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蛇族一方瞬间就将鱼族男女老少吞没于包围中,立于左阵旁的武乙便自认定己方已经稳操胜券了,而全歼鱼族,原本就是他预料中必无所失的第一步计划。见胜果便要摘到手中,武乙自又在心中忖度道:“先令越波父子竭尽余力,再挣扎一番,待他们精力将尽之时,我便持了这柄金戈,以一敌二,既杀灭了他们,又可在众人面前显个威风出来,日后方才能驱使此辈,使其劲其才力,为我所用。”心中筹划定了,便一边继续督战,一边伺机等着与越波父子交手过招。
然而,身处混战之中的蛇族兵士们,却渐觉情形似乎另有意外之处:虽然己方在人数、气势上占尽上风,却总是难以擒住或杀灭身旁任何一个鱼人,一是因为倾盆大雨几乎使蛇族兵士睁不开眼,二则是那些鱼人身上似乎突然长满了滑腻不堪的青苔!在越波父子及鱼族壮士们的掩护下,那些鱼族人浑如泥鳅一般,在人群里左钻右挤,东突西窜,没几下,大部分鱼人就都不见踪迹了。
此时,便是立在一旁观战的武乙,也察觉到现场略略有些不对劲,但见己方兵士在大雨中乱成一片,面对人困马乏的鱼族,似乎并没有轻松歼灭的把握。
武乙心中暗道:“难道越波父子果真如此勇猛?深陷围困之中,两人犹能作困兽之斗?不管如何,如今是时候了,先进包围圈中,取了越波等人性命再说。只要没了越波这根主心骨,鱼族便是一盘散沙,倘若越羽亦被击毙,他们就只任我肆意击杀虏获了。”念及于此,武乙便持了金戈,冲进包围圈中。到了内里一看,却不由地万分吃惊:除了地上卧着的数十具鱼人尸体外,其余的鱼族部众却早已无迹无踪了,哪里还有越波等人的身影?
武乙心中暗叫不妙,急乱之中愣了多时,方才略略有了对策。只听他大声喝道:“众将士全体卧下,匍匐在地!”
然而战场嘈杂,加之雨声又甚是零乱,武乙花费了不少功夫,才使得众人都遵令卧倒在地。当他正定睛往四下里查看究竟之际,却听得寒浞用手朝东面一指,大呼道:“啊呀,不妙!”
滂沱大雨之中,众人顺其所指的方向望去,隐隐可见那些突围而去的鱼族部众正纷纷跳入波涛汹涌的乌龙江中,迅速游往东岸。原来,双方所处的这个战场,北、西、南三面环山,东边则濒临乌龙江,乌龙江北去一里左右,便是出海口了。此前越波令族人们涂抹“不皲散”时,已经暗中传令本族部众道:“待到和敌军相接混杂、奋勇搏杀之际,一旦瞅得有人缝间隙,便只管钻出圈去,然后从东面乌龙江中撤退,游到东岸。
混战之中,正是靠着身上那滑不溜秋的“不皲散”黏液,和在终年水舟生涯中练就的一双不怕水激浪溅的眼睛,包围圈中的多数鱼族人才能在倾盆大雨的掩护下,趁乱挤出敌方的包围圈。
当武乙率众赶到江边时,大部分鱼族人却已爬上了对岸,余下的那些早也陆续游过江心去了。眼看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无端失败,武乙望着宽阔的乌龙江水,不禁大为光火。盛怒之下,他一念闪过,便将手中所握的那枚“黑玉无厌璋”尽力甩出,直取越波后背。但见玉璋在空中急速划过一道黑影后,“噗”的一声刺入了越波的肩背之中,越波应声沉入江中。
越羽等人见越波负伤,大惊失色。众人连忙返身,一起托了越波,快速游到对岸。上到岸来,不待众人细查自己的伤势,越波便用仅剩的一丝气力,神色急切地对越羽说道:“你命令全体族人沿着乌龙江东岸,火速往上游撤退,待到抛开追兵之后,再重新渡江返回西岸……”
话未说完,越波便已昏死了过去,其伤势之沉重,自不待言。越羽、左山等人见状,心急如焚,眼见得对岸敌军已经走下江滩,准备涉水追击,只得遵循越波指令,先行撤退。几人便率了鱼族部众,拼尽全力,在江畔连绵的丘陵地带中翻山越谷,急急往上游方向奔行而去。
待到鱼部族人抛开敌军追击,又重新涉水返回西岸,已经是第三天的日仄时分。沿途之中,越波由族中壮丁轮流背负,除了中途略略清醒来一阵,其余时间都处于昏迷之中。
由于连日来鱼族部众们先是突遭偷袭,奋力抵抗,接着就是冒雨突围,然后又是日夜兼程奔波赶路,所以渡过乌龙江上了西岸之后,所有人几乎都已是有气无力,再也挪动不开脚步了。
见族人确是疲乏不堪,而敌军似乎亦被远远抛在身后,越羽和鱼族的三位长老们商量之下,便下令部众们就地休整半晌。喜的是,此时越波终于清醒过来了,他先是将鱼族近几日的相关情况细细询问一番后,方才用衰弱的语气对立在一旁的那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说道:“石长老,现在你给我看看这伤势到底如何。”
石长老听得越波吩咐,赶忙取了医伤器具走上前来,便着手对越波进行医治。原来这鱼族之中,以酋长为最尊,其下便是护法、护生、护军三位长老。这石长老便是护生长老,专职负责族中驱病疗伤等医患之事。另两位长老则分管族中的执法和军旅事务。
众人原以为老越波只是为飞刀一类的凶器所伤,又见他神智全然恢复,便都料想其身体性命应无大碍。待见得石长老从越波肩背处取下一件形制奇特的物事后,众人却纷纷大为惊奇,都不知此物到底是什么器具。
越羽从石长老手中接过那物事来端详,周围一干人也凑过头来查看究竟。细看之下,却是个长约四寸宽逾半寸的精巧玉器。众人一一接手传看,依然无人识得此物,只是感觉将其置于掌中时,这小小的玉器竟然十分沉重。
听得众人惊呼,越波甚为不解地问道:“伤得如何?你们众人却为何如此吃惊?”
“父亲,石长老在你的背上取下了这个物事,你正是为它所伤。”越羽说完,双手托着那枚玉璋呈到越波眼前。越波一瞧之下,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吃惊的神色。只听他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他们!”
越羽讶异非常:“他们?你是说这玉璋的主人?”
“是啊”,越波点一点头后,目光在越羽等人的脸上缓缓扫过,然后低声说道:“看来这次我是活不久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忧急之下,正欲向越波发问,却见他无力地扬一扬手,叹了口长气继续说道:“此物叫做‘黑玉无厌璋’,原是历代北溟方长玄武氏的随身宝物。但凡遇到水液之物,它就会不停吸啜,一时之内,或许影响并不显著,但绵绵不绝,无休无止之下,它甚至能吸干一个大湖。但假若把它置于沙漠干燥之所,它又会把内中储藏的水分尽数吐出,就地生成一个湖泊出来。”
见越羽及鱼部众将望着那枚尖尖细细的玉璋,个个神情惊疑,越波轻声道:“那人投掷玉璋时必是用尽全力,欲立马置我于死地,因此这玉璋直透后背,虽然它并没有刺到脏腑等要害之处,但三天以来,这玉璋几乎已在不知不觉间吸干了我身上的血液。”
众人听了越波之言,又是一惊。越羽更是悲怒交集:“难怪父亲受伤沉重却不见有多少鲜血溢出,却原来是这样。此人竟如此狠毒,他到底是谁?”
越波吃力地坐起身来,倚靠在一块大岩石边,若有所思地沉吟许久,才缓缓对越羽说道:“你先别着急。刚才我把近日发生的诸般事件思来想去,琢磨了半天,也未能寻思明白其中的缘故。虽然尚想再加推研,察明底细以击破对方的企图,却可惜我身死魂散,只在旦夕之间了。”
越羽及众人一时都默然无语,心下凄然不已。
越波见鱼族部众神色伤感,便强力振作起精神来,面色坦然地对众人说道:“我越波享年已近一百二十,也算是得尽天年了。草衰叶落,人老身亡,这是自然之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悲郁。大伙都席地坐下吧。在我临去之前,我要告知你们一些要事并做些交待。”
虽然已经如山将崩,但越波在族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却并无丝毫减弱。众人原本为越波将逝或伤心,或言语,此时听说老酋长有要事吩咐,便都悄然无语,席地静坐在四周,直待聆听越波遗训。四下里一时变得寂然无比,只听见江中流水声潺潺传来,草间枝头的虫唱也顿觉清晰可闻了。
越波面朝斜阳,红融融的日光铺泻而来,将他那原本惨白苍老的脸庞略略渲染出了几分血色。越波吃力地调整了坐姿,等到呼吸恢复匀和后,便打起精神,向部众们简述起了此前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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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浩劫』
两百年前,南岳衡~。正是雁悲寒潭的落霜天气,层林尽染的金秋时节。话说这天正值十二载一度的“五行大会”的召开之期。时任中原之君的尧帝便照例在衡~之~召集东隅、西昆、北溟、南极的四位方长及五岳祭司等人聚会、述职。原来,这“五行大会”乃是黄帝以来的旧制之一,此会十二年召开一度,且轮~在华夏名~之~举办,会议由中原帝子召集,各方首领届时便齐齐聚在一~,相互询问政绩得失,共同商略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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