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万年之阵
皇宫。
楚王熊完正大发雷霆:“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到手的神兵,就这样被偷了?”懊恼不已。
春申君说:“秉大王,这是臣失察,竟让贼人闯入密室,盗窃了宝刀。”
庄清捋了捋胡须,说:“大王,我以为,这不是一般的盗贼,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目的就是宝刀。如果不是内贼,不会这么容易潜入密室。”
“内贼?”春申君皱起眉头说,“如果要在短时间内潜入密室,盗走宝刀,而且不被发觉,不是十分熟悉我府中情况,是做不到的。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偷宝刀?我府中财货无数,以他盗刀的手段,要偷财宝那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却偏偏只偷宝刀。而且这刀才刚刚进我密室,并无人知道。”
庄清说:“知道这刀的价值的人,并不太多,我行动隐秘,应该也没人知道我得到了宝刀。如果是冲着刀来的,在路上就大可以硬夺,何必等到我把刀带进了戒备森严的春申君府才动手呢?”
春申君说:“我府中密道,除了几个心腹之人,绝无人知晓,而且里面机关消息繁复,又有人把守,真的不知道谁能进出自如而不被发觉。”
“嗯,”熊完说,“如此说来,确实蹊跷,不合常理。这刀进府还不到一日,如果是有预谋,那就要提早潜入府中,可是要在府里动手还不如在半道上劫之。所以,如果是敌国提早派来的奸细,显然不应该是为了宝刀才潜入,而是有别的事。那么为了一把刀而暴露身份,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我们现在怎么办?”
春申君说:“我已经下令全城封锁,如果刀未出境,就一定能找到!”
庄清说:“君上可以仔细观察一下自己宾客,特别是近来投入门下的食客,看可有可疑之人。”
春申君不觉眉头紧皱。我有内贼?他手下那些食客,可都是各国的才智之士,是自己的本钱,平日待之尤恐不够礼数,这倒要小心点,如果无凭无据,抓错了人,伤了食客们的心,他们一哄而散,那自己的实力可就一落千丈了。
楚都封门闭户,搜索窃刀之贼,韩非他们只好留在客栈多等几天了。韩非还好,安心读书,可是郑国就不行了,他生性受不了拘束,要他像韩非似的整天呆在屋子里,那就要了他的命。
他对韩非说:“公子,你怎么不到外面去走走看看?结交一下楚国的人物,说不定以后可以为我韩国所用呢!”
“算了,结、结交朋友非我所长。再说,前几天折腾得苦,我、我想在客栈里安静一下。你们若要出去,就出去好了,放心,我在这里,没事的。”
于是他就邀公孙序出去走走。
公孙序见韩非不想出去,就想在客栈里陪着韩非。韩非含笑劝他们出去不防事,顺便留心看看楚国有什么稀罕事,回来跟他说说。
俩个人于是就出去了。由于气氛紧张,街上行人比平常少了很多,而且都匆匆忙忙,不在街上多呆。两人东瞧瞧,西看看,不觉来到工匠们住的地方,郑国的兴致顿时高涨起来。进入一间铁匠铺,见到墙上琳琅满目的刀剑,饶有兴致地这里拍拍,那里敲敲。公孙序觉得那炉火太热,想拉郑国出去。郑国不但不肯走,还拿起人家的刀挥舞起来。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走过来作揖,说:“两位先生,是来买刀的吗?”
“随便看看吧。你们的刀不错啊。”
“那是,我们是楚国最好的匠作铺,我们的师傅就曾经为大王打过剑。”
郑国见角落里有一把剑看起来很精致,比一般的剑长,竟有三尺多,可是却落满了灰尘,不觉好奇,伸手去拿。谁料一只手竟拿不动,要两只手才把它拿起来。“啊,这是什么铁?竟然如此沉重!”公孙序也大为好奇,伸手来拿,“啊,这么冷!什么啊!”
掌柜的上前拱手,“客官好眼力!这可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剑啊!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是当世豪杰,绝对用不上它!”
“哟嗬,蛮会吹!不过……是有点不同寻常,拿在手上怪怪的。可是为什么放在那里落满尘埃呢?”
“唉,说来话长。这剑是五年前一个虬髯客自己带来镔铁,要求我们给他打的。当时说好一个月来取,取剑时付五两金子,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见他再回来。也不知他会不会回来。那铁也怪,打出来的剑太重,来看的人倒不少,却没有人舞得动,所以一直放在这里,我也懒得给它挪位置。”
“五年都没有见他回来吗?”
“没有。我想不会回来了吧?如果你们要,我三两金子卖给你们好了。”
“老板,你这样不地道吧?如果他明天就回来了,而你卖给了我们,那你拿什么给他?”
“是他失约在先。难道他十年不回来,我还得给他保管十年不成?而且我想,他八成是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这铁这么重?”
“听说是他从北海水底取来的镔铁,所以又冷又重,一般人根本拿不动。敢问先生,你们要吗?”
郑国笑道:“你看我们能舞得动它吗?”
老板也笑道:“恕小人不敬,二位能把它扛到大街上就已经不错了。”
“那我们要他何用?”
老板叹气道:“那也是,我还是把它放那儿吧。你们随便看看,我这儿有刀有剑有甲,有喜欢的又拿得动的,我交个朋友,便宜点卖给你们。”
公孙序说:“既然这剑没人要,你何不把它熔了再铸成别的兵器?”
“开玩笑!你知道我打它的时候烧了多少天?用了多少碳?我要不是贪图他五两金子,会花大价钱买来山上的石炭拼命地烧?我只差没跳进炉子里,像干将莫邪一样了!还要熔它?你买?”
“那这是天下最重的剑了吧?”
“那倒不一定。我听我爷爷说过,天下最重的剑叫蚩尤剑,那是当年蚩尤的佩剑,据说无坚不摧。可是那是传说,谁都没见过。”
公孙序把郑国拉到一边,小声说:“先生,我看这剑定不是寻常之物,我们回去跟公子说,把它买下来算了。”
郑国也咬着他的耳朵说:“我也知道这是难得的宝贝,可是,这世上谁拿得动它呢?没有人用得上,那就是没有用。我听说陶朱公说过,没有人想要的东西,就不值钱。他还想卖三两金子,那不是抢吗?”公孙序想想也是。
郑国说:“这铺子里也没什么好买的,我们去对面那家木匠铺看看。”
掌柜本来听他们唧唧咕咕,以为会有生意做,想不到又走了,不觉有点丧气,只好拱手作揖相送:“二位先生慢走,看你们也是奔走列国的行客,如果遇到能够使得动这把剑的,请为我带上几句。”
“一定,一定。”
“若是有什么刀剑之需,记得来帮衬帮衬小店啊,我们可是楚国最大的铁铺!”
“一定,一定。”
从打铁铺一出来,两人傻眼了。只见整个都城白雪皑皑,茫茫一片,行人都不见了。站了一会,头上身上就落满了雪。公孙序惊讶地说:“我们没搞错吧?”揉了揉眼睛,“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下起雪来呢?”郑国小心地踩了下雪,说:“乖乖,一会的工夫,下二尺雪了!公孙兄,你,你冷吗?”公孙序打个激灵,说:“是,是有点。楚,楚国的天气真怪。”不是有点冷,两个人都浑身哆嗦起来,鼻子里都流鼻水了。郑国说:“我们回去吧,看看公子。”一抬脚,靴掉雪上了,风一吹脚脖子,冻得他呀呀叫起来:“哎哟,我的脚啊!”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耳边一个少女的**声:“哎哟,我不玩了,真要气力。”随后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两人一抬头,什么皑皑白雪,全没了,街上一大群行人都瞪着眼睛看着他们,郑国抬着只脚那里呀呀叫,但是靴子明明就在脚上穿着呢!街对面站着一个笑弯了腰的小姑娘,那里捂着肚子笑:“哎哟,要不得,我没力了,想不到这幻迷之术这么费力!”
“诶,怎么没雪了?”
“我的靴子怎么在我脚上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莫名所以。“哎,不冷了?”“是啊,没下雪啊,还不到下雪天啊!”
郑国一看对面那女子,“咦,对面那个不是庄夫子的孙女吗?”
庄梅止住笑,上前行礼:“二位先生,小女子有礼了。”
两人狐疑地看着她,问:“刚才……”
“呵呵,呵呵呵呵……”庄梅忍不住又笑。
“二位先生请莫见怪。”庄清突然从木匠铺走出来,“阿梅,你太淘气了,为什么总是喜欢捉弄人呢!二位先生,这是我孙女给你们施的幻迷之术。刚才你们所见到的白雪啊,冷风啊,都是幻觉。”然后回头对庄梅说:“你年纪小,不能滥施幻术,会有害的。”庄梅嘟着嘴站在一边,说:“知道啦!”
郑国和公孙序大为惊奇,忙问:“什么是幻迷之术?就刚才我们所见的?那太神奇了,大异我们平生之所闻!”
庄清笑道:“这是我们楚国巫者世代相传的密术,可是用处不大,所以很少有人学。它要求施术者有很强的力量。这是很独特的灵异之力,一般人做不到。刚才阿梅只施了一会的工夫,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听说我楚国几百年前有过一个巫者,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可以令受术者终生活在幻觉中。但是后来此人不知所终。我巫门之人,平日不大施法,你们当然没见过了。”
两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我们刚才在木匠铺里,看到你们进去对面的打铁铺,所以阿梅偷偷溜出去跟你们开玩笑,请多多包涵为是。这里的木匠铺掌柜跟我是老相识,不如进来坐坐吧。”
两人进了木匠铺,木匠铺的掌柜走过来行礼。阿梅说:“掌柜的,这位郑先生也深通木工之巧,他造了辆车,走得蛮快的。”
“哦,这么说郑先生也是行家里手!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你这间店好大一个院落,玲琅满目,做工不错。”
阿梅说:“喂,掌柜的,你刚才不是跟我爷爷谈起那个什么公输般的事吗?这位郑先生对这个应该会感兴趣吧?”
“哦,我听说公输般曾经在城外隐居,苦研鬼斧神工术,几年后技艺大进,出仕前把自己的心得写了下来,留在了原地。后来老了,据说还经常回来,常常在隐居之处徘徊。可是也只是听说而已,城外没有大山,一片森林,那里可以隐居呢?倒是又有人说,公输般是躲在陈侯墓中,但是谁敢去陈侯墓里?百多年来这样的传说很多,也不知道真假。”
郑国说:“可惜,如果是真的倒也不错,公输般当年学得无双技艺,现在已经没人懂,真是可惜了。”
“我们可以去看看啊,陈侯墓就摆在那里,我们明天就去找找。”阿梅嚷道。
“胡闹!我们怎么能去人家的墓地呢!”庄清转回头对郑国说,“这些传言我也听过,但是觉得不可信。小孩子好奇任性,请莫见怪。这里没什么事情,我看莫要耽搁人家做生意。我有点事正打算去拜访你们家公子,这几天很忙,今天如此凑巧,二位可肯为我引见引见?”
“夫子有令,敢不从命!”
庄清见了韩非,韩非再次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我、我这几天,一、一直想到夫子府上,去拜访,但是,听说夫子这几天,都不在。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春申君府上遇盗,丢了件宝贝。没什么,呵呵。”
“哦?”韩非也不好问。别人的家事,多嘴无礼。
“听说公子这两天都没有出去,怎么,对我楚国风物不感兴趣?我楚国人物鼎盛,有空我给你引见几位?”
“岂敢、岂敢,我鄙陋之国,怎敢、敢轻薄大国人物?”韩非自小不爱交游,也许受歧视惯了,潜意识里害怕与人打交道。
庄清凑上去小声说:“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哦?好,请。”
公孙序和郑国知趣地出去了,庄梅也跟了出去。屋子里只有韩非和庄清。
“公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求教些问题的。”
“岂敢,岂敢!夫子对我,有莫大恩情,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庄清捋着胡须,小心翼翼地看着韩非,见他一副真诚的样子,不觉含笑点头:“实不相瞒,我想跟你证实一件事。我知道你与周太史有师徒之谊,去年周亡,太史欲殉周王,所以跟你有过一次彻夜长谈。”
韩非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庄清笑而不答。
韩非疑惑地望着这个精瘦的老人。这人其貌不扬,但是睿智逼人,似乎耳目遍天下,世上事无所不知。
“公子,你莫要疑惑,我跟太史是故人,年轻时过从甚密,他的事我无所不晓。或者,你有什么疑惑,也可以问我。”
“这……”
“他跟你说了什么?”
韩非犹疑了半天,终于说:“他要我发誓……”吞吞吐吐,又不说下去,似乎有难言之隐。
“哈哈,我知道了,他一定叫你发誓,不要把他告诉你的秘密告诉给一个叫庄清的人!”
韩非大惊,“怎么?你……”
庄清忽然悲伤之极,潸然泪下:“唉,姬胜啊姬胜,你到死都不相信我!其实我跟你的理想是一样的啊!”韩非听他念老师的名字,又看他伤感的样子,困惑不已,说:“夫子,你……”
庄清忽又大笑:“你怎么不肯跟周太史学术呢?周太史那么看重你,你却对他的话不屑一顾。”韩非更惊异了。“别慌,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你自小就与众不同,难怪周太史老想你接他未尽之事业。”
韩非沉默了下,缓缓地说:“其实你早就认识我。所以那天我出门你才会跟着我。”
“我也不是故意跟着你,我们刚从秦出来,是恰好路过救了你的。我问你,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这……你是,是个老者。”
“哈哈哈哈……”庄清含着泪,忧凄难禁,“我问你,姬胜对你说的话,你信吗?你知道他到底要你去做什么吗?”
韩非沉默不语,最后老实承认,他觉得姬胜说的话过于妄诞。
“公子,姬胜会把他所知道的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可知他非常信任你,而且看中了你的好学。这件事,只有好学之人,才能博览群书,才能揭开秘密。我们做个交换,你把他告诉你的事告诉我,我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大家彼此印证,也许多年的秘密顷刻能解。”
“为什么要我先说?”
“我是长者。”
韩非从席上站起来,非常犹豫,但是看到庄清热烈而慈祥的目光,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是去年的事了,在韩国与秦国交战迫急之时,周太史姬胜忽然出现在韩非面前。
他喝醉了,口里吟诵着不知道什么诗篇。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大喊大叫。
他们有师徒之谊,太史管着典籍,常常借书给韩非看,洛阳与新郑不远,韩非也常常去看他。韩非赶忙把他扶到后堂,安置在**,陪着他等他酒醒。
原来,周是天下共主,但是到了战国末,却只像个百里之君,像是韩国的半个附庸,与韩国走得较为接近。去年秦国猛攻韩国阳城、负黍,周王姬延忽然发愤,决定袭击秦国后路。姬胜苦苦相劝,但是周王却说:“孤在位已近一个甲子,你天天说等你研究好了万年之阵,就可保我大周永世基业,可你那万年之阵在哪里?我还有多少个甲子之年?文武之业到如今八百年,是何其式微!想孤之先祖,是何其威赫,而孤却是如此卑微,看人家脸色行事,看守着这成周百里土地,我难受啊!”
“可是,我们不能得罪秦国,你袭击他的后路,如果他一怒,我成周危矣!”
“秦国与韩国相攻,力尽精疲,我趁其病,一定能战胜他!”
“大王,就算你能打败他这次,可你别忘了他后面还有百万大军……”
“我是天子,征伐凶丑是我的权力!再说我已经联合了五国之兵,谅他秦国不敢对我怎么样!”
“大王,你是天子,可是五国之兵各怀异心,决不可信……”
“信什么?信万年之阵?哈哈,我什么都不信!我躲在这王宫里差不多六十年了,大丈夫死也要轰轰烈烈!”
“大王……”
“行了,你下去吧,无复多言!”周王拂袖而去。
“大王……”姬胜泣不成声,伏在地上,大哭。姬延老了。人老了就没什么耐心了。人老了就容易孤注一掷,逞一时之勇。人窝囊久了,就有惊人之举。姬胜苦谏不成,心里很伤心。周王这么一来,周亡无日矣!其他小国都亡掉了,为什么周未亡?因为周是天下共主,道义所在。可是道义是很容易破裂的,那些虎狼之国,绝不会把道义看得跟饭一样重要,不要的时候轻轻一撕就破了。合纵?哪一次合纵不是半途而废?大家都想等别人出头,然后棒打出头鸟,大家又作鸟兽散了。
可是让姬胜最伤心的是,周王已经不信任他了。他呕心沥血,遍览古籍,为的就是用万年之阵重立周之秩序,可是现在周王不相信他了,而要轻赴死地,冒着断绝王纪的危险。
他像小孩子一样在大殿里高声痛哭,可是没有人理他。
这就是他来到韩国之前的事,至于他在那里喝酒,则无从知道了。韩非好好的服侍他,过了一天,他才醒来。
姬胜死志已决,但是他心中有一个秘密,他想告诉韩非。那就是万年之阵。
当年大禹之时,天下混乱,灾祸频仍,妖邪横行,为了天下的合谐安定,他用上古遗留下来的神石神兵熔铸成九鼎,摆下万年之阵,令神州不再飘摇,稳如磐石,四海之民亲如兄弟。这鼎经夏传至商,经商传至周,差不多两千年了。当年阵法的力量渐渐消散,四极力量不再平衡,神州重新陷入混乱,夏末有暴桀,商末有恶纣,所幸当时都有圣王出现,汤灭了桀,文王武王灭了纣。但是这些圣王无法重摆万年之阵,只好行仁道以代天道,天下又比较和谐地运行了几百年。由于时间太遥远了,知道周鼎的来历和作用的人已经很少,只有世代相传的史官巫祝或许略知一二。姬胜穷其一生以研究周鼎,终不成功,引为一生憾事。
鼎分豫、扬、青、徐、兖、冀、荆、梁、雍,各代表九州,以豫州鼎为中心,祝词压于鼎下,徐、兖、冀、荆、梁、扬六鼎围绕它布成七星之势,青州鼎与雍州鼎分置两头,引日月之光华,一力量强大之人在阵中高唱九歌,三日三夜,成万年之阵。阵成则天下定,永无争战。
他把布阵之法、布阵之时间都告诉了韩非。韩非问他,为什么会把你最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他说,我之所以告诉你,原因有三。一,你有匡扶天下之志;二,你好学不倦,能通览群书,或能发现万年之阵的秘密;三,你无名无位,不引人注意。我是装作醉酒,避人耳目,目的就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志向,重摆万年之阵,结束这几百年来的战乱,还神州一个清净世界。
随后,他走了,秦虏周王时,以身殉国了。
庄清听了韩非的话,神情木然。韩非说,我知道你是姬胜的老朋友,请节哀顺变。
庄清缓缓地站起身,神情有些黯然,向韩非拱拱手,说:“好吧,竟然公子要遵守诺言,不肯据实相告,我就告辞了。”
“这,夫子……”
“不要紧,我不会怪你,信守诺言是我们做人的本份。”他长叹一声,“姬胜啊姬胜,你到死都不相信我!”转身欲走,韩非惭愧地拉着他,长揖到底,恳切地说:“夫子留步,姬先生与我,虽然有、有师徒之谊,但是除学问之外,并无深谈,他说的这些,过、过于虚妄,只是有誓言在此,我……你和姬先生的种种,你能否相告?我看夫子为、为人,急公好义,为什么姬先生恨你入骨,硬逼我发誓呢?”
“这,既然你已经发誓,我就不能逼你了,我不想你为我破坏了自己的诺言。”
“我并不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世人重然诺,然诺如不义,则不必守。”
“公子见识果然不同凡响。”庄清重新坐下来,跟他讲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那是三十年前,庄清还不是楚巫的首领,姬胜已经是周王的大夫,那时庄清帮姬胜研究出了万年之阵,两个人曾经施过一次法。他们相约在终南山巅,姬胜摆阵,庄清唱酬神曲,三日之后,天上忽然降下雷火,把阵毁了,伤了护阵人员二百三十一,庄清和姬胜差点毙命。后来一查,原来庄清竟然把压于鼎下的祝词偷偷换了,改成赐楚国以万年一统之命,姬胜盛怒之下,拔剑要杀庄清,但是被庄清用遁术逃脱了。
韩非听了鄂然不已,张开口半天合不拢:“原来真、真有其事!”
“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因为你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件事的热情,你肯定觉得老师是悲伤过度,神志不清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小人?”
“这……子不语,怪力乱神。真是匪夷所思,我一直以为是妄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小人?”
“每个人都、都是做着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情,如果一心为公,不是谋私利,叫人怎么去判断,什么是义,什么是恶?我、我想你也不是小人。”
“可我骗了姬胜啊!”
“可是你也不是为、为自己啊!人都爱自己的国家。我出来,也是为了我韩国啊。你是因国家大义废了私人小义。”
庄清十分感激地望着韩非,几十年来对姬胜的内疚一直不能释怀,今天才在韩非面前稍解。“我后来一直想跟他致歉。因为我明白了,如果能让天下摆脱战乱之苦,谁做天子不都是一样吗?楚国本来就是周的臣子,重建周的秩序有什么不对?那时我还年轻,不知道我的错误有多大,后来见的死人多了,才渐渐地后悔。如果那时我不怀异心,背叛他的信任,天下早就太平了。我想帮他再摆万年之阵,可是他再也不肯见我。好几次我到了洛邑,都只能在外面偷偷的看看他,再也不能交谈。”
“所以你实际上早就认识我。”
“对。所以那天在路上见到你,我就很好奇,因为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国都,我想看看你去做什么。”
两个人都心有所触,不觉默不作声。
“你仍然怀疑我吗?”
韩非叹道:“罢了,我就是不告诉你,我知道也没有用。我想,大禹之后,既然再也没、没有人能摆这万年之阵,以后也未必有人。他告诉我的秘密,我都对你说吧,如果你能用此救得了天下,也是姬先生的至功一件。我想,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夫子能做这件事了。”
原来,姬胜通过仔细的研究,终于发现自己摆的万年之阵并不正确,因为大禹所铸之鼎,在数千年的流传中已经大部分丢失了,周王所保有的只有一个扬州鼎是真的,其他都在不同的年代被偷换了。所以要摆正确的万年之阵,首先就要找到真正的大禹鼎。这就是姬胜死都不肯告诉庄清的秘密,他希望韩非能继承自己的研究,去找到在不同的时代遗失了的真正的大禹鼎,重摆万年之阵,稳定九州四极力量,回到圣人四海一清的时代。
只是,这对于韩非来讲,既无趣,又艰辛,他害怕等他研究出来的时候,韩国也像周天子一样,不复存在了。
哦,原来如此!庄清精神一震,这就是姬胜最大的秘密。如果不说,自己可能穷尽一生也摆不出万年之阵!自己平日不显露不张扬,就是怕自己的力量轻易丧失,因为庄清知道,自己是这百多年来,最聪明最强大的楚巫,是唯一发现并学会万年之阵的摆法的人。
庄清叹气道:“谢谢公子。姬生啊姬生,你是绝望之极,才决定弃世的,你放心,我会帮你完成遗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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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之野》第四章秘室之秘』
第四章秘室之秘~申君一个人在密室里沉思。他~申君还没有不知道的事情,查不出的真相。~至各国王室大夫,包括楚王本人,~至平民百姓,没有一件事情能瞒过他。可是这次的失刀之事,却令他大为无奈。为什么有人能从自己的密室拿走宝刀?他与楚王有生~之~,极~楚王信任,楚王一即位,就封他到淮河,他大造府第,广选~,名为楚相,实为楚王。一到需~他思考对策的时候,他就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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