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悄然无声的就来了。四月的时候,祥哥哥抬来了我盼了八个月的钢琴,那时候的琴可没有现在的那么好,是木头做的。但是音质却不差。学习社会学的人应该都明白一件事:人必须要有一技之长。所以乐器是最最必要的。
祥哥哥是拜托了他们的洋师傅从英国运回的,我说再多的感谢好像都不够似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宁儿说的,我胤祥照办就是。他是个好人,真的。
那天我真弹着《梦中的婚礼》,李氏想也不想就跑到我的楼上来,见到书就扔,看到瓷器就砸。杏儿吓坏了,也不敢拦她。我知道她是气不过我总是做一些东西送到其他人的房里,就是不送给她。她怎么也不想想,我心里到底还是气氛她的弘时的出生的。
“我说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侧福晋给招来了。”我缓缓的起身,看着被她砸的瓷器的碎片,心里就不是个滋味。那些瓷器是我托四爷在官窑里定做的。我算是气极了,弘晖的忌日就快到了,本来心情就郁闷,她可真是个泼妇。我也不方便和她起冲突,毕竟身份不同。
“李福晋真是辛苦了,帮我整理了屋子。既然您那么有时间,那我就把这里留给您了,您慢慢来。”强忍着脾气我冲下了楼。跑到书房,没等四爷反应过来,我提笔就在另外一张白纸上写了一行字: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扔了笔,气愤的说:“给我做成门联,挂在我的院子门口。从今以后,没我的允许,擅自闯进者,我管他身份如何尊贵,一顿鞭笞是绝对少不了的。”眼泪已经满出来了。我转身就出了书房,一个人冲出了贝勒府。
一个人走在街上,不住的掉眼泪。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哭够了,肚子也饿了,想到了弘晖,可怜的小家伙,我也就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致。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接边的小乞丐,他和弘晖差不多大。眼泪又掉了出来。我本不是什么有慈悲心的人,但是看到了这一幕,我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扔了一两银子在他那破旧的碗里。他向我鞠躬,然后拿起碗就跑了。看着背影,我在想,弘晖在那边是不是也吃得饱穿得暖呢。
正想着,两个府里的侍卫站在了面前。“让开。”我此时此刻是最不耐烦的,最好别惹我。
“主子说了,勿必将格格带回去,万事好说。”万事好说?他的福晋让我怎么万事好说吗?
我冷笑,擦干眼泪:“我就不是主子了吗?我再说一遍,让开。”见他们俩不动,我真是又气又恨,怒极攻心,我拿出鞭子:“你们莫要后悔。”
“格格,奴才们奉命行事,也怕伤到格格,请格格也随奴才回府吧。”依然不动,我忍不住又掉眼泪了。恶狠狠地盯着他们道:“我是府里的丫头吗?难道一点自由也没有吗?今天他不把我那里拾掇好了,别想我再踏进他的贝勒府。回去告诉你们的正主,今儿个我在十三爷那里过了。”说完转头就走。他们就跟在后面。
“哟,这不是宁格格吗?怎么红着眼睛呢?”声音是从我头上传来的。我抬头就看见九阿哥和十阿哥。我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他们几个赶快下楼来拦住我,后面两个木头正准备动手被八阿哥给拦住了。
我不发一言,就听那两个白痴在那里演双簧。他们俩见欧文没反应,也慢慢的闭了嘴,安静了。我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绕过他们身边想走,他们就不依不饶了:“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见到爷也不知道请安,今儿个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我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忍住了脾气,转头请安,老九还趁机吃我豆腐,只听见八阿哥在旁边咳了一声,他才松开了抓住我胳膊的手。我冷笑:“我的安是白请了。阿哥?哼。”我摇头对八阿哥说:“八阿哥,我可没听说您和这市井无赖有什么交情的。”他依然微笑,倒是老九跳了出来:“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一样,传闻皇子应该是温文而雅的谦谦君子。我认识的阿哥里还没见着市井无赖。别说我和九阿哥认识,就算不认识我也不会将你认作阿哥的。眼前这人若真的是阿哥,那九阿哥不就成了这市井的混混,人神共愤了?”我没心思与他们纠缠,但是你逼我的,我不会不还。
八阿哥拦住正要发作的九阿哥:“宁格格说得是,九弟又怎么会是这样呢。敢问宁格格这是要上哪里去啊,四哥府上好像是反方向吧。”我没看他,冷冷的答到:“云有云归处,不老八阿哥费心。宁儿先走一步了。”还没迈出步子,两个木头就打千请安了。我抬头一看,正是四爷和祥哥哥。我往回走,前面又是八阿哥。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是有人来烦。今天还真是阿哥大会啊,平时进宫的时候也没见那么齐。老八他们一行赶紧上前打招呼,四爷忙着个他们假亲热。
十三跑过来拉住我:“别闹脾气,有什么回去再说,让八哥他们笑话了。”
“笑话?我到京城就是个笑话。反正已经这么久了,还在乎多一个人笑吗?”我面无表情,着实也吓到十三了。弘晖死的时候我也只是哭,最起码说话有热度,现在是冰冷的。
他扣住我的肩膀,想摇醒我:“宁儿,没人敢笑话你的,回去我们再慢慢说好吗?你别这样,把我和四哥都吓到了。”我抬头看着他,又哭了:“祥哥哥,我想回家,我想阿玛。这一年来,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祥哥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帮我擦了擦眼泪,心疼地说:“宁儿最聪明的,这些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都在这里一年多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别哭了,我看着不舒服。”
“任性也应该有些尺度。”他又来掺和一脚,要不是他的小老婆我至于这样吗?十三忙拉住他:“四哥,宁儿还小,难免任性了点,你就别怪她了。”
老八也说:“我看宁格格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方才四哥没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红着眼眶了。现在训斥恐怕…”
“不必再说,纵容也是要视情况而定的。再这么下去,恐怕没人制得住她。”这叫什么话,这都怪谁啊。十三**的拽着我的胳膊。我受不了了,这委屈我受不得。眼泪还在我的眼睛里打转,我盯着他:“任性?纵容?不把我逼急了我至于吗?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把事情弄清楚来再来怪我。这错绝对不在我这里。”
“强词夺理!”好简单的四个字,我却听来那么的刺耳,还一阵心酸。我在他跟前这么长时间,竟然这么误会我。我收拾情绪擦干眼泪,笑着说:“让各位爷担心了,媛宁给各位有爷赔个不是。今天这事全是媛宁的错。我本就应该在府里跪在那碎瓷片上,我自己还跑到街上抛头露面。让各位笑话了,宁儿不识大体,不懂规矩,原就应该领罚。有错还不改,还强词夺理,更应领罚。我这就回去,听四贝勒发落。打也好,骂也好,甚至于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的。”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甩开十三的手,一个人朝着四贝勒府走。
我站在书房里,静静的等待着他的惩罚。我已经决定用死开解脱了,所以无论他怎么惩罚我,我就当作是解脱前的痛苦好了。他审视着我。“若是四爷没有话说就容宁儿说一句。”
“宁儿从此以后不再会是贝勒府的负担了,大家闺秀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不会再让四爷你劳心费神了。至于福晋那里,我会去请罪。还有,我的那个院子,此后三天,包括您和我的丫头,都不准入内。还请四爷原谅宁儿之前的卤莽。有令四爷生气的地方也请多包含。”我冷着脸说完了这番话。
“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但是你不应该一个人跑出府,特别还是哭着跑出去。”我听了觉得这真是有够虚伪的。我福下身:“是,宁儿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请四爷恕罪。”
他走到我身边说:“你能不这样说话吗?”我一笑,望着他:“回四爷的话,宁儿本就应该如此说话,规矩学来不用岂不是白学了。”
“你存心的?”他用一支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依然在笑:“宁儿不敢。”他松开手,眯着眼看着我:“十四了吧,该嫁了。”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宁儿全凭皇上做主,决无异议。”用我惯用的谈判的表情看着他,依然微笑,因为此刻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决无异议?说得容易,你会甘心吗?”他也会冷笑。
保持情绪:“回四爷的话,婚嫁之事本就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宁儿断不敢做出违背古训的出格之事。”
“你…”他有些生气了,估计是没想过我会这么说话。他马上又恢复了:“那我要你跟了我呢?”当我傻瓜吗?我早看出他对我的心了,他说出这个话我并不吃惊。
“若四爷能求得皇上的圣旨,宁儿无不从之理。”我还是带着微笑,都要死的人了,我还会怕那一纸婚书吗?他慢慢靠近我:“那我要现在要了你呢?”
我笑得更灿烂了:“宁儿只是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四爷随时可以要了我。”我猜他是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这么顺从。我又加了一句:“宁儿断不敢弗了四爷的兴致。”
他真的生气了,背朝着我:“回去吧,好生休息。我给你三天时间你给我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宁儿告退了。”我没有答应他。说完就慢慢地退出了房间。我依次给堂姐,钮钴禄氏,李氏几个比较有地位的女人请了安。她们都惊讶于我的态度,我给李氏赔罪的时候,她相当的吃惊。因为原本是她的错,现在我却给她赔罪。
我一路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吩咐了下人,不准他们靠近这院子,包括杏儿。
此后两天,我每天都会弹琴。府里的每个人都只以为我是心情不好,不过我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我在第三天,换上了我最喜欢的一套旗装,披散着头发,挥笔写下:
“匆匆在世十四载,已生无可恋,活无滋味。愿寻净土一片,扬灰以找自由。
那拉•媛宁绝笔”
我割开了手腕,血从手上流下来。滴到了地上。我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反而觉得痛快。我大笑,在没有失去意识前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弹了《命运》。血染红了琴键,也染红了我的衣服。我去了,谁也留不住我了。
老头子,媛静,臭小子,祥哥哥,堂姐,还有那个我印象最深的四爷…我回想着一幕一幕。走下楼,站在院子中间,躺下。最后再看一眼这里的天空,我沉沉的睡去。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原来这里还有许多我不舍得的东西,我的屋子,我的身份,我身边的每个人。有我的老头子,我的妹妹,还有堂姐,祥哥哥,淑雅姐,还有那个整天找我麻烦的四爷。我好后悔,我舍不得他们。若有机会,我一定不会这么做了。为什么人总是要在事情过后再后悔呢?
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快醒醒吧,宁儿。”
宁儿?我没有死。我努力睁开眼睛,没错,是我的屋子。我想说话,但却没有声音。屋子里除了我身边的四爷就没有别人了。已经很晚了。他很兴奋的说:“醒了?太好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断断续续的说。他一脸的笑:“幸好你没事,醒了就好。”
我咽口水:“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是更好。”
“说什么胡话?你若出了事,许多人都会遭殃。我说过了,要是救不回你,全府上下百号人跟你陪葬。十三来过了,他的福晋也来过了。差点就哭晕过去。你说,若你死了,他们该怎么办?”他用力捏着我的手说。
“四爷,对不起,宁儿好后悔,宁儿不想死的。”想到了现代无聊而单调的生活,自然是不舍得这里的。活在三百年前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别哭了。多休息几天,太医天亮以后就回再来的,你这手上肯定会留疤痕的,怎么下手这么重,不疼吗?”他心疼的问。
我摇头:“不疼了,身上疼好过心疼。”
“宁儿,不准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了。好好地活着,我相信你是懂我的心思的,我不想失去一个知己。”语气很坚决。
知己吗?或许吧。我所知道的历史,就有可能是他的新,他的企图。
我一下子笑出来了,他忙问笑什么,我说:“‘士为知己者死’,你不还想我死?”他也笑了出来:“还会跟我贫嘴那就是没事了,好了,你休息一下吧。”
我顿时就来了精神,不怎么想睡:“你去忙吧,睡了那么久,现在睡不着了。你明天还要上朝呢!我又耽误你了,我还真是祸精啊。哎!”
“我把该做的都做了,你的书桌上现在都是我的东西了。我还发现了你写的好多诗呢!”
“敢情我这儿成了你的书房了。那我怎么办?睡院子里?”我开玩笑的说:“要是以后你再罚我写字我就会说手腕疼,所以别罚我写字了。”
他整理了一下我的枕头,将我抱起来,让我靠在他的胸前:“其实你字也没少写,我不罚你,你自己却在屋里抄着写着。以后也是该少写点了。”
“早这么想多好啊,还记不记得三遍《论语》,我可是写了好些天,手都肿了,弄得姐姐一边擦药一边掉眼泪的。”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差点把厨房烧了,我能罚这么重吗?”
……
我们就这么数落对方的事一直到他去上朝。
三天后我就能下床了,而且健步如飞。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只不过手腕上的疤痕却没有办法消除了,真的是太深了。我走出屋子,门口果然挂着我写的那两句话。下人们也没有来烦我。跟我的,也只有杏儿而已。
那天我看到十三阿哥站在院子门口徘徊,估计是下人们说了我不让人进的缘故。我跑过去笑着说:“祥哥哥是怕我用鞭子抽你吗?”他笑了笑,进了门。我知道他有事跟我说,我让杏儿到别处逛了。
我关上房门问:“怎么了?有心事?”他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就是不说:“祥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我们是瞒着十四弟说你是发高烧昏迷,结果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真相,所以…”
“所以就缠着你问是什么原因,我好了没有,能不能见他,对吗?”我接着他的话说。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应该是猜对了:“我能帮你解决,但是你要陪我上街买个镯子。”
“你不解决我也会陪你去的。买镯子干什么?你的首饰应该不少吧!”他这个笨蛋,我伸过手去给他看:“还没有东西能遮住呢!四爷说他在帮我找,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找到,我不指望他了,我自己找。你等会儿,我写个东西给你帮我带给臭小子。”我跑到书桌边挥笔一写,然后递给十三,他随口念来:“东是东来西是西,风是风来雨是雨。愿君心中无芥蒂,宁儿平安君莫记。”他笑了一下:“宁儿,你这报平安的方式还挺特别的。提笔就来,就是这字…”
“字太丑了?不是吧,四爷可逼着我练了很久了,这话要让他听见了我又不知道要写多少了?”
“不是,就是像极了四哥的字。怕十四弟看错了。”
“我是照着他的字练的。不管那么多,你给他就行了。”说完我就拉着十三上街,就连京城最大的珠宝店也没有可以遮到的。
路过处我又看到一家珠宝店,报着一点的希望正准备往里走就被十三拉住了,我回头望了他一下,他摇摇头。不对劲,这一路上他没有反对过我进珠宝店的。惟独这一家,肯定有问题,我点点头,转身回来,结果十三小声扔了一句:“动作慢了,他来了。”
“宁格格这是怎么了?过门而不入,你不看看?”是九阿哥。终于明白了十三不让我进的原因了。我早就得罪他了,也不怕他把我怎么着了。
我笑着转过身去:“呀,这是谁啊?穿得花里胡哨的,十三阿哥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九哥啊?”这不明摆着笑他吗?十三忍住笑点头,我拍拍脑袋:“我还以为阿哥都是挺有品位的,怎么这个就…”我故意提高嗓门:“宁儿给九阿哥请安了,方才没有认出来,敢情九阿哥是在体验商家之乐啊,穿得也是满身铜臭的,九阿哥真是费心了,这么贴近老百姓,弄得自己也像个市井小民似的。这般勇气与胆识,也只有九阿哥才有吧。宁儿佩服。”看不把他气得火冒三丈才怪。
“这小丫头片子,嘴够利害的呀…你。”他还没有说话,我就接着说了:“小丫头片子?祥哥哥,你们上早课的时候学了的吗?这应该是市井之人才用的吧!我就说他不是阿哥吧,怎么说话像个小混混似的,你骗我的吗?”我故意的,气死你。
十三快忍不住了,这也应该收了:“哎呀,祥哥哥,我忘了我在布庄定了套衣服呢!这位老板,要套近乎呢,就别装自己份儿大,换套象样的衣服再出来,这衣服配的,啧啧,真是让我印象深刻。”说完就拉着十三跑了,半路上十三就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直喊:“笑死我了。”
“你最后那句太好了,印象深刻?哈哈,老九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十三连声称赞我:“等他反应过来八成要气昏过去。”
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镯子,所以是很失望的,也笑不出来。十三又反过来安慰我,他知道我现在心里面除了疤痕就是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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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
我~脸失望地回家了,却没曾想书桌~多了一个盒子。我找来杏儿问了一~,她说是她~街的时候碰到了八阿哥,是他托她带给我的。我~心疑问地打开,~竟然是一个类似与现代护腕的玉镯,很宽,并且是活动的。玉色呈亮白色,是罕见的天然玉。我并不明白他送我这个~的用意,但是很明显,他知道我自杀的事。忐忑不安代替了本该高兴的情绪。仔细搜索这位“八贤王”的历史,我怎么也想不带他在妒~的~影~还能对~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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