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女人的家，不是个完全的家。
“大老板”说得对，他应该找个女人，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小英子。不是她老杨需要妻子，而是小英子需要个类似妈妈的人照顾。可是哪个女人肯踏入这个连玫瑰小区有钱人豪宅的厕所都不如的破家，况且这家中还有一个吃喝拉睡都需要人照顾的傻孩子。如果哪个女人肯走进这个家，那她的脑袋肯定是有毛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玫瑰小区离老杨他们住的家属区不远，老杨去那里看过几次，过了过眼瘾。富人们的日子真让人眼热，他听说这里的住户家的一个浴缸就值十好几万，而且还是什么玛瑙的。他实在想不出，在玛瑙浴缸里洗澡和在搪瓷浴缸里洗澡有啥不同。老杨急需一个浴缸，有一个搪瓷的就够了，主要是搪瓷的便宜。搪瓷浴缸他能买得起，可是没地方安放，有浴缸还得有一个浴房，按有钱人的说法，就是卫生间。如果厕所算是卫生间的话，他倒是有一个，可是面积不足一平方米，他进去拉屎，蹲下时都觉得不宽绰，根本放不下浴缸。
小英子洗澡已经成了一件难事，小时还好说，弄个大洗衣盆，烧两壶开水，让孩子往里一坐，照样把孩子洗得干干净净。可眼下孩子一天天长大，且是个女孩，当爸爸的还像以前那样给她洗澡已经不方便了。
如果哪个部门搞民意测验的话，问老杨目前最需要的什么，老杨的回答肯定只有一个字——钱。如果再具体一些的话，老杨的回答应该是一间能放下浴缸的卫生间和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做不做他老婆没关系，只要能照顾小英子就行了。
老杨太爱小英子了，尽管这孩子弱智，但她是他的全部欢乐。
老杨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但也经常做梦。为了实现这个梦，他咬咬牙，狠狠心，每月在生活费里抠出点儿钱，买几张福利彩票。他的目标很明确，中他一个大奖，一次得五百万。
五百万元据说税后是四百多万。这四百多万咋花呢？老杨精心盘算过。
第一件事是拿出五十来万，在玫瑰小区买套房子，体验一下广告上说的“成功人士明智的选择”是什么感觉。这样的房子肯定有宽敞的卫生间，再买一个高级一点儿的浴缸，但未必是玛瑙的，他实在想不出在玛瑙的浴缸里洗澡究竟有啥不一样的，况且价钱又那么贵。
小英子洗澡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谁来照顾小英子了。
可以雇个保姆，工资给她高点儿，每个月六百元，如果嫌少的话，再加二百也行，而且供吃供住，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便宜事，肯定会有许多人愿意干的！
有这么多钱了，成了富人，身旁总得有个女人吧？如果她也像周荔一样，倒不如没有……这件事等四百多万元真的到手之后再说吧。
至于剩下的几百万，老杨没兴趣继续考虑了，干脆搁在银行里“下崽”吧。
为了四百多万，为了玫瑰小区的房子，为了小英子，老杨向福利彩票发起了**，在连续发起多次**之后，老杨气馁了，白白扔进去了许多银两，结果莫说是大奖，就连末奖也没挨着边！整整损失了一百多元哪，这一百多元钱对于富人来说，可能还不够洗一回澡喝一次茶的，但放在老杨的身上，可是他和小英子半个月的伙食费呀。
这个家曾经有过女人，这个女人当然是周荔。
周荔和老谢的关系暧昧，老杨早就感觉出来了，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罢了。在对待周荔和老谢的关系上，老杨始终持宽容和理解的态度，因为他知道当年在自己之前，老谢曾与周荔谈过一段恋爱。如果不是老谢为了学开车把厂里的那辆伏尔加轿车偷开出去撞在大树上，被厂保卫科送到拘留所蹲了半个月，还因此晚出徒一年，周荔十有八九会成为他的谢大嫂了。
周荔和老谢的关系对老杨来说，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如果这张窗户纸不被老杨捅破的话，周荔仍然是他的老婆，老谢仍然是他情同手足的师兄弟。
老谢叫谢永江，他与老杨一样，其实也是四十刚过，原来也是车间里的修机工，现在是集团保育院的采买员。
保育院采买员是个令人眼热的差事，活不多还有油水。活不多，一天开个“半截子”汽车跑两趟农贸市场，买肉买菜，然后就没什么事了；有油水，家里吃菜吃肉基本上不用花自己的钱，另外时不时地从菜贩、肉贩那里拿点儿小“回扣”。还有，虽然开的是一辆半新不旧到的国产“半截子”，但毕竟也算是“握方向盘的”，求你办事的人自然不会少，当然人家也不会白求的，哪能没“表示”呢。老谢的老婆几年前得了一场重病去世了，有一个儿子在一所职业高中念书，吃住在学校，一星期也回不来一趟，老谢一个人在家里没意思，他把老杨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了，自然他的一部分“油水”也分流到老杨的家了。
刚入厂时，老杨与老谢学徒时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老谢大老杨一岁，自然是师兄。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不错，再加上师兄弟的关系，就更亲密了一层，好的得像一个人似的。
老杨家很少来客人，惟独老谢是个例外，这家伙一有空就来，而且从来不空手，自带酒菜，当然是不花钱来的。一见老谢来了，周荔便满脸喜色，急忙下厨房做饭。
三个大人加上小英子，吃吃喝喝，亲亲热热像一家人似的。老杨话少，酒量又小，往往是老谢的酒喝才到一半时，他就下桌了，然后扑腾一下侧歪在**，呼呼大睡起来。至于老谢喝了多少，啥时候走的，他一概不知。
有一回，老谢来了，照样拿来酒和肉，周荔照样下厨房。小英子上她姥姥家去了，酒菜摆上桌，三个人仍然像一家人似的亲亲热热地喝起来。两瓶啤酒没喝见底，老杨又扑腾一下侧歪在**了。
可能是尿憋的或者是哪儿不舒服，老杨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作为他师兄的老谢竟然把手探进他老婆周荔的衣襟内！
老杨想发作，给这对狗男女点儿颜色，可不知为什么，他竟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翻了个身，咳嗽了一声，继续“睡”。
老谢和周荔是凭鼾声判断老杨的熟睡程度，刚才两人渐入佳境，得意忘形，忽略了鼾声突然中止，且伴有一声咳嗽。
这一声咳嗽如同骤然响起的空袭警报，令他们惊慌失措。
老谢急忙抽出手来，周荔急忙整理衣襟，两人胆怯地瞧了一眼老杨。
老杨的身体换了一个位置，仍然在酣睡。安然无事，虚惊一场。
尽管是虚惊，老谢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故作惊讶地说：呀，都快十点了！我得马上走了，别耽误你们两口子睡觉。
周荔也夸张地说：忙啥的呀，再坐一会儿吧，现在谁睡那么早哇。过一会儿老杨就醒了，你们哥俩接着唠。
老谢说：我们哥俩有的是工夫唠，今天就算了。我一来，就让你们两口子不消停，太不好意思了。
周荔说：这话你说远了不是？咱们谁跟谁呀。
老杨知道他们在演戏，只不过是演技太欠火候了。
老谢执意要走，周荔说走廊没灯，我送送你吧。
周荔送老谢前后足足有二十分钟，按老杨测算，如果她把老谢只送到楼下的话，有五分钟足够了。这剩余的十多分钟肯定有“节目”，走廊和楼道没灯黑洞洞的。
黑洞洞的环境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周荔回来时满脸兴奋，光彩四溢。
送到楼下就得了呗，咋用这么长的时间！老杨声音冷冷地说，然后起身下床，上厕所去撒尿。
周荔脸立刻红了，遮掩地说：呀，你睡醒了……我和老谢在楼下多唠了几句。
老杨从厕所出来，边系**边说：有啥可唠的，咋就那么都多的屁嗑？
周荔听了，觉得不是味道，可能是因为心虚，没有做出明显的反应，只是收拾桌上的碗筷。
我告诉你，以后他再上咱们家来，你别太近乎了，适当保持点儿距离！老杨用警告的口吻说。
周荔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中的一摞盘子重重地一放，也恼了：说几句就行了呗，咋还没完没了呢！他不是你的铁哥们儿吗，我热情一点儿有啥不对的？再说了，人家到咱家来从没空过手！
老杨冷笑：你那是热情一点儿吗，有你那么热情的吗？你少提他来了空手不空手的，他拿的那点儿东西我根本不稀罕！别以为别人都和小英子一样，啥也看不出来，有些事得适可而止！
周荔反守为攻：我哪儿不适可而止了？你把话说明白了！
老杨说：说明白就没意思了……我困了，上床，睡觉！
他不想把战争扩大化，他的初衷是想对老婆进行一下警示教育，达到教育目的就行了。
周荔步步紧逼：我哪儿不适可而止了？你把话说明白了！
老杨无心恋战：我不是说了吗，有些话说明白就没意思了。
周荔不依不饶：姓杨的，你他妈的把话说明白了，我哪儿不适可而止了？
老杨被迫进行了软弱无力的反击：我只求你给我留点儿面子，不管咋说，我也是个男人哪！
周荔越战越勇，她蔑视地哼了一声：呸，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个男人？你他妈的能尽一个男人的义务吗？
周荔终于拿起了最具杀伤力的武器，直击丈夫的致命弱点。
老杨的防线立刻崩溃了，一言不发，顷刻间丧失了全部战斗力。
那一夜，老杨几乎彻夜未眠，翻来覆去说什么也睡不着，一直在胡思乱想。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为一个男人没有能力维护自己的尊严感到悲哀。
他骂老谢不够朋友，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莫说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就是一般朋友也不该乘人之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缺德事。
尽管周荔也做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但老杨并不怎么恨她。正如周荔所说，老杨未能完全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她能与老杨将就过了十几年已经不容易了。正因为如此，不管外面风传周荔如何，老杨都充耳不闻。
传闻可以装聋作哑，如果把这种事情做在你的眼皮底下，那不是欺人太甚了？说你老谢是骑在我老杨脖颈上拉屎，一点儿也不过分！
但是，人活在世上不容易，有太多的顾忌，有太多的瓜葛。这也是当老杨发现老谢的手伸进周荔的衣襟时，把眼睛又闭上了的原因。在这一刻，老杨是十分清醒、十分理智的，他清楚，如果他当场发作的话，后果是可想而知的。他不想在刹那间失去交往了近二十年的朋友，不想让这个一直勉强维持的家庭因此而解体。在这方面，老杨沉稳如一个大政治家。在这个小家庭里，稳定同样是大局，稳定同样压倒一切。
老杨这样考虑，主要是为了他的小英子。先天不足，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如果再失去妈妈，那小英子就太可怜了。
如果不是当年在高炮旅下乡支农时，在老乡家一连三个月打地铺睡觉，大概是因为受潮、着凉做下了毛病，他老杨也是个虎虎生风的男子汉。
记得入伍不久，部队领导拿着手电筒半夜来查铺，老杨睡热了，将被子踹掉了，当领导把被子从地上拾起来，要给他盖上时，突然发现了“情况”，立刻忍不住笑了：真不愧是炮兵，半夜里还把“高射炮”高高地支起来！老杨被笑声惊醒了，一下子坐起来，一看自己的短裤，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气又羞。领导看见他那副样子，宽厚地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说明小伙子身体棒啊！
在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里，老杨一直为这件事害羞。现在看来，这算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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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5章：老杨最快活的一天”内容快照：
『老杨最快活的一天』
～节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工厂家属区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气氛。～已连续三年对鞭炮～行～禁了，从农历腊月二十三开始可以放至正月十五。一～小年，鞭炮～就在家属区响起来了。为了图个喜庆，大年三十那天，老杨也买了一些烟花和鞭炮，吃完晚饭，让小英子～好～～，然后在楼～的空地放了一会儿。看见小英子高兴得值拍～，这时的老杨～出了孩子般的笑脸。回屋后，让小英子看电视，他去厨房和面，剁饺子馅，准备也像所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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