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佳丽地”。单从这佳丽二字,便可想见江南风光之妩媚旖旎。
安徽池州地界,百余里连绵起伏的**,山不高,却灵秀清幽之极。
时候将近清明,正是早春天气,夜风吹过,有些微的凉意拂面。
天交二更,天上一勾残月,数点寒星,空山沉寂,花落有声。
草木葱茏的崎岖山路上,一个黛衣少女踏着地上斑驳的树影,独自行走。下弦月清淡的光晕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在她袅娜的身段上闪烁出点点碎银。
这是个长相极清秀的少女,神情之间,却带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冰冷和深重的抑郁。一身单薄的绿绡衣衫在夜风里显得有几分不胜寒意。
她的身后,斜插一柄绿穗长剑,身形娇弱中透出几分矫健,眉目之间,颇有几分英气。
少女的发上缚着一条碧绿的缎带,缎带上别着一只翠色欲滴的玉凤,雕琢精良,形像生动逼真,几欲展翅飞去。
少女脚步匆匆,走了许久,终于黛眉微蹙,深深叹了口气:“都三十多里了,怎么就没有一户一家呢?”
这是一片梨树林,白色的梨花飘飞似雪,轻盈泊在她的发际衣衫上,如蝶粉轻絮。少女伸手拂去身上落英,眉头蹙的更紧。
忽然,夜风中传来一缕箫声,音韵袅袅,徘徊低回,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又像是英雄暮年在追忆自己曾经多彩多姿的过去。
袅袅不绝的箫声继续传来,而且越来越深沉愁怨,苍凉感人。
少女娇躯一震,心中只觉一阵莫名的触动,当下鼻子一酸,几乎想大哭一场。
放缓了脚步徐徐前行,梨树林并不深,穿过这片小树林,左侧出现了一条小溪,溪边有一片竹林,竹林边坐着一位黑衣人,正手特一支碧箫吹奏。
夜风徐徐,月华如霜,习习清风穿林而过,一时竹影婆娑,在他身上描绘出驳斑的图画。
少女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莲步轻移,行云流水般移向了正全神吹箫的黑衣人。想等一曲终了,再出言相询。
岂料离那人还有七八丈远,箫声顿止。黑衣人抬起头:“夜深人静,山风浸骨。姑娘何以孤身一人独行在这荒郊山野之中?”
少女怔了一怔,本能地伸手去撤背后长剑。
她本以为自己脚步轻灵,对方又背对自己,不会察觉。岂料还离这么远,黑衣人就发现了她,而且知道她是个姑娘。
黑衣人似能猜出她的心思,解释道:“姑娘轻功妙佳,本来不易察觉,可是姑娘的身形阻住了箫声的一片音流,是以在下才觉察姑娘行踪,至于知道您是位姑娘嘛,那完全是因为姑娘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
少女又怔住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人可以凭一片音流来判定来人的方位,真是匪夷所思。
心中好奇心一起,不禁将一双盈盈波眸投向了黑衣男子。
似是为了配合她的观察,黑衣人转过头来,一双清亮的眼睛闪着星星般的光芒。
这黑衣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至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月光下,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庞如同白玉雕成的一般,柔和温润,有种令人诧异的俊逸出尘。
这人长的不止清秀,而且英俊,修长的剑眉,清峻的眉峰。一双清亮的黑眸,神情之间,总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样子,透出几分淡淡的萧索和寂寞。像个厌倦了富贵的官家公子哥。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徐久,目光落在了他手上那支碧箫上:“好箫!”
黑衣人缓缓起身,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从少女发际扫过,似乎漫不经心的道:“好凤!”
少女面色一变,疾退数步,本能的伸手去护头上碧凤:“尊驾果然也是道上的!”
黑衣人淡淡一笑,笑容带着种嘲讽之意:“用得着那么紧张吗?人生在世,哪个不走道?既走道,便都是道上的,就算在下是什么道上路上的,又能怎样?”
少女粉面倏地罩上了一层寒霜:“尊驾有何企图,不妨划下道来,姑娘一定奉陪到底!”
黑衣人嘴角慵懒上翘,笑容中带有几分倦怠:“企图?有这么严重?图什么?图姑娘的如花容颜,还是图姑娘头上那只活色宝凤?说句实话,美人在下见的实在已不少了。至于姑娘头上碧凤,或许是件宝物,只是……”
他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在下纵然感兴趣,只怕姑娘也不肯奉送吧?”
少女闻言又是一震,再度退后两步,面色更冷:“尊驾果然也是冲着通灵宝凤来的!”说着话,她手已伸出,再度去撤背后长剑。
黑衣人淡然一笑,缓缓转身,面向小溪:“错了,在下只是偶有所感,弄月吹箫而已,并未对姑娘有任何企图,无论碧凤抑或是姑娘本身。陆姑娘不必紧张!”
少女明眸倏睁:“你怎么知道我姓陆?”
黑衣人声音淡然如水:“最近两年,绿蕖仙子芳名正盛,这几日来,碧凤重现江湖之事更是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在下虽僻居山野,也略有所闻,姑娘难道认为此事有什么奇怪之处?”
陆晓黛面色又变了变,突然一咬银牙,转身就走。
黑衣人本来背对着她却仿佛长了后眼一般,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口中缓缓道:“姑娘往西再走里许,半山坡上有户人家可以借宿。”
少女眼珠转动,没有回话,心中却暗自生寒:“这人真是有些邪门啊,怎么他什么事都知道?”
奇怪归奇怪,不过往西走里许有人家倒是事实。
陆晓黛此刻就站在了这户人家的门前。
看样子这还是一个大户人家。在半山坡上依山而建,前后几重院落,建筑宏伟而又不失古雅。
大门前绿树成荫,树荫下有两排石凳。门前挑着两只大红灯笼,上书一大大的“萧”字。想来是户主姓萧。
陆晓黛略作犹豫,抬指轻轻叩了叩门。
纤指刚叩了两下,院内突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轻捷,但却绝不似身怀武功的人。
脚步渐近,有人在里面开门,并且已开口说话,声音又娇又脆,而且来的很急,如同一串珍珠落在玉盘上:“你还记得回来啊,我以为你早忘了家门朝哪儿了呢?”
随着话声,院门打开,探出一个女孩子的头来。宜嗔宜笑的一张瓜子脸上,两只梨涡盛满娇甜的笑意。
陆晓黛怔了一下:这女孩看起来好生面熟!
女孩本是一边开门一边说话,此刻猛抬头瞥见陆晓黛形貌,也似吃了一惊,笑容凝结了片刻,随即又展颜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仙露明珠般莹彻流转:“您是?”
陆晓黛笑了一下:“过路的,想借宿一夜,不知是否方便?”
女孩甜甜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谁还能背着房子走不成?进来吧,外面怪凉的!”
陆晓黛笑笑,走进院子。
院内收拾的异常整洁,一条碎石拼花的小道直通正房。路两旁花木葱茏。正屋两旁斜盖了一溜房屋,与围墙成三角形,并有角门通往后院。
夜风轻拂,阵阵清香在夜空里浮荡。
穿过角门,来到后院,女孩子说:“看样子我哥哥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不如姐姐你就住他的书房吧。我们家人少,所以房子虽不少,却都没收拾。”
陆晓黛迟疑着:“你哥哥的书房?不大好吧!”
女孩子笑:“没关系,只是让你住他的书房,不是卧室。所以他就算回来了,也不愁没地方住。”
书房不大,一明一暗两间,但桌几明亮,摆设的雅致有序,纤尘不染。一条淡白软绡的绣帘隔开了人的视线,看不清内室的摆设。
陆晓黛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娇甜可爱的女孩子叫萧茉儿。家里除了几个老仆、家人,就只有她跟哥哥相依为命!
萧茉儿引陆晓黛进入内室,伸手去展**的白绫缎被。陆晓黛刚要自己动手,夜风中忽然传来一缕深沉悠长的箫声。
陆晓黛“啊”的一声,尚未有所反应,萧茉儿已欢呼着向外跑去:“哥!”
箫声逼近,萧茉儿已到了院中,往院门处跑。陆晓黛也随之走出。
忽然,一条黑影从墙上树影里斜掠而下。伸手揽住了萧茉儿的削肩:“呵呵,丫头,几天不见了,想哥哥不想?”
萧茉儿脸一红,推开了他:“哥,你看你!有客人呢,再说人家都这么大了……”
“客人?呵呵,”黑衣人转向陆晓黛:“陆姑娘好啊!”
陆晓黛沉着脸:“原来这是你家!”口中冷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黑衣人道:“陆姑娘且慢!”
陆晓黛停住脚步,冷冷道:“敢问尊驾还有何指教?”
黑衣人笑道:“既然来了,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吧!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萧,萧茉儿的萧。单字还是一个箫,这次却是“玉人何处教吹箫”的箫字。”
他看起来笑的很轻松很开心很友好的样子,原先在竹林边的寂寞萧索之态早已无踪。
陆晓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自己看见萧茉儿时会觉得很面熟,这兄妹俩长的很像!
看着对方的笑脸,陆晓黛倒不好意思再冷颜以对。
稍稍缓和了一下神情,陆晓黛道:“我,我姓陆……”
萧箫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动人:“陆晓黛,人称绿蕖仙子,分花拂柳剑陆庭秋陆大侠的掌珠。也是当年江湖有名的欧氏双美中的小妹欧世莹欧女侠的爱女!”
陆晓黛退后一步:“我的情况,真的就流传的这么广了吗?”
萧箫摇头:“这倒还不至于,不过在下有一些朋友,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而令尊又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在下出于好奇,所以多了解了一些罢了。”
萧茉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别在这里搅和了,都什么时候了。走了!让陆姐姐早点歇着吧!”
陆晓黛正要说自己不住在这里了,回头看见萧茉儿纯纯的笑,友善的眼眸,这个“不”字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萧箫笑笑:“是,时候不早了,陆姑娘早点歇息吧!走吧,丫头!”说着话,又伸手揽住萧茉儿的肩,二人一同走出。
“萧箫”,“萧箫”……陆晓黛目送二人出门,心中反复重复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忽然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口:萧箫,――箫公子?!
箫公子是近年来江湖中威名正盛的少年高手之一。据说为人风流倜傥,而且颇有侠名。手中一支碧玉箫,江湖罕遇敌手。
莫非,这个萧箫,正是传说中的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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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凤』
烟笼碧树,蝶嬉闲花。陆晓黛心中的郁闷似乎也被这明~的景色~淡了不少。一株浅~的杜鹃花盛开在一块~石畔,有风轻拂,阵阵幽~在风中轻~。陆晓黛俯~掐~一朵,往发际簪~。忽然,一条~色的人影从树梢落~,就落在她面前。陆晓黛一惊,疾退两步,~中鲜花往地~~去。旁边忽然疾~过来一只~,将花捞住,然后那只~一扬,浅~的花朵飞出,刚好斜斜~在了陆晓黛发际,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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