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得很快，逝去如飞。悠悠扬着脸，陷入回忆，好像就在昨天，我还跟许芳躺在宿舍**讨论星期天下午应该去小吃街买什么零食回来，一转眼就过去好几年了。你说许芳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已经嫁人了？
悠悠又想到嫁人的事情上去了——好像还是挺遥远的，犯不着现在就花心思考虑。但她还是免不了胡思乱想一番：结婚是件了不起的事，一辈子也许就体验那么一次，是应该穿昂贵婚纱的，要不要露背呢……结婚之后要给自己男人生个宝贝（她想到“男人”这个字眼，脸不禁红了）。居家过日子，应该平静又不失情趣，她想在卧室养几盆花，床要又大又蓬松，宝宝睡中间，夫妻俩一人一边，即使这样，空间还是绰绰有余。她的丈夫要很能体贴人，从不搞外遇，眼里容不进别人……
悠悠想得很深远，她被自己的幻想所陶醉，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创造新生活了。
我的少年记忆远没有悠悠那样色彩明媚而温暖。往事亦真亦幻，如水中倒影，不可碰触，只能远远端望。回忆需要巨大而神经质的力量。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小易拥有一间宽敞的画室，近乎奢侈。我们盘腿坐在水泥地平上，四目对望。张嘴说话时就有轻微的回声弹过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四四方方地平铺在地上。傍晚时分，窗外汇聚着澎湃的市声，人们兴兴头头地过着日常生活。大部分人都在忙碌，他们付出艰辛的劳动，有所收获，但也觉得寡味。他们的生活不乏欢声笑语。
画室是小易发现的。我很疑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间屋里没有住人的？
小易朝窗户的地方努努嘴：我从没见有灯光从屋里溢出来，而且，你看，窗棂上落了那么厚的一层灰尘。
我们从阁楼的天窗爬上房顶，弯腰跑到墙沿，再跃身跳到另一栋楼房的阳台上。阳台像楼房伸出来的舌头，接住我们。里面就是画室。房东是一对老夫妇，有时候我们从门缝里偷看到老奶奶踮起脚尖颤颤微微地往竹竿上晾衣服。在这间屋里我们做任何事都偷偷摸摸，轻手轻脚。用脚尖走路，轻声呼吸，用手势传达意图，只在万不得已时细声说话，用极小的水流清洗画笔，无声地大笑，因为太开心了，我们在谨慎的生活中找到乐趣，这真是一件趣味横生的事儿，好像一只老鼠在猫的眼皮子底下有滋有味地生活，燃起了炊烟，安居乐业，而它的天敌被彻底蒙在骨子里，毫无察觉，最多也只是感觉到有点不对，身边起了变化，但又不知所以然。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每天从阳台跳上跳下。有人可能要问：危险吗？一点都不危险，因为我们居住的大院子，是很古老的住宅小区，房屋低矮，布局拥挤，我们从一栋楼房的房顶跳到另一栋楼房的阳台，只是在两栋楼的间距中划一小道抛物线，很短暂，是随意的一笔，就像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晚上蹬腿上床一样，一抬腿，一送劲，轻易就做到了。
那时候，我们有很多闲暇时间，尤其是寒暑假，大部分光阴都在这间画室消磨掉的，画技有了长足的进步，简直称得上脱胎换骨。我们很快活，离群索居，有一份私密的生活，同时又格外忧伤。忧伤来得莫名其妙，很多年过后，我幻想过各种各样的故事来为我们的忧伤铺陈，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我们只是在忧伤。
躺在水泥地平上，能看见墙面和天花板上开着水渍浸染成的黄色花朵，硕大，层次井然。屋子里有股很重的霉味。推开窗户，有风挤进来，掀动窗帘，铺在地上的阳光也跟着不安分地晃动起来。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屋里空空落落，浮动着幽暗的影子。盯住阳光看得太久了，眼睛就会这样昏花。小易蹲在墙边，侧着脑袋把耳朵凑到墙边，听到隔壁传来两个人粗重的**声。夏天真是溽热难耐，汗水润**画纸，巨大而嘈杂的市声灌满整个房间。太阳光烤热了刷在窗棂上的松香水，散发出浓郁的油漆味。
只有在夜晚，老房东双双入眠，我们才能敞开房门，让风闯进来。风在屋里转了一圈，没遇到任何阻挡物，大概也觉得寂寞。我们躺在地上，听到窗帘掀动时发出的轻柔声响，楼下传来几个妇女窃窃私语的声音，其中之一在抱怨蚊子：看我家小二子，身上起了好几个红疙瘩。有时候还能听到隔壁的男女寻欢作乐碰出来的动静。夜色已经很重了，幽蓝的夜空苍茫而空洞，无边无际。人们在同一夜空下，过着姿态各异的夜生活。
有一次我们像往常一样来到画室，看见屋里多了一张床，几把椅子，一些生活用品。堆放在地上的画稿被清除一空，连同旮旯里的灰尘被倾倒在楼梯口，掺和着污水，成了一堆彻彻底底的垃圾。我们很快明白过来：屋子被租出去了，新主人走进新房，敞开窗户和房门，他（她）花费很大力气才清扫掉地上的废纸。清扫的过程中他（她）或许还被其中的一张画所吸引，低下头来，想看个究竟，但终究只是好奇，谁还会把它们当一回事呢。他（她）还非常细致用心地清洗掉滴落在地的颜料，做完这些，才将自己的日常用具搬进来。他（她）可能还有另外的一些事情，等着去处理，所以只能暂时让它们这样七零八落地躺着，连楼梯口的垃圾也没及时而彻底地处理。
晚上我们坐在楼顶看天上的星星。夜风拂过的时候，竟然有些冷。小易问，我们这是为了什么？我想了很久，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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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6』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样的问题：为什么～画画呢？仅仅出于喜爱吗？那么又因为什么而喜爱？喜爱什么？这真是一个让人绝望的问题。我～腹疑虑地问起小易：为什么不过平庸的生活呢？像大～分祖国的花朵一样，～时～学，不迟到不早退，遵守课堂纪律，专心听讲……～一个好学生，起码是一个安分的学生，～～就班地生活，耐心等自己长大。小易～锁眉头，目光消散在空～而苍茫的天空。大颗大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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