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星？！”霍炎一声惊叫，差点儿没将手中酒盏打翻。然而回头望向柳中羽，却见好友仍然一语不发地立于原地，似乎早有预料般并未如自己这样吃惊，但眉峰愈发蹙得紧了。
“涧落寒峰”凌寒星成名江湖已有六年。一扇一胆走江湖的他得事亦正亦邪，杀人从不过问缘由，但凡他盯上的人，从未听说有能侥幸逃脱的。他，是个杀人成癖的人啊！
霍炎倒吸一口凉气，难怪陈风正前来扬州找寻二人，原是为了此事的。这人虽身处险境，脑子倒还精明，不愧是坐拥吕梁的人物。然而柳中羽……六年前百花教主为凌寒星所杀时，他的表现已然摆明了自己与凌寒星之间存在某些关联，如今……
柳大哥，你就与我比试一场吧！只一场！
柳大哥，你真厉害，将来我也要如你这般！
柳大哥……柳大哥……
柳中羽的思维渐渐开始涣散，似是又回到了十年前漫山红叶的飘叶谷，那个爽朗纯善的持扇少年……自六年前他苦苦找寻终与凌寒星得以一见后，便再也寻他不得。他变了，变得冷酷无情，变得心狠手辣，虽然他总是喜欢何其张狂的笑对他人，可他的眼睛他的心，六年间是从来未曾笑过的。柳中羽怎么会猜不到欲要了陈风正性命的人便是凌寒星？放眼江湖，能令吕梁老大惶恐惊惧到这般的，除了“涧落寒峰”还能有几人？
闭上眼轻叹了口气，柳中羽别过头去未肯表态，却不知怎的竟感到眼睛在黑暗中有些颤动。
霍炎心中也大是不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与凌寒星这号人物为敌，又见好友这种反应，方定了心神与陈风正正色道：“这事……容我二人思量思量！”
“那是那是！”见事情尚有商讨余地，陈风正微舒了口气：“二位请坐，在下安排了好节目，还请贵客先行欣赏便是。”转而冲门外叫道：“请迎春姑娘进来！”语罢，终于又满脸赔笑地回了座上。
鄢紫湘已在席中无聊了好久，方才见陈风正提及“涧落寒峰”竟令表兄这般平日里何其玩世不恭的人也面露肃然之色，心中顿时起了兴趣，附到霍炎耳边低声问道：“炎哥哥，那个叫凌寒星的人当真是好生厉害吗？”
霍炎望了眼一旁神色黯淡的柳中羽，微微叹息，又转而对表妹道：“姑父平日里不让你过多接触武林中事，所以你是不知。凌寒星……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夺命阎王啊！”
说话间，门已“嘎吱”一声被推开，众人齐齐望去却见一位手抱古筝的丽人已然进入房内。
这女子一袭红裙，相貌很是秀丽，虽与中原第一美女是比之不及，然而鸭蛋脸上的一双暗含秋波的盈水桃花眼却令人见之难忘，尤其她眉身散发出的一种难以比拟的冷艳气质，让向来自恃容色的鄢紫湘都不禁看得呆愕了半晌。
突然“啪”的几声响，霍炎一惊，蓦地收回已看得出神的双目转而望向柳中羽。本以为自他那边发出声响是出了什么事，望去才知原是好友双手颤抖地厉害，竟将酒盏打翻了一地。
嗯……若你输了我可要惩罚你哦！
你看你看，叶子好漂亮哦！快摘一片给我啊！
我信任你呢！我信任你呢！我信任你呢！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十年她长大了，容貌也变了，可是那双烙在柳中羽心中已经十年了的挑花明目，他怎会记不得？凌寒星没有骗他，飘叶谷一劫她真的未曾蒙难。他等了她这些年，寻了她这些年……今日，今日终于熬到头了吗？
柳中羽直直地望着站在门旁的红裙少女，脑海中胸膛中所有一切的感情都如海潮般在自己全身各处翻滚。他能感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动，他想立刻冲到她面前像十年前般再唤她一声。然而，竟然动不了。柳中羽感到自己的八大穴位似乎都被人封住似的，动不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时间凝固了吗？
环顾四下，抱琴而入的水云雁终于也望见了已然怔得呆在原地的柳中羽。四目相对，这少女亦如被雷电击中般，险些将怀中名筝松开。
真的是他，他变得更加成熟俊朗了。十年风雨，已然让他从曾经轻狂不羁的少年剑客成长成了如今这沉稳刚毅的大侠。这熟悉的感觉……，他，莫非真的不曾忘记自己？
水云雁心下如此想来，竟万般希望一直都保持这个样子才好。可惜……
强自平复心中层层泛起的涟漪，红裙少女的眼神黯了黯，却费力地将头偏去了一边，不再看柳中羽。十年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飘叶谷中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只怕该是会使他失望的。既如此，那么……何必呢？
“雁……”见她这等表现，柳中羽惊得周身一颤，心急之下竟霍然起身失态地唤她。
“雁娘拜见诸位！”未等柳中羽叫出她的名字，水云雁却抢先一句打断了它，说话间盈盈下拜。
天！她不记得了吗？她将自己忘了吗？柳中羽难以置信地凝视她，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炫……为她偏头时的陌生与冷淡，为她的一句“雁娘拜见诸位！”怎么会？她怎么会？
霍炎见向来处事不惊的好友竟会这般失常，隐隐已感到这推门而入的冷艳歌妓不简单，但此时陈风正亦是一脸疑惑地望向柳中羽，显然这不是他的蓄意安排。场间气氛停滞了刹那。
鄢紫湘方才见陈风正口中的“迎春姑娘”竟是这般美貌，小女子的心思倒让她对水云雁心生了不少好感。然而柳中羽的反应又使她心中好生不服气。细细望了眼跪拜在地的水云雁，鄢紫湘忽然起身走向柳中羽拉住他的衣襟叫道：“柳哥哥，柳哥哥……”
被鄢紫湘一叫柳中羽方清醒过来，回想适才的失态他只得苦笑着拍了拍鄢紫湘的肩膀，示意她回去。尴尬地坐下，柳中羽的双眼又不自觉地看向水云雁，只是眼神已然黯淡了不少。
“柳公子……仿佛与这位姑娘认识？”陈风正忽然开口发问。
这位姑娘并非他先前邀来的暗香居花魁迎春，但方一见面吕梁老大竟又色心大起——这姑娘可比迎春水灵多了。原本因为鄢紫湘的事陈风正心中仍然郁闷，却见这姑娘适时出现，自然欢喜得很。然而柳中羽那般强烈的反应陈风正看在眼里，又怎会猜测不到这事有蹊跷。回想方才对自己所求之事柳公子不予回应的态度，陈风正心中却有了打算。美人多得是，少一个两个没什么，而命——只有一条。
“回陈大老爷”水云雁答道，“前几日奴家于街市上是与柳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的。”语毕，水云雁微微回头，目光又一次与柳中羽触及，然而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这人片刻前与鄢紫湘那亲昵的一幕水云雁全看在眼里，她又能说什么？想什么？在他眼里，她其实始终都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何况，如今，已过十年……
柳中羽听到水云雁这番答话，终于彻底回过神来。心中已然猜到这一切的周密计划。待陈风正送来询问的目光，柳中羽淡然地呷了口杯盏中的美酒，未做回答，却明显配合着水云雁回应了吕梁老大。
“你叫雁娘？”确定这姑娘所言非虚后，陈风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示意她起身问道：“怎的迎春姑娘没来？”
“回老爷，迎春姑娘身体不适，妈妈惟恐怠慢了老爷，便叫了奴家前来。”水云雁浅笑着答道。
“哦……”陈风正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却没再问下去。好一会，他用余光瞥了眼端坐一旁的柳中羽与说笑正欢的霍炎兄妹，转而对水云雁吩咐道：“还不快给公子小姐奏上一曲助兴？要时下最兴的！”
“是。”水云雁席地而坐，将古筝于膝间摆正后，稍稍思量，方嫣然一笑开始拔弦奏曲，却是曲《忆故人》。
房内寂静异常，每个人都摒声静气的凝神听曲。琴声悠然飘满厢房，又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失神的惊叹。连精通乐律的鄢紫湘都不自禁地为这天籁之音折服，圆瞪杏眼不可思议地紧盯着水云雁，仿佛这红裙少女根本不是在弹琴，而是在施蛊术一般，如此这般的，还有陈风正。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霍炎忽然开口轻声叹道。然而不远处的柳中羽竟全无反应，似是并未听得这美妙乐曲，黯然地自斟自饮。霍炎心中疑惑，却已然感觉到好友现下异常的失落、悲苦……
弦凝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一曲已毕，水云雁抬首环顾四周，眼神最终停在正前方正须沉吟的陈风正身上。
“哈哈！”好一会儿，陈风正大笑着起身，满脸贪婪地走向水云雁。“哈哈！我看，这暗香居的头牌位置，迎春该是让与你啦！”说话间，这人的手已似有心似无心地伸向水云雁的玉颈。
柳中羽冷眼观望这一切，未做反应，然而刚打算放回桌上的杯盏，却蓦地停滞在半空中。
“啊！”陈风正已被眼前丽人迷了心志，待双手差一分便触及水云雁时却忽然感到周身一软，竟是时间曲池穴被某物重重击中。
“啪！”杯盏落地立刻被摔成碎片。
没人看到柳中羽是何时出手的，甚至待陈风正的三部下反应过来时，明羽公子已起身点足跃至陈风正与水云雁中间，将二人隔开。
“陈老大，烦请自重。”柳中羽面色依旧从容，然而语调却冷若寒冰。
水云雁站在柳中羽身后，静静看着他，心中蓦地有一种暖流涌起，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持剑少年与她的种种关心在意，还有，他那一句“丫头，你信任我吗？”
不经意间，水云雁竟伸手拉住了柳中羽的衣袖。这一不由自主的动作却令两人都为之一惊，刹那间平定思绪，柳中羽将身子微微向后偏了偏，轻声唤了句：“雁儿……”
听得这声相隔了十年的低呼，水云雁却凝噎无语，怔怔不知该如何应他。然而，手却下意识地将那碧色衣袖又握紧了几分，仿佛一不小心这人便会悄然离开。
“这……”被隔置一旁的陈风正还未明白柳中羽为何突然对自己出手，但见他护着水云雁心中方有了数。正合他心意，想到此，吕梁老朋抱歉地冲柳中羽咧嘴一笑，不停搓着手走向柳中羽道：“这姑娘被柳大公子看上，那是她的造化……柳公子，您看……这，今晚便让雁娘单独陪了您，可好？”
"如此……在下倒是多谢陈老大的美意，”柳中羽回望一眼水云雁，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突然粲然一笑，回过头去对陈风正道。“不过……此事不必劳您费心。”
“哦？”陈风正不解，然而立刻恍然大悟地道。“哦……您看我这记性，柳公子一代俊杰，天下有多少美貌的女子想随了您不是？您只消一句话，还怕……嘿嘿！是在下管得宽了,管得宽了呀！”说话间，这人却又往柳中羽身旁靠了几步，低声笑道：“柳公子，您看方才我所提那事……
然而,陈风正话未讲完身形却突然一转,避开三尺.柳中羽适才分了神,正暗自思量着水云雁听得陈风正之言可切莫误会了才好,却突然发现身后竟有阵镇凌厉的杀气散开.明羽公子陡然回神,正欲拔剑护卫水云雁却发现一个红影瞬间从自己身旁闪过,出手相拦却已慢了半拍.
此时,戎时戎空戎晋三人已齐齐点足,如三只大鸟般跃至陈风正身侧,将其护住.
霍炎已感到气氛异常紧张,却并未出手,而是拉起还不明所以的鄢紫湘将其隔于身后.
放才趁陈风正前行松懈之机,水云雁蓦地并紧两指,双足微动如蜻蜓点水般的闪到陈风正身前巨阙大穴.
十三芙蓉步!
陈风正一阵惊愕,却反射性的回身躲避,还未说出口的那后半句话声声哽与他的喉间,忽而,吕梁老大也非等闲,迅速避闪之不虽甚是狼狈却到底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指明一击.
"你……你是何人！"陈风正惊魄未定，被三部下护于身后方厉声质问水云雁。
“要你命的人！”水云雁冷言答道。下一刻这红裙少女已鱼跃而起再次逼近陈风正。
柳中羽眼看着水云雁出手，方明白自己所料属实——果然是凌寒星可以安排师妹与自己相见的。然而，为何方一见面他见到的竟是她这般凌厉的一面？那个女孩儿……该是飘叶谷中恬静天素的抚琴者，不该，不该变得满手血腥啊！
桐柏掌门的死已然在江湖中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如今若这吕梁老大也……丫头，你想闹得天下大乱不成？这般人物，即使是再怎样罪大恶极，也不可任意言杀啊！
可是……如若，如若雁儿反被陈风正所伤，那么……明羽公子，你可会因了这些个大道理而坐视不管？
暗自想来，柳中羽竟已屈指将明羽剑弹出吞口处半寸。然而，心中矛盾至极，他却并未有所动作，仅是如此紧握佩剑立于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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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叶＜第四章＞』
～云雁跃向陈风正之时那厮反而惊惧之色全无，～脸尽显冷肃。待～云雁将～袖轻盈舞出即将绕来，吕梁老大却评定心绪幽幽～中吐出两字：“戎时。”戎时临危～命，未来的及回应主人～形却已如闪电般飞出，于半空中将那萦绕四～的～色雾～～～～住。这人膂～了得，将～袖顿住后～运雁竟无法再行前跃。然而，二人方一落地戎时却～的将～～一挥，～云雁被～袖牵制无～避闪竟随着那条缎被抛至墙边.柳中羽在旁早已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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