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晚又轮到芷婷上夜班,她一跨进工厂大门时,就祈求再不要有黑影出现。前两次上夜班和下四点钟的班时,总感觉到有黑影尾随,若今晚再看到那黑影的话,非得买辆单车不可,至少保证下班时可以与同班的人一起走,不至于因步行而落了单。可是买单车的钱不够,须找人家借,找谁呢?颜柏枫应该有,但怎么开口?
这么想着,就慢慢地把尿素车间、原煤车间抛在身后,来到了寂静无人的仓库地段。盏盏昏暗的路灯给沉寂的四周涂上了神秘恐怖的色彩。芷婷望着前面幽深昏沉似乎没有尽头的路面,止不住两腿发软。暗淡的灯光仿佛一双双鬼眼睛,在深沉的夜幕下不怀好意地注视着她。刹那间,芷婷感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单和恐惧。四周阴风阵阵,空气中散发着如同死尸腐烂的臭腥味,她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为了给自己壮胆,故意哼起了歌,但喉咙里送出的却是一连串不连贯的走了调的音符。她好希望好希望前面有个人,或者是有上班的工人在后面跟着啊!芷婷下意识地朝前望了望,前面深不可测的一片墨暗中惨淡的光晕里折射出许多恍惚飘浮的影子,芷婷的心跳得厉害,不由自主收住步,求援似的回头一看。这一看直吓得她几乎尖叫出声,后面十几米的地方立着一团黑影,鬼魅似的一动不动,。芷婷惊出一身冷汗,低头急急往前走,胆颤心惊地不时回头看一下,她慢黑影慢,她快黑影快,她骇得魂飞魄散,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脸色惨白地跑进车间,扯住操作的女工,惊魂甫定说:“后面有个黑影追我。”几个女工结伴壮胆探出头,外面一团漆黑,哪里有什么鬼影人影?便笑她看花了眼自己吓自己。
芷婷神思恍惚捱到下班,又困又累地脱掉工作服,擦一把脸,和衣躺到**,一觉睡到下午六点,刚洗濑完,柏枫就来了,他懒散地笑说:“晚上去跳舞,好吗?”芷婷打个哈欠:“我一天都没进食呢。你自个儿去吧。晚上我还要上班的。”柏枫就埋怨说:“你也真是的,这么不爱惜自己,不怕又犯胃病?呐,想吃什么,我现在陪你去。”
两人进了“一品香”。柏枫要了一瓶啤酒陪她,芷婷边吃边讲了黑影的事,她说:“那影子跟了我好几个夜班了,真的,吓得我毛骨耸然,魂都丢了。”
“那怎么办?”柏枫担心说。他沉思了一会,说:“倘若他存心不轨,跟踪几次早可下手了,若只是吓吓你,又怎会不出声?……哎,有了,我去借把电击枪给你,晚上到仓库地段时假装跌倒,若他居心不良,你就用枪,放心,那是冲电的,不会出人命。你放倒他后,就喊公司经警。若他没啥行动,那就证明他只是一个上班的工人,免得日后提心吊胆了。”
是夜,芷婷准时出现在仓库前昏暗的灯光下,她绷紧了神经,手掌**地伸进小包握住枪,往后头瞧了瞧,那鬼魅如影随形地落在后面十几米的地方。芷婷一颗心跳到嗓子里,慌张疾走几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偷偷往后看,那黑影立在那儿动也不动,芷婷故意轻声地**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后头。那黑影快步如飞跑上来,边跑边喊“傅小姐”。芷婷听出是董健民的声音,不觉长长地舒了口气。董健民跑近她,关切地问:“傅小姐,你没事吗?”
芷婷悄悄把电击枪放回包里,恼怒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董健民蹲下身,试图搀扶她,结结巴巴说:“我看着你上班嘛,我担心你出什么事。”
芷婷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站起来,不高兴说:“你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我以为是什么歹徒,吓得我半死。”
董健民不敢看他,垂首盯着地面,“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芷婷想起前几次受到的惊吓,不禁又气又怒,沉着脸问:“你干嘛跟着我呢?”
“厂里治安不好,我怕你出什么意外。”董健民嗫嗫说。“你上夜班,我担心你不安全。我看着你进了车间才放心。没想到、没想到让你受惊了。”
“董健民,你这是何苦呢?”芷婷心下一软,温和说。“没有人会感谢你的。”
“我不需要你感谢。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看到你没事,我就满足了。”
孙出纳今天特别反常,一坐到办公桌前就伏在桌上,不跟任何人搭理,对来行取款的客户也是冷若冰霜,诸葛岭瞧在眼里疼在心中急得团团转。张联行指着她向诸葛呶嘴问究竟。诸葛密押翻着眼白,摊开双手回答不知道。王电脑想骗出孙出纳笑容,却把玩笑开到了家,他对诸葛密押眨眼说:“孙出纳给诸葛欺负了,你说,是怎么把我们的孙小姐弄得不舒服不开心的?”孙出纳霍地站起,抓了一沓付方凭证照着王电脑扔了过去,跺了跺脚,双手掩面跑出大厅。
“哎——,孙琼。”柏枫叫着追了几步,谢姐笑说:“关你什么事?你着急什么?”
柏枫仿佛明白了什么,折转身对诸葛密押嚷道:“愣着干嘛?快去追她呀!”
“噢。”诸葛密押应了一声,没头没脑跑了出去。柜台上的人便七嘴八舌责怪王电脑打伞不看天色。王电脑恼火说:“妈的逼,发酵的老**!她没人要,关我鸟事?”
诸葛追到四楼,孙出纳嘭地关上门,趴到**恸哭起来。诸葛立在门边,搔首抓耳,束手无策地敲着门,孙出纳只哭不应。诸葛密押几近哀求,“孙琼,你先开门,有什么事可以说的嘛!”
孙出纳哭了一阵,恹恹的过来开了门。诸葛像判了死刑的囚犯在执行枪决时忽然获得改判一样惊喜交集,唯恐她改变主意,赶紧跨进去,掩上门。孙出纳已坐进扶手椅里,经泪水洗濯过的脸蛋儿越发的楚楚动人,因抽噎而使眉梢眼角的每一次耸动都牵扯着诸葛密押的悲苦的心房,他酸酸的心里潮起一股空前未有的柔情,也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哆哆嗦嗦地捉住孙小姐垂在椅边的手,颤声说:“孙琼,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能为你做什么?”
孤芳自赏的孙出纳本来有些鄙视他,但此刻,失意无助的她特别需要慰藉和关心,诸葛岭枯瘦的手竟让她感到了些许温暖,便任由他握着。诸葛见她没有生气,勇气倍增,轻柔地抚着她的手说:“别瞒着我,我愿为你做天下所有我能做的事。”
孙出纳宛若哀鸿啁啾,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他。诸葛一目十行地扫视完信,高兴得差点把孙小姐当他的妈妈扑到她的怀里撒娇要奶吃,脸上却怒容满面,愤愤然骂道:“这种无情无义没心肝的家伙想他做什么?哪值得你为他伤心为他哭泣呢?你这般美丽痴情的女孩多少人想看一眼都怕没福分,那狼心狗肺的家伙放弃你是他蠢是他瞎了眼睛,他会不得好死。”
孙出纳肿着眼睛,感激地看他一眼,潮起一股被人怜爱的暖意:“别骂他了。“
柏枫不放心地上楼来看孙小姐,开门的却是容光焕发的诸葛,孙出纳坐在圈椅里,脸上还有梨花带雨的残痕,暗淡的眼睛又燃起了亮光。柏枫说:“你没事吗?孙琼。”兜里掏出巧克力,“呐,你最爱吃的。”孙出纳妩媚一笑,“你当我是小孩?”诸葛讨好地说:“你本来就是小孩嘛!我看你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老**最怕自己变老,诸葛密押一下拍到她**上,孙出纳心花怒放,故作忸怩之态,“你当真这么看?”
柏枫感到气氛不太对劲,忙退出来,让诸葛去逗小女孩,走廊那头有张联行走来,柏枫示意噤声,张联行悄悄掩过来,耳朵贴在门上。两人听到诸葛肉麻的声音,“我还不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快告诉我,我买了来给你吃。”孙出纳娇滴滴说:“你猜猜。”诸葛密押连猜了小米锅巴、猪耳朵、麻花,孙出纳幽声叹息,“你还是不了解我。”诸葛赶紧表白,“我了解你的,我了解你胜过了解我自己。却偏偏卡了壳,想不出你爱好的食物。”柏枫心里骂他蠢,替他说了巧克力。张联行附耳说:“孙出纳最喜欢杆子。”柏枫差点笑出声来,拉了张联行就走。张联行感慨说:“诸葛矮子终于熬出头了,这下一竿子插到底了。”
柏枫走出办公楼,猛然想起芷婷今天轮休,她昨晚夜班,只怕现在还没起床,不觉生出许多怜惜,如此柔弱娇嫩的一个女孩子,大学毕业仍逃不掉三班倒的命运,连正常的生活秩序都要颠倒,是否太不公平了?这么想着就走到了她的宿舍,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进去。韩莉在翻阅《针织百例》,芷婷偎在**勾着白毛线。他微笑问她织什么。芷婷不经意说织围巾。柏枫说:“给自己织?女孩子围围巾不好看。”韩莉头也不抬说:“你懂什么?”柏枫夸张说:“哟,你敢小看我?我穿的毛衣都是我自己织的,你看书还不如求我教你两招。”
“你牛皮吹得不着边际。”芷婷笑着说。“我从未见过男人织毛线的。”柏枫认真说:“你不信?啥时我给你织一件看看”韩莉说:“那再好不过了。你帮她织毛衣,她帮你织围……”芷婷急道:“闭上你的嘴罢。”韩莉吃吃笑说:“织都织了还怕说吗?”
柏枫知道她们在说自己,遂开口说:“我们去走走,好吗?”芷婷颊生红晕,文静地点点头。
两人谈笑着往江边走去。深秋的阳光恹恹得像病猫的眼,混浊昏黄毫无生机。大乘山顶上绕着缕缕微红的浮云。厂区烟囟飘出的烟雾袅袅升腾,将大乘山拦腰斩断。菜市场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心酒巴前浮游着几张脂粉脸,一位浓妆艳抹的女郎正娇声软语迎一位得意的款爷模样的男人。柏枫问起昨夜上班的事。芷婷说差点忘了呆会回去把电击枪还你。柏枫说那黑影呢黑影没出现吗。芷婷不想把董健民的事告诉他,便淡淡地说没有。柏枫说那你先放着吧再试两个晚上再说。
芷婷浅笑:“我怕不安全还是还你的好。昨天韩莉被我用枪顶着,吓得她直叫妈妈。她男朋友一个劲地叫我别乱来。”
“那家伙毫无生机,像个乡巴佬。”柏枫不屑说。
“人家还是研究生呢。”
“研究生?”柏枫失声说。“那他怎么找上韩莉了?”
芷婷反问:“韩莉怎么啦?”柏枫说:“她太俗,没一点情调。”芷婷笑说:“她俗?她男朋友被她弄得差点下跪哩!”柏枫说:“那家伙没出息,白研究了。要是我早离她远远的。”芷婷说:“我今天才发现你的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那么小芙呢?她可是公认的新分来的学生中最漂亮的一个。”
“我没正眼瞧过她。”柏枫笑说,丢一个石子入江中。芷婷不吱声。柏枫感到她的不悦,便继续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正眼看她们吗?那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就像汽车前面的那块挡风玻璃把她们都挡在我的视线之外了。”
芷婷的心像一管轻羽柔柔划过,嘴上却说:“你又讲鬼话了。”柏枫认真说:“真的,傅芷婷,我有句话早就想跟你讲了,可是不知怎么说好。你在我眼里,你是,你的确是……嘿嘿,你看那江面上的寒鹭,多自在呀!”
芷婷满以为电视剧中的场景即将在自己身上上演,心儿激动得嗵嗵跳,飞快地瞟他一眼,掉脸望垂柳,不料却跑出只寒鹭来,不觉在心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唉,颜柏枫呀,你到底要待到何时才肯说呢?”
这天临下班时,邱雨把柏枫叫到办公室,交待他在一个笔记本上签了名,交给他一个信封,满脸堆笑说:“小颜,我们这儿不错吗?”
有钱领当然不错喽。柏枫笑着点点头。回到柜台,他拍着口袋小声问孙出纳,“老邱发的是什么奖金?”
孙出纳诡秘地说:“有银子领就行,管它什么奖。我对你说,现在只是小打小闹,下点毛毛雨,年底才是收割的黄金季节哩。”
众人嘻嘻哈哈聊着天,捱到下班,说笑着走出营业大厅。楼梯上碰到聂科长。柏枫说吃过饭我就过来,你小孩进步不小。聂立锋说:“不是这事,是采石厂的贺老板要答谢你。老贺在金鑫摆了一桌,他不好出面,让我代他请你。”
聂科长口中的贺老板是一位富得流油的私人老板,拥有两个采石厂,一条日产数十吨的挖砂船,一个私人车队。他的结算帐户开在光正银行,几天前来行取一笔两万元的现金业务被柏枫拒付了,后来还是聂科长来求情,柏枫看在聂立锋的面上才勉强同意。事后聂科长跟贺老板讲起他,说这小子敢说敢做很讲原则柜台的人都服他,这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姜行长的帐他都不买的,只有他的话他还听得进一句半句,所以才有贺老板设宴答谢一事,但名为答谢,实为拉拢。柏枫也意识到了这点,便推说有事不肯赴席。聂立锋说:“我怎么能代替你?人家特地请你,我不过是陪客。再说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你不去的话,不是很令我没面子?”
柏枫推辞不掉,只好跟着聂立锋来到金鑫酒楼,眉开眼笑的张老板迎了上来,张老板三十来岁年纪,脑门却是一片荒芜的亮,虽秃得没葛优潇洒,但也秃得像那么回事。张老板殷勤地将他们带到一间雅室,室内贺老板与一位年轻的娇滴滴的女孩已等候多时,双方都熟悉,无须多客套,略寒喧几句,就落座入席。
菜很丰,也很精,聂科长吃得痛快,柏枫却没吃出什么滋味。这顿饭吃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席间柏枫上了三次洗手间,他最后一次回到雅室时贺老板与小女孩已不见了,聂立锋说老贺刚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一步叫我代他向你赔罪。柏枫说那我们走吧。
出了金鑫,聂立锋说:“老贺是出了名的大方手,很够朋友的,这人可以交一交。”柏枫没有吱声。聂立锋又说:“老贺走时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着递给他一个用报纸包好的两条烟和一个红包。颜柏枫不肯收,他说:“我并没有帮他什么,上次取款完全是看你的面子,你要就要,反正我不要。”聂科长说:“这年头只怕没得东西要。你不要并不能说明你什么,别人只认为你傻。”柏枫说:“我不能要来路不明的东西。”聂科长说:“前次你从老邱那里签名领了一个信封是不是?信封里的钱就来路清楚吗?”一句话说得他哑口无言,终于拗不过他,柏枫收了两条烟。红包却死活不肯拿。
回到楼上房间,椅子还没坐热,就听谢姐在外面喊:“小颜,有同学找。”打开门,却愣了愣,方开口叫道:
“幡然!”
“柏枫!”
两人招呼过,又没有了下文,彼此似乎都有很多活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握着对方的手拼命地摇动,千言万语便通过这简单而热烈的动作表达出来。
过了好一阵,由意外喜悦引起的激动已渐次平息,柏枫含笑问:“啥时回来的?”
幡然比在省城更加英俊**,国字脸膛透着得意,他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昨天刚到的锑都,妈说你分在这,就急急地赶了来。”柏枫仿佛才记起似的,猛地往他胸前擂一拳,“你这混蛋,去北京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留张纸条就跑了。”幡然笑说:“来,抽烟。”
柏枫看他掏出的是湘莲,便压住他的手,“抽我的。分配没有?”幡然接过白沙,“你如今是爷们了。可能分在锑都报社。喂,适才那女孩是你朋友?”柏枫说“我仍旧是五老五,你呢?”
幡然笑而不答,“你眼睛不要看得太高,我不相信娄化那么多女的就没有一个出众的。”
“我不是看得太高,而是看不清楚。我是近视嘛。不像你,无冕之王满天飞,看得太多看花了眼。”
幡然微微一笑,“出色的女孩我确实见过不少,生活中也曾出现过一位清纯飘逸的女孩,可惜自己太平庸,眼睁睁看她飘走了,像一片云。唉,至今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哦,原来你还有这样一分美丽的遗憾。”
“哎,别扯远了,拿你的影集来看看,你同学里头还有我许多朋友呢。”
幡然翻看着他的影集,不时以记者的眼光做中肯的评价,忽然,他被一张优雅端庄的少妇的照片吸引住了,问道:“她是你什么人?这女人蛮有气质的。”柏枫说:“她是上海的,叫杜丽媛。我去年暑假在火车上认识的。”接着讲了与她邂逅的事,他笑道:“是不是很有诗意?”
幡然眯起眼睛,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瞧了他好一会,说:“你小子也看不出有什么特色的嘛,为何这样的好事全叫你碰上呢?我他妈的在车站码头邂逅的怎么全都是些盲流和小偷。”
柏枫得意地翻过一页,“这是她上个月寄来的,她不仅人长得美,信也写得好读起来像散文。”柏枫戏谑说:“喔唷,一对露水夫妻!”柏枫说:“别乱讲,我们是姐弟称呼的。”
卫幡然笑得更响,“姐弟算什么?干爹干女干妈干崽,不一样的全干了!哈哈!”
忽然他止住了笑,好似踩了急刹,笑的余音还在他喉咙不甘心地挣扎着。柏枫看他刚翻过的一页正是芷婷那张摊开双手仰望天空的照片。柏枫的心猛一沉,原来他心里的那位清纯飘逸的女孩就是芷婷。柏枫喝了口咖啡,故作惊讶问:“你遗憾的就是她吗?”
幡然不自然地笑笑,诚恳地说:“是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孩。”柏枫说:“你当初在大学时,为何不追她?”他吞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却只无奈地笑笑。柏枫说:“那么你一定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了?我告诉你,你先坐好,她就分在娄化集团。”
幡然心里一震,不露声色说:“那又怎样?”
“你可以去追呀!现在还来得及。喂,怎么不吱声?”
幡然点支烟,慢吞吞说:“没有用的。若是那么容易追的话,她就不是傅芷婷了。我告诉你罢,其实她的心里,喜欢的人是你,你不相信?”
“不可能。我们经常一起聊天散步的。我竟会没有感觉?”
“这叫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她的,记得有天你冒冒失失的到我们学校,找她……对不对?你找她做什么,我是完全感觉到了的。”
他的真诚感染了柏枫,他也就真切地说:“是的,我是喜欢她。不怕你笑话,那一次到你们学校,实际上就是想交给她一封信,但我没敢掏出来,结果撕了。我只怕是跟你一样的感觉,太完美,而自己又太庸俗。”
幡然笑起来,“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呀!”
柏枫也笑了,笑过后就说:“我带你去看她吧。”
芷婷刚下班回来,他们进去时,她还穿着工作服。柏枫先进屋,笑嘻嘻说:“傅芷婷,你猜我给你带谁来了?”幡然一本正经出现在门口。“我胡汉山又回来了。”一下把芷婷逗笑了。连韩莉、小芙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芷婷笑着问:“几时回来的?分在哪里?”幡然说:“你几时变得像个法官了?你的问题我暂时无可奉告,我只想说,卫某现在二十一岁,未婚。”柏枫说:“锑都报社的卫大记者征婚来了,考虑清楚哟!”芷婷红晕顿现,抿嘴浅笑:“卫幡然你怎么变得跟他一样油腔滑调了?”柏枫说:“听到没有?她心目中你还是纯情小青年呢。”幡然说:“时代潮流,你也变了,就只那两个小酒窝仍旧这么迷人。”
芷婷不自觉探手去摸脸颊。柏枫说:“你这窝儿可是令他柔肠百结,几年不知肉味,他听说你在这,一刻也不愿呆,急巴巴要赶来看你一眼。”韩莉嘴快,“情难自控嘛!”芷婷咯咯笑。幡然似乎不好意思,眼睛投向窗外,目光却被那串风铃吸引。他走过去,推开窗,一股冷风扑进,风铃遂发出叮铃咚咙的轻柔婉转的撞击声,幡然说:“干嘛不让窗开着?要有风吹,铃才响的。”
柏枫心里一动,不觉回头看芷婷,恰好她正往他这边看,两道目光半空里相遇,倏然分开。芷婷忙掉转头,郑小芙语音清脆,“这风铃是她的宝贝,我们要碰一下都不让的。她哪里舍得开窗户?”柏枫心里又是一动,悄悄瞥她,芷婷正欲启齿,窗口吹入一阵冷风,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柏枫说:“小心着凉,幡然关上窗吧。”幡然边关窗边取笑说:“多体贴!我丹田都发热了。”韩莉笑说:“咱们小工人讲究实际,你花言巧语没有用的。”幡然说:“谢谢大嫂指点迷津。”一句话说得韩莉绯红了脸,做声不得。
幡然四下里瞧了瞧,看见芷婷床头一侧叠着的一条雪白的围巾,遂取在了手上,做势要帮芷婷围上,“别感冒了,快披上吧。”
芷婷接过围巾,嗔笑说:“你别虚情假义的,我的命没这么娇贵。”纤指儿在上面拂了又拂,仿佛他弄脏了似的,她将洁白一块重新叠好,用手轻轻地按了按,柏枫晓得是给他织的,她那么神色专注的一按,宛若按在他的心坎上,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动。
“什么宝贵东西?值得这般珍爱。”幡然笑问。
小芙快人快语。“当然宝贵了,她用心和情织的嘛!颜柏枫好福气呗。”
芷婷欲阻止已来不及,便顺着她的口风说:“围巾织好了,呆会你带回去吧。”
幡然不服气地叫起来,“傅芷婷,我们一样的同学,手心手背都是肉呀!既然给他织了,我也要的,不过围巾我是不能要了,这样罢,你帮我织件背心。”
柏枫又不肯了,“不行。围巾只有出门才用,背心是时刻穿在身上,这不公平。而且,围巾只暖脖子,背心却暖心,我不明显吃亏了。”
芷婷摇摇头,叹息说:“碰到你们两个油头,我只怕是永远都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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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不脱佩~手中的~望绳(六)』
六、又到了开~单位发工资的时间,省建四公司领取现金后,财务科长站在柜台外向暂时空闲的张联行招~,张联行出去了一会,~来后对大家低~说:“中午大家~吃饭,四公司请客。”诸葛密押拨着算盘珠子说:“不早打招呼,我早~已在食堂里订饭了,又~废我一块五~钱。”柏枫说:“我不去,我早晨答应了伍师傅去他家喝两~的。”张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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