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剪刀合上,一朵娇艳盛开的木芙蓉应声折落,却被一只纤美的手接下,别于发间。
鄢紫湘整了整发鬓,确定花朵被固定住后方满意地笑笑,直起身子打算去修整一下旁边的玉兰。然而刚行几步却忍不住偏头又看了眼在池中小亭内来回踱步的霍炎。
柳哥哥莫名其妙地跑去追水云雁,过了好几个时辰仍不见回来。表兄却带着自己连夜赶回暮雨庄。今晚明明有属下来报说吕梁山那边已然谈妥,不过就死了个头领,那帮山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暮雨庄过不去,可表兄仍然一副烦乱的模样,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自己也几次尝试过去劝他,可惜根本无用。向来玩世不恭的表兄,这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呀?
鄢紫湘微叹一声,有些无可奈何,待她收回目光却突然瞟见柳中羽大步流星地朝亭子中走去。庄内下人见着明羽公子皆弯腰行礼,那人却风尘仆仆地,仅冲他们略略点头抬手便径直行至霍炎跟前。
感到身后有人,霍炎立即停止了踱步。待他转过身去,却见柳中羽已立于自己面前,嘴角挂着些歉意的微笑,神色略显疲惫。
“我的公子爷,您终于舍得回来啦?”暮雨少主劈头便责问了一句,然而他一直紧锁的双眉却蓦地舒展开来。
“对不住了。”柳中羽应了一句,在大理石凳上坐下,斟了盏茶,端起便饮。
“别喝,烫!”霍炎一惊,急呼着阻止,却已然晚了。柳中羽已将茶盏送至嘴边,呷了一口,双眉顿时蹙成一团:“好烫!”
霍炎苦笑,端起自己的茶盏递与柳中羽:“紫湘刚来换过的茶水......喏,喝这盏。吕梁山那边我已**了,应该不会再出状况,你也不必着急。”
柳中羽接了茶盏,抿了一口,是温的。转头,他感激地望了一眼好友道:“幸亏有你善后。”
有些无奈地敲打石栏,霍炎自嘲道:“人是我杀的,自然该我来摆平。呵......即便不是我杀的,这件事你不会坐视不管,我更是不能,毕竟水姑娘救了我的宝贝妹妹,我还得向她道谢才是啊!”
此时鄢紫湘隔着湖远望表兄与柳中羽,心中大是好奇,随意将剪刀放置地上,竟蹑手蹑脚地走向湖心小亭。
“阿炎,”柳中羽把玩手中的茶盏,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你不问问我什么吗?”
“问?我等着你直接告诉我哪!”霍炎负手立于亭边,朝鄢紫湘原本待的地方望了一眼,发现那边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怔了一下,柳中羽意味深长地笑笑,放下茶盏起身与霍炎并肩而立:“告诉你什么?”
“很多!比如......这个,”指了指好友左臂上缠着的丝帕,顿了顿,霍炎抬手连拍了几下柳中羽的肩膀道,“天鸿鞭重现江湖时我仅猜测水云雁同凌寒星一样出自叶浮生老前辈门下,没想到,“玉面孤鸿”好生厉害,居然还是百里菊吟镖的传人。她那手毒镖已臻绝境,更胜昔日司马秀啊!”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然而语气中无不赞叹。
柳中羽伸出右手覆上左臂上的丝帕。想起水云雁,他的心中不觉升起缕缕柔情,却夹带着些许微弱的叹息。思索了许久,明羽公子终于垂首黯然道:“司马秀行事亦正亦邪,为人有乖张怪癖,这样的人雁儿不该与她有何交集才是,何况司马秀不是已经被桐柏掌门......”
“你太感情用事了阿羽,”霍炎忽然截口叹道。“你的想法其实与我一样,只是你不愿相信这一事实罢了。”
“是吗?”苦笑一声,柳中羽转身坐下。背对好友,他抬手轻抵眉心,眼中的倦意更深了些。沉吟片刻,他蓦地深吸一口气尽力淡定地道:“司马秀与雁儿的关系我并不清楚,也不想深究。如今这女杀手死了,桐柏掌门也死了,不管有何原因关联,于我来说皆已不重要。只愿......只愿雁儿无事便好。”
霍炎别过头有些陌生地望了眼柳中羽。良久,平静地道:“继续讲吧,我听着。”
明羽公子暗自轻叹。其实也无甚可讲,不过是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游弋于自己已略见沧桑的心底,却始终不肯尘埃落定罢了。
那一年,柳中羽十六岁。年岁虽不大却已然在江湖中颇具声名。
是日,碧空万里。柳俯的后院内传出一阵利器舞风的声音,仔细听去,原是有人在练剑。正巧柳老爷经过长廊,望见正挥汗淋漓的儿子,心中大是满意,笑容满面地捋了捋胡须招呼儿子过来。
“父亲!”听得长辈招呼自己,柳中羽反手将明羽剑收回鞘中,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便走到柳老爷跟前躹躬行礼。
柳老爷点点头,疼爱地揽住儿子的肩膀一同向长廊前方走去,边走边道:“随为父到飘叶谷走一趟,可好!”
“自然好!”柳中羽回答,“只不知父亲为何想起去那里?”
“哈!”柳老爷笑道,“人老了,常常怀念过去好友,为父与你叶浮生伯伯相识已近四十年,至交啊!可惜……唉,当年的事不提也罢。他隐居飘叶谷后常与为父书信往来,看似也过得平静。几日前他来信相邀,望与为父于谷中一聚,为父便想带你一同前往,如何?若有闲暇工夫,咱爷儿俩明日便启程出发吧!”
“是。父亲!”
柳中羽虽并击见过父亲口中的那位叶浮生伯伯,但那人曾在中原武林中煊赫一时,他却是听说过的。如今终于有机会一睹老前辈之英**采,明羽公子当然满心欢笑地答应了去。
前往飘叶谷的途中,柳中羽与父亲驾马并行,一路欣赏林间山花鸟语,或漫步风幽,聆听父亲向他讲述叶浮生种种,只觉心中敬佩异常,真恨不得马上见到其本人才好。
终于到达目的地,置身谷中,看漫天红叶纷飞,父子皆由衷赞叹这深谷之景果然沁人心脾真令人留连忘返。沿着一条弯曲小径向前行去,于尽头处柳中羽远远便望见一位面带微笑的慈祥老者。
这,便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叶浮生吧!
无聊地在飘叶谷中乱逛,柳中羽实在后悔自己不该陪父亲走这么一趟。方才见过叶前辈后父亲与老友一同进了内屋喝茶下棋,竟全然忘了自己的儿子仍站在外面无所事事。柳中羽心中不甘,本来还打算向叶前辈讨教几招,怎料这对老友兴致极高,谈天说地间却根本不给自己这个后生小辈说话的机会。
“唉,真是……”随手拾起一枚落在地上的红叶,柳中羽愤愤地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叶前辈看起来甚是和蔼,与其他普通的老者没什么不同的,让柳中羽着实难以把他与三十年前叱咤江湖的“半日浮生”联系起来。而且,他为什么要在意气风发时忽然隐居?父亲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自己又不好多问,可是真的很奇怪,到底是为何?
胡思乱想间柳中羽已走入幽谷深处,这枫林内很是寂静,他恐怕再走得远了会在林中迷路,正欲转身返回,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琴声,竟是曲《银河碧波》。
这曲调轻柔,欢快,激烈,高亢。似逐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知花情。如此神韵,柳中羽只道是**神妪耐不住仙界寂寞,偷偷跑来了凡间,一阵恍惚,竟听得痴了。
“谁在那里?”曲毕,林中抚琴人警觉的声音传入柳中羽耳中。这声音——这稚嫩的声音已然出卖了它的主人,原来抚琴的并非天上仙女,却只是个年纪尚小的女童。并且,能在弹琴期间感到附近屏气静听的柳中羽的气息,这小姑娘原是会武功的。
既已被发现,柳中羽倒决定现身一见为好,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前找了去。
于深谷白云泉边,他终于见到了——
那女孩一袭红裙静坐在枫树底下,不过十岁的样子,但生得明眸皓齿,相貌极是甜美。一架镶玉的红木筝乖巧地被她摆在膝上,而她那双**的小手正随意游戈于筝弦间轻摇慢捻。
好可人的小姑娘!柳中羽微微一笑正欲上前打招呼,然而方行几步却像被电击一般怔住了。他看到那小女孩的腰间赫然出现一道红光,暗暗地,却是条长鞭。
——天鸿鞭!
父亲常向自己说起叶浮生的事,柳家大少爷怎么会认不得这条泛着暗红色光芒的鞭子正是“半日浮生”当年三件成名兵器之一的天鸿神鞭?
三十年前,叶浮生少年英才,各类兵器皆为其所擅长,尤其那一柄清寒剑,一把沧海扇,一条天鸿鞭,跟随他行走江湖时更是大放异彩。然而,传说叶浮生当年风光正盛时突然离去江湖,接着断剑隐居。清寒剑断,与扬州柳家明羽剑齐名的神兵利器便只剩了沧海扇与天鸿鞭。可惜,这一扇一鞭皆跟随主人自江湖消失多年。
柳中羽年轻气盛,每每听得父亲赞叹沧海扇与天鸿鞭之风采便觉心中十分不服,真想让明羽剑与那一扇一鞭比试一场啊!可如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可不就是天鸿鞭?
“你是谁啊?”望着傻站在一旁的陌生人,小女孩眨巴着一双盈水挑花眼偏头好奇地问道。然而明亮的双眸中竟完全不见惊惧之色,反而让她看起来愈发纯真。
这女孩便是水云雁。见到柳中羽的这年,她只有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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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叶<第七章>』
与柳中羽想像中一样,这小姑娘聪慧乖巧,又不谙世事,她虽年幼却~怀绝技。所以师父把天鸿鞭传予了所有弟子中年岁最小的她。原来,她竟是叶浮生的徒儿。“柳中羽?我听过你的名字噢!”听得对方自报家门,~云雁忽然惊喜地站起来朗~道“明羽公子嘛!对不对?”与这小丫头互道姓名其实是~于礼貌,然而这常居~谷的姑娘竟会知晓自己倒让柳中羽很是惊讶。年少轻~的年纪,虚荣心得到极大~后他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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