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十一世纪初,北方。九月的一个傍晚,温和的天气。
S城郊一幢简陋狭小的房屋,黯淡的报纸糊过的四壁,屋内一张简单的木制单人床,几件粗陋破旧的家具。
厨房电饭煲噗噗地喷着热汽,文嘉正在一张油漆斑驳的老式写字台上神情贯注地读一本厚厚的书。
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敲门,很大的响动才把文嘉从痴迷中惊醒,他从书上抬起头来,口里应着“来了来了”,快步走了出来。
小女孩稚嫩的口气:叔叔,我妈说让你到我家去跳舞,一定要去。她的口气很坚决。
好了,莹莹,告诉你妈,叔叔还有点事。
文嘉看着孩子可爱的背影,蝴蝶般地飞出了小院,略有所思。
文嘉从毕业到现在,都在为去留而忧心忡忡,一点也没跳舞的兴致。为了维持自己的生计,才带了莹莹这个家教,莹莹母亲也给予他不少照顾。
文嘉正埋头吃饭,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浅施粉黛衣着华艳的三十几岁女人,款款走了出来,文嘉有几分窘迫,屋子凌乱,来人竟无从落座。
正是莹莹母亲,她语气细软:文老师,吃过饭到我那跳舞,几个同学聚会,缺一个舞伴,也没有外人。还有一个孩子要聘家教,她的母亲也来了,正好介绍你认识一下。
文嘉匆匆忙忙吞下了嘴里的饭。对着镜子整了整领带,撩了撩额前散乱的头发,一张英俊的满是书卷气的面孔,在敷着薄尘的镜中映照出来。
黄昏。几辆白色,黑色轿车停在莹莹家门外。
一个外观豪华的别墅,庭院内有喷水池、碎石铺就的曲径、茵茵绿草坪。客厅里正传出悠扬的旋律,透过窗纱,依稀可见绰绰人影,几对男女正相拥而舞。
文嘉心里陡然泛起一股悲凉,一丝落寞在他脸上不经意掠过,他整了整领带又把这不快很快埋藏起来。
灯光黯淡,舞曲悠扬的客厅里,几对人在宽敞大厅中翩翩起舞,几个人正散坐在沙发上闲谈。莹莹母亲把文嘉介绍给一个衣着华丽,正吸着中华香烟,娇艳妩媚的女人。
“文老师,刚毕业大学生,怎么样,小婉,这个舞伴不错吧!”
莹莹母亲口气里带几分调侃。
郑小婉:“又不找老公,干吗那么挑剔?”
郑女士虽然那么说,脸上还是微笑着,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来,示意文嘉坐下。
文嘉有几分拘谨,脸上也微微有些烫热,好在那不停闪烁的镭射灯,遮掩了一切。
又一舞曲甫起,文嘉主动站了起来,请郑女士跳舞。郑女士跳得轻柔妙曼,起伏有致,几个旋转,文嘉就有点汗湿脊背。他有一点紧张,第一次这样搂着一个陌生女人跳舞,第一次这样与一个成熟女人近距离摩擦,她那薄薄衣裙下凸耸的**,让他有几分意乱情迷。
文嘉第一次参加家庭舞会,第一次感受到了舞曲的悠扬与缠绵。那一夜独自躺在**好久没有睡去,他失眠了。因为在那一个日落黄昏的秋天夜晚,他认识了一个叫郑小婉的女人,一个在小城里有影响的独身贵族。一个在舞曲中与他轻轻摩擦,让他失眠的女人。
晚上,文嘉正指导莹莹学外语,他拿一只铅笔与莹莹作口语对练,莹莹学得兴致盎然。客厅里,电话响了。
莹莹母亲:“知道了,我一会给你回话!”
“文老师,郑女士想请咱们吃个便饭,也商量一下她孩子家教的事,没有什么问题吧?”
文嘉略迟疑一下,莹莹母亲:“吃饭,对她们来说还算个什么事儿,你要没有什么应酬,我们就出去,她来车接。”文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花苑大酒楼包间里,偌大一张桌子,只围坐着他们三人。服务员上茶,侍立门边。
郑小婉:“文老师将分配去哪?”
文嘉:“还没有确切消息,昨天在街上遇见一个同学说,好象城里不大好留。”
郑小婉:“现在留城的确难些,得有人帮忙才行,你在这城里没有亲属?”
文嘉:“我爸爸是个乡下农民,城里哪有攀得上的高枝,听天由命罢!”
郑小婉:“我想起来了,我们公司的唐瑶瑶好像有亲属在人事局,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郑小婉是个爽快人,说完,就拨通了瑶瑶手机。
文嘉和郑小婉只一面之缘,她却这样热心帮他,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心里知道,现在无以回报,但总有一天,会加倍报偿的,他暗暗告诫自己!”
文嘉更没想到瑶瑶会是他们一个村的,她小他一届,那时只依稀听人说没考上大学,就去学服装设计,想不到短短几年,竟出落得花容月貌,还坐上了业务经理的位置,真是人不可貌相。在家乡小村里名噪一时的文嘉,不得不靠别人的垂怜关爱,想想人的一生,有时真不可思议。”
夜已经深了,瑶瑶一个人在**辗转不能入睡。
她回想起了遥远的家乡,那轮隔窗而入的清澈明月,夏夜啁啾的虫鸣。
她想起了他们一起上学时的追逐,嬉闹,一个一直守护她的英俊小男孩。
她想起了后来那个小男孩上大学时那个多雾的清晨,一双多情的眼睛,目送他消失在村头的远方,小驴车叮叮咚咚,不绝于耳的铃声……
泪水慢慢地浸润着她的,慢慢又在心田溢满,滚落到腮边,轻轻地滴落。
瑶瑶拿着一摞厚厚的服装设计图,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郑小婉满意地点了点头。
瑶瑶:“总经理,那天你提及的事我已和杜威说了,他答应让他爸爸出面,只是……”
郑小婉:“有困难吗?”
瑶瑶:“今年分配方案已出台了,还是定向,文嘉恐怕在城里留不下。”
郑小婉:“噢,只要尽力,也算尽朋友之谊,你也尽了老乡之谊了,没什么遗憾的,谢谢你了!”
郑小婉别墅,下午。郑巧菊津津有味地听讲,一双好看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文嘉。
电话响了起来。郑巧菊:“妈妈!嗯,知道了。”
郑巧菊:“文老师,我妈妈让你晚走一会,她马上回来,说有事与您商量。”
文嘉猜测自己分配有眉目了。不知是福是祸,但不管怎样,他都会欣然接受的。来自农村,他并不惧怕回到农村。但现实让他无法不回避农村,他明白,如果真的回到了农村,那许多快要成就的一切,都必将付之东流。”
已经很晚了,文嘉仍焦急等着郑小婉,他有些坐卧不宁。
文嘉手机响了,是女朋友林雪的,他们已有五天没通话了。
文嘉:“你好,闲着吗?”
林雪:“哪有你忙,都不知道发个短信问候一声,在哪呢?”
文嘉:“在给一个学生做家教。”
文嘉的回答有些讷讷的,一点也不流畅。
林雪:“几点了,孩子早睡了吧!是给孩子母亲家教吧!”
文嘉:“胡说,你在哪?”
林雪:“在和男朋友看电影,通宵场的,来不来,给你留个位子。”
文嘉:“恭喜你啊!这么快又名花有主了。”
林雪:“那是当然,本公主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吧,都啥时代了。”
文嘉合上了手机,脸色阴暗起来,他不相信林雪说的是真话,但无论怎样林雪都不该这时和他开这样绝情的玩笑,他们已经好了二年。两年中二人也有不少“风风雨雨”。但都没有让她这样“绝情”过,也许是这几天忙晕了头,没有理她,惹翻了她的缘故吧。他想。
郑小婉回来时一身酒气,走路趔趔趄趄,脸色煞白,是文嘉认识她以来,最失态的一次,平素她的举止高雅,谈吐得体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
郑小婉:“文…文老师,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对不起了!”
她口齿不清,进入卫生间狂呕起来,之后就躺在卧室,酣然睡去。
保姆早已走了,文嘉帮巧菊安顿好郑小婉,叫个出租车,就回郊区寓所了。
夜静更深,寓所的灯竟然亮着,文嘉小心靠近窗子,才看清**坐的竟是林雪。
锁孔微响,林雪转过身来,藏匿在门后。
文嘉刚踏进房门,还是被林雪吓了一跳,亏得文嘉隔窗已有提防。
林雪:“这么晚了,才归巢,比小姐早不了多少,是不是嫌银子不要命了。”
文嘉:“今儿特殊。对了,你不是在通宵影院吗?男朋友领来了吗?”
林雪:“没良心的,还说我呢,等得人都快白头发了,也就是等你,否则本公主早就打道回府了。”
文嘉:“谢谢公主厚爱,劳您久等了,在下认罚还不行吗?”
林雪打起了窗帘,二人热烈地拥吻在一起。文嘉搂抱着她有点火热,吻得也有几分忘我,林雪娇小玲珑的身子在他怀抱里,被挤压的有些疼,那双柔媚的眼睛,微合着,脸颊红润,长发撩拨的他更有几分难耐。忽然他的手就不安分起来,从后背慢慢的旋转过来,触到了她的挺挺的**。她没有拒绝,只是娇滴滴的对他说,今夜我是你的女人……
那一晚,他们没有去看通宵电影,林雪知道他太累了。赏给他一个热烈缠绵的吻,作为电话中‘绝情’的补偿。文嘉**地拥抱着她,有几分冲动,最后还是理智地停止了,他还不想在这个时候‘乘人之危’不管今后他能不能得到她,他都会感激她的爱。”
文嘉携着林雪手悠然漫游在小城不大的广场上。
从毕业到现在近两个月的时间,文嘉一直在为自己的糊口而奔波,从没这样轻闲过,散荡过。他不想从家里再要钱,父亲的脑血栓已把家里的本来就不多的积蓄用光,还借了不少外债。
文嘉突然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长有络腮胡子的壮汉,不禁惊喜万分。
“二哥,真的是你吗?太巧了,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叫鲁二宝,是文嘉的同乡,他也惊喜的问“文嘉,你在城里工作了吗?”
我刚毕业,还没分配,你来多久了,在哪工作?
鲁二宝:“我刚来几个月,在鸿都娱乐城当保安。”
鲁二宝见着文嘉而格外惊喜,言语有些结结巴巴。
文嘉忙把林雪拉过来,介绍说:“这是我同学。”林雪也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鲁二宝麻利地掏出名片,赫然印着“鸿都娱乐城保安队长”一行小字下是“鲁二宝”三个烫金大号字。
临别时二宝一劲嘱咐,抽空到娱乐城去玩,由他安排,仿佛他是那总经理。
文嘉接到了通知,他被分配到乡下了。
长途客运站旁。林雪**地抱着文嘉,泪眼模糊。
文嘉曾在日记里写到:离开这个城市,我一定还会回来,也许那时候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时间能证明一切价值,时间同样能消磨掉许多美好的东西。
我无法对林雪表白什么,我知道她对我心中有多爱,她可以把一切都无所求的送给我,这样的情感,除了铭记之外,还该用什么样的言词去表达呢?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我心中涌动的泪水,能无声地表白一切。
汽车要开动时,二宝才从出租上跑下来,他满头满脸的汗,手里提着满满两大包东西,正东张西望,直到文嘉从车窗探出头来,他才喘吁吁地跑过来,嘴里还不停地抱怨:“咋不早点告诉二哥一声,好多话儿没跟你说呢?”
汽车开动时,文嘉也看到了瑶瑶,她没有走近汽车,但她分明已经看见了他,只是远远地漂亮的如风景一般向他招了招手,她旁边站着一个英俊男人,从车上刚刚下来,猜不错的话,该是她的男朋友杜威。
文嘉迟疑好久,临走时还是给瑶瑶打了电话,不管怎样,她曾经帮助过他,又是他乡遇故知。
她回话也很简短,只说不久前刚回柳树屯,家里也没什么事,后来又耐人寻味地补充一句,如果明天有空我到车站送你。
他离去的消息,文嘉没告诉郑小婉,怕她疑心。
他已囊中羞涩,终于也没收菊菊家教费,当时五百元对他这个穷学生是个不小的数字,他想以后会给郑小婉一个说明。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心理,他总觉得郑小婉在他今后的生活道路上会起作用,只是那个想法遥不可及,模糊的看不清一点眉目。
汽车转出市区,就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旷野,公路两旁高大茂密的杨树,随路而行,迤逦远去,到柳河坝镇要三个小时行程,这是文嘉魂牵梦萦的归途。
文嘉靠着车窗,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绿色原野,心头不禁泛起了难以抑制的悲酸,在这城乡往返的路途上,无数次都引起他无边的遐想。
他以为自己跳出了这个闭塞的小圈子,能靠才力走进外面的大世界然后走进那梦幻般的城市,像那些成功人士一样,轻轻地触碰一下事业的琴弦,就能腾达于万人之上,受景仰瞩目。想不到结局总是这样寥落。
苦读四年,刚刚凭着勤奋聪颖,在同学中证明了自己的身价,吐气扬眉,想不到命运的波浪又把他推跌到了‘谷底’,也许他终生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又如一只为维系生命而四处苦苦奔波的蚂蚁,永远在人脚下寻找自己的幸福或悲哀。”
车上乘客都摇摇欲睡,车里闷热。只有流浪歌那优美悲怆的旋律回荡着。文嘉头脑昏胀,四年大学生活梦幻般飘渺而去。
刚入学时的欢畅,还没有平静的激动,眼望着窗外美好景致,心如俊鸟出笼般在蓝天里游翔,那空中掠过的飞鸟也幻化成了自己。
在人头攒动的校园舞台上受奖,台下掌声欢动,心潮澎湃的洋洋自得。
刚刚有小文发表在报纸上时的眼空四海,虚无的清高。
在教委门前接过分配通知书时的委顿和无奈,迈出大门时沉重的脚步。
在长途客运站的偏僻一隅,林雪深情的目送……
他想着想着,泪水就慢慢的滴落下来,他没有用手拂拭,只任它肆意泛滥。
汽车转过了山嘴,在一个依山傍水被密密柳树遮蔽的小村落旁停下来,文嘉独自一人搬下行李和一个沉重提包,提包的拉链已经坏了。**沉甸甸提包里装的书。
在这个炊烟袅袅,倦鸟归巢,日将西坠的傍晚,文嘉又回到了生长自己的故土。
站在村口,家里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也没有人来接站,他显得孤零可怜,通往村里的委委曲曲土路,寂静的躺在那,没有一个人,文嘉犹疑着。
突然,公路上响起了一串清脆铃声,一个老汉驾着毛驴车从远处而来,车上坐着两个戴遮阳帽,不像农民穿着打扮的女人。临近,文嘉才看出,赶车的是唐瑶爸爸唐文山,车上坐的两个人,一个是唐瑶妹妹,一个是唐瑶嫂子。三人刚刚从地里回来。文山老汉头发花白一脸黑皱,正睁着一双老眼仔细地辨认村头上这个“不速之客”。
文嘉依稀地听到了唐瑶妹妹蚊蚋般的轻声:“好像是文家大学生回来了。”
唐老汉毫不迟疑地拽住摇头晃脑,走兴正浓的小毛驴,停在文嘉行李旁,唐琼和她嫂子也跳下车。
唐老汉:“咋啦,这是放暑假了?”
文嘉:“唐伯,你老人家身子骨还好,这么晚才从地里回来?”
“这不是今年多种几亩地花生,挣不了几个钱,倒是操劳人,起早贪晚熬在地里,脱不开身。”
唐琼和嫂子正愣神,老汉催促:“还傻愣着,快帮把手,把东西放到车上……”老人古道热肠,像所有的黑土地的人一样让文嘉这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心里生出感激。
山高月小读文嘉日记有这样记叙:“在颠簸的小毛驴车上,我没有透露瑶瑶的消息,对于我这样一个落魄的人即使说出远在都市里瑶瑶消息,也无法引起他们的震动。让我惊异的是,文家真是养了两只画眉鸟,二闺女琼琼,虽不施粉黛,那俏眉俊眼,略略拘谨的行止,柔媚的体态,也别有一番让人心动的韵致,她已不是挂两只翘翘羊角辫的小姑娘了。一头棕色长发,散披在瘦削的肩上,戴一顶火焰般遮阳帽,完全一个城里女郎的模样……”
爸爸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悲哀,在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文嘉还是读出了他难以遮掩的内心深处的失望,父亲的心像一潭深湖,命运的潮起潮落,都难以撼动那深渊的湖底。那深潭中积沉太多沉默,一颗历经沧桑的心,因太多的吹风雨淋,用沉默来应对一切,这许是智者的选择。
文嘉的归来,无形中又给这个家庭增加了沉重负担,婚姻问题,成了所有问题中最大的问题。在乡下,文嘉这个年龄早过了谈婚论嫁的黄金时段,比他小四五岁的小伙子儿都已订了亲,十八九岁的姑娘,稍稍有点姿色的,也早都名花有主了。”
哥哥和嫂子很晚才从地里回来,他们在守着一架瓜棚,为了增加收入,今年又种了四亩地香瓜。刚满二岁的小侄儿,正咿呀学语,歪歪斜斜地练习走路,一双好奇的眼睛,定定地看西洋景一样看着他,妈妈让他喊小叔,那嘟嘟的**,只顾吃他买来的零食。
哥嫂没分出另过,他们住对门全家还吃在一起。在乡下养一套车马一年算下来是一笔数目很大开销,虽说家里已筹了一些资金,但哥哥刚结婚三年,又供一个大学生,地又不多,经济上想像得出已捉襟见肘了。
嫂子刚推开黑漆大门,早已等得静不心来的小侄儿,就扬着小手喊妈,文嘉也迎候出去,看到嫂子的臂弯里还挎着一捆野菜。
嫂子:“刚回来的,放假了吧?”
文嘉:“放长假了,分到咱柳河坝中学,过两天报到。”
嫂子:“那可怪好的,你小侄儿上学不用犯愁了,咱家自己有老师了。一个人回来的,没把对象领回来?”
妈妈:“还对象呢!分到乡下了,谁还稀罕跟他,自己对着镜子照照自己吧!”
嫂子:“妈,看你说的,人那古书都说‘棒打鸳鸯两不离’,分到乡下就经不住考验了,城里人现在把咱们乡下都当成动感地带了。你没看咱喂兔子的野菜,在城里菜摊上可值钱呢!那些人吃腻了大鱼大肉,把这野生野长的东西都当成减肥的绿色食品了。”
妈妈:“那明天你就到城里卖野菜去吧,省得没日没夜厢守在地里,白天晒个溜秋黑,夜里蚊子把人咬个贼死!”
爸爸:“你俩别费神拌嘴,都是没谱的事,几点了,快吃完饭把文浩换回来,说不定他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腔了。”爸爸的脑血栓还没痊愈,话语还很含糊。
夜阑人静,父亲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母亲那一晚也没有睡实。
文嘉一觉醒来,听到两位老人正喁喁私语。
父亲:“二儿分乡下可愁人了,下步棋咋走,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老大盖房子地方都要了,不盖不行!盖了房子一头炕热,老二的婚事还得一笔钱,总不能找着了媳妇,打不起彩礼吧!”
母亲:“二儿刚毕业,刚出校门有多大脓水,不帮他还行,孩子个头长得不矮,可毕竟还是个嫩娃子!”
父亲:“不知那个叫啥雪的女孩子跟他处咋样了?”
母亲:“刚迈门槛,二儿也没说,现在城里女孩子,多是水性杨花的,今天跟这个好,明天跟那个孬,谁能定准弦,看二儿的声气八成够呛!”
父亲:“……”
窗外一轮明月亮亮地照着,墙角的虫鸣声断断续续,带有几分疲倦,偶有轻风吹响窗棂,发出咔啦啦的轻微响声,象是打碎了一个酝酿已久的梦。
文嘉日记:“摇晃了一天的我,早已疲倦不堪,在公交车里,连身子都摇**。但那夜一觉醒,却没有丝毫的睡意。父母的话我听得真切入耳,他们是实打实地来考虑我的问题,多年苦难使他们几乎没有了梦想,在近乎麻木的思想里滋出的都是沉重实在的想法,我还能说些什么,我该说些什么。”
文嘉和文浩在田地里拨大草,嫂子背着喷药壶给瓜秧打药,汗水已洇**嫂子背上一片,她来回走着,她前面的喷头上弥漫起一阵烟雾,在夕阳的映照下,幻出彩虹般的美景。
文浩:“你和那个叫林雪的处得怎么样,她知不知道你分配到柳河坝?”
文嘉:“分配通知就是她给我送的,她一直守在市教委的分置办,也为我找了几个亲戚,这两个月跑前跑后没少操劳,可今年分配政策实在让人没有法,就得以后等机会了。”
文浩:“柳河坝中学也不错,干什么都得靠自己,积蓄实力,等待机遇。古人不是说人在逆境,要学会韬光养晦吗?这话说说容易,真正做起来难,所以一定要有耐性,在困境中咬牙挺过去。”
文嘉日记:“哥哥长我两岁,几年生活磨砺已使他成熟许多,里里外外操持这个不富裕的家,使他的面相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也黑许多。
他早我一届,本来也考上了高中,但家境困窘,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几年来帮助父亲风风雨雨,奔波忙碌,为我筹集了大笔学费,自己的婚事却办得潦草,至今嫂子在人前背后还常常叨叨咕咕,翻过去小肠,说哥哥指山卖磨,骗她到手,把过去承诺当成了一纸空文。
我不知道我的归来,会给这个温和的家这个平淡的日子,带来什么‘恶果’,我甚至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酸。
但我又能怎样,我又该怎样?几天来一直暗问自己,我只感到一阵阵的悲怅和空茫,找不到一条充满光明的路。”
一家人围坐在炕上吃饭。简单的饭食,馒头,葱酱,肉炖豆腐和凉拌土豆。
哥哥吃葱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是一种农民的吃相,母亲坐在炕边盛饭,父亲喝着劣质的白酒,就着生花生米,意味深长,品咂有味。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显得肃穆而凝重,嫂子竟毫无顾忌地半裸着白白的胸脯,给孩子喂奶,孩子**嚅动着,半睡半醒。文嘉不抬头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文嘉伏案备课,工工整整地书写教案。他那一手洒脱漂亮的行楷,让一些老教师啧啧称赞。
课堂上文嘉如行云流水的背诵,赢得了阵阵掌声,他讲解清晰,思路开阔,孩子们踊跃起来。
课间孩子们围拢过来,亲切地和文嘉交流,如一只只可爱的活泼的**雀。文嘉耐心细致地给孩子们讲解练习,与课堂上调皮的学生促膝谈心,交流思想。
操场上文嘉优美的跨栏动作,让那些体育老师不禁刮目相看。
文嘉日记:“我用英语开始了语文课开场白,孩子们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我那暗中苦苦的努力,终于换来了掌声,我并不激动因为我付出了太多的汗水,我相信,我还会换取更大的回报。生活就是这样的法则‘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孩子们是一群天真的小鸟,老师就是要把他们引向翱翔的天空。
文嘉骑着自行车,在放学的人流中显映出来,他脸上愁云与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面容洋溢着会心的微笑。
文嘉日记::“几个月的工作,我似乎忘掉了分配带来的不快,那颗受伤的心渐渐平复了。走进了生活才渐渐明白,象我一样的被‘埋没’的人才,实在大有人在,生活让他们学会了忍隐和沉默,
我也收到了林雪几个电话,她已跳出教育界,在政府负责编撰地方志,她一直热切地邀请我,但我是不是该‘现实’一点。”
文嘉如往常一样上完第二节,准备回办公室,一位同事神秘兮兮冲文嘉诡谲一笑:“文老师,有嘉宾来访。”
文嘉懵懵然一头雾水,林雪正端坐在办公室里。
林雪的学生模样已荡然无存,一身南韩的高档哥的套裙,紧裹着娇媚得体的身材,凸显出体态的颀长秀美,虽没有城里女孩的显山露水,一颦一笑,仍不失典雅和高贵。显然经过种植的眼睫,映衬一双明眸更显清澈,她正看着走进来一身一手粉笔屑的文嘉,带着几分无言的怨怒。
林雪:“久违了,文老师,还认得老同学吗?”
文嘉听出语意里深藏的不满,忙辨白道:“说哪里的话,怎么忘记高贵的白雪公主,不知光临,有失远迎!”
林雪:“没课了,我们借个地儿说话好吗?大远的来探望你,总得讨一杯冷茶吧!”
文嘉:“好!我们到附近饭馆坐一坐吧。”
文嘉到教务处请了假,陪林雪走出来,两个人的心里都有许多话要说,又好像都忘记了开头,只有相跟相随的脚步声,敲击着坑洼不平的路面。
文嘉日记:“林雪的不期而至,让我有些吃惊。我只想用沉默来了断那一段缠绵的恋情,但我错了。我知道我这种做法,深深地伤害了依然热恋着我的林雪那颗忠诚的心。”
文嘉没有邀林雪到家,虽然那柳河坝离柳树屯仅有四公里远,因为她的到来,会给他带来许多不便,其实,他还是不想向她坦露真实的一切。
在柳树坝车站旁的树林里,文嘉还是深深地吻了她,他**地拥抱着那渐渐丰满起来的成熟女人的身体,真的有些陶醉了,在他们的深吻和拥抱中,文嘉有生以来那块男性的领地苏醒了。
望着汽车绝尘远去,文嘉眼里又一次蓄满了热热的泪水。
文嘉日记:“我无法面对,我无法回答她那一连串的责问。我只能愚蠢地回答,我不想连累你。我明白,以后我也许永远无法找到那份痴恋的情怀,在我心里,在多少个不眠的夜里,在我梦见林雪的时候,我都不止一次地重复过这句不曾变更的话,想不到,这梦境中的一幕,真在生活中上演了,那上演的生活又仿佛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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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件紧~套装,细嫩的前~和臂膀~露在外面,虽不十分的显山露水,也撩得不少~朝思暮想,思绪飞扬』
文嘉醒的时候,家人都已起~了,只他一个孤零零地~在炕~,他匆匆忙忙的~漱,见院里~亲领着小侄儿给小~子喂草,那一只只油光光的小白~,长着~对小~眼睛,很逗人喜爱。那一长排~笼子都是文浩~工编制的,~~管、休息室、产房、活动室,也都构造得合理而又别致。在农家院,哥哥是一把好~,头脑灵活又能吃苦耐劳,但经济还是不够宽裕。有时文嘉对农村的现实很失望,尤其看到一家人省吃俭用,一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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