彳亍爬行(二)
她说,连城,若寻不着,你不应勉强自己。
给他买了沾江乌鸡,炖成黏糊的汤,边喂着他,边寻些宽慰的话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必须有一个人选择坚强,若是不然,他们并不能相互拯救彼此。
他残存的孤傲与自尊已经被击落,体无完肤。
她把他买来的报纸杂志翻查数遍,找寻适合她做的工作。寻着一处,便拨通电话,温言相询。以前做过帮工,对于这方面,有些微的经验,所以能够应付。
我找了分工作,离这里并不遥远,她说,她在言语的时候低下头,害怕自己的语气会触及他的伤痛,她爱着他,并不想让他因自己感到自卑。
他却不能,自己未曾实现的诺言,现今却遍寻不着,是自己带着她离开家乡,并未能给予她幸福,现在尚需要她来维持,自责溢显。只是生活盛大,审视自我的卑微渺小,便不再多言语,尴尬的躺在**,吸着烟,吞吐云雾,独自沉迷。
某些时地,烟头亦是安慰人的良好药剂。身在其间的完全放逐,因着幻觉的作用而麻痹,觉不着愁烦,略有满足,并且持续良久,是给人如此依赖的虚幻。
她开始在一个小型的棉纺厂工作,早上7点上班,晚上8点下班。工作艰辛,第一天下班回来便面色憔悴,她却觉不得辛苦。
那个站在火车站台卖凳子的小女孩,她并不知晓生活的真相,只是把它当作一种娱乐,或者游戏,觉得付出有所回报,所以笑容依旧保留并甜美。她却不是如此,并不弱小幼稚,知道生活艰难,因有爱存留,为他或自己付出,出自甘愿,从一开始,便未曾有祈求回报。
饿不,你休息下,我去叫些外卖,他略带歉意。胡乱的按着遥控器,转换频道,见她回来,替她拿下提包,便出去叫外卖。
她看着他出去,并不阻拦,坐在藤椅上,卸下衣服,把电视换到四川卫视,安静的观看。
远离彼时喧嚣的静谧,沉醉其中,身与心的超脱与超然,她知道自己的皈依。他与她静默的躺在**,对刚刚过去的**,并无回味。
没有灯光,天色亦混暗萧瑟。从桌上拿下烟,分与她抽。
玉,对不起,他说。
她知道言语的含义,心中甜蜜,傻瓜,她轻轻在他耳边磨蹭。他还想再解释自己的无力,她用纤细的手指压在他**上。
嘘!
握住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胸口,她要他明白,自己所做一切,只是甘愿,他与她之间,没有抱歉,亦没有亏欠。被爱纠结,所有的付出只是对爱的回应,并没有需求,纯洁如斯。
荏苒时光,两个月缓慢或者迅疾。工作对她的辛苦,他与她并未再多言及,彼此较为挚切信任,明了于心。她渐渐成熟起来,开始研究衣物的色泽搭配,鞋子的款式及其他正常女人所关注的话题。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略微打扮,便会在某个角落鹤立鸡群,无与伦比,即使装着并不昂贵。
他见着她的改变,心有怀疑。
他说,青玉,我放心不下你。
她并不过多解释,只说自己有升职,工作报酬翻倍,言语间对他躲闪。
青玉,明天,我想去你们厂工作,与你一起,他说。
那时她已经升职为那个车间的副主管,不再做着肮脏的工作,需要出席些许微弱的社交,所以必须学会装扮。只是他的提升过于迅疾,连城并不能适应。
她知道没有必要隐藏,便告诉他主管是个年轻有为的男子,一直对她有思慕之心,表白数次,每每遭受拒绝,他依旧表白,她的提升,得力于他,却并未爱他,其实有些迷茫。她并未告诉他关于连城。
小莫,我爱你,你是知道的,她说,她不会爱上别人。
这个世界某些人便是如此痴傻,不愿意知道她的过去,只是用力的去爱,希望某一天她亦如自己一般爱着,竭尽全力为她付出。
只是这种爱天生有着残缺,等待着某种回报。
她把连城安排到自己车间,随时见着,教他一些纺织的基础,不要他操劳,时常自己帮他完成整天的各种。那个男子有时候来车间巡查,看见她与连城的亲昵暧昧,并不询问。约她与自己外出游玩,她无应允不愿与他单独相处。男子以为只是时间仓促,亦没有急切追求。
她知道那个男子一定会得知她与连城的关系。
青玉,我们可以不做这分工作,寻点别的,他在车间休息室吸烟,对她说,面色犹疑,他知道她十分珍惜这工作,得来不易,却不愿意看见另外一个男人倾慕她的美丽。她的漂亮只是属于自己,不允许别人触碰,甚至不愿他人欣赏,对这爱,有着无比的自私。
青玉抚摩着他的双手,连城,我能理解你的爱,可是,我们必须生活。
生活是一件至为确切的事情,平淡也好,浓烈亦然,即使终是一场幻觉。
连城,相信我。用力的握住他双手,神情坚定。
他本就是相信她的,无需诺言,因太多幻觉,自己不能完整把握,便害怕自己会失去,害怕梦里的伊甸在醒来时零落飘散。
某一天若我醒来,你已离我而去,枕边空寂,而思念依然存留,害怕自己不能承受。
我不会离开你,她吻着他,这一生,她说。
如此坚定。
这样渐行渐顿的工作,并不完美,若无其他事情发生,也便是幸福。
那夜台风肆虐那个城市,暴雨倾盆,树枝尽折,街道亦被封锁起来,工厂在台风里摇曳。他们不能回租借的房子,那个主管男子过来,让青玉到自己公寓住宿,她便带他一起过去,告诉男子他是自己远房亲戚。
男子有着两室一厅的住所,对他一人来说,倒也宽敞。他是一个干净的男子,有着天生的洁癖,摆设得当,布局讲究,客厅墙壁用淡兰色香味油漆装饰过,清新宜人。
邀他们坐下,聊天,开始只是问他们是否对工作满意,有什么需求,意见与建议,他无过多回答,微笑着,相处和睦。男子慢慢的谈及青玉,关问她日常生活,他便心生气愤,言语激烈起来,与他针锋相对,青玉坐在一旁手足无措。男子发现他的失态,不便继续,见暴雨已停,便邀他们到对面楼下吃夜宵。
台风依旧。在过街道的时候,他过来牵着青玉的手,扶她慢慢行走,男子在一旁看着,神色灰暗。
已是阳历十月,却并没有一丝寒意,白天的炙热在夜间依旧停留,不因台风与暴雨有丝毫改变。
人声嘈杂。那个餐厅依旧生意兴隆。他们挑一个角落位置坐下,男子拿菜单让青玉挑选,连城迅速的接过来,胡乱勾点几个,男子僵直的坐在那里,眉宇有愤怒溢出,青玉轻轻触碰他臂膀,服务员接过菜单便要离开,男子拉住他。
加两打啤酒,他掏出钱说。
一应上来,男子笑容又显现出来,帮青玉夹菜,斟了三杯酒,向她们敬献,连城向来未有如此,略微窘迫,青玉端着酒杯,微微抿了小口。
青玉,你并不知道我对你的喜欢有多深切,男子说,微红着脸,在用心的表达自己情意。连城忽然对他生出巨大的讨厌,手掌慢慢弯曲成拳。
她是我女朋友,你不要胡思乱想,青玉未来得及阻止他的言语,他便气愤的吼叫出来,人声鼎沸,他的声音顷刻被淹没。
那个男子有瞬间的惊愕,然后绅士的笑了,解释着自己的玩笑,并不要他们介意。又举起酒杯,向他赔罪,他忽然惊叹于他的大度,打算原谅他。
那个男子开始不停的喝酒,不再在意他们,他们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多余,他只是在竭力抑制自己的难受。
他已无甚胃口,想让青玉与自己一起回租借的房间。她却对他略带歉意,不忍心如此留下那个男子。
男子叫来的酒已经喝完,她坐在男子对面,不知道如何安慰,连城抽出烟给自己点上,忽然对现实无比厌恶。
他知道若不是因生活,他们绝无可能的与这男子遇上,以至于某些时候他有些微的怀疑他们之间的爱。
男子已经醉去,开始沉迷在自我的世界,他眼神模糊的四处顾盼并不停的表达自己的爱意。青玉知道自己的隐瞒欺骗对他有很深的伤害,并不打断他,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说,连城,你扶他回去睡觉好么。
他不能解释自己这个时地的心情,知道自己对他有所同情,却并不能容忍他的言语,举起手,再来两打啤酒,他说。
若人在一生只会并且巧合的与自己的另外一半相互遇见,这其中再无其他任何扰乱,那么,便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与安定。
可是,这一辈子,遇不到彼此最为寂寞,而遇到了,却依旧寂寞。
并不深刻,却慢慢在心底弥漫,开始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和那个男子一般,猛烈的灌注,并不顾及青玉,至始至终,她只是坐在那里,他的无辜,并没有完全得到他的理解,其实她亦不能理解。
那个男子沉闷的诉说,言语不清,见着桌上的酒,便有拿起来猛灌,并意图向连城表述自己的爱,他没有说话,抽出烟吸吮,继续喝酒。
酒精浓烈,他们并不认同对方,却相互在心灵产生着共鸣,模糊,沉醉。
她说,你是个完全的疯子。
他躺倒在他们租借来的房间木制**,青玉坐在旁边,怜悯的看着他醒来,床沿有呕吐后被清理的痕迹。
以后不用上班了,她说。
他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一天后醒来。那个晚上青玉让那个餐厅的经理送那个男子回家,然后搀扶着他,在台风余威横行的街道上艰难行走,然后回到他们租借的房间。
他说,对不起,青玉。
青玉怜惜的注视着他,并不说没关系。
其实是有关系,只是无论原谅与不原谅,他始终是他的爱人,他们与那个男子的误会,已经随着那个台风的夜晚一起消匿,他们与他,只是过客,从此不会再见,发生的一切,亦不会再有所提及。
可是,他又开始对她怜悯的眼神生出讨厌。
那是一种无发言说的感觉,细致入微,或许在某一个时辰某一个地点,这样的感觉会激烈演变,以至于最后不可收拾。
他说,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我开始压抑。
一站又一站的停留,一站又一站的出发,他们所需要的救赎,没有谁能够给予,除了他们自己。
她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再适合停驻,到街上去买许多地理图册回来,给他翻阅。
连城,这样一直转换其实很累,你若再寻得一处,我们便不再过这样的生活,安定下来,好么,她说,语气带着企求。
我们都是需要安定的动物,长期的漂泊零落,其实不是我们需要的结局。
他认真的查看着地图,聆听她的诉说,忽然抬起头,专注的望着她,指点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笑容在他脸上慢慢显**来。
那是阔别已久真挚的笑容,她亦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真诚的笑着。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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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梦想伊始』
第七章梦想伊始他说,青玉,我们去云南大理。那是一个美丽的,古色古~年迈的城市,远离这些经历的喧嚣与尘埃,安静~人。那样的城市,似乎最为适合这样飘零却与世俗格格不~的人们聚集或者逃离。她默默的站立在他~边,看着他~静谧甜美的微笑,从他兜里~出烟,给自己点~,烟雾在地图册~渐渐弥漫,~升,消匿,她说,好吧。~无奈,弥渐清晰明了起来。搭乘傍晚广东开往云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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