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鱼族上下不得不在一处峡谷中终止了水路行程。众人丢弃了多日来赖以漂浮的竹木,上到了岸边。原来行到此处,那溪流不但越来越浅,而且流向也转而拐往南边去了。
毕竟不同于日行百里、紧随而来的蛇部,其中尽是习于行旅征战的精壮兵士,鱼族那千余名族人中,除了不足五百位壮年男子而外,其余皆是老弱妇孺。若说泛水漂竹,倒也轻省,可如今一旦重新登岸,徒步陆行,这鱼族一干人的速度就立时又慢了下来。加之逃亡路上劳顿忧惧,老弱族人又偶有打熬不住而过世者,便还要稍为停顿,举行悬葬,这使得鱼族每日的行程显得愈发有限了。
此日在途中略作休息时,越羽便与石师、信风、左山三位长老商量道:“前几日因为借了水流之便,本族得以暂时将武乙追兵抛在身后。如今无奈中上得岸来徒步行进,速度便要慢上许多。如此迁延下去,只怕迟早会被蛇部赶上”。
石师叹口气道:“正是。倘若照此下去,就算我们昼夜兼程,不停赶路,至多五六日后,本族就会被蛇部追上。一旦双方相接对阵,武乙拥有三千精兵,我们却只有不足五百的壮年男子,两军强弱之别,自不待言。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苦思焦虑,议论不已。然而想了半天,也议了半天,却无论如何都计画不出一个良策来。
就在越羽等人苦恼之际,却听得近旁一个须髯如戟的红脸大汉高声说道:“依我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出生入死这一个法子,或许还有可能使越羽殿下率着本族到达西昆,重振朱雀。”
左山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便回身朝那汉子斥责道:“你说什么?出生入死?你一个粗鲁无知的浅鄙汉子懂得什么大事,敢在这里高谈阔论?”原来方才说话的这位红脸大汉,正是左山的次子左海。此人平日里性情粗犷,豪放不羁。一次,他随族人远赴海外与末脱国贸易,因不满对方欺诈,愤怒之下大打出手,伤了该国几十个商民,使得双方交易受阻。左海为此还受了越波一顿责罚。如今左山见他开腔,怕他又鲁莽误事,所以便出口制止了他。
此时却听得越羽说道:“左长老,天生其才,必致其用。左海确曾因为莽撞而受过责罚,但想必你亦未曾忘记,他却也有过智擒海盗的壮举!现在既然我们都没有应急之法,也许左海胸中藏有良策也未可知。”
越羽说罢,转身朝左海道:“左大哥,你且把这个‘出生入死’的法子给我们众人说说看!”
信风、石师等人虽然也不大相信左海这个平素粗豪的汉子能有什么谋略,但听得越羽这么说,也觉得有理,便纷纷道:“左海,你就大胆说说计策吧。”
左海见状,也不谦逊,“托”的一声,便飞身跳到身旁的一块岩石上。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就朝鱼族的一干男丁们大声道:“各位兄弟,我是粗人,只说直话。看眼下这个景况,除了我们这些鱼族汉子留下殿后,主动截击武乙蛇兵外,再没有其他法子能使本族安然抵达西昆!”
他略略停顿后继续道:“弟兄们,这一路上逃奔而来,想必大家都很憋闷,我也一样。现在,该是我们振臂奋怒的时候啦!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原本就是要为上天交付的一段英雄事业而殚精竭虑、溅血殒命的,如果我们舍下性命,便能保得其他族人顺利无阻地抵达西昆,振兴朱雀,那么无论你是十八岁、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五十岁,就都可以死了,而且死得值当无比!”
这一席话说得颇为慷慨,不单那些鱼族壮年男子,就是石师、信风这等垂暮老者,听后也顿觉血脉贲张,荡气回肠。众人在心中暗道:“没想到左海这个性情粗鲁的汉子,却有如此超拔的见识和胸襟,真是难得!”
只见左海又朝越羽说道:“越羽殿下,只有我们这帮汉子踏入死地,尽全力阻击武乙,你才能带着其余族人闯出生天,到达西昆!这就是我所说的‘出生入死’之法!”
越羽心中忖度道:“为今之计,似乎也只得如此。”但一想到此举可能将损失本族五百壮士,一时间又不由得沉吟为难起来。毕竟,除去这近五百名壮年男子之外,鱼族便只剩了妇孺老弱。
见越羽面带惋惜之色,犹豫不决,左海继续道:“殿下不必感到难过。一如方才在下所言,这正是上天成就我们鱼族壮士的大好机会。如果错过,我们就是活着也不痛快!难道我们这一辈子,就只是为了要苟延残喘,去数清自己到底能长多少根白胡子么?”
左海这几句话,更是将鱼族的诸位壮士鼓舞得越发豪迈。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同仇敌忾,并向越羽请战道:“越羽殿下,你且让我们留下,狠狠痛击蛇兵,为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族人报仇雪恨!”
此时信风也向越羽道:“是啊。壮士们留下殿后,伺机伏击蛇部,固然要与之一战;倘若他们和全族一块行进,遇着蛇部追来,也必然要与之一搏。与其让壮士们一边激战不暇,一边还要顾及本族老弱妇孺,不如就让他们留待此地,以逸待劳,放开手脚杀敌灭寇!”
越羽闻罢,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亦想留下和壮士们并肩杀敌。我看,不如就由你们几个长老带着族人先行西去?”
信风听后连连摆手道:“这却不可。西去事大,倘若没有殿下亲领,就算我们几个到了西昆,那诸般事体也不好区处。”
左海也朝越羽说道:“信风长老言之有理。殿下率部西行,我们留下殿后,除了职责不同之外,并无二致。殿下请勿过虑,只管登途西去就是。在下虽然愚钝鲁莽,但一定会与这帮兄弟同戈同袍,奋力御敌!”
“正是如此!”左山也向越羽说道:“作为本族护军长老,我自当留下指挥、部署相应军务。请殿下放心,我们左氏父子一定会率着这五百壮士尽全力阻击蛇部人马。你们只管尽快赶去岷山,取得朱雀法器,使本族重兴再盛!”
越羽听罢,只得点头赞成,于是便当即命令除五百壮士外的所有族众,立刻整装赶路。
不多时,鱼族部民俱已收拾停当了。方要奔赴前路,众人却又开始留连不舍起来。毕竟留下阻击蛇部的壮士,或为其父,或为其夫,或为其子,因此那一帮即将分袂西行的族人便举足难前,嘱托再三。
临行之际,左山年方十四的幼女左燕儿,对辞别父兄一事,显得尤为难过。原来除了左山、左海,她已别无亲眷。燕儿年岁虽小,却也知道此事凶险——父兄们既然决定留下阻杀强敌,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至于一家人将来能否重见,殊难预料。念及于此,她便愈发伤心难抑。
左山、左海见状,心疼不已。父子二人将燕儿温言劝慰了许久,才令她稍稍平息了情绪,并随着众人依依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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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山在望』
不觉~,秋去~来,时节暗换。自从~羽率众从东向西行~,算来已历时一年有余了。沿途~长~远、千里万里自不必说,单是近一个多月来所经过的高峡~谷,就可谓道险途艰,猿猱~渡愁攀援;云~~暗,樵夫无计可登天。更兼此时正值初~,四~里冰封雪盖,玉树琼崖,令人倍觉~寒料峭,冷意凛然。说这鱼族虽是一个惯善吃苦的~族,但毕竟以前的舟楫生涯,只是和风~争高低,与~涛同起~,虽然颠簸浮泛,却自有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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