的吞着口水。
在一个水沟边,他蹲了下来,慢慢流淌的倒影中,现显出他的一副倒霉相来。他用水洗了脸,又理顺自己蓬起的头发。
与这些工棚不同的是高先生的住处,居然是离工棚群有几十步远的一座青瓦小院。想到离开江府几十天,终于找到高先生了,心里顿时有一种兴奋。在从内衣里掏信的当儿,突然听见象炸雷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他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又是不断的山谷回响,他才看见河对岸不远的地方,白色的烟雾和灰黄色的尘土冲天而起,随便即四处飘散。
老五被人指点到第二层一个天井边的房子里,正听见一个人拿腔拿调地唱着《马房放奎》的片断:黑沉沉摸不着马房道,我一步低来一步高;陈文古你做事把心卖了,只怕人饶天不饶----。
他看见这人坐在椅上,却把脚放在桌上,并不断抖着**。看见老五,那人虽然口里停止了唱声,但却仍然抖动着脚,问:“出了什么事?”老五连忙说,我是江府、蓬州江府江少爷给你送信的。那人放下脚站了起来。老五才觉得这人真是高而瘦,如他的名字一样。他那梳理十分光生的在背头下,戴着一付黑筐茶色眼镜,高而狭的鼻子下面居然留着一字胡,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下面是一双黄色皮鞋。他接过了已经有几分皱巴的信,看了一下就问:“江伦武。你是江家的什么人”。
老五说:少爷他爹我喊幺公。
高先生问:江少爷那太太你可认识。
老五听见这个,脸上一阵发红,忙说:我叫她婶。
高先生一笑,她给我该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老五忙说:我走的时间,她正生病呢。
高先生点了一下头,又问:你叔说你想一份工作。真怪,他们大户人家,还不能安一份差事,却要千里迢迢地来找我。问你,你会什么呢?泥木铁石,挑抬挖,写算挂。
老五不知问的啥,忙说:我是栽秧打谷,犁牛戽水,都会的。
高先生说,我这儿开的是营造厂,你懂吗,这儿不是耕田犁地的。我们做的是工程,说白了,要的人就是会开山放炮、修桥铺路,上梁搭桥,清石安座的,你会吗?
老五还是不明白,只好摇头。
高先生问,你在江府几年了?
老五说,十来个年头,原来放牛,以后就耕田种地的。
高先生点点头说:既然你不会手艺,文墨也不高,这样吧,你去当一名伙头军。
老五忙说:我原是怕当壮丁才来这里的,我不去当什么火兵。
高先生说,国战都快打完了,还当什么兵?而且伙头军原不是兵,而是伙夫,帮着做饭的大师父打杂挑水,生火煮饭,这些也不会。
老五说:我倒是跟着我幺公的吴师傅学过两手的,平日里还帮李妈打个下手,我的婶,就是少奶都夸我做菜有滋有味呢。
不知怎么这话引起了高先生的兴味,又问了一些少爷少奶的话,然后说,‘这样吧,你就下我们厂部的伙房去,给伍师傅打下手,平日开饭的人不多,就是几个搞技术、看镜子、发钱记帐的人员,当然,他们都不可得罪的。你少管闲事,少说话。有什么人议论我的,你不要答白,只是你要悄悄告诉我,懂不懂。工钱嘛,先拿小工钱,就和看门老王头搭铺,好不好。另外’,他顺手扯出两件脏衣服,‘洗干净,你拿去穿,做饭时,记着穿上白褂子。还有给厨房伍师傅说一下,今晚有几个监工朋友要来,你也把你江府的手艺露一手,去吧。’
毕竟是在江府中受过薰陶、看见过市面的,在大伙食开罢之后,他又与伍师傅一道,虽然没法做什么拿手的东坡肘子,宫保鸡丁,但那一份麻辣豆腐,一份生爆盐煎肉,一份白切鸡,加上凉拌三丝和酸菜粉丝汤,还有一大壶包谷白干酒,到使得主人和几位客人叫绝之声不断。高先生乘兴向大家介绍说:这位伦武老弟,是江大少奶亲自调教的。大少奶是一个天生尤物,那一股浪劲呀,是不可言传的,她家里就是成都省开饭庄的。怎么样,成都口味吧?今后请大家多多光临呀。说到这儿,他顺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票子,用手指一弹,说:伦武,奖给你的,好好干。老五连忙叫谢不迭。
厨房收拾规矩,伍师傅说,这儿的两个鸡翅,一点白干,你给守门的老王头带去,他无儿无女的,孤身一人,怪可怜的。明早起来早点,生火熬粥,天亮是要开饭的。
一摆谈,才知道老王头居然与老五是一方的人,少不得又熟了许多。人有了着落,心里感到一种异常的轻松,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上床的时候,虽然不时闻着一股子脚丫味,但很快的就入梦了。
他不时也在工棚边上走走,也去街道铺面上转转。自己穿着高先生的旧衣服,就显出了与那批苦力不同的身份。听着工地上不时传来打夯的号子,还觉得十分悦耳。
一次,一阵炮声过后,他听见有人吆喝与奔跑的声音,说是出了事,放炮打死人了。他觉得惊吓,连忙去告诉伍师傅。伍师傅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事,常发生嘛。老五问:那怎么办?伍师傅说,什么怎么办?沟死沟埋,路死路埋,狗肚子是活棺材。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快到铺子给我秤几两花椒面回来,晚上有凉拌菜呢。
买花椒面转来,一个摩登女向他招手说:“来一盘,怎么样,及时行乐呀,今天又去了一个,图个啥?”他想起道长说“祸因恶积”的话,那里还敢停留。就急匆匆的回到了厨房。
成天的打下手、吃饭、睡觉,时光流逝,慢慢的,对面坡上已经可以看见一条坑坑洼洼的毛路了。天气已经秋凉,他盘算着怎么给自己搞一件夹衣。那天上午,高先生通知他,要他把拿手的好菜,什么东坡肘子、宫保鸡丁都要搞上,酒要上有名的曲酒。因为今天要来一位大员,是一个什么工务督察来看工地,你要打点规矩。
在厨房,他与伍师傅谈起这事,说是要注意点,大官来检查,说不准要出什么事的。伍师傅轻蔑一笑,什么狗屁名堂,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是大家发财来了。老五说,怕不是这样,你看谁不怕高先生,而今高先生这么尊重的人,不一样吧。
伍师傅说,你没有听说呀,这些开营造厂的老板,根本就不是一些东西。人说他们是‘一副牛皮——光会吹、两张执照——到处骗、三种香烟——看人发、四季衣服——图光生、五张面孔——时时变、六套手段——分开使。’人精一样的人物呵。不怕你是他安置的人,凭良心,你出去看看,外面那些修路的夫子,那一个不是穷得精打光,瘦得一层皮。高‘野兽’在这儿开酒馆、开赌场,还找一些半开门的娼家,他付的什么钱,转来转去,不是最后都回到了他腰包里了。这种人他妈的什么东西。他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还是精心办菜。老五想到高先生的吩咐,说是有人议论他,一定要告诉他的。但是伍师傅对自己还不错,如果一旦去告发了,伍师傅的饭碗怕也端不成了;道长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就没有开腔。
下午时分,老五又去铺面上买一点佐料,突然听见一个大工棚里传来哭闹的声音。平日里不敢多事的老五,受好奇心的驱使,就到门边瞅了一眼,他只见工棚的梁上,有两小包工头正被鸭儿凫水的吊着。下面坐着一群大小包工。高先生必恭必敬陪着一个衣着讲究、五短身材的八字胡。而八字胡用着下江话在声色俱厉的骂什么,骂人的话,与日妈捣娘不同,很深噢,老五大都不懂,恍惚是说,这条路事关什么戡乱救国,但是修得不好,而且,时间耽误很多。这个赵、钱两位包工,情况特别混帐,今天吊打是轻的,两个月之后,还不完工,上级知道了,一律要军法从事,要杀头的。这时老五才看见果然在旁边站有两个背着棒棒枪的穿黑制服的兵。马上又听见高先生在说着什么,要一个一个的包工,来签字画押。场面杀气腾腾的,老五吓得直抖,连忙赶起回去。
天黑开饭的时候,外面的客厅里,桌上坐着背枪的、开车的一干人,还有两个打扮鲜艳的女人陪酒,大家吆五喝六的闹得不亦乐乎。而在里间高先生的办公室里,一盏气灯正发出惨白的光,不过,令老五十分奇怪的是,除去八字胡督察座上席,下面高先生作陪外,两面却坐着赵、钱两位包工。一个打扮素净但是十分漂亮的女人,正给他们布菜斟酒。老五一面端着精致的菜肴,一面百思不得其解,刚才不是被吊得痛哭流涕,现在怎么又欢天喜地了?
他听见外面有乱哄哄的声音,他问伍师傅,外面发生什么事?
伍师傅说,那些民工成串的**自己的烂被卷,一个个慌忙急火的逃走了。今天肯定发生了啥大事情呀。
老五听说这一消息,心想,人跑完了,路怎么修,高先生会咋办?这还与自己的差事有关呀。真正应该告诉高先生一下。
趁着上汤的时刻,他问:高先生,不晓得菜的咸淡合适不?高先生望了八字胡一眼,八字胡说,不错不错。老五一高兴,忙说:高先生,那些修路的夫子正在成串的逃跑呢。
听见他耽心的口吻,不料席上的四位齐声大笑了起来。高先生还连声叫好。八字胡顺手把女子拉在自己的怀里,摸着小姐的胸脯说,高先生真高,比小月儿小姐的这份还高。工作做了一大半,你才开支几个钱,今天这戏一演,民夫跑得精光,你再搞一批人来收拾收拾,得挣多少呀,你精着呢!高先生忙着说,晓得,晓得,承蒙,承蒙,小月儿,你好好陪督查喝几杯,我看,我们三位还是去把戏演完。”
直至把厨房收拾完毕,老五要去休息的时光,忽然听见几声清脆的枪声。老五有点惊吓,这时看见高先生、两个工头与两位背枪的进来,一个人问:枪声不会吓着谁吧。高先生说:不知道,不过,跑的人听见就不敢回来,没跑的倒要准备跑了。你们休息吧,有人等你们伺候呢。
这一夜,老五失眠,他想,他们干什么呢。并且庆幸自己,如果真是学成了一名什么铁木泥石工的手艺,不是也会获得这付下场吗?他想起,自从老道士教育了我,我真正变得好起来了,运气也好起来了。
随着高先生的得手,老五的生活,也开始觉得滋润,不但人渐渐长得结实,而且,过冬的衣被也添置了起来。高先生不时给几个赏钱,加上伙食原本就不花销,于是就把工资集起来,想到大老爷娘子曾经的安排,人大了,应该成个家,租几亩地,还是干自己熟悉的庄稼活,不定也有个出头之日。于是他工作更加卖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加上对人和气,不但伍师傅对他另眼关照,看门的老王头也把他视同子侄,说是明年什么路修通,营造厂搬新工地,要设法给老五张罗一门亲事。
大凡世界上的事情都说不清楚,就在老五工作更加顺心,公路逐渐成形,高先生又用另一张执照去承包另一项工程时,不知道怎么,高先生差不多有一个月左右不见人影。直至终于有人把高先生用滑竿抬到住地时,高先生有一只脚已经不能沾地了。据高先生说遇见了仇家,把他的脚筋给挑了。也有人说高先生是去玩女人时,与人争风吃醋,被人下了黑手。
更令老五始料不及的是,八字胡的督察又一次来到工地,因为高先生已经无法去工地经营事情了,所以,八字胡并没有来吃什么东西,只是说不能不另作安排,明白无误给高先生下指示,请他算帐走人,有另外的人进场。只是根本没有也把高先生吊在梁上,让他像鸭儿凫水一样。这时,伍师傅也走了。
老五又一次想起了‘祸因恶积’的教导,决不能学高先生的为人。但是也应该像扶持大老爷一样,去对待高先生,少不得精心护理。不过,时间不长,高先生就被家人接回成都省去了。如同大少爷一样,他又为老五介绍了一份工作。
高先生说:谢谢你了,我倒霉的时候你还照顾我。这样吧,听我说,过去在这儿工作的一个画图的帮工程师,目前在会州的公路国道分局工作,你去那里,找碗饭吃吧。我给你写一封信,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次,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老五了,不但有了比较象样的衣服,口袋里也有了几文钱。但是出远门,还是用原来的经验。于是一直不曾动用的五个银元,它们仍然和高先生的介绍信一起,缝在自己贴身的衬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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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世家』
四那位帮工程师姓余,说是在会州的国道分局任职。老五~着高先生送的一套~西~的~,背包打伞~~走了四天,才到了这个~~西康宁属会州的小城。其间还经过了什么孔明寨、天宝~一些地方。沿途虽然~高~险,但会州却在一个小小的平坝~。这个分局就设在东门边一条北街~。余工程师看了高先生的信,慢条细~地说:高先生的为人,虽然不厚道,不过,我们也不希望他是这等结局。高先生倒霉的时候,你还能够尽心去~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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