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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

第7章挥雪

作者:白云漫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昏暗的地牢里安静得没有声音,莫桦还在昏迷中,林中角在担心着自己的女儿,徐全舟则对林中角的做法恨恨地不满。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这时门又一次被哐啷一声打开了,朱玉簪被推进了牢房,继续用绳子绑着旋在半空。朱玉簪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朱翠翘失踪了整整二十年,却居然是遗落在了这妖宫之中,那些流传了几十年的流言原来都是真的,她真的成了叛徒了。可是如果是叛徒,她为什么还要救自己呢?翠翘其实不光是她的师妹,还是她的堂妹,二人从小到大都是粘在一起的,二十年前的一场意外之后她就失踪了,然后就有风言风语传来说她堕落到了邪道。朱玉簪一直不相信朱翠翘会做叛徒,她相信朱翠翘,这么多年来她只是当她是贪玩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哪天累了想家了她自然就会回来。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是在妖宫再次遇见翠翘。这一切让朱玉簪的心乱如麻,自己可以靠朱翠翘而幸免于难,但是朱翠翘自己难道就真的要在这呆一辈子吗?

一夜没有合眼,静静地听见了远处缥缈而又现实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好象是尽头的一间牢门打开,有着推推搡搡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间牢门被打开,跟着又是一间被打开。这时候莫桦也醒了,但是仍然能看出是昏昏沉沉的。朱玉簪他们三个人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那些弟子也被他们带出去了,最后就是自己。林中角和徐全舟心下陡然生出了英勇就义的正气,而朱玉簪却为朱翠翘的营救心怀忐忑,她希冀能够得到营救,但是又对这妖宫险峻的情势有所顾虑担心。朱翠翘在这妖宫里的身份好象并不是很低,这从昨晚她开牢门拉她出去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但是朱玉簪仍然很担心朱翠翘的安危。朱玉簪如是想着想着,牢门就被哐啷一声打开了,没有茕女站在门口,只有几个死人一般的脸的小角色来了。这几个人把四个掌门从绳索上放下来,再绑上铁链蒙上黑布,两个人押一个地形式把他们带出了牢房。

众掌门和其他的弟子一样被押解推搡着上了阶梯,然后在冰冷光滑的玉石地板上行走着,东绕西弯的完全不知道走的是哪个方向。也没有走多久,又被推着上了两级阶梯,然后就被绑在了一根玉石柱子上。黑布被揭开了,众俘虏十分不适应强烈的阳光。这是南洋的灼热阳光,而且碧青宫的建筑全部都是玉石修砌,光滑莹润在阳光下更是刺眼的闪耀夺目。等他们略微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之后,环顾四周林中角才发现他们四个掌门是被绑在一个宽阔的圆形台子的上,他们环形围绕着,圆台的中央是一个熊熊燃烧的一人高的火盆,还有一些鞭子钳子等刑具。而那余下的弟子被全部用一条绳索绑在一起,环状排列在圆台四周。而他们面前还有一座巍峨的宫殿,有阶梯十数比这宽阔大气圆台更显庄严。圆台的周围有着各色衣服的妖宫教众,每个司有着自己相应的服装颜色,五毒司的人都几乎在这里了,每个司前都坐着司命。

因为现今宫主出身药毒司,所以药毒司位于东面之首。萑坐在华贵的椅子上用锦帕擦拭着自己的凝月宝剑,神色严肃谨慎,身后的阿青和莞尔知道萑其实是在给凝月剑喂毒。和药毒司挨着的是蛊毒司,因为宫主很是欣赏小红蝶,于是蛊毒司的地位在碧青宫里一直都是数一数二。小红蝶不过是个简单的小孩子,在这样的场合还乐悠悠地吃着一个红苹果,而那个历代司命坐的椅子对她来说还高了些,她的两只脚悬在半空一荡一荡的。挨着蛊毒司的则是织毒司,因为当今的右护法是织毒的人,所以织毒的地位在宫中也是不可忽视的,而这次去剿灭青螭堂,还做的不透风声的就正是织毒掌门缃缦。织毒的传统一直都是清心寡欲不与他人争夺,所以织毒在宫中并没有明显的朋友或者敌人,没有任何联盟只考虑也只依靠自己。接着的就是尸毒司,因为是环形排列,尸毒司已经算是西首的了,近几年蛊毒的地位是节节下滑,尽管现在的左护法出身于尸毒司,但是宫里人对死人一样的尸毒司很是排挤,而因为殁长达七年根本没有立过功,一直在练习尸毒掌而且对司中事务也是不闻不问,所以尸毒司在宫中的日子很是难过。排在正西首的是诱毒司,诱毒司自从前任右护法嫘女死于非命后,地位就跌落谷底,整整七年都没有翻过身,而碧青宫里的人素来对诱毒司的人有着鄙夷,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妓女面首。所以这就是姽婳一直想拉拢尸毒的目的,其它的司对他们根本不屑一顾,而尸毒的地位在宫中也算低的,即使有着一个左护法仍然难以和药毒司的如日中天相比,只有他们两个弱者联合才能在宫中指盼着有出头之日。

已经是巳时三刻了,众人巳时整就在这灼烈的阳光下等待,但是到现在宫主丝毫没有现身的迹象。整个观月台少说有几百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可以用死寂来形容,没有人敢出一声抱怨,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在这里即使宫主给所有人赐死,那也不容允有任何异声。而那些四象俘虏原本已经是伤痕累累,再在这暴烈的阳光下灼晒,已经精力去了大半,而且自从成了俘虏,心情就绝望低落,更是不可能出声。而此时的茕女却在那阴冷黑暗的秘密地牢里和昀荒下着围棋,茕女举着一枚白子许久没有放下,眼睛凝神地看着棋局,然后在棋盘的正中间放下了棋子。原本绝路的白子却因为她的这一招而绝处逢生,将整个局势翻转过来了,昀荒看了这一招就笑了:“我的小茕儿果然长大了,棋艺也精湛了不少啊。”茕女听了勉强的笑了,这次她真的是笑不出来,她虽然导演了这个局,但是焉知其他的人没有在这个局中再设局,她越向自己所期盼的走一步,就越离那未知的预谋近一步,现在她在这里和昀荒下棋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躲避。

“你赢了,现在也该上去了。”昀荒拿起茶壶给两个杯子里斟上清茶,水轻击紫砂杯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地牢里回响,却忽而给人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昀荒给茕女递了一杯说:“喝了它,定定神。”茕女接过了杯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昀荒仍然能够看穿茕女的心思,茕女知道她穷其一生都无法读懂这个男子。她喝了一口茶,正踌躇着要说什么,昀荒就收拾着棋子说:“茶喝了,你就该上去了,已经过了巳时三刻。”茕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缓缓地说:“我,其实有些后怕了。”昀荒仍然自顾自地收拾着残局,应了一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步,就没有了选择。你不是怕死的人。”茕女说:“你知道我在怕什么。”昀荒笑了笑说:“即使没有今天,你也无法练成归去来。又何必强求?”茕女听了喝了口茶说:“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昀荒拨了拨灯芯说:“在这里从来没有对错,只有事情做成功了没有。”茕女听了疑惑地看着他,昀荒站起身来把鸟笼那没有上锁的门打开,然后对茕女说:“上去面对吧,这是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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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午时,这时候从那庄严的宫殿上传来了仆人的通报声:“右护法驾到!”紧跟着又是一声:“左护法驾到!”两个人一左一右从宫殿上缓缓走下,右护法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浅灰色纱裙,纱线**金丝而绣,在灼烈的阳光下零零星星地闪动着光,而她脸上那张银制面具清冷素净,虽是按照女子的轮廓而制得很是精良,但在这样的场合下总觉得她的面具给这里频添了一种幽冷恐怖的气氛。她缓缓下这楼梯,让跪在观月台上的四象俘虏们的心都濒临了绝望的边缘。只有朱玉簪一个人没有绝望,她吃惊于右护法的那张面具,而更多地却是一份希望和安定。

左护法是一个男子,表情阴冷深沉,脸色惨白似死人,一看就是知道出身尸毒门中。一袭黑衣更是将他的脸衬托得更加可怖。他一出现,徐全舟就大叫起来:“你个畜牲!你……”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骂出后面的,他旁边看守他的人就给了他重重的一个巴掌,满口是血的他被打了之后没有再出声,果断地吐出了自己被打掉的两颗牙。

两个护法后面都跟着侍从数名,当走到楼梯半腰的一个平台上时二人停了,后面的人将抬来的椅子放在他们身后,两人就此坐下。这时又听宫殿之中传来通报:“宫—主—驾—到!”声音比方才的拉长了许多,也响亮了许多。这时所有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半恭着身子,原本站着的人都跪着匍匐下身子,由十六个人抬的宽阔大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透过由银线交错织成的白色纱幔可以隐约看到其中端坐的女子。轿子停在了半腰的平台上,位于两个护法的中间,两个侍从把轿子正前方的帘幔拉开,茕女走出了轿子仪态万方的站在平台上看着下面匍匐的众人说:“平身。”众人齐声说到:“谢宫主。”这声音让四象的那些俘虏听着都觉得有点瘆,有一种绝对服从的虔诚在里面即使对皇帝也不会有这样着迷的虔诚,他们这些飘荡于江湖的中原人是无论如何无法理解的。

众人都恢复了先前的姿势后,茕女开口了:“今天,中原的四象盟成为了我们的阶下囚。七年的耻辱七年的仇恨就会在今天了结了!”此言一出,五毒司的所有人都大声地欢呼起来,尖叫声中四象盟的人听出了一种嗜血的**,这种欢呼让他们不寒而栗,并不是他们怕死而是这种声音让任何人听了都觉得可怕。

纵使地上是如何的喧闹,地下却是一点都听不到。念月仍然在不停地抓药配药,虽然她不敢肯定茕女是否能够再来,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要忠人之事,把药方调制到最好。因为茕女中毒实在太深,已经和她的身体相互融合,用量要思其堪受循序渐进,而且还要考虑她体内的那些毒的强弱变化。巳时三刻的时候,配药配了一个晚上的她,才开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起身到那个送饭菜的小暗格将门打开,端出了那个辰时送来的早餐托盘放在桌子上,喝了几口水,念月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这时她发现点心盘中有一个东西在发亮,她心下好奇拨开那些点心,一块莹润的白玉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吃惊地看着那块佩玉,她认识这块佩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如同她熟悉自己眼角的那一颗痣一样,念月知道暮白来了,追随千里地来寻找她了。一时间念月的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她害怕他来了找不到她,她害怕他在寻找她的过程中遇到危险,她害怕她现在见到了玉佩却再也见不到他的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从容冷静的念月突然在这会儿觉得心里不再平静,她对他有着太多的担心,这是在之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的,蓦地分开来了她才觉得心里空空的。现在念月知道他就在附近,甚至就在她的身边,渐渐地觉得了一种这么久以来从未体会过的安心。

李暮白在那宫主寝宫面前站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能够进去的空隙时间,先将两个站在门口的侍女点穴,然后直接进去了寝宫。茕女的房间很少有人进来过,除了香蕈进出过以外,其他的人从来没有如此权限。李暮白蹑手蹑脚地进入之后立刻关上门,房间的摆设很是精致,在东面靠墙的案桌上,有着镂空嵌错的香炉焚着龙涎香,在西面的墙壁上悬着一幅唐代张萱的仕女图,那仕女手握着一束香荑梳着半绾髻,眉形是**眉,体态丰腴妩媚,眼波流转似是真人。在画的下面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青瓷花瓶,里面放着穗状的白色铃兰。房间四处都悬挂着纱幔,有形无形地把房间隔开,李暮白在这梦幻缥缈的闺房里觉得很不适应,他撩开了一帘纱幔往里走,一展画屏又挡在他面前,是一幅阎立本的梅花图,李暮白在这南洋之境乍见这一幅屏风上的梅花图顿觉得亲切,但也并未细想,而是径直往里走。走过屏风,便是宫主的床了,豪华贵气的方形大床由楠木做成,床舷上雕刻的是清馨淡雅的山兰花,他抚着上面精致传神的雕刻,这风格分明是中原的雕刻方法,而且从雕工上就能清楚地辨认出这山兰花是水仙瓣的素月仙,对这兰花外形掌握得如此精细准确的工匠也着实少。若是这样的床出现在中原,他不会如此留意,可是在这南洋就让李暮白很容易就注意到了。他不知道这宫主究竟是哪里的人,这房间的摆设可以看出她应该和中土有着很深的联系。这间房子很宽敞,但是摆设的东西并不算多,总体给人的感觉是很素雅清静的。

外面的侍女半个时辰后穴道就会自己解开,到时候他若还没有找到入口并带念月出去的话麻烦自然就大了。于是他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察看,地宫的入口只有宫主一个人知道,而且是通向地底的,那么某一块地砖应该就是开关甚至是入口。他来回踱了两圈,向东边的窗格望去,突然发现这个寝宫正是和方才那个送餐口处在一条直线上,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李暮白着实无法想得通透。正在无可周展之际,他仰头长吁一口气,突然眼前觉得明晃晃地刺眼,他先是惊了一下,然后避开那光定睛看了看,原来是这寝宫的瓦在那里少了两块,巳时二刻的阳光从那两块瓦的洞里射进来,在地砖上照出了两个方块形状的光斑。李暮白盯着地上的光斑心下的疑惑愈发的多了,在宫主的寝宫里不会无缘无故地少了两片瓦,而且位置还这么巧,影子刚好在宫主床前三尺地,他来回寻思了半天,不知不觉中那光斑又向东移了一寸,李暮白蓦然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光斑会动那这房间里一定还有一样东西处在一个特殊的位置能和这光斑相互照应,等到某个特殊的时辰这光斑移到特殊的位置,那么两样东西被阳光一联结就自然会启动一个开关,说不定就是地宫的入口被开启。

李暮白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一定错不了,但是究竟什么才是那个需要的物品呢。他驻足在床和屏风之间,这机关一定在这巴掌大点的地方,他来回的踱步来回地查看着,那光斑又向东移了一点,他怔怔看着光斑,突然灵光一闪嘴里念着:“光,光!”他转头向西,那扇窗户下面正是放着所有女子闺房都必备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镜子,他赶紧拿下那面镜子放在从屋顶直射下来的阳光下,明晃晃的一块大的光斑出现在了那两个洞旁边的瓦片上。李暮白动着手里的镜子,那块由镜子投射出来的光斑也跟着动,李暮白不肯放过每一寸地方,一点一点的移动,他相信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入口。跟着他又把那片光斑转到那幅屏风上的梅花图,这时才发现,梅花图不是阎立本的真迹而是仿品。每一朵梅花的花蕊中间不知道被镶嵌入了什么,应该是钻石之类的东西,当光斑移到那些梅花上时,就零零星星的闪着点点光彩,煞是好看。李暮白看到这些,脸色立刻舒展了开来,真正的机关一定就在这幅梅花图上,他举着镜子不停的移动,那幅梅花图就一片一片地闪烁着,就这样等移到梅花图的中间偏右三寸的地方,闪烁的光亮变得异常的明亮,直射得李暮白睁不开眼睛。李暮白心下一喜,不肯轻易放过这个细节,他继续用镜子反射着阳光照在那片明亮的梅花上,顷刻之间他听到了石板摩擦开启的声音,脚下能感到一阵震动。就在地砖上的两块方形光斑正东一尺的地方,一道看似平常的地砖缝隙渐渐张开,一阵轰隆声之后,地砖石板的开合停止了,展现在李暮白面前的是一条深邃的通往地下的甬道。李暮白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把镜子放到一边就直接踏着那一级级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

甬道旁边的石壁上每隔十步就有一盏壁灯亮着,也许是开启入口的同时这些壁灯一受到了机关的控制,自己就点燃了,这个地宫是没有人知道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专门的佣人为此点灯,李暮白边走边想,小心翼翼地踏着脚下的每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就启动了这地宫暗藏的隐秘机关。他扶着墙壁一梯一梯地数着,等踏到平地后刚好走了五十级阶梯,他顺着这石壁甬道向右一个转弯,瞬间李暮白就惊呆了,面前是一个偌大的宽阔的大厅,石壁上的灯火把这里照得明如白昼,可是展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有十个门,每个门的旁边都有一个机械开关。李暮白看了就知道了,所谓的地宫其实是一个迷宫,虽然当初修造的时候是专门为了宫主而修,但是作为江湖中人,每个人的警惕性都是很高的,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各种防范准备,任何人只要闯入了地宫,走到这里就会毫无进展了。李暮白面前有三道墙,正对着他的那面墙有四扇门,他的左右两面墙各有三扇门,也许方才的地方没有机关不过是个假象,真正对闯入者的惩罚从打开这其中一扇门才会刚刚开始,而知道个中玄机的宫主则是利用这各道门做自己想做的事。想到这里李暮白似乎觉得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但是仅仅是一闪而已,并没有停留下来让他可以利用这个闪念继续思考。他走到左边那堵墙的第一扇门面前仔细的端详起来,这扇门是厚重的红杉木门,上面刻着一个小榭楼台,倚栏上有一个女子,小榭旁边有一棵苍老的合欢树,树下站着一个剑客。李暮白见了甚是奇怪,他原以为这种地方的门上一定是刻着一些神秘而严肃的符号,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景物,接着他又走到了下一扇门面前,这也是一扇红杉木门,上面刻的是两个人的背影,是在一个河堤边,一个女子靠在一个剑客的肩上,左边有一棵老柳树,树下系着一匹青骢骏马。李暮白又走向第三扇门,这次是银杉木的门,上面刻着一个剑客站在一座高山面前,山脚下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无量派”。李暮白看到这三个字突然心头一震,在这南洋妖宫的秘密地宫竟然会出现无量派的字样,而且这三幅图看下来这剑客无疑都是一个人,这其中一定隐藏了许多隐情。接着李暮白又走到第四扇门面前,这是在另一面墙上的第一扇门,还是银杉木,上面刻的是方才的那个剑客和一群人在打,从服装看来除了那个剑客都是无量的派的人。接着他又去看了第五扇门,这是一扇紫檀木门,上面刻着几个无量的弟子将方才的那个剑客放到一个木筏上,那剑客已经遍体鳞伤。第六扇门仍然是紫檀香木,上面刻的是一绝壁前,剑客和那个女子站在峭壁之巅面对着无量教众的逼近,二人**地靠在一起。第七扇门是花榈木制的门,上面刻的是剑客和女子站在一艘帆船的甲板上并肩看着远方。第八扇门仍然是花榈木门,上面刻的是女子伏地痛哭,一手举着剑准备自刎,一个苍老的老人像是她的父亲在旁边力图阻止。看到这幅刻画,李暮白有些明白却又有些困惑了,这无疑是在讲一个至死不渝的爱情,但是方才两人明明远走高飞,又何故女子自寻死路,他又走到第九扇门面前,这次是红松木的门,上面刻的是一个穿着滇地民族服装的男子和那个女子站在一起,那个女子也穿着滇地民族的服装,李暮白对云南的民族了解的不是很多,所以看不出来他们究竟穿的是哪个民族的服装。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这碧青宫里的那个喜欢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她的服装也和汉人的相差甚远,和这图上的服装倒是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来是出自同一地带的但应该不是同一民族的。看到这里李暮白的困惑更深了一层,终于到了最后一扇门面前,是那个女子的背影,她仍然身着南夷服装,站在一座巨大的宫殿前,她的身旁当然还站着那个穿着南夷衣服的男子,李暮白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宫殿,不是别的正是碧青宫。

这十扇门很明显是在讲一个故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女子,她的身份对于碧青宫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当然对于无量派来说也一定是非同小可的。李暮白已经大概猜出了故事的脉络,把这些刻上去的一定是这个女子,她要铭记这些往事,那么也就是说画中的女子是碧青宫的一任宫主。可是知道这些根本没有用,对于找到念月毫无用处,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绝望的无助,李暮白感到整个心思都被抽空了一般渐渐委顿到地上,看着面前的十扇门欲哭无泪。呆在原地,他又看着那些门边的机关,心中有些颓靡却是无法放弃了,因为他知道念月还等着他,外面的侍女的穴道就快解开了,自己耽搁不起这不停从指间流失的时间,他一步步重新挨近那些冰冷厚重的木门,旁边石壁上的开关布满了厚厚地一层灰尘,他走过一扇门又一扇门,当走到第七扇门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开关不同寻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经常被人触摸,所以没有留下灰尘。这时的他仿佛从地狱升入了天堂,这么明显的细节他方才竟然没有看出来,李暮白狂喜之中启动了开关,那扇花榈木门随即而开,他取出剑在前面敲击着试探地进入。

里面的情景比李暮白所想的要简单许多,不过是石砌的甬道,并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迷宫,石壁上的灯也是和方才的一样,在开门的瞬间陆续的一盏一盏的自己点燃了。但是李暮白仍然不敢轻易放松警惕,依然是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用剑在前面旁敲侧击的试探着,小心的用脚踩着每一块方砖,他知道或许这某一块方砖就正好是机关的启动装置。这甬道不长,但是修的有些古怪,居然会有一个的大圆弧,圆弧阻挡了他的视线,让他走的时候无法看到前面究竟是什么,他忐忑的走着,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念月。这时候每一步都变得漫长而艰难,他走了约百余步终于到了尽头,一面石壁正中浮雕着繁复古怪的一个图案,大小相当于一个船舵,看上去华丽却有些狰狞。他走过去抚mo那浮雕的图案,很精致的雕刻比之前的楠木床的雕刻更甚百倍,李暮白不禁由赞叹生出着迷,顺着错综的纹路他的手碰到了图案中间的冰凉的金属,不同的手感让李暮白从着迷中猛的清醒了过来,这时候他再看那精致的雕刻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雕刻是有惑人心智的力量,是一幅摄心图,让人在此止步的。他冷笑了一声,然后去触碰雕刻中心的那块金属,它是一株浮雕突出来的向右偏的见血封喉,李暮白抓住突出来的雕刻毒草左右都试着动了动,然后向左能很自然的转动,李暮白一直把旋钮转到了底,石门訇然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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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月正拿着白玉佩发呆,石门突然开启,这重大声音将她惊住了,她回头一看竟然是李暮白站在门口。她从来没有想到她才拿到玉佩,而人就在这少顷之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人乍一相见都怔住了,相隔了一个月两人的心都在为对方悬着的,念月看见李暮白就喜极而泣,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李暮白看见念月无恙心中大喜,走进门来还是往日那般笑脸盈盈地说:“月神医见了故人怎么不笑脸相迎啊?”念月听了破涕而笑,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嗔笑说:“暮白,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看来真是本性难移啊。”李暮白笑着说:“你在这南洋妖宫受苦受难,我难道真要是一副苦瓜脸来找你,你才开心吗?”念月拭干了脸上的泪微笑着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李暮白嬉笑着说:“这还不简单呐,跟着你就过来了啊。”念月听了甚是惊异疑惑:“跟着我?那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你?”李暮白笑着说:“她是个心狠脑笨的人,怎么可能发现得了我呢?”念月知道李暮白从来都是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凶险的事情,她突然想到了路上有两次别人救她的经历,那些人都被萑发现险些丧命,想到这里她转过头问李暮白:“路上那两个人是不是你安排他们救我的?”李暮白愣了一下,一脸无辜的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啊,这路上我盯你们都来不及,更哪有时间去结识别人啊……”念月看李暮白的神情便猜出了个中一二,于是说:“行医救人是本分不是施恩,救人一命不是要人以命相还,暮白,你应该清楚。”李暮白强作轻松的笑到:“清楚,我当然清楚,我也是医者嘛。”李暮白说完就又调侃地说:“那大神医,我现在要救你出去了,记恩就可以了,可不能以命相还的哦。”念月听了惊异的看着李暮白说:“出去?就现在?”然后马上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说,“不行,我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李暮白听了比念月方才更加惊愕,念月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药和已经整理出来的几个疗程的药方说:“因为我和茕女的约定。”李暮白听了朝念月嚷到:“茕女?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宫主?对于妖宫中人有什么好讲约定的。”念月听了有些生气,但是也并没有冲暮白发火,因为她能够理解暮白的着急和苦楚,千里迢迢来到了这碧青宫而且还要躲避重重高手和各种妖宫的机关,于是她说:“暮白,你等一下,我还剩一张药方没有写好,写好了之后我立刻跟你走。”李暮白听了问:“药方?什么药方?”念月转身走到一个药架前拿出了几味药仔细的对比着说:“是给茕女的,她把我抓来就是为了我能给她配药。”李暮白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对念月说:“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了,阿月,不能再耽搁了。”念月仍然不放下手中的事,头也不抬地对李暮白说:“这不是耽搁,是真的不能放下,马上就好了。”她说完就坐下,将手中的几味药放在桌子上,每一味都对比着性状,然后用笔飞快的在纸上记下来,李暮白见她如此也就不再加以阻挠了,他知道念月不过是在寻求一个两全的方法,既能够很快的离开也能够将这几张药方写完。写着写着,念月突然问李暮白:“暮白,碧烟的毒解了没有?”李暮白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地说:“没有,在绿窗回来之前,就已经……”念月听了手中的笔停住了,顿了半晌然后用有点沙哑有点颤抖的声音说:“不怪你,碧烟是被一剑穿心的,毒入心脉……”说到这儿念月哽咽着没有再说了,手里又开始继续写药方了,李暮白分明看到了她的脸上有泪珠划过,写字的手还有些颤抖,他突然觉得一阵心痛,他不该让她伤心的,不该让她遗憾的。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不能再亏欠她,他要让她平安的离开这碧青宫。就这样无言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念月把药方写完了,虽然让李暮白等得并不算久,但是对于李暮白来说仿佛是过了十年,念月叠好了几张药方放在怀里然后对李暮白说:“暮白,现在走吧。”李暮白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就走在前面带着念月走出了密室。

密室之外的甬道是念月第一次看见,她惊异于地宫铸造得坚固,李暮白仍向来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走着,看着地上的砖块一步不敢踏错,念月见李暮白如此料想这地宫应该是机关重重,于是跟着李暮白的脚步走,他后脚踩的哪块砖,念月前脚踩的就是哪块砖。突然,念月耳边响起了茕女说过的一句话:“其实这个密室里一直有着一个开关,只是我没有告诉你而已。明日申时我没有来,你就可以启动那个开关,让自己离开。”念月原本已经差点将这件事忘了,这时突然想起来,于是心下一动,对李暮白说:“暮白,这里没有机关。”李暮白听了回头看着念月,满脸的狐疑,念月说:“茕女对我说过,今日申时她若还未来,我就可以自行启动密室里的开关离开。她是有意要放我走,所以这里没有机关,至少,现在茕女是将这里的机关都关闭了。”李暮白听了觉得不太相信,他的印象里只有茕女的江湖传闻,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女,他从未想过茕女会对念月说这样的话,于是问念月说:“她真如此说的?你相信她么?”念月看着李暮白的眼睛坚定的点点头,然后问:“暮白,你来这个密室的时候有没有被机关伤过呢?”暮白摇了摇头,念月接着说:“怎么,你还不相信么?茕女是有意放我,所以她会自己将这里的机关全部关闭。”李暮白听了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于是对念月说:“她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才把你从中原带到这里来,又为何要主动放你走?”念月听了想到昨晚的那次会面,隐约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淡淡的说:“也许她在上面发生了许多事,可能会让她在今天死去。”李暮白听了没有说什么,他走在前面没有方才的小心翼翼了,念月随其后,走到尽头的一扇木门前李暮白旋动了开关,那扇花榈木门打开了,念月很是奇怪李暮白对这些开关的熟悉,但是她也没有去问,因为现在没有时间能够让她去耗。两人走出了甬道,来到方才的有着十扇门的空间,李暮白一步也没有停留,念月看到了门上的刻画原本还想仔细再看一会儿但是看到李暮白匆匆往外面走,她也不好再耽搁只是尾随其后。走出了地宫,念月看到了茕女的闺房,那幅阎立本的梅花图是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念月看了先是一怔,觉得这幅梅花图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不是阎立本的真迹,但是正是因为这是仿品才让她觉得熟悉。她马上走到屏风的正面去看落款,没错,这不是真迹,落款上就能看出来,作这幅画的人落款写的不是阎立本,而是仿作者他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念月认识,不,应该说是她铭记的名字,苏謇非。念月突然感到了一阵惊慌和激动,头脑在这一瞬间觉得空白,站在原地挪不动脚了。李暮白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时辰,还不到午时,门外被他点穴的侍女应该还没有解开穴道,但是他们所剩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他把门打开,用快速的身法悄悄拉了个侍女进来,对念月说:“阿月,和她把衣服对换了。”念月听了才忽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着那个无辜的侍女她迟疑了一下,但是她也没有了任何选择。李暮白将身子背对着她们,念月按照他说的和那个侍女对换了装束,然后李暮白就和念月作为宫里的人走出了茕女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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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热的阳光,惨白的白玉反射着焦灼的光线,让久处地牢中的念月很不适应。一直跟在李暮白走,一步也不敢落后。这时李暮白也觉得奇怪,宫中的人变得比原来少了,如此一来他们的行动就要更小心,因为任何一个稍有局促的动作都会让他们俩个成为焦点。但是越是谨慎他们就越紧张,这碧青宫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根本无法绕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是一直在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们本来想往宫殿的边缘走,可是他们不知道越走越往宫殿的中心走。等到他们看到人多得已经没法走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是按着一定的队形排列的,他们处在那里简直就是异类。两个人在瞬间的惶恐之后就近找了个可以藏身的树丛之后,现在已经没办法在出去了,就算出去也走不到出口去,索性就在这听听这群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躲藏的位置可以从远处隐隐看见观月台上发生的事,但是说话却不能听得很清楚,于是二人都运内力仔细听着观月台上究竟发生着什么。只看见那个一袭雪衣的宫主站在四个俘虏面前,走到最左首的朱玉簪面前挑衅的说:“朱玉簪,今日落入了我的手里,恐怕是你十五年前始料未及的事吧?”说完她转头对另外的三个掌门说,“我想你们也是如此吧,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四个人听了默然不语,表情强作桀骜,但是内心却不免有点后悔,当初他们做的事已经不是能用不正当来说了,如今想来他们自己都会觉得心里发憷,那件事只能用卑鄙残忍来形容。茕女见他们四人都没有说话,然后轻笑到:“既然你们都不想说什么为当年的事做一些忏悔,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完此话茕女将右手一摊开对身后的属下说:“拿剑来!”于是一个身着绿纱的蒙面女子恭敬的将一把剑送上来,放在茕女的手上,茕女接过拔剑出鞘,一把银色的剑出现在骄阳之下,吸收了日光和玉光,更显得光芒刺眼。茕女走到朱玉簪面前笑着说:“眼睛,是用来看清眼前的事和未来的事的。十五年前你没有看清楚你做的是错事,你没有看清你未来会受到惩罚,所以,今日我剜去你的双目。”说完那把寒气凌人的剑刺入了朱玉簪的左眼里,茕女的身法极快,只听见朱玉簪一声惨叫,众人都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只见一只完整的眼珠滚落到地上,接着又是一声惨叫,众人还没从方才的惊愕恐惧中醒来,又一只眼珠滚到地上。四象的弟子见了都急得大叫挣扎着身上的锁链:“妖女,别伤我师父,要杀要剐冲我们来!”茕女听了狡黠的笑了,对着台下的一个打扮像是南洋民族的一个人说:“把这眼珠给摩多当零食去。”那个人鞠了一躬,把手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一只来势汹汹的黑色巨犬狂吠着从尸毒司和诱毒司中间的小路奔来,停在了那个人的身边,那个南洋人指了指观月台上的那对眼珠,对那黑犬说:“摩多,去,那是宫主赏你的。”那狗看到了鲜血和眼珠就像疯了一样,狂吠着冲上去,仿佛嗜血魔王一样疯快的把眼珠吞进了肚子。众四象弟子看着朱玉簪那双深黑的窟窿汩汩地流着鲜血,都被彻底的震惊了,这四个掌门是他们心中如神一般不可侵犯无所不能的,他们一直都被掌门庇护着带领着,而就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间,掌门被剜去了双目还被一只狗给吃掉了眼珠,他们顿时有一种绝望从中生出,一种比死还可怕的绝望。

念月和李暮白看不到观月台下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茕女剜去了朱玉簪的双目,然后一条黑狗跑上了观月台,将那地上的眼珠给吃了。二人看到这里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二人同为医者,从来没有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的心里只有救人从来没有折磨人的念头,今日看到这样的场面都觉得恶心和震惊。茕女看到台下的那群哭着喊着的弟子,冷笑道:“哟,你们这么关心你们的师父啊,朱掌门,你能听到么,他们在为你哭呢。可是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听到我也在哭呢?”朱玉簪用疼痛得颤抖的声音**的说:“朱鹤弟子听好了,决不能给妖女认输……”茕女冷笑着说:“事到如今却还不忘给弟子教育些正派的作风,呵呵,倒也难为你了,朱掌门。”说完她又走到朱玉簪旁边的莫桦莫掌门面前,此刻已经极度虚弱的莫桦微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茕女,用微弱的奄奄一息的声音说:“苏聆月,现在你沦为妖女,难道就觉得对得起你的父母了么?”这句话说出来,念月一惊,原本拉着李暮白的手突然**的捏住了他的手,手心渗出了汗水,李暮白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看着念月用疑惑而关切的眼神询问着她,念月看了一眼李暮白眼神里尽是惊慌和激动。茕女听了只是淡淡的勉强一笑,然后说:“那不是你该想的事,你应该仔细的回想,你的右手是不是曾经掐死了一个虚弱的女子?”莫桦听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茕女于是对观月台下的小红蝶说:“小红蝶,你说说你们蛊毒司对于人的手有什么特别的处理方法么?”小红蝶从椅子上跳下来,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说:“回宫主,可以用属下驯服出来的五步蛇。”茕女满意的笑了说:“五步蛇蛊?本宫早就听说了,只是未曾见过,今日可得让本宫开开眼界了。”小红蝶一如继往的笑呵呵地说:“谢宫主赏脸。”说完她就站起身来,转身对自己的属下说:“闽闽姐,把我的小五儿带上来。”一个身着彝族服装的十七八岁的女子恭敬地回答说:“是,司命。”然后就转身走进了蛊毒的队伍里,少顷,闽闽手捧一个陶罐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小红蝶接过陶罐子,走上观月台,笑吟吟的对茕女说:“宫主,里面就是我训练了一年的小五儿,请宫主过目。”茕女打开那陶罐的盖子,里面的蛇久在罐子里当陶盖一打开一下子就激动异常,迅速窜了出来,茕女伸出手接住了蛇柔软的身体,蛇好像很喜欢茕女,顺着手臂向上爬。那蛇一看就是凶狠异常的,嘶嘶的吐着信子毒牙隐隐可现,在场的碧青宫的人都知道这么只小蛇也绝非普通货色,蛊毒的人也不敢轻易碰这个被小红蝶训练过的蛇。不过茕女本身是药人,本身已经是剧毒无比的毒物了,于是对于这些含毒的**总有着吸引,今天的这幅景象对于碧青宫人是一点儿都不新鲜的。小红蝶见茕女好像很喜欢这条小蛇,于是更加高兴,取出那支短小的笛子放在唇边徐徐地吹了起来,那只小蛇像是受了命令一样,立刻调头往罐子里移动了去,规规矩矩的盘曲在罐子里,茕女看到这五步蛇如此的训练有素,满意的点头笑道:“小红蝶,这蛇养得不错啊。”小红蝶笑着说:“回宫主,这一年的训练以来,它已经不算是一条纯粹的蛇了。我训练的几只五步蛇,这是第五条,它是用蝎子和黑寡妇喂养的,它还喜欢吃一样东西,那就是人的手。”茕女赞赏的说:“既然如此,这小五儿对于莫掌门的双手也一定很有兴趣吧。”小红蝶回答到:“谢宫主赏赐。”

茕女示意旁边的人把反绑在玉石柱上的莫桦放开来,然后将他带到一张小桌子旁,桌面是铁打的,有两个手形的凹洞。碧青宫的手下把莫桦的双手按到那两个凹洞里,接着用一个铁扣扣住,于是莫桦的双手被箍在里面动弹不得。小红蝶捧着罐子走到莫桦的面前,将陶罐子放在地上,把盖子揭开,吹着笛子将小五儿引出来。五步蛇柔软的身躯一寸一寸的爬向莫桦的脚边,然后随着笛声的节奏,绕着莫桦的腿一点一点往上爬,最后它将身体缠绕在了莫桦的手臂上,用吐出的信子嗅着试探着猎物,凶恶贪婪的表情让人看了就心惊,笛声突然之间在最高音处戛然而止,蛇仿佛在同一瞬间爆发了它最凶残的一面,用毒牙**咬住了莫桦的右手,莫桦没有一声惨叫,额头却渗出了一粒粒汗珠,咬住牙关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众人眼见着毒蛇一点不放松,而那伤口周围开始出现了红肿和血泡,溃烂的伤口向外迅速地扩散,很快的莫桦的左手由红肿变成了紫黑色,莫桦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喘气局促面色发白。那些四象弟子看着莫桦伤势严重如此,都大声的朝茕女叫嚷起来,茕女自顾的站在观月台的中间,不屑于对那些小辈说任何一个字。五步蛇如此咬了许久,终于觉得累了,松口之后,缓缓地爬向了那个囚禁它的罐子里。小红蝶盖住了盖子之后,茕女走到已经近乎晕厥的莫桦面前,看着紫黑的左手,伤口的血泡变得愈来愈大,她得意的冷笑道:“莫掌门,你的右手从此就不能再拿剑了,那么留下来是不是也没有用了呢?”莫桦惨白的脸渗着豆大的汗珠,微微睁开眼睛,发紫的**颤抖着,茕女走到火盆前,从中取出一根烧得通红的长铁钎,然后缓缓走向莫桦,所有的四象弟子都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茕女究竟要干什么,上官明瑾更是大叫起来:“妖女!我们四象既已落入你手,但求一死,你又何必费神如此折磨我们!”茕女听了转过头看着上官明瑾,冷笑说:“我从来就没有打算折磨你,你何必一口一个我们,我只是对这几个掌门感兴趣而已。”说完此话,茕女就拿着铁钎走到莫桦面前,将铁钎直直的刺入了莫桦中毒的右手手掌,莫桦干涸的嗓子里喑哑的惨叫了一声,然后就晕了过去,茕女看着莫桦啧啧地嘲讽道:“这么快就晕了,真是越老越不中用。来人,把他给我泼醒了!”接着一个男人就提上来一桶水,泼了莫桦一身,莫桦微微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觉得难受,手还是难以形容的疼痛,他看着一袭雪衣如圣女的茕女背着南洋刺眼的阳光,渐渐的出现了幻觉,然后他勉强的上扬**轻笑了,一张一歙地**出:“颜栀……”茕女听到这两个字突然觉得心头一颤,表情有着微微的惊慌,不过这一切都转瞬即逝,谁也没有发现,莫桦说完那两个字就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茕女用她的那把银光逼人的雪清剑斩断了莫桦的右手,然后又极快的削掉了莫桦的头颅,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她自己已经见惯了任何人的任何死法,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太一样,她杀的是她从小就励志要手刃的仇人。莫桦的头颅滚了下来,刚好在上官明瑾的跟前停下,上官明瑾的眼睛瞪得暴突出来,养育教导了自己十多年的师父就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头颅,滚在自己的跟前,他无论如何无法很快的接受这个事实。

一片死寂,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所有的四象俘虏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了,莫桦是第一个被茕女手刃的掌门,所有的弟子一直把掌门视为天神,而现在一个天神已经被他们一直所不齿的妖女给杀了,他们许多弟子现在只是感觉到恐惧。在中原里,他们作为名门正派的弟子,一向骄傲无视任何人的存在,现在他们居然被妖宫中人俘虏,而且就此看来所有人都可能在今日葬身在这南洋妖宫,真是最大的讽刺。剩下的三个掌门什么也没有说,他们知道这次是真的输了,为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在赎罪。谁也没有概念这无言的死寂究竟持续了多久,然而是上官明瑾的一声长啸打破了这让人压抑到恐怖的死寂,他大叫一声然后朝茕女说到:“妖女!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我替师父受刑!”茕女闻声转头,看着上官明瑾,诡谲的微笑说:“好个少侠,只不过你为了这几个伪君子,着实浪费了。”然后她转头对剩下的三个掌门说:“只可惜你们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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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你开条件,要如何你才能放了我的师父?”上官明瑾对茕女大喊道。茕女越发的对这个男子感兴趣了,事态的发展看上去好像愈来愈好玩,她看着男子笑了,说:“好个少侠,今日我就陪你玩玩儿。”说着她站在观月台上,面对着台下的上官明瑾然后说:“松绑,给她一柄剑。”上官明瑾拿着剑,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被长时间的捆绑弄得麻木了,他活动活动了双臂,然后走上观月台。茕女看着眼前的上官明瑾,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比剑,胜我一局我放一个人的性命。”上官明瑾听了毅然说:“好,一言为定!”这话被念月听到了,她立刻小声地说:“不行,你不能答应她。”李暮白听到念月的话然后定神一想,说:“他中计了。茕女不是个简单的人。”念月对李慕白说:“要想办法救他们,如果上官公子如此就和茕女比剑的话,恐怕死的就不只几个掌门了。”李慕白说:“我们自身都难保,何谈救他们?”他定了定又说,“先看看形势再说吧,不知道茕女有不有能力比武。”他这一句话倒说到了念月心里面去了,她更担心的不是上官明瑾,而是茕女。茕女的伤势她是知道的,两股真气一正一邪难以平衡,所以茕女一旦运岔了气,比死无疑,只怕这矛盾重重的碧青宫恐怕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她还在思索可怕的后果的时候,台上已经开始了约定的比剑。上官明瑾的出手甚是灵敏不愧是莫桦的得意门生,可是更让人叹为观止的则是茕女。翩跹白衣在炽烈的阳光下飘忽天地间,仿佛一只振翅的白鹭,而那柄雪清剑寒光熠熠在灼人的阳光下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一暖一寒仿佛正是念月现在的心。那只飘忽在观月台上的白鹭,上下有速的节奏,轻灵空逸的体态,还有柔和温婉却能镇住群雄的那种气场分明不是茕女所习的邪道内力所能达到的境界。这一点在场所有观望的人都看到了,左护法看着年纪甚轻的宫主步履轻盈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妖气,突然觉得心头一惊,这说明茕女在长久的时间来一直练着一门正派武功,而更蹊跷的是他对中原的任何正派武功都了如指掌,但是却从未见过这门,动作飘忽若仙温婉雅致,内力也是沉着温良却在无形间造了一个对手无法逃脱的内力气场,如蚕制茧一般一层一层的罩住敌手,使对方能运力运气的地方愈来愈狭窄,最后束手就擒。这门武功的可怕之处左右护法都看出来了,而那几个奄奄一息的掌门在这个时候被眼前茕女的武功惊呆了,仿佛看到了鬼一般,瞎了眼了朱玉簪听到身旁的徐全舟嘶哑着声音大喊道:“是舒言斐,舒言斐!”朱玉簪听到这句话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的眼睛正在灼烈的疼痛着,心里对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非常的在意,她沙哑着声音为身旁的徐全舟说:“怎么可能是舒言斐!徐掌门你说清楚点。”但是徐全舟已经被茕女真正的震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他们几个掌门,不对应该是几个中原大派都被这个小姑娘给骗了,骗了整整十五年。

念月看着飘忽上下的如鹭如蝶的茕女,她看出了她的招数来历,她现在彻底清楚了茕女身体里的那股真气时来自哪里,也终于明白茕女究竟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想把那门正派武功练成,一切都明白了,她就是那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李慕白看到茕女在观月台上舞动着那柄绝世的利剑,身法飘忽和念月的武功有几分相似,他突然明白了点什么,转头看看念月神色激动,他也明白了其实他们一直在中原寻找的妹妹就是茕女。

上官明瑾本就不是茕女的对手,不过三个回合下来,茕女的雪清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寒气仿佛让他脖子里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知道自己输了,双眼一闭准备茕女割断他的喉管。可是茕女却没有那么做,收回了剑笑盈盈地说:“少侠,你输了。”上官明瑾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把一个掌门的性命亲手交给了茕女,也许是经历了太大的悲痛他没有哭没有崩溃只是看着茕女,但是能感觉到他眼中死一般的寂静,那是一个将死之人的镇定,他静静地接受着这并不公平的命运。茕女走到三个掌门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有着杀气。这时候从观月台下,准确的说是从各司手下排队的最后传来一个声音:“请宫主手下留人。”这声音是稳重温柔的,但是却能听出正气凛然的决绝,整个碧青宫的人都被这陌生的声音惊呆了,从来没有人能如此在大会上对宫主大喊。念月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李慕白在树丛中完全没有料到念月会如此大胆,他还没有拉住她,她就已经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了。念月穿着的是宫女的衣服,没有人认识她,以为她真的是大胆到不要性命的宫女。

但是茕女从念月一说话就听出来了是她,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挑衅愤怒的眼神看着念月一步一步的走向观月台,她不知道念月有没有把药方研制出来,于是不敢贸然的惩罚念月。所有碧青宫的人都在疑惑着宫主为什么让如此放肆的宫女安然无恙,还让她继续走向观月台。念月就如此走上了观月台,茕女的愤怒她能感觉到,但是她知道只有能阻止这场杀戮,尽管她一直不愿治疗四象盟的人,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再把杀戮进行下去了。她知道茕女在这失踪的十五年间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她知道她的冷漠拒医也让太多的人失去了性命,所有的报复都应该停止了,她已经看够了流血。

念月虽不知道茕女在碧青宫里究竟树敌多少,但是她知道此刻绝不是相认的时候,否则让茕女的敌人抓住了空隙,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她只是走到茕女面前,曲身跪下说:“小女愿为几位掌门请命。”

“你?”茕女听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为她医病的女子说:“凭什么?”

“凭你的这路武功。”念月的话让所有的人惊了一下,这话分明是这个大胆的宫女在威胁宫主,这路武功在众人看来是高之又高无懈可击,可是这个宫女却在此用这路武功对宫主做要挟,匪夷所思。左护法觉得事情太过诡异了,他现在很想弄清楚究竟个中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个来历不明的宫女用肯定而骄傲的眼神,不对,应该是一个类似于家中长辈的眼神看着茕女,并不咄咄逼人,但也让人无法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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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8章:尾声”内容快照:

『尾声』

念月说完走到茕~面前与她距离之近让人再次诧异于念月的大胆,茕~看着念月坚定的眼神,让茕~~了一种莫名的~~,这种~~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不是~亡的气息,而是生命的气息,一种~于爱的~~,让人不~恨、不~累,只会~自己是被关爱的。茕~现在更加好奇这个~子的来历,但是这个她对之有好感的~子却在为她想~刃的仇人请命,这让她~甚是恼火,而且是用自己~内两~真气会导致毙命~~挟。原本恼火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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