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十几天过去了,老人仍然会在夜里醒来,身边只有一盏孤灯为伴。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抗日战争末期响应党的号召加入了部队,辗转征战了大半个中国,从东北战场一直打到了祖国的南大门,随后又跟着大部队打了一场跨越国界的战争,在他身边倒下的战友,也许连他自己也不记得有多少了,生离死别在他的心里已经不能再激起多少的涟漪,但是,现今离他而去的这个人,一下子就让他的世界空了一大半,枕边少了一个与他相依安眠的人,他又怎么可能睡的安稳呢?
2.老人叫赵久财,失去知心爱人的悲痛使他一下子就衰老了许多,十几天对于他来说就像过了十几年一样,悲痛像一个长眠在瓶子中的魔鬼突然被释放出来,肆意折磨着这个可怜的老人,十几天让他消瘦了十几斤,可折磨依旧在继续着。
老人借着昏暗的台灯灯光,颤抖着抚摩着三件钱币,那是老伴留给他的,那枚银圆,是老伴恒淑顶着压力嫁到他家时带来的唯一值钱的东西,那张一万元的纸币,是他立功后边区政府奖励给他家的,父亲给了恒淑一万元留做纪念,就是这两件钱币陪着老伴走过了那痛苦的八年,终于在鸭绿江边和爱人相见。
老人的手停在那张50元的纸币上,“恒淑啊,你一片痴心,我有愧啊!”是啊,这50元是赵久财当年离家时未婚妻送给他的,50元陪着他走南闯北,当家里人都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就是靠着蕴藏在这50元里的坚定信念,赵久财才重又回到了祖国。
3.八年,有谁相信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守侯八年呢?更何况是在那样动乱的年代,赵久财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个痴情女子真的就为他苦苦守侯了八年,假如他没有回来,也许她还会继续等下去,在她淳朴的思想里,没有天荒地老,没有海枯石烂,没有沧海桑田,但一辈子,也许,她就那样等下去了……
第一章
1.时光停留在了1945年,日本鬼子铁蹄践踏下的中华大地上战火依旧在燃烧,然而这已经是作为困兽的日军的最后一搏,可就是这最后一搏,却往往是最有力的,前线兵员短缺的消息不断传到后方,毛**率领的中国共产党人看着到手的熟鸭子又要飞掉怎么能不急?更让他们忧心的是,蒋介石的国民党反动政府野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刚刚经受了八年战争**的中国人民是否有力气再经受另一场战争?可是如果现在不早做打算,那么民主呢?全国人民日夜企盼的民主呢?……
2.20岁出头的赵久财有着年轻人特有的一腔热血,一颗赤诚之心。一纸征兵令下到边区政府时,本来就是基干民兵的他没有做任何的考虑,第一个报名参军了,跟着大部队开到了百里外的营地,紧张的集训过后,7月,赵久财的部队准备开往前线了,此时的他却突然担忧了起来,百里外的家里,有一个让他无法放下心来离开的人——宋恒淑,他的未婚妻,她正在家里等着他回去,11月份就该是他们的婚礼了,可现在,这是上前线,是提着自己的脑袋去和敌人玩命,一个不小心,也许就永远长眠异地了,可怜那未过门的妻子还未曾体验新婚的甜蜜就要永远独守空房了……
3.夜了,赵久财却怎么也睡不着,明亮皎洁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陪伴着这个不眠人,虽然深知部队的纪律,可他还是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披好衣服,走了出去,后天就该是部队出发的日子了,可该如何安顿这个未过门的妻子,赵久财的心里还是没有个定数。沿着营地的道路,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月光柔和而明亮,毫不吝惜地洒在大地上,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夜,静悄悄的,绿树都没有了动静,仿佛也沉浸在甜蜜的梦乡里。然而这一切都和他赵久财无关,他,现在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谁?”一声断喝,紧接着是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赵久财从思索中惊醒了,一不小心,自己竟已经走到了哨卡。借着昏暗的灯光,赵久财认出是和他同村同时也是他干弟弟的大刘,“哦,大刘啊,是我,你哥!”
“哥?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这么乱跑,万一要让人当特务了可咋整?”
“唉,睡不着啊!”赵久财走进了哨所,在大刘身边坐下,闷热的夏夜让两个年轻人的脸上淌满了汗水,可谁也没有心情去擦,一个是心根本不在那上边,另一个却是死板地要严守纪律。
“为啥睡不着?因为嫂子吧?”
“唉,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也是,这事我看还真不好办,不像我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啊——”大刘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累了吧,大刘,你下去歇会,我来替你站站岗!”还没等大刘拒绝,赵久财已经伸手拿过了枪,大刘只好挠挠头,“那,谢谢了,哥!”“咳,跟我你还客气啥?”
看着大刘的背影,赵久财理了理衣服,打起精神站起了岗,他努力把精力都集中到站岗上来,把那些恼人的事暂时都给它放到一边去,不去想它!
一束光远远地照射过来,赵久财警惕地拉动枪栓,光源停了一下,随后又向他移动过来。“赵久财,怎么回事?不应该是大刘在这的吗?”连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报告连长,我看大刘太累了,就来顶他的岗。”
“哦?那你就不累了?”连长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掏出旱烟,卷了一根,递到赵久财面前。
“报告连长,军事禁区,严禁吸烟!”
“嘿,小鬼,警惕性还挺高的吗?说说为啥睡不着觉吧?”连长把烟夹在耳朵上,问赵久财。
“没,谁说我睡不着觉了啊?我就是来顶岗而已嘛。”
“就你们,我还不清楚?是不是想家了?”
“不是,连长,这不马上就要上前线了嘛,激动的呗。”
“激动?你激动个啥?上前线那可是真刀真枪地跟人家拼,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
“连长,那可不对啊,上前线那是帮着咱老百姓杀鬼子报仇雪恨,就算是光荣了,那也是咱光耀门楣,有啥不能激动的?”
“小鬼头,还和我玩成语?你那两下三脚猫的东西就别在我面前摆弄了!唉!”连长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皎洁的月光,不再说话。
“连长,你叹啥气啊?不是对上战场有什么意见吧?”
“我?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开始打鬼子那会,你呀,还听到枪声就吓的屁滚尿流呢!倒是你呀!”
“我?我又怎么了?”赵久财被连长的一句话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要上前线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给我叹啥气呀?”
“小赵啊,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了啊?”连长看着赵久财的眼睛问。
“上有老爹和老娘,下,还没有呢,我爸我妈都支持我打鬼子,连长你就放心吧,我们家里人是不会拖我后腿的。”
连长的眼睛并没有离开赵久财,看的赵久财心里直发慌,“连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你,家里就没有别人了?”
“没了啊,咋了,连长,你还希望我们家多几口人啊?”
“唉!”连长站起身,踱了几步,背对着赵久财,“当兵打仗,不同于种地生产,那可是拿着自己的命跟别人拼啊!谁不想留个后呢?可咱共产党的部队也不能耽误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啊!”连长说完这句话,转过身,眼含深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赵久财愣愣地看着连长,良久,他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啪”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连长,我明白了!”
4.恒淑的家里,赵久财局促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个差一点就成了他岳父的精壮老人。他私自跑到岳父家里,已经犯了当地的大忌,可是现在,恒淑的父母兄嫂,无论是谁,都没有把他轰出去的意思,在恒淑父亲的心里,更是剧烈地翻腾着。厅堂里静悄悄的,只有每个人不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也还证明着这些人还活着,恒淑父亲手里的烟不停地一根接着一根,眉头像上了年纪的老槐树皮,他怎么能不愁呢?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那么真诚,可那两个字眼对于女儿来说,不啻于将是一记晴天霹雳,那是一个关系到女儿一生清白的决定啊!
“唉!”良久,老人叹出一口气,熄灭了手里的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孩子,你跟我来吧。”事到如今,女儿的命运也只能交给她自己了。赵久财惶惶地站起来,跟在老人的身后,向里面的一间屋子走过去。一路上,老人没有说一句话,赵久财也没有。在一个房间的门口,老人停了下来,转身对赵久财说:“孩子,这关系到你们俩的一生,事情本来就是你们俩的事,如何解决还是由你们自己来做决定吧!”说完,老人转身走了。赵久财站在那扇门前,紧张的连脚步都无法移动,手几次举起来又放下,始终无法决定该不该敲开眼前的这扇门,当地的规矩,订了婚的男女是不能再见面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怎么对得起人家姑娘啊?可就这么走了,真的就让人家姑娘为你苦苦地守侯一辈子?赵久财闭起了眼,没有敲门声,只有一声碰撞般的开门声,赵久财省略了敲门的过程,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5.“爹,你怎么能让他进妹妹的房间?这要是传了出去,妹妹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老头子,你也太糊涂了,咱女儿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啊!这要是传了出去,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老人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听着儿子媳妇的抱怨,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能说些什么呢?不管怎么做,都会影响到女儿的名声,那还不如由女儿自己决定,让女儿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呢。
“不行,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妹妹,我得把他揪回来,让他自己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恒淑的哥哥说着就要往妹妹的屋子里面冲。“站住!”坐在椅子里的老人威严地喊到,同时站了起来,“你给我回来!”
“爹!”儿子极不情愿地站在那。
“久财说的还不明白吗?他是要上前线去打仗,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他不想耽误了你妹妹!”
“什么掉脑袋,我看是赵久财在部队又看上了别的女娃,嫌弃咱家恒淑了,不行,我得替妹妹讨个公道!”
“你再胡说,看我不打烂你那张嘴!久财娃子上前线打鬼子那还不是为了咱们?人家那是顶光荣的事,咱怎么能拖人家后腿呢?你妹妹的事,就让她自己决定吧!”老人说完,走出屋子,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阳光明媚,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刺眼,老人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那刺眼的阳光,此时的他到底在想着什么,谁能说的清楚呢?
6.“呀,你怎么来了?”坐在床边的宋恒淑看着这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怒吧,可自己也真的是很希望他能来看看她,况且自己又何曾不想去看看他呢?喜吧,还没有过门,自己还算不上是他的人,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就来了,要是传出去,以后自己在这个村子里可怎么办啊?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宋恒淑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赵久财看着眼前漂亮的未婚妻,自己也有一点不知所措,不停地搓着手,他仔细观察着未婚妻那张似嗔似喜的脸庞,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这对年轻人就那么被尴尬煎熬着。
“我,我要上前线去了,来看看你。”憋了好久,赵久财才扔出了这么一句话,恒淑的头埋的更低了,偷偷地笑了笑,“傻样,去就去呗,又不是不回来了,着急个啥,早晚有一天你都会看腻的。”
看着未婚妻天真的笑脸,听着她天真的话,赵久财的心里像是被几把刀同时剜割着,他真的不忍心伤害眼前这个纯洁的姑娘,转过身,真的想推开门就那么走了,可他这一走,弄不好就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啊!虽然部队上说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耽误婚礼,可行军打仗的事,谁说的准啊?赵久财伸出去的手无奈地又收了回来,背对着恒淑,“小鬼子还没投降,不把鬼子赶出去,咱们就都过不上好日子,我这次出去就是要打鬼子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他有点不知道下面的话自己该怎么说。
“我知道打鬼子是光荣的事,你去吧!”恒淑甜美的声音从赵久财的背后传来。
“可是,这一去,是生是死难以预料,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啊,恒淑啊,你别怪我,我看,咱俩还是解除婚约吧!”赵久财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房间里变的出奇的宁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良久,赵久财听到身后传来了恒淑低低的哭泣声,他慌忙转过身,却发现,宋恒淑早已经哭的成了一个泪人,这下,赵久财更慌了,本来到这里来退婚,他的心里就已经是忐忑不安的了,此时面对的又是未婚妻不停的哭泣,他的手不安地放在身体的两侧,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哧”的一声,**上竟让他揉出了一个洞,赵久财更加的不安了,连忙把手按在破洞上,局促地看着这个与他也许就将擦肩而过的“未婚妻”,手心里都是汗水。
恒淑看着赵久财紧张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赵久财看着未婚妻还挂着泪花的笑脸,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有一个劲地傻笑。
恒淑擦干了眼泪,看着赵久财,“这个村子已经被鬼子烧了三次了,很多人还被他们砍了头,再不把鬼子赶出去,早晚有一天,我们也都会被鬼子烧光杀光,你去打鬼子吧,打鬼子是光荣的事,我不会拖你后腿,但我也不会退婚,我等你回来!”恒淑说的异常坚定,赵久财愣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会有如此坚定的信念!恒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做的蓝**和50元钱放到赵久财手里,“拿着吧,留着路上应个急用,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记得捎个信回来!”此时的赵久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心中的想法,他只有恭恭敬敬地接过钱和**,然后恭恭敬敬向恒淑鞠了一躬,转身就要从屋子里走出去,“等一下!”恒淑在后边叫住了他,赵久财转过身,恒淑慢慢走上前,帮他理了理衣服,。感受着未婚妻近在咫尺的呼吸,嗅着未婚妻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赵久财真想一把把她揽在怀里,谁知道这一别还有没有再见的可能呢?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恒淑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推到了屋外,隔着门,恒淑靠在门板上说:“记得我的话,我不后悔!”
赵久财此时的心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感动就可以概括的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眼含热泪,“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未婚妻门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站起身走了,屋内的恒淑早已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7.宋家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看到赵久财从屋子里出来,谁也没有动,谁也不知道该作些什么。赵久财走到他们面前,又一次跪了下去,“爸,妈!”只叫了这一声,他就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了,只有深深地叩首。“孩子!”宋父扶起赵久财,“你走吧,别惦记着家里!”赵久财又是深深地鞠躬,转身走了,头也不回,他不敢回头,他也知道,以后的他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着,更是为了一位痴情的好姑娘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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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大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两家人都在忙碌地准备着婚礼所需的各种~,整个村子似乎都笼~在一种喜庆的气氛里,但这个喜庆的气氛显然说的有些牵~,因为就在这种气氛里,大家都在极~避免着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恰恰却是这个婚礼的主角——赵久财,作为这场婚礼的新郎,他本应是大家谈论的话题,但现在,我们~本不知道他~在何方,从~队开走的那天起,他就彻底地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没有了消息,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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