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阴云密布。
吃过午饭,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迷迷茫茫的雪漫天飘舞,又慢慢、轻轻地、无声息地跌落。地上、花池上,已盖了厚厚的一层。举目望去,小园被重重天幕笼罩,仿佛与世隔绝。
“唱什么样的歌你会喜欢/
穿什么样的鞋不会难看/
说什么样的话才感到亲切---大头鞋/
穿上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
走过雪山草地,踩破敌人的肚皮----/”
晓东第一个唱起了大头皮鞋,后面几个小伙子也跟着唱起来:
“穿着大头皮鞋,走在繁华的大街/
虽然有点不起眼,也要走出尊严/
嘿哟嘿革命传统不能变-----/”
“----不能变不能变直到永远----/”
最后晓东又唱了一句,隔着窗户,我听到这歌声,心里一阵激动与欣喜无法言语。寂静而空旷的院子,被他们吼叫一样粗旷的歌声振奋起来,仿佛这天这地,这份安宁与清纯,就为等待这没有采排的合声!哦,朋友!那踩在雪地上的咯吱的脚步声和着歌声,让我仿佛看到了久远的战争与草地。我是一个女孩子,我多么想和他们一样放开嗓子高声的唱,和他们一起尽情渲泄青春的生机与欢乐,在这玉砌冰雕的世界!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孩子们来看作业,我苦笑了笑。
傍晚,教室走廊,快放学的时候,大班的碧燕老师与主任在嘻笑着打闹着。主任朝我们教室喊到:“今天早早放了吧。一会路不好走了。”
碧燕:“你不要管别人,你先顾自己吧。”
一会儿,她从主任口袋里面掏了什么东西,笑着走开了。
“老师再见!”
“再见。”
送走孩子们,主任笑着,靠着柱子站着。
“这个孩子王!噢,你的信。”我接过来:“鹏辉的。”
“你姑家的孩子?”
“人家已不是孩子了。”
“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高兴。”我微微笑着说,没有去看信。
“今天我家请客----男孩儿----二十天了!”
“恭喜啊,怪不得呢。人家是讨糠吃吧?”
“不要管她。买零食去了,一会就会回来。”主任说话时,眼睛看着我。
“其实,这都是父母与她(妻子)的意思。没办法。我是个独生子,要没有个男孩---唉,这总归是了却了大人的心愿吧。”
看他这会又沉重的样子,就像是做了别人逼迫而自己不愿做的事一样。
“你是为了别人的需要为理由活着么,你会为了自己的心去放弃一些东西么?”不知怎的,我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然后我也看着主任。
“不,不是的。”主任这样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解释些什么。只隐隐觉得他有一些难过,我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要为儿女负很多的责任、操很多的心!现在我一事无成,我只想摆脱这一切,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也不枉来这人世上一遭!可,父母年龄大了,他们或许哪一天就看不到我有男孩---”
我没有成家,不知道一个人为了家庭是否要做许多牺牲,但却有点同情他了。
“进屋坐坐吧。”
“嗯。”
在屋里,却有许多话想说也说不出来,我本是不善言谈的人,只会当听众。
“前任村长与现任村长对我都很看重的,现在村子里面形势不太稳定,与谁都要处好关系,村子里总是为了争夺权力而拉帮接派,这样真累!”主任靠着床头喃喃道。
“那就对事不对人,用真诚去为老百姓做事,自己也踏实。”
“哎,你这样说还有你的道理。”主任眼睛看着我,又轻轻地说:“你过得好么?”
我无言以对。这是一个沉重的问题,我几乎都不愿去想它。其实,高中毕业,我本想去学一年写作,但是,母亲不太相信非正式的职业中学,碰巧学校里面缺人,我就来到了这里,用母亲的话说:先试试吧。
而这一留,已一年多。
一年里,我挣扎着使自己不与这个令人消沉的环境同化,尽我所能的看各样的书,以充实心灵与思想。许多年以前,不,只是三年以前。也是星期日,去学校时,正是一个下着小雨与雪的初冬。我与同学们骑着车子,走在雨水打湿的黑油油的沥青路上。细微的雪扑打在脸面上、身上,又立即融成冰冷的水渗透皮肤------两旁的庄稼地里,灰白的色彩伸向远方。远方,蒙蒙的雾气与天边镶在一起,分不清天边与地界。目所能及处,麦田蛰伏,近乎杂草。干枯的秸杆孤零零立在这包围里,无限栖惶。曹操“初临碣石,以观沧海。”而我却被眼前那一片萧条、那一片苍凉所感动着,那时我立志,要成为一名作家,赋尽心中可悲可叹、可歌可泣之声----
生活,却象平静的流水,轻轻磨损着河岸的鹅卵石。的确,我没有废寝忘食,没有夜以继日,没有头悬梁锥刺股,甚至这抱负、这理想是这样的博大,已使我惧怕了去努力,去通过艰难的行程而走近它、抚mo它的双足,拜倒在它的光辉之下,甚至这遥远的梦,使我已不敢启齿,不敢去妄想!然而,它却在四下里不时嘲笑我的懦弱,使我良心不得安宁起来--
如今忆起,欲说还休!这心境,这感叹,又岂是主任能懂啊!单单一个好与否,又怎能诉尽这一切不得意!
沉默。良久,主任说:“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的孤独。你我是一样的人----”
正说着,碧燕高声笑着喊着主任提了满袋的东西进来。主任见状,伸手从袋里面找。碧燕用手去阻:“不许你吃。”
主任:“这还有理没有?花我的钱竟不许我吃点。”
婉也进来,玩笑又起。
夜,展开信。
“思哲:
你好!
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你是不愿见我吧?不知你真的可好?
我现在在上海。这个繁华的都市不知是否能接受我,但我会努力打拼的。
去年在家呆了一年,我深深感悟到:不走出去只能使自己更加沉沦。虽然起步非常艰难,但亦如蛹化蝶般,我希望破壳而出的灿烂会消尽一切痛苦!是雄鹰就要经历练!不是么?
我走的时候去看望外婆了。听舅舅说你不愿在学校呆。你可想好了做什么?你是一个有思想、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希望你选好自己所走的路,过得充实、快乐!
有空我再给你写信。
多保重!
可能过年时不回家了。
鹏辉
11。26”
走吧,都走吧。晓鸿走了,鹏辉也走了。我蒙住眼睛,什么也不愿多想。
晓鸿是我从幼时交往至今的朋友,不似我一样近乎虚幻的思想。她行走起居不受世俗的约束,是非常现实与经济的人。前天,她走时过来告过别:“每个人是最了解自己的,只是不愿深刻部析,你不要在这呆下去了,对你没有什么益处的。”就想起我所有走过的路是否都错了!可我是我,不是她。
如今,鹏辉也走了,我觉得---觉得我很长时间,终究在为他活着;为他所希望的有价值的生命而使自己茫然着内疚着!我知道我怕见他,怕让他看见我无谓的生活,怕辜负他对我所寄予的厚重的期望!我没有加倍努力,生活总是这样令人乏困虚空,近似消极----
我又该怎样啊,这生命混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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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的爱』
又一个星期开始了。鹏辉于我已经太遥远,除了看到放在~屉里的信封,我不会想起他来。有的人一生注定是~风得意、一路凯歌,有的人却抑抑郁郁生不逢时。我与鹏辉,仿佛已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他永远奔跑着向着太阳前~,我却只是象一棵树,被栽种在异乡,任其自生自灭。再没有人鞭策你,告诉你应该怎样勤奋,也没有人~你以什么为目标前~。每天,懒懒的,用愿望替代着应有的行动,过着朝钟暮鼓的生活而乐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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