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逝如斯
一个人独处,渐渐成为一种习惯,喜欢零落街头,漫步。
是拯救,置身人群,以此知道自己并不与这个社会隔离。即使别人一个轻微的微笑,足以让自己沉醉良久。有母亲携孩子经过身旁的时候,脑海里的复合胺在一些化学元素的作用下得以激发,泪水滑落,凝固,溅入尘埃,不复再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坚强与脆弱。只能看到他的冷,不与人言笑。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一些轻微的俗事,便惹得泪若涟漪。
街道慢慢成为至为亲近的伴侣。每天清晨至黄昏,从尽头的喧嚣走到那头的路灯渐亮。人群嘈杂,能感觉到他们的快乐,抑或痛苦。
要从南走到北,要人人都记得,却不知道你是谁。
深夜的时候回家,独自做饭,安静的品尝,回忆一些曾经流失的时光。一些声响,变得漠然,与己无关。
爱上烟头,每每用力吸吮,如吻情人的唇,神色间有陶醉。
沦陷如斯。
父亲和他谈过,关于前程,关于未来,关于复读,只是淡漠,无所回应。
他对他的爱,他应能理解,是弥补自己曾经有过的错失,心有歉意,别无其他,或许。
歉意凛然,直刺人心。因知道所做于良心有愧,抑或是罪恶,所以需要赎罪,在这个无所谓家的圆内。
生对他缓缓改变,失去色泽,漆黑。害怕,独自一人,左手握紧右手,冰凉依然。
她对他说,连城,我们只是这世间的落叶,已被遗弃,并且不能重生。
选择一条街道,慢慢行走。天已渐热,人迹变得稀少,觉得饿,不愿用食,蜷缩在街边的树下。有蚂蚁从泥土旁爬向地板,接触的刹那忽然收回脚步,又转向树根,如此反复数次。他觉得怜惜,抓起它,把它放到路面上来,然后抽出烟点燃,吸吮。烟雾弥散,模糊,便看见她。
她向他走来,低下头,轻轻抚摩他的头,小莫,跟妈妈去吃饭。牵着他的小手,他高兴得手舞足蹈。那样慢慢的离开,慢慢的消匿……
连城,那天看见你,你像个落魄的艺术家,爱抚自己刚巧做完的艺术品,我站在你身后,凝视良久,你并无察觉,一心一意,神情专注,却寒冷,眼角挂着幸福的泪水,嘴边却有笑意。深夜从达州开往东莞的列车上,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她穿着灰色的带褶**,黯然的色泽,却漂亮,如出水芙蓉,眼神中有戚哀与惋惜。腰间挂着白色的塑料包,印有“陈记面包”。伸出手,递给他一个酱肉面包。
你一定很饿,她说。
肉香醇厚,饥饿袭来,他接过面包,低下头,转过身去,背靠树阴,大口吞咽。
日光浓烈。她略为犹疑,走过去,蹲在他身旁,看他进食,神色哀惋,却有微笑。
他斜倚在他肩上,看着车窗外飞逝的光影,幸福并且安静,对他说,我看着你吃,那块面包,忽然间觉得悲哀,亦有欣慰。
连城眼神迷茫,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肩,头与头相互依偎,右手握她的手,轻轻抚摩。温暖蔓延。
我便知道,你与我一般,是这世间的落叶,已被遗弃,没有依傍,除了自己,她说。
是同病相怜。互相依靠,便感到无限暖意。这以前他们一定都曾寻过,无论以何种方式,亲情,抑或是友情,只是终究无力得到。我们只是卑微的动物,以高级的形式,摆脱不了精神的束缚与依赖,除非就范。
如此吃毕,连城站起身来,俯视着她,轻微的说,谢谢。她亦起身,耸耸**,呵呵。
顺着这条路,陪着她,一直行走,算做报答,些微的方式。烈日,散步。和她聊天,得知她在“陈记面包”做工,负责传送外卖。问及父母,颜色呛然,语气却平静。
他们已经离开,还在我孩提的时候,跟着奶奶,在这个城市生活,去年,奶奶亦丢下我,独自离开,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在离开时告诉我会去的是一个美丽,没有痛苦之地。那里只有欢乐。
街道的尽头,他们挥手作别,心有安慰,也有波澜。
连城,我是,他说。
她微笑着,叫我青玉。
一刹知心的朋友,最可贵的,就在于它的短暂。知交零落是人生常态,能够偶尔想起,而心中仍感温柔,就是好朋友。连城转身的瞬间,忽然记得三毛的话语。
某些时候,会有反省。我们的生命,在尘世间飘零,行走,如落叶一般不可重复,不可选择,归于尘土,是终究的事情,然为何,依旧会偶如此众多的,纠缠于世间的生灵。
只是每一个人都在寻找,一条路,为了生存,抑或其他,即使某一天深夜醒来,发现自己依然一无所有,而体温依旧,生命还存在于躯壳,也会略微感觉慰藉。
慢慢喜欢上一条街道,曾有一只蚂蚁,在去留的界限处徘徊犹豫,他让它得到救赎。某一瞬的温暖,掩盖以往一个人的孤独,那一时刻所有寂寞驱散。知道一些事情以后,自己再一次被人关心,还有疼爱。
漫无目的,在这条街道彳亍。时常会遇到她,腰间挂着“陈记面包”的袋子,送外卖去别处。聊天,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她对他说,莫,你应该能明白,我每次外出,都会走那条街道。它让我觉得温暖。倚在他肩上,嘴角笑意微露,甜蜜。
青玉,那些天我一直在那里行走,每一次每一次,都希望能遇见你。若是不然,便会觉得孤独,心有失落,他说,我便知道……
转过身来,扶起她的头,眼神坚定,柔情似水一般显露无遗。
列车疾驰,满载许多深不可测的未知,沉没如黑暗,沦陷。
我便知道,青玉,我不能没有你。
在一个熟悉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与你邂逅,以为会是归宿,终究完美,并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到欣慰与骄傲。牵你的手,从此不愿意离弃。
是如此,或许只是偶然,却会慢慢定格,成为陪伴自己走过的恒久。
流星完美的弧线在天际划落,短暂刹那间永恒。
他说,青玉,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在这个城市,我觉得空虚。
默默良久,我亦如此,在这里,太过平淡,枯乏。
去了她工作的面包店。
那个店面坐落于陌生街道200米远处的最角落,店铺前有2盆万年青点缀。店面顶端,挂着书有“陈记”的横匾,约莫年岁已久,字迹班驳,尘土密布。店内却异常干净整洁。玻璃橱窗里陈列各式各样面包与糕点。店主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背微驼,戴着老花眼镜,精神矍铄的欣赏自己的工艺。
店主没有儿女,年轻时曾与青玉祖母有过一段感情,只是后来无因而终。祖母临死将青玉嘱托给老人看管照顾。老人对青玉甚好,如同自己膝下子女般疼爱。青玉对他亦有感激,称他做爷爷。
看见连城,微笑着过来招呼,握手,笑意漾然,皱纹便在脸上弥散开来。
爷爷,他是连城,我有跟您提起过……
老人点头,抿着嘴,呵呵,好,随便坐,当作自己家里便是。
连城略微拘谨,帮老人放置一些糕点,然后坐到旁边,低下头,掏出烟。
嘘!
青玉伸手阻止他的动作,给他使眼色,抬头,便清晰的看见她美丽的脸。
是第一次如此静谧的看见你,完美如斯。嘴角微嗔,抿成弧线,眼神中有关切和些微怒气。刘海处的头发垂下,香汗微现。老人四十岁便开始戒烟,而今已闻不得烟草的气息。
连城歉意的微笑,站起身,走到街道上,点燃烟头。老人漾然的笑,抹擦玻璃橱窗。
慢慢的,喜欢上这个商店。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觉得无处可去,在街道上散步行走,便开始习惯于这个方向。时常在店铺逗留,帮老人做些许事情。聊天,一些曾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自己的,抑或是别人的。没有客人的时候,三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吃饭,老人慈祥的帮他们夹菜,然后端起茶水,轻轻品尝。闭上眼睛,微笑便盛开在脸上。连城吃着饭,和青玉谈笑,谦逊的帮老人擦去嘴角残存的饭粒。一种舒适弥散全身,便忽然记得母亲。
些许瞬间,可以清晰的记起母亲的容颜。抽烟太多的时候,或者此时。一部电影说,烟头是对母亲身体的依赖,他能由此知道,自己是在得到温暖。或许终会遗忘,虚无,只是这个时刻,如此的沉醉。
连城,你们还幼小,经历得太少,遇见些微的事情,便以为自己经历了一世,呵呵,悲哀只会成为过去的。老人说。
连城点头,她看着他,亦是点头。
很多事情,成为过去,便不要再刻意去记得。人不需要活在过去,也不要无休止的憧憬未来,你们都一样,最重要的,是过好现在,不要等到明朝,又来回忆今昔。
连城低下头,咀嚼老人的话语,青玉看着门外的万年青,若有所悟。
老人端起茶水,举到桌上。
干杯,他说。
凌晨一点回家,防门虚掩,没有灯光。推开门,依稀看见客厅沙发上的身影。他想不做理会,径直回房睡觉。走到门口,脚步声惊动,身影动了起来,打开客厅的灯。
小莫,回来了,我在等你。父亲坐在那里,睡眼惺忪,地上残留一大堆烟头。
他对父亲的恨意深切,如若没有将来,时光停留,他能相信自己一生不会和他言归于好,这一世不会再称他做父亲,也能相信自己可以依旧和他形同陌路。
坐过来,小莫。声音显得苍老。他毕竟年过四十,身体日渐衰颓。连城心中的柔弱牵动,顺从的坐过去,掏出烟,给自己点燃。
你一定还在恨我,我知道,我并不是企求你现在原谅我。父亲也抽出烟。
烟雾蔓延,他沧桑的面容在烟雾里沉沦。
沉默。
他学会了沉默。面对父亲的时候,他只能选择沉默。很早以前,曾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父母恩爱,亦爱着他,他也爱着他们。是父亲亲手将这个家拆散,支离破碎。他是在害怕,对他的恩。他害怕自己一旦保持不了沉默,便会原谅父亲,可是,父亲的罪恶是他恨的根源,恨他,恨那个女人,若有一天不能再恨父亲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没有深爱过自己的母亲。
小莫,我打算离开,不知道会是多长的时间,与你后妈一起。
他转过头来,看见父亲,他歉意的眼神,在诉说内心的痛。他已迈入准老人的行列,依然想学着年轻人一般逃避,离开这个城市,去向另一个时地,为了自己,也为了连城。这是一个必须以离开作为结局的悲剧。
我们离开后,自己要保重。言语哽咽,知道父亲在哭泣。
好,他说。
父亲愕然的注视着他。长久以来,他们不曾有过言语,形同陌路,有时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遇见,没有招呼,他那么长久的没对他笑过。他说离开,内心里至少许、万秒年个会有只言片语来挽留,或者慰藉,至少那样,能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却没有,一句话也无,他只是说好。
连城起身,走进自己的书房,香烟已燃烧到至尽。拿起烟头,烫到手臂上,又一个清晰的烙印,从此在那里停留。
他太过年轻,只是知道自己的恨,并要记得这恨,如此决绝。
清晨醒来,房间显得空荡。父亲已携带他的物品离开,连同后妈。桌上放着一叠人民币,亦有早餐。
忽然觉得失落,存在的时候,只是一味的恨,然一旦离去,后会无期,便失去了恨的根。除了失落,只有空虚,孤独。
他便知道,从此以后,必须依靠自己。
天色阴晦,空气沉闷。无风。是一个前兆。暴雨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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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你同行』
~雨突兀,遮盖原本晴好的时光,生若这场幻觉太盛的风雨,骤然来临,不可躲避。只是我们太过渺小,并不能预知它的结束。青玉,若我自此带着你离开,绝无回头,你是否愿意?他问。她漂浮着眼神在~~心~的脆弱,犹豫不决。她始终不能放~爷爷,已然把自己看~他膝~子~,需尽应尽未竟的孝顺。若此次离去,他日后会无期,日也遥遥,路也漫漫,有一天归来只见尘土,不见故人,她知道那个时候是自己承~的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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