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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世》

第1章一个地痞的道白

作者:藿香正气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如何抛尸?时间,地点,人物?杨龙君是怎样被你推入大海的?动机是什么?说清楚,戴罪立功,兴许给你判个死缓。刑侦处武处长的话语缓慢而严肃,声音如老人紫青血管里的浓稠血液,在费奇贵耳边流动着。冰凉的可怕。

费奇贵一哆嗦,眼前就浮现出一张浮肿灰白的脸,散乱着头发,红舌头伸出来二尺长隐约在灯影里。但他毕竟是老江湖,心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我没作孽!我没作孽!起码这次我不是主谋!我哪次又是主谋呢!这次又是。总是帮凶,总是身不由己。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对!对!永远不能自己作主!嘿嘿!费五心里窃笑了,为自己的聪明。费奇贵的小名叫费五。过了几秒钟,费五终于抬起那双还有点惊慌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尴尬地扫视了一下审讯者们,挤出来一个哭脸来。

笑什么笑?没听见处长问话?审讯者之一,一个白面书生严肃地喝道。

这一声喝叫却让费五轻松起来,本来冰冷的气氛变得活跃了。我堂堂费五怕过谁?又不是第一次跟条子打交道。胎毛未退的兔崽子也敢冲着老子吆五喝六!这家伙皮肤真白啊,像个娘们!在古时候,可以唱青衣了。伊——乙——呀——想死咱家了!费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拢了拢散佚的精神,轻快地简直有点得意,嬉皮笑脸地说,这事看起来很简单,但又像根麻花:像咱这样聪明人总是把简单的事搞的像根麻花。我有些事知道,有些事不知道。知道的没有不知道的多;不知道的没有不知道的少。真的不知道咋说。

别废话!照实说!白面书生又一声喝。

好,好,我说,我说。十二月二十四日,这是我老妈在我被抓,要被押来时告诉我的时间,说让我老实交待,好好回忆一下当天的情况,好向您老总说得清楚,道个明白。

我们又不是总经理董事长!哪儿来的老总?武处长,你是老总吗?你看武处长摇头了吗?所以,叫警察同志!白面书生红着脸纠正道,仿佛倒是自己犯了错误在争辩。

好,好,警察同志!警察又不都是同志?哦,我又多嘴了!我说,那天,我和朋友没球事干。我没有固定的活干。我会修车,有时就帮着朋友到他们的汽车修理店帮衬帮衬。这天,天很冷。还吹着西北风。那风啪-啪-地打在脸上,跟鞭子抽在驴屁股上差不多。我他妈的真不愿出去,也不该出去。你看看一出门,天上就掉下来这些祸水来啊!真是祸从天降,福不双至啊!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啊!唉!那天很冷。我们六个人在猫崽儿店里打牌。。。。。。

谁是猫崽儿?武处长悠然地品着盖碗里的龙井,欣赏着秋叶般沉浮的茶舞,悠然地插了一句。

一个朋友,费五愣了一下说,猫崽是我的一个朋友。

费五有点惊恐的眼光在武处长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又挤出一个苦笑来,好象在询问,我能接着说吧?

武处长悠然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微笑着说,接着说。停了一秒钟,见费五还不说话,又说,怎么不说啦?同时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费五又拢了拢精神接着说道,

大概早上十点钟,君哥打我手机说有活干。我说我不想出门。那天的天啊,跟黑锅差不多,白天跟晚上差不多,晚上还她妈的有星星呢!我真怕天上的黑风怪把我抓走。谁他妈没事往外边跑!这催命的家伙催的猴儿急。我没办法只好就去了。到了那里,我看见他跟一个个头高高的,面皮白净,穿一身黑色学生服的小伙子站在一起。我想,这个人一定是给活干的客人了。我走过去,君哥嫌我来得晚了。君哥说,活很简单。把这个箱子扔到大海里。完事后,一人八十块钱。我说,闲着也是闲着。其实我那时确实有点高兴了。君哥我们俩加上那小伙子三个人把那个木箱子搬到出租车上。

谁的出租车?

是君哥的出租车。他是的哥。的哥,你知道吧?的哥,的姐,就是开出租车的。

又来了,接着说后来发生的情况。

你说吧,那木箱子不怎么大,也就这么长,这么宽。还真他妈的沉。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好好的箱子为什么扔到大海里去?会不会是抛尸什么的?我很有探子头脑的。小时候,最爱看侦探片,什么名侦探科南啦,007啦,福尔摩斯啦,我都喜欢。不瞒您说,小时候还想着当一名条子呢,啊不,是。。。。。。侦探警察,对,侦探警察。现在,唉,倒成了你们的阶下囚了。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我就无比地伤心落泪啊!

费五沮丧地盯着灰白的窗户玻璃,窗户外是灰白的天空。今天跟那天其实也差不多。擤了一把鼻涕,费五接着说,

当时我问里边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小伙子说,是他收集的石子。我很奇怪。他就打开箱盖让我们看。是石子,大大小小的石子。他还说他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石子。小时候喜欢收集烟盒,长大了又喜欢收集邮票,现在喜欢收集石子。只是这些石子都不要了,说不要重复的。解释了一大通,跟真事似的。其实呢,我才不在乎箱子里是什么呢,只要给钱就干啊。那是一个红木箱。我不喜欢红色,那颜色太刺眼。咳,咳,有没有烟,给根抽抽?

没有。快接着说。

人性化,大哥,人性化!美国人都说咱中国人没人权!就一根,谢谢大哥,谢谢老总!

抽着烟,好好想想怎么说,说得好了,算你立功,判个死缓。武处长看起来并不讨厌费五。

大哥,不是我杀的啊!你刚才说什么死缓死缓的。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啊!

你杀人与否,咱们自有公断。我们不再给你判死缓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

费五用他焦黄的手指接过武处长手里的吸剩下的烟头来,哆哆嗦嗦地送到嘴边,深深地吸了几口,吸着鼻子。蓝色的烟圈升腾,升腾,碰到耀眼的灯泡慢慢的变形变淡。他的思绪也在晃眼的电灯泡灯光里回到了十二月二十三日那个上午。



费五说得没错。那天阴冷冰凉,太阳仿佛被冻结住了,阳光亦然没有一丝热量。街上的行人稀少,车辆也不多。市民们都暖暖和和地窝在家里看电视,与孩子们共享天伦之乐。那天是星期天。猫崽儿烟雾缭绕的狭促的卧室里传来响亮的摔牌声,六个人血红的眼睛证明他们已经一晚上没睡觉了。有人输红了眼睛,有人赢红了眼睛,但大部分人只是熬红了眼睛。突然,叮铃铃,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谁的手机?一个人斜着眼睛边看身边的费五的牌边问。我的,费五说。接了电话走出门,外面的清寒让费五打了个寒颤,费五赶紧缩回房间,接了电话。回来后,犹豫了犹豫说,有事出去一趟。五个人齐声说,他妈的,扫兴!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输不起了吧?费五说,一会儿就回来。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五个人齐声说,不用看,你就是那么小气!接着是一阵哄笑,嗡嗡的笑声在寂静的早晨空气里传出去很远,当然也穿透了薄薄的墙壁,招来了被噪音折腾了一夜,刚刚入睡的老翁的不住声的诅咒。

费五还是穿上油污的大棉衣,扣上头盔,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到外四路一个加油站。那里是他和杨龙君约定的地点。

当费五抬那木箱子时,他确实感到很沉重。不过他脑海里根本没有什么抛尸大海的情景,他只管抬东西,对于自己干的活儿从来都不关心。寒冷不只冻麻了他的手脚,而且冻麻了他的大脑。而且,他还沉浸在牌海之中。玩了一个通宵让费五这个一米八五的汉子抬箱子时有点吃力,因为张君和小伙子抬一头,他自己抬一头。他暗骂杨龙君,畜牲,每次都让我干重活,自己干轻活。如果他知道孔子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至理名言,他一定会深刻体会到孔子之所以为孔子,而他费奇贵之所以自己抬一头,但是他现在只能骂声她妈的了事了,而且还只是在心里。

破烂的出租车颠簸在沿海大道上。冰冷的风从车门缝里**一把把冰刀似的。三个人的语言被冻结了,只有车厢里的红木箱不知怎么得发出吱吱吱的尖声,仿佛老鼠的叫声,还有就是咆哮的风声,还有就是死神沉默的声音,还有窗外铅块似的冻云。费五蜷缩着,浑身打着颤,惊奇地发现那个小伙子——客户——竟然仿佛一点没有感觉到这寒冷的刺骨,木然地纹丝不动。

杨龙君心里自有一版地图。他胸有成竹地把车开到一处距离A城最近的山崖上。这个山崖叫人见愁山崖。这里人迹罕至,危高笔直的山崖下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是寻死轻生者们的佳选。海风掀起的巨浪在崖壁上撞成碎玉,带着沫子退下,又撞碎,又退下,发出轰轰的巨响。

杨龙君说,就这儿吧。小伙子说,离城近了点吧?杨龙君诡秘地笑笑,说,不近,这里有什么干不得的。小伙子苍白的脸看不出什么来,只茫然地说,好吧,就这儿吧。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抬到崖边,喊着号子:一,二,三,扔!

黑色的箱子经历了一段小抛物线之后,垂直落下去,越来越小,最终以砰的一声脆响结束了它的飞行。小伙子说,我们回去吧。费五抢在杨龙君之前说,我们的工钱先开了吧。杨龙君代小伙子回答说,已经开了。杨龙君把费五拉到一边,偷偷地说,再干一次?最后一次!费五吓了一跳,这事情来的毕竟太突然了。他的心怦怦地跳着,用眼角扫了一下疑惑的小伙子。做还是不做?很简单,不能再做了,我都三十多了,监狱进了三次,大半生是在那里度过的。在里面虽然也没什么,但有一点:不能娶媳妇啊!爸妈说了,别的他们不管,他们就要求他赶紧结婚生子,了却他们的心事。怎么那么多好事都让别人摊上了,坏事都让我摊上了呢?不公平啊!这次可能侥幸吗?还是不干了吧!我没那么好的命。要是命好,早抢银行成功了。超市里的小隋好像对我有意思呢!不能做这事!决定了以后,费五挺起腰杆说,我不想再进监狱了。我不做了。你最好也别做。杨龙君骂道,孬种,你怕了?费五说,不是怕。杨龙君虎视眈眈地盯着费五。费五很怕杨龙君,甚至比怕警察还厉害。突然,小伙子不耐烦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对峙,走吧!挺冷的!杨龙君狞笑着转过身去,对着小伙子,退后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把水果刀来,恶狠狠地对客户说,小哥,对不起了,把你的钱包交出来!要不,这悬崖就是你的墓地!小伙子没有反抗,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掠过他的眼睛。他笑着从羽绒服的内口袋里取出钱包递给张君。杨龙君接过来,眼睛疑惑地盯着小伙子,把钱包递给费五让他打开看看有多少钱。费五说,只五百四十多块钱,还有三张卡。杨龙君说,密码!小伙子很痛快地说,847454。杨龙君问费五,是在这儿看着人还是到城里取钱。费五想了想说,去取钱。

费五在车上突然想,妈的,我这还不是帮了他吗。妈的,君哥你干点什么不好,净干这缺德事,还把俺拉下了水。这抢劫可不是小事,跟**差不多。真他妈衰!这要逮起来,少了说又得十几年。我该怎么办?报警?不够哥们!不干了?君哥还等着我呢。有主意了,这钱我一分钱不要,只当是助人为乐了。费五高高兴兴地顺利地取了钱,三个卡总共九千多块钱。开车回到他们抛箱子的悬崖,走出车子,往下拉了拉绒线帽,想着,真他妈的冷啊。快到山崖边,他抬起头,突然发现崖上本应有的两个人不见了!费五不禁打了个冷战。君哥把那人拉到背风处了吗?风这么大,嗯,应该是。费五在呼叫了四十五声,找了四处犄角旮旯发现仍没有两个人的迹象时,否定了以前的推论,而且隐隐地意识到这件事,这件在他看来又是老天作弄,天上掉下来的祸事,注定又要把他本已暗淡的生活推向新的深渊。



事就是这样。老总,我是清白的,我是无辜的,我是。。。。。。反正我只是个小角色,是配角,只是个跑龙套的,这不还把钱给了您。主动报案。张君是主谋。这小子净干些缺德的事。他妈的现在这小子一定是杀了人躲了起来。老总,我真的不知道张君躲在什么地方。我要是知道了,我会马上立刻报告您老的,您能不能放了我啊?现在?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中有多病的糟糕之妻。他们听见我来自首,唉,他们以为我有要进局子了,都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偷车的大事,哭得死去活来的。他们是真的都不懂法,不像咱们市领导犯了罪说不懂法那样瞎说。。。。。。

行了。扯什么市领导!好小子,净废话!刚才还说没结婚,现在又是糟糠之妻,又是八岁小孩,怎么会事儿啊?武处长笑嗔道。说你自己的事!你说了这么多,我只问你一句话,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杀人,不是主谋而是从犯。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空话,而我们不能说,以想象为准绳,以空话为依据吧?

武处长不无得意地注视着费五的紫胀的脸接着说,案情扑朔迷离,但是我们掌握了很多证据,而这些证据显然对你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有利,虽然你在叙述时把自己摘得很清白,这从某种程度上不得不加重了我们对你的怀疑,你明白么?我们在还没有足够理由证明你是无辜的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不会诬陷一个好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待定。朋友,用不着沮丧。男子汉就要拿得起放得下,谁不进几次监狱,打几次官司?我们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列,之所以这样说,你想,我们天天陪着你,这跟你被关在这里有什么区别?我们就不感到麻烦嘛!关押与被关押只是形式上的问题而已。我才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孩,中有糟糠之妻,家庭的重担只比你更重,但我却不像你那样怨天尤人,杞人忧天。该发生的事情你拼了命也在所难免,不该发生的事情你拼了命也不能在所难免。

这么说,老总你也是信命的。我就信命。可是我的命也太他妈的苦了吧。你给我评评理,打够级的我们六个人,张君为什么就挑上了我了呢?为什么不是别人呢?他们跟张君的关系又不比俺差!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不要大声喊叫!白面书生喝道。像我们处长说的,监狱有什么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进监狱啊?

我这不是在监狱里了吗?

照你这么说,就没什么监狱不监狱了,如果连您也认为跟我们是一样的话。你是管着我们的,跟我们正相反,你们却说来说去说成了跟我们一样。老总们,你真能忽悠。费五显然忘记了自己在跟谁在说话。不过庆幸的是武处长并没有喝斥住费五,而是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仿佛他们在探讨问题,而不是在审讯与被审讯;仿佛费五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不管他怎么说,自己都不应该生气。白面书生被眼前的对话惊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这些对他这个新来的来说理解起来还有点困难,有点始料未及,有点背离理想。

看来你还不算糊涂。我说的话你部分能听得懂,这很好。下午再谈吧,你看起来很疲惫。好好吃饭!我们看守所的饭食还不算坏。叮嘱玩了后,武处长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费五,笑了笑,拍了拍屁股,轻轻扭了几下脖子,证明自己已经为这件案子难为自己了。武处长走到门口停下,对着站在门旁的民警嘀咕了几句话,然后率领白面书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

武处长和白面书生小李吃饱喝足,回到办公室后,突然决定不再审讯费五,因为他认为这小子无疑是个很狡猾的老狐狸:他说的一切跟武处长调查的费五的狐朋狗友的口供并没有冲突,当然不排除同伙朋友包庇的嫌疑。这小子在事发前天晚上玩了一通宵扑克,他的朋友都异口同声地可以为他作证,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他跟杨龙君的关系不怎么好,他的一个不忠的朋友出卖了他说,因为杨龙君和小隋有一腿。虽然表面上,他的这位朋友说,好像费五并不知情,只是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即使是知道了他的意中人跟杨龙君有私情,他确定费五也会忍气吞声的,甚至会把这当作一种荣幸。武处长从这些叙述中得到一个重要的暗示,那就是费五有可能知情,而且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因为他装作不知情,装作很懦弱,而且骗过了朋友们的眼睛,即而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实施了报复,杀死了杨龙君,然后假装没有责任来报案混淆我们的视听。现在只要等着发现扬龙君的尸体了。至于木箱里被混凝土筑起来的柴强又是被谁残忍地封起来的呢则是另一个案子了?

报告!一个民警出现在门口打断了武处长与小李的谈话。

什么事?

在距离上午发现的那个石棺两海里的地方又发现一具男尸。

杨龙君?

法医正在取样确认死者身份。

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死者身份确认了。死者正是杨龙君!

杨龙君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他不是被人用工具打死的,他纯粹是溺水而亡的。当时气温在零下三四十度,即使游泳高手也不会有任何生还可能的。小李不是说过他表叔自恃水性好,晚上到京杭运河里游泳送命了吗?水太凉,人进入水中极有可能抽筋痉挛的。海水倒是有个好处——生理盐水,杨龙君的尸体就像放进了水晶棺材里保存了更长时间,不像这泡在垃圾饭桶里的白馒头,已经捞不起来了。

小李,你说说你的看法。武处长没看小李,眼睛望着桌上一座半米高的兰田玉鹰,底座上题着大展鹏程。

我觉得,白面书生很高兴有机会阐述一下看法,清清嗓子说,现在,我们能确定的事情是柴强的死亡与费五关系不大。但是至于杨龙君的死,我却不敢妄下断论。所以说,这件案子有可能是一个凶手所为,有可能是两个或者更多的凶手所为,都不能确定。

嗯,说得好。

至于杨龙君的死,我同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我就谈谈我对柴强案的看法。我觉得那个年轻人就是柴强的同学兼后来的同事,有着五年交情的——潘小闲!

谁?你是说潘小闲吗,那个比你还文弱的书生?武处长微笑着摇头。

就是他。

不可能。没理由。不可能。凭我的敏锐的洞察力!武处长显然很自信他的第一感觉,这也是他的上级常提醒他的地方。

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人,在案件结案之前。

这我比你清楚!武处长为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兔崽子”教训而气恼。说说你可笑的推断是从何而得到的。

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可能,白面书生看出武处长生气,怯怯地解释。

好吧,把你的可能说说我听。武处长因为小李的胆怯更加愤怒地说。

小李得到了许可,很受鼓舞,提高嗓门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我们把最大的希望放在费五身上,希望能在他身上寻找到突破口。这很好,下一步,我们就应该让费五指认潘小闲,看看那个年轻人是不是他。我们得各个击破。因为杨龙君的案子现在却遇到了点困难。这个文化素质很低,看样子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无辜,却在犯罪心理学和反侦查学上有深厚的功力的痞子费五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在玩弄他的小伎俩,而我们却被牵着鼻子走,这会对我们的职业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没那么伟大!也许只有你才那样认为。武处长把眼光转到白面书生脸上说。

嗯,也许。然而,考虑考虑其他的可能性也许对我们更有帮助。继而,我想到了潘小闲,柴强的同学,文弱的书生。根据我的了解,他是一个内向的人,而一切内向的人,在我看来都是危险的,因为他们总是留一部分思想在内心深处。你不知道他下一分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在那件事情虽然在你我看来很突然,在他心里却也许潜藏了五十年,所以是很自然的。潘小闲就是这样的人,还有那个杀死了宿舍四个同胞的杀人狂马加爵也是这样的人:自闭,敏感,内向,表面上的温文尔雅掩住了内心的狂潮。。。。。。

你是不是属于这一类型?

啊?呵呵。我不是。我外向,乐观,自信。潘小闲的性格决定他有作案的可能性,而他有作案时间又加强了作案的可能性。据我的了解,在案件发生时间内,他声称一直在魔鬼书屋看书。我在走访了他说的位于鸣河路的那家有着可怕名字的书屋后,获知包括门口看车子的钟老头,以及所有的售货员都不认识他,而他却说他频繁地光顾那个阴暗的小店,还买过四本小说;两本福尔摩斯探案小说,一本是《庄子》,还有一本是《战争与和平》。这显然是在撒谎,虽然在他家里确实搜到了所提过的四本书。但是,没有人证明他在事发那天在专心的读书,而不是心怀忐忑地密谋杀人。让我们随便提提这位仁兄买的这几本书。从一些小事,我们有时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我们现在来研究研究这位大学生,今年刚毕业,和柴强一样,是应届毕业生。他在这个时候,别人所谓前途似锦前途无量的时候读的是什么样的书呢?是庄子,是探案小说,至于战争与和平,我没拜读过托尔斯泰的名作,就搁下不说,估计是关于战争的小说吧。让我们就我们的所知论述这位在学校时的三好学生吧,听说他还获得过全国数学竞赛什么奖。庄子,出世,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白马非马,还有化蝶的谎言,而我们的主人公却一本正经地买来夜夜攻读;这已经是不可思议了,问题在于只有庄子还不能促使我的主人公采取行动,因为庄子是倡导无为的,杀人显然不符合庄子的思想。于是,让我们看看我们的主人公的另一个大的嗜好吧!致命的爱好!

你在学校里经常参加辩论会吧?武处长哂笑着,调侃着。

也没有全部参加。我是喜欢分析与辩论,要不我也不会选择刑侦科了,小李被无端地打断而气恼,又不好发作,反而赔笑说。

为什么不能读庄子呢?武处长质疑道,我还有一本呢!

武处长您也有一本--庄子?

是啊。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您这样的积极入世的人也读庄子,有点意外。

嗯。读庄子有读庄子的好处,你没读过吗?

没有。我只读过简介,书的内容大体知道。

活得累了,看看庄子,挺好的;你没看过,体会不到。武处长叹了口气,好像现在他正体会着生命之累。

不过,我还是觉得太消极,对我们年轻人尤其是。我的一个同学看了几页后,就偷偷地告诉我,这本书适合退休后在树下坐着摇椅读读,建议我当时还是不读为妙。

你刚才说的害处看来是杜撰来的了。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只是觉得年轻人读些积极上进的书,像一些成功建议,营销策略,卡耐基,穷爸爸富爸爸之类的更正常。您不这样觉得吗?

读书不一定就把书里的思想作为信仰吧。我读了很多书,其中有很多思想是自相矛盾的,像庄子和孔子。我们推崇孔子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几千年,甚至现在还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仁义礼智信;这时,我们是把孔子思想作为信仰的。但这不妨碍我们了解一下别的,如庄子的思想,尽管你可能认为是有害的。但是读读所谓异端的书确实对开阔思路,开拓创新,开动脑筋又帮助嘛!我就是这样读书的。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可以看出来,你读书的方式和选择跟我不一样,或者说出了问题。

我认为,我们读书应该有所选择,否则我们就不知道读什么好。我们会随便拿起一本书来,买了,读完了,但是我们发现我们上当了。也就是说我们应该读好书。

我们可能应该回到案子上来更合适。武处长居高临下地说,好像跟他的下属探讨学问人生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好吧。小李尴尬地接着说,我就按我的理解说了,说完后,你再作评论。我是这么认为的:庄子让潘小闲迷失了本性。他开始对一切感到厌烦。他厌烦上班,厌烦下班,厌烦人们,厌烦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厌烦城市里的肮脏空气,厌烦人们正常的商业活动,甚至厌烦自己,厌烦活着。他只想像神仙一样活着,无忧无虑,获得绝对的自由。在这种自由达不到时,他会觉得世界是一个牢笼,而他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狗熊。啊,说起狗熊,我想起了北大学生泼熊事件。挺有意思。。。。。。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又打断了兴致勃勃的白面书生的“如悬河之水”的谈话。小李的兴致又被扼杀,如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憋得脸通红,气恼地盯着门口,准备给敲门的人一眼最恶毒的诅咒。武处长洪亮的声音:进来!一个民警进来通报说,西关青省街烂尾楼发现有人跳楼。

跳了吗?

没有。

那怎么知道有人跳楼?

因为他站在楼顶边上,随时可能掉下来。那一块儿的风景好像不足以引他登楼作赋。民警幽默地回答。

有人围观吗?

嗯,有。

男人女人?

有男有女,还有半男不女。

我是说跳楼的。

不知道。我只接到群众们报案说有人跳楼,至于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多高多矮,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我实在不知道。我会问清楚的,下次。

好的,我知道了。转向小李,武处长愉快地说,我们得出差了。那件杀人案先放一放。

唉,为什么大多数自杀者都能等到人家发现或者报案呢?小李迷惑又气氛地说。

别说这么多了。去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人嘶嘶哈哈地喝了几口九十度的热茶暖暖身子,披上大衣,走出门来,像品茶似的深深地**了几口清冽的空气,就启动了一辆三菱吉普车奔西关而去。

青省街上没几辆汽车,但是人很多,接踵摩肩。武处长说,怎么人这么多?倒像是赶集呢。小李说,我们得把车停在一个地方。走过去更快些。嗯,就停这儿吧。武处长下达了命令,他总是能在在哪儿停车这样的小事上显示他的优越性。武处长把车停在青省街街口,两个人下了车。

这有点像B城的三步步行街。武处长评价道。只是道两旁没有那么多的小店。

哎,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多人啊?小李拦住一个往前挤得黑脸大汉问他。

哼,还不知道呢?有人要跳楼了。不知道?不知道,往这儿挤什么?大汉不耐烦地喊道。

我们是警察,来处理这里情况的警察。小李为**警服而后悔。

哦,原来是警察大哥啊!我还是警察局长呢!大汉大声地揶揄道。

武处长说,不用理他!哎哟!大娘,你干吗踩我脚?

小伙子,赶紧往前挤那!晚了,跳下来了,就没意思了。我都挤了半小时了,才挤到这儿。刚才前边的传来话说还没跳呢。千万别跳!要跳也得等到我挤到前边以后再跳。

这些话都是从没了门牙,**像个勒紧的口袋的一个六七十的驼背的老太太那里得来的回答。

费了好大的力气,挤出了一身臭汗,顺着人流,两位忠诚的刑警来到了出事的烂尾楼前,但是他们发现人流已经流入大楼了。这是一座十一层的圆形高楼,由于风吹日晒,不知哪年刷上去的白色石灰已经摆成了灰黑色,**的地方还长满了一层绿霉菌。好像发生过火灾似的,没上玻璃的大楼里黢黑黢黑的。大楼四周已经长满了杂草,在当时建设的围栏角落里,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还有未融化的薄薄一层残雪。挤到楼前发现有一块地方每人站着,顺着这个点往上看,武处长发现有一个人坐在第九层的阳台的沿上,随时都可以两腿一蹬,跳下来。武处长不愧是老民警,知道这时需要做什么。他打了个电话吩咐局里的人赶紧做楼下防范的准备,虽然楼下基本上无法采取任何措施。然后,他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因为他到现在为止没发现有救护车。他们两个找了半天才找到大楼的门口,人们拼命的往里挤。他们的“我是警察!”的呼声被人们的咒骂声淹没了。没有办法,只有用全身的力气往前挤。当时的寒冷已经被人们的体温和热情驱散了。等他们两个挤到第九层时,当然这期间有不少小孩,老太太被挤下楼梯,哎哟哟地叫喊着停在原地无法前进。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黄金的夕阳给这座忧郁的怪兽般的危楼上了一层玫瑰色的粉。累了一下午的人们很多都退出了大楼,坐在楼外。附近很会做生意的人趁机出租凳子,马扎,折椅等。这让很多人能舒服地观赏,而自己在这助人为乐中又能捞点油水,大家都很高兴发了一笔小财。但是,九楼的人却没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其实,八楼到九楼的楼梯也有很多人,他们不甘心退到楼外,可是又无法挤上九楼,所以就比楼外和九楼上的人们更加焦急。武处长和小李虽然举着警察证摇到胳膊发麻,放不下,仍然到这时候才凑到肇事者跟前。人们正在跟这位有作秀嫌疑人交谈。

小伙子,你这不是折腾人吗?啊?我们都等了一个下午了,等着看你的下文,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听到的只是恐吓。一位戴兰边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不耐烦地说。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跨上阳台半步!否则,我就跳下去。

你倒跳啊!没人拦着你!一个矮胖的黑脸女人吆喝着说,同时还朝地上啐了一口,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没人愿意往阳台上迈一步,虽然他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一定很严重。这时,轻生者撇着嘴笑了笑,忽然又发出一阵大笑,然后忧郁地看着夕阳,仿佛夕阳沉下地平线的那一刻就是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人们都静默着,眼睛不错地盯着年轻人——这位轻生者是位不到三十岁的男人。

突然一声霹雳划破了这死寂的沉默:去死吧!老子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恐怕老子就要先跳下去了!说话的是个稚气未脱的初中生,穿着A城第一中学的校服,眉目清秀,不过脸皮有点黄,好像抽烟熏得。说完就做出要走的样子,但是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只好补上一句,妈的,晚上饭也不用吃了!然后就又不动了。

一个拎着方便袋的大妈倒是挺有爱心:她提出可以给这个可怜的初中生一个肉松面包,但是初中生得相应的给她五块钱。初中生确实饿坏了,搜遍了口袋,最后还真在穿在最里边的衬衣里摸出十块钱,买了大妈用五块钱买来的两块肉松面包,狼吞虎咽起来。描了黑烟圈的大妈用对自己的儿子那般爱怜的眼光看着初中生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很满足地环视着周围的人们。但是人们却是另一种感情,没有时间用眼神对大妈的爱心做出回应,因为初中生的强烈食欲无疑让他们想起了什么。人们的抱怨声又一次涨潮。

首先发难的还是那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他无疑认为自己应当承担这一重任,即赶紧让这件事情有一个令大家满意的结果。于是,他把身子转过来对着大家,有力地把双手举起来,作了两个“赶羊”的动作,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同志们,在这万难的时刻,我看,我不站起来是没人站出来为大家发一声吼了!同样的卑鄙的,龌龊的,行为已经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了。这次无疑又是个作秀的骗局!我们就这样浪费了这个宝贵的下午吗?不!绝对不可能!这是一个做秀的时代:演员为了出名甚至不惜,通过说出一些自己知道偏颇的词语,如说他是个日本人之类的;官员们为了做秀,不顾我们的反对,花我们的钱盖大楼,建设大广场,搞形象工程,这座楼不也是明证么?只是没建好,却给这座光荣的城市破了相;老师做秀,**学生;女学生做秀去做三陪,男同学做不了三陪,就泼熊;艺术家做秀,搞过火的**教学;诗人做秀,用**写作;老板做秀,不开奔驰骑着破自行车上班;够了!还用再举例子吗?不幸的是,平常人——如这位恶作剧者之流——也想秀一把;更不幸的是,我们成了他做秀的牺牲品!难道我们没有牺牲我们的宝贵生命吗?如果把我们每人一个下午加起来,那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这还不够触目惊心的话,那还有一件更加可怕的损失,虽然除了我以外,可能你们都没有发现;但是它却不会因为你没发现而减少一星儿点其危害性,那就是:它让我们对这世界的看法更加悲观,我们将更加不相信这本来美好的世界。这是一个多么美好,充满阳光的世界!但是,却毁在这群骗子手里!

说到这里,你可以想象他指着随时准备跳下楼去的青年的愤怒。

现在该怎么办,大家认为?

虽然没说几句话,我们的雄辩者却让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层细汗。他拿出洁白的手帕来擦汗,同时想着怎样表现自己的领导才能。但是人们已经不用他多说了。那个矮胖的女人尖着声叫,对,骗子!我们要教训教训这个骗子,让他知道老百姓也不是好惹的!拎方便袋的大妈不会错过发财机会的,说道,我这儿有洋柿子,还有鸡蛋,咱们可以让他满脸开花。不过,我这也是钱买的,这样吧,一个一块钱,看谁投得准!人们蠕动起来,有人说太贵,谁不知道一个鸡蛋也就三毛钱左右,一个洋柿子也就几毛钱,你真会赚钱!大妈说,不买拉倒!哪儿怎么多废话?到底有人不嫌太贵,买了,但只是攥在手里;也有人托在手心里抬高到眼睛的高度,用它挡住太阳;更有人把西红柿抛起来接住,接住又抛起来。武处长和小李怕事情闹大了,自己又在现场,脱不了干系,站出来,像戴眼镜的知识分子那样转过身对着大家做了两个“赶羊”的动作说,我们是警察。大家冷静点!谁要是向这个跳楼轻生的年轻人扔东西,而他那个时刻跳楼摔死了,谁也脱不了干系!我们会处理他的,如果这只是一场做秀。说完后,武处长又转过身,对小李嘀咕了几句话,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上阳台,从容地不紧不慢地走向年轻人。年轻人正在看夕阳,没听见人们的议论声,这时突然眼睛余光却发现有个黑影朝他走过来,扭过头来,大吃一惊,稍微回过神来,突然面目狰狞,声色俱厉地大喝道,不要过来!要不,我就跳下去了!我说了不要过来!让你们这群畜牲看着我死去吧!满足你们卑鄙的好奇心!再见了!我要走了!这万恶的世界,是你逼死我的!这世界没有上帝!让这群魔鬼继续活下去吧!我走了!。。。。。。你为什么抓住我?你不是要我死吗?

我不是不要你死,你的死跟我本来没关系。但是,救你是我的职责,我们的纪律不能容许我见死不救。

职责?什么职责?你的职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死,你们认为是做秀;我要死,你又搞出来什么职责吓唬人!够了!你即使救了我这次,我的心已经死了,我还会想办法死的。不过,我不再用这种愚蠢的方法了。

小李跑过来帮忙把轻生者拉上阳台。武处长的胳膊被阳台凸凹不平的墙刮破了,鲜血把蓝色的上衣洇成紫黑。被救的人垂着头,浑身抖动着,眼光里满溢的是歇斯底里,单薄的身体在夕阳中更显得可怜;过了一会儿,就冷漠地躲在武处长身后,小李用死劲拉住青年,最后干脆用手铐把自己的手跟青年的手锁在了一起,才放心的对武处长说,武处,真有你的!手到病除!武处长苦笑着,深有感慨地说,我这上衣去年刚买的,名牌呢,沐猴牌的!以后啊,上班一定要穿工作服!也不知道局里能不能给我报了?小李慷慨地说,那一定得。我可以为你作证!

失望的看客们沮丧地呆在原地,他们心中有一万种可能,就是万万没料到这件振奋人心的鲜活的开场就以这样恶心的结局画上了一个省略号,因为这个青年人说他还会努力的,但是谁会相信呢?大家都不是小孩了。有些人飞也似的跑下楼,好像有什么急事再也不能耽误了;有些人则不能理解所发生的一切,茫然地望着窗外暮霭中渐渐变黑的楼房和点点亮起来的灯光;更有些人,包括戴眼镜的知识分子,不甘心失败,在黑暗中仍然能触摸到他们的愤怒。啪,一个鸡蛋撞在自杀者胸前,碎了。领着青年人打算穿过人群的小李吓了一跳,低头看见自己的与青年人铐在一起的胳膊上有些亮泽,不禁大怒又不敢发作,只好压住怒气说,大家冷静点!他会得到应得到的惩罚的。小李的柔声细语只能引来更猛烈的攻击,武处长这样想;武处长的预言不错,等他们冒着枪林弹雨走到门口的时候,俘虏与警察小李的上半身已经跟路边炸油条的师傅的围裙差不多了,而等他们走到警车旁,他们仨就像刚参加完西红柿节一样了。



在我打算结束生命的烂尾楼,我就已经看着两个民警眼熟了。但是,那是一个什么时刻啊!我不敢想我会作出那样不体面的事情来。我不应该选择自杀!我没理由自杀。我要让上帝见证他的罪过,只能通过活着。看客们要失望了,认为我是苟且偷生,不兑现自己的诺言。他们全是一堆蛆虫,干燥的活着;蜕化了,也化不出彩蝶来,只能是追腥逐臭的苍蝇。我又能比他们强在哪里呢?理想如玻璃一样不堪一击,对美的追求败坏成放荡不羁,对恶的憎恶却使我更没有原则。我竟然还没有这些人干净呢!警察的眼力也不怎么样,直到警察局都没认出我来,我们是见过一面的,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可笑!这世界就没几件东西不在可笑之列!哈哈哈!我意识到我在笑了,但笑得太拘谨。我就是要自杀时,都没有体会到真正的放松和不顾忌!何况现在呢?

姓名?

潘小闲。

你也叫潘小闲?潘小闲,潘小闲,哦,老熟人!刚才竟然没看出来!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刚才就看着眼熟,果然是熟人!罪过罪过!冒犯冒犯!小李,搬把椅子来放在对面向阳的地方!有太阳的地方,好说话!哈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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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啊,大学生』

我知道你们在调查我,你们一丝不苟和怀疑一切的~神又一次被印证了是值得坚持~去的。不过,你们还是省省吧!哦,你们可以拿这些可贵的时间和金钱~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开一家疯人院,没有院墙的疯人院,不需~提供食宿和其~一切生活必需品——那些~还得他们提供给你们呢!只需~有高尚的可敬的疯人院医生无偿地无私地为病人们~!当然不是指替他们~~,~饭,挖鼻子,清理~,是指教他们读书识礼。对,~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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