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儿,耿兰来到兰陵区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孟虎独闯兰陵山如火上浇油,折磨得她吃不香,睡不好,她费尽口舌,说服了迟野等人攻打兰陵山迎救孟虎的计划。几天来,她也在琢磨如何救出孟虎,可一直没有想好。那天早上起来,她心事重重,来到屯北的树林中想活动一下胳膊腿,借清新的空气清醒一下头脑,构思一下最佳的行动方案。
耿兰来到树林中,脱掉上衣,拉开弓步,打了一会儿拳,就听背后有人喊:“兰姐,你在干啥呢?”
耿兰收住招数,回头见小草中跑过来,捡起衣服问:“小草,你不帮妈妈干活,又来干什么?”
小草撒娇地拽住耿兰的胳膊:“你刚才比划得挺有意思,把我眼睛都看直了。”
小草和耿兰相处半个月来,已亲密得如同姐妹。耿兰有空时,给她讲革命道理,教她学文化,背唐诗宋词。小草聪明伶俐,一点就透,一学就会。耿兰在屋里看书,阅读文件,她在外边站岗放哨。饿了,小草给她送来热乎的饭菜,渴了,送来一杯加糖的豆浆。磨倌妈见这两姐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逢人就讲:“跟着凤凰学成俊鸟,这回我们小草可见出息了。”
这会儿,小草看着耿兰,接着说:“兰姐,我想出去一趟。”
耿兰把小草散开的辫子系上:“你出去有事?”
“我想以卖豆浆为名,打听一下孟虎哥的情况。”小草说着,脸不自然地红起来。
“去兰陵山?”耿兰思索着,并未注意到小草脸色的变化。
“呃。”小草点点头。
耿兰想小草出去走一趟也好,她山路熟,人也熟,也许打听不到孟虎现在的准确情况,却也能多少了解一点兰陵山土匪的动向,于是她叮嘱小草:“到了那里,千万要小心啊!要是碰上兰陵山的土匪,你就往骆驼山跑,这样他们就不敢再追了!”
小草高兴得如一只小燕子,丢下耿兰,自己跑回屯子,准备兰陵山。
小毛驴走惯了山路,脚步轻快。不知不觉,来到了兰陵山的北坡,小草叫住了毛驴,把它拴在一棵大树下,割了一抱青草回来,扔在毛驴面前,让它随便嚼去,自己寻了个树荫坐下来,观察着兰陵山上的动静。
仲夏的太阳把石头晒得火辣辣地烫手,虽然有大树遮荫,小草仍然热得汗涔涔的,她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兰陵山上连一个人也没有。她简直望穿了双眼,哪怕下来一个土匪呢,我拚死也要把他抓住,问一问孟虎哥的情况。
太阳由东边转到头上,又从头上转到西边,眼看快要落山了,小草心里着了急,这可怎么办呢?太阳一落山,土匪们该下山活动了,回去吧,孟虎哥在里边什么情况又不知道,可惜白等了一天,再等一等吧,又怕碰上大帮的土匪下山来,自己一个人又应付不了,但她没有得到消息,还是不想回去。她解下毛驴,从北山坡绕到南山坡,来到兰陵山和骆驼山的交界,如果兰陵山的人抓我,我就上骆驼山,见到东诸葛,我就说历娟是我的姐姐,看你东诸葛能忍心杀我?
眼擦黑时,小草走到骆驼山的群猴峰和老爷峰之间,她刚停下来,栓好驴,打算再等到一会儿,就听落泪崖旁有动静,一个人影影绰绰地走过来。见只是一个,小草并不害怕,心里还想:好你个土匪,自己送命来了。小草握着那把豆腐刀,在密林里悄悄摸过去,来到那人身后,刚要举刀砍过去,脚下的一块石头滚动了,她一下绊倒在地上。那人也被吓一跳,猛地回头,用榆木疙瘩拐杖按住小草的胸脯上,小草再动不得了。
那人马上厉声问:“你是什么人?敢闯兰陵山,不要命了。”
小草见眼前是个老头子,瘦骨零丁的,竟然这么大的劲,她牙咬紧牙使劲往起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小草心凉了,这下非死不可了。不过死也要死个明白,我得问问他是干什么的。她仰着脸问:“你是谁?”
“我是胡子。”那人回答。
“三姨夫!原来是你呀!”小草听见“阵拽子”三个字,心中的胆怯顿然消失了。
陈拽子听地上的姑娘称呼自己“三姨夫”,想这姑娘有些来头,把拐杖抬了起来,便问:“你怎么管叫我三姨夫?”
小草站起来,捡起那把大刀:“历娟是我姐,历娟管你叫三姨夫,我也得叫你三姨夫呀!”
陈拽子一听到历娟的名字,十分高兴:“你怎么认识我外甥女?她现在在哪儿?”
“历娟就在我们屯子,是专门来打胡子的。”
陈拽子把小草拉起来,急忙说:“我下山就是要去找她们的,你快去告诉历娟,半夜午时字落泪崖旁救孟虎。”
小草高兴地问:“孟虎哥他还活着?”
“活着,今晚不救,可没命了,你快去吧!”
小草还想问什么,陈拽子已钻进了树丛中。
小草顾不上一天的劳累饥饿,赶着小毛驴车奔回火烧屯。
小草把在兰菱山遇到陈拽子的经过说完,耿兰和迟野互相点了点头,为小草见到陈拽子而高兴,这是一个重要情报。
三星刚到东南晌,耿兰把工作安排完,借着月光和小草上了路。她们没有骑马,轻装前行,因为到落泪崖必须从骆驼山和兰陵山之间穿过,怕骑马惊动了土匪,惹来麻烦,破坏了救孟虎的计划。
骆驼山和兰陵山,南北宽十余里,峰奇崖陡,崎岖的小路布满荆棘和蒿草,还有数不清带刺儿的山枣树,十分穿行。小草跟在耿兰的身后,一步也没拉下。为的是来救孟虎,她既高兴又激动,浑身有股使不完的劲。她已经想好了,等见到孟虎哥,自己一定要先向他道歉,让孟虎转回那天被她摔倒的面子。
夜幕低垂,欲圆的月亮挂在空中,沐浴在银光之中的群山和树木增添了迷人的色彩。耿兰和小草来到兰陵山的南端,又加快步子。
快要接近落泪崖的崖顶时,耿兰一把拉住小草,在一块大石头面隐住身子,因为时间还没到。两个人边休息一会儿,边观察着动静。
山下山上静悄悄的,两人等了好半天,耿兰觉得有些奇怪,都说兰陵山戒备森严,碉堡暗道遍山皆是,可怎么一个土匪也见不到呢?难道阵拽子不可靠?送的是假情报?不会呀,当初他是被逼上兰陵山的,这次送信也一定是冒了生命危险的。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见落泪崖上有动静呢?耿兰哪里知道,就在此刻,兰陵山峰顶的由一座高墙围住的大院里,一百多个土匪正在一间大屋子里喝酒,西诸葛端坐正位的熊皮椅上,肩头蹲着那只猫头鹰,脑袋上缠着白布,咧着大嘴给坐在身边的几个人满酒。他身后是长得比野猪还黑还笨的傻大个黑虎和斜楞眼。斜楞眼官运亨通,孟虎明明不是他抓的,他虚报战功,位子又往前升了好几位。
西诸葛倒完酒,把酒瓶子摔在地上,举起大酒碗站起来,扯着嗓门喊:“各位弟……弟兄,你们他妈的……跟我西诸葛……也混得不赖吧?有吃……有喝又有娘……们搂……今个他妈的时来……运转,国民党看上我,封我个副队长,等……明天老蒋一到……咱们就打到哈尔滨……来,干杯!”
西诸葛一拍后脑勺,这话才说完,急了半天的土匪们才敢喝酒。
大门牙一碗酒下肚,使劲眨眨眼皮,站了起来,双手一拱,说:“谢谢各位,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国军了,我们的人早已来到呼兰城,不便和大家见面,派我来看看诸位,咱们的军队已打到沈阳、长春,快到德惠了,过几天就来到哈尔滨,你们一进城就有轿车,有美女……。”
大门牙说完,几个添屁股不顾命的土匪齐声说:“为我们党国胜利,干……干。”
“干,干杯……干杯……”土匪们狂喊着举杯碰碗,不一会儿,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酩酊大醉,有几个土匪边喝边叨咕:“哥们儿,喝,不喝白不喝,都说国民党有飞机大炮,快打到哈尔滨了,共产党也不是泥捏的,还说不定谁咋回事呢?这年头,咱就别管他东党西党了……喝……喝……”
西诸葛也放开了酒囊饭袋,喝得脸如猴腚一样红。猛地,他把酒碗往地上一摔,冲门外大喊一声:“把那个……共产……党给我带……带上来,让咱们听听音……乐……”
平日里,西诸葛习惯于拿别人的痛苦来取乐,手下抓到人后,并不打,而是用烧红的钢针刺,如果是女的,则刺她的**,刺一百零八下,如果是男的,则要绑在大柱子上,刺三百六十下,直到活活折磨死为止。土匪们一边刺,一边狂笑,他躺在**抽着大烟,抽一口笑一声,他也笑累了,被抓的人也活活地被折磨死了。孟虎被抓上山来没受过这份罪,全靠陈拽子以各种方法暗地保护着。
那天,七姨太扇风点火,坚持要杀孟虎,不料,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一把匕首,正扎在西诸葛的手腕上,西诸葛被吓出一身冷汗,以为共产党的人上山了,慌里慌张奔出屋,喊人追击,却又不见一个人影,他怀疑是土匪们哪一个干的,也没有查出来,结果白挨了一刀。从外面回来,他又把孟虎带来,就要动手的时候,斜楞眼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立即走进后院,过了好长时间,才回来,一反常态饶了孟虎,把他关进一个秘密的山洞里。
孟虎被关进了山洞,陈拽子的心落了底,他又找到看孟虎的赵三和王六,让他们关照。赵三和王六惧怕陈拽子,一则陈拽子是西诸葛的三姨夫,是亲三分相,如果得罪了陈拽子,弄不好自己丢了脑袋,二则陈拽子治红伤手艺高,人吃五谷杂粮,要是生病不说,如果挨了枪伤,断胳膊折腿他不给往好了治,非死不可。陈拽子出入山洞也方便了许多。第一次进山洞,孟虎见面就破口大骂,他并不知道陈拽子为救他已煞费苦心。而陈拽子并不生气,谁让自己在兰陵山了?如果自己是孟虎,也会以为自己是土匪,何况自己又是西诸葛的三姨夫。后来,他把这一切告诉了孟虎,孟虎这才恍悟,道出了真情,并把同耿兰和历娟来的一切告诉了他。陈拽子听说孟虎和历娟是一块的,救他的决心更坚定了。今天,他见国民党派来的大门牙上山,估计有新情况,又见土匪们杀猪宰羊办伙食,知道今晚要喝酒庆功,这正是救孟虎的好机会,于是他趁天黑之前,偷偷溜下兰陵山,想能碰个熟人,给耿兰和历娟他们送个信,也正巧碰上了小草。
孟虎被关进山洞后,以为自己活命是不可能了。他暗暗悔恨自己太冒失,没有听耿兰的话,后来他听陈拽子说大门牙出了鬼点子,让西诸葛不杀自己,好引耿兰上山,再一网打尽,他吃不住劲了,如果耿兰真的上山,正好中了西诸葛的奸计。他越想心越着急,只有早点出去才能免得耿兰上山,陈拽子总说救他,可一直没有行动,他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在山洞上打起了主意。这个山洞修得很怪,里面是环形的,不管你往哪走,拐来绕去还得回到原来的地方,想逃出去,只能通过上面这一扇门,有土匪在上面把守着,不想办法,只能在下面等死。今天,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把目标转到洞顶,可是洞顶很高,孟虎一米八的个头,也要蹿高才能摸到,他耐着性子,从洞口出开始,一不一蹿高地试探着,直到找了大半个山洞,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个石缝,有松土落下来,他充满一线希望,连续地蹿高用手捅,渐渐的,两块石板中间现出一条缝隙,射进一缕阳光,他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把石板移开,看自己能从这里逃出去,心里有了底,之后他又把石板复回原位,躺在地上睡起来,等待天黑。
陈拽子装模作样和土匪们喝了几杯,偷偷出了大厅,他看天已近午时,径直奔向关孟虎的洞口,刚来到山洞门口,就见黑虎领着几个土匪,从后面**跟过来,陈拽子顿时心一凉,救孟虎怕不行了,更不能让耿兰她们再搭上,他就撒腿向南山头落泪崖跑去,陈拽子这一跑惊动了土匪,黑虎马上大喊起来:“有情况,你们去追,我进山洞!”
土匪“呼拉”一下去追陈拽子。
落泪崖这边,耿兰和小草刚想向前摸去,就听小草叫了一声:“兰姐,你看,有人跑过来了。”
陈拽子来到落泪崖前,冲天放两枪,大声喊:“快追共产党,他们往那西跑啦——”
陈拽子原打算把孟虎送到落泪崖下,让耿兰和小草她们来接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救却办了坏事。他更不知道耿兰和小草在落泪崖的西面,想支跑土匪,结果又把土匪引到了耿兰和小草的方向。
孟虎躺在山洞里睡了一大觉,知道天已黑了,就揉揉眼睛,刚想去再挪开石板,就听洞口有脚步声,他以为是陈拽子,因为陈拽子每天晚上都来转一转,细听了一下,脚步声嘈杂,而且是跑来的,还有几个土匪在吵嚷:“共产党的干部不见了,快追呀——”
“快往前追呀!他要跑了,咱们谁也别想活了!”
孟虎一听,知道坏了,黑虎等人越来越近,他顾不得多想,用足了力气把两块石块挪开,上半身刚上去,黑虎已来到下边,他们伸手一抓,把孟虎两只鞋拽了下去,孟虎光着脚跳出了洞口。
孟虎顾不上辨别方向,撒腿就跑。可是刚跑几步远,只觉得脚下一软,“咕咚”一声,又落进了山洞。
孟虎哪里知道,兰陵山有无数个这样的山洞,每个山洞有无数个窟窿,上面是石头翻板,只要人踏上,又会落进山洞里,但在洞里面看不清,也看不明白,在上面人还难以提防。
孟虎刚掉下去,就被黑虎等土匪死死地按在地上。
耿兰和小草见土匪奔过来,举枪便打。耿兰双枪弹无虚发,无奈土匪太多,眼见土匪越逼越近,越聚越多,便吩咐小草:“你路熟,快下山!”
小草死死不从:“兰姐,我不能扔下你。”
耿兰急忙推了一把小草:“快走,不然我们都活不成了。”
小草还想争执,土匪们“哇呀”怪叫地围上来,大喊着:“抓女共产党,抓活的……”
小草还在犹豫,耿兰飞起一脚,把她蹬下山坡。
小草滚下山坡,耿兰双枪点射,挡住了土匪的来路。
耿兰边打边退,土匪紧逼不放,来到了落泪崖边,耿兰马上止住了脚。
此时,西诸葛醉醺醺的也赶到了落泪崖,他见耿兰没了退路,敞着大肚皮一阵狂笑:“你就是……,是耿兰……兰吧,好一个女……女共党……,你杀了……歪脖子,又来……救人,快投……降吧,给我做……老……老……”
耿兰气红了眼,双手一勾扳机,枪没有响,子弹打光了。
西诸葛的胆子更壮了,他把大手一挥,几个不要命的土匪奔了过来。
耿兰眼见土匪到了跟前,手往兜里一伸,顿时两把雪亮的钢刀飞了过去,两个土匪顿时乖乖地趴在了地上,耿兰转过身,狠了狠心,纵身一跃,从落泪崖上跳下来。
落泪崖有十几丈高,崖下是波涛江水和青草乱石,过去,地主逼债,很多人被逼得生活无路,从这里跳下来,没有一个活过来的。西诸葛抓到人后,折磨够了,也从这里推下去,所以老百姓给它起着个令人心酸的名字。
小草滚到山下坡,回头望了眼落泪崖,见一个人从上面跳下去,吓得双手捂住了眼睛,嚎啕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见一个土匪从山上追下来,她隐藏在一块大石后面,一个土匪来到大石前,在四处张望找人,小草站起身,蹑着脚,双手举起带来的长刀,憋足了劲向土匪的后脑壳劈下去,那个土匪还没明白过来,脑袋就开了花。
小草头一回杀人,既解气又有点胆惧,捡起土匪的破筒枪向山坡下跑去。
正在这时,山北面枪声大作,是迟野和土匪接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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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耿兰纵~跳~落泪崖,小草吓昏了头。她哭,她骂。骂土匪,也骂自己,骂自己没有能~救兰~……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冷静~来,甩~了土匪,跑回去向迟野汇报。迟野听后心里一惊,落泪崖他太~悉了,崖高有三十多米,地~~石累累,又面临江边,从崖~~跳~来,肯定凶多吉少。他二话没说,拉着小草奔向落泪崖前的~坡。不管耿兰是~是活,一定~~找回来。耿兰没有~。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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