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九六二年九月的一天早晨,天还未大亮,父亲就背我走出丹田屯,向学校所在的另一个叫做“古对屯”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恰巧遇上从外头赶来开学的老师。那老师慈眉善眼,满面红光,父亲告诉我,他就是我从今以后的老师,他叫王峰岚。老师慈祥地问我几句话,我害怕得要死,嘴哆嗦得答不上来,脸红得很厉害。父亲教我说了一句“老师好”,我细声细气地,几乎听不见,然后把头压得低低的。
父亲把我带到古对小学,注了册,交了学费,领了课本。并安排我跟一个有点亲戚关系的女孩坐。在那个学校里,只有我破例地跟女同学坐,别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我,并偷偷地讲着取笑我的话。我初到那里,心里十分怕羞,但硬着头皮坚持着。父亲跟老师交代了几句,就下队开会去了。父亲当时是大队长,在村里,是个“不小”的官,这我也是知道的。因平时常有“干部”来往我家,谈的全是村里的大事。我也知道,当时能指挥别人做事,能管公章,打电话的,没有几个人,但我父亲常常干这些事。我知道由于我父亲的地位,别人是不会欺负我的,更重要的是,上学的第一天,爸爸与我就跟老师一同行走,爸爸与老师似乎是老相识了,所以我并不怎么怕同学。开学的第一课开始了,老拿着一把大菜刀,一个个地帮一年级新生削铅笔,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可敬可爱。爸爸下队去了,我心中很不踏实,老是想着一个问题: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老师在课堂上讲了许多话,我心不在焉,全然记不得。老师在黑板上教“点”、“横”、“竖”、“撇”、“捺”的笔划的写读方法,我却不在意,心想我以前在家也曾用粉笔写过字的,怎么今天老师还教笔划呢?当老师叫同学们写作业时,我也不知什么叫“作业”。同学们按老师要求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这些笔划时,我却无所理会,不知道一定要完成的,所以不很认真地写那些笔划,写得也很少。好在老师也不批评我,他没有说什么,待老师要大家交作业时,我才发觉自己做得并不好。
下课了,天下着雨,那些比我大的同学都在操场上冒雨追逐着玩,又叫又笑,又喊又闹。他们光着脚,高高地卷起裤筒,纷纷起落的腿,像一把把黄色的镐在开荒种地。我看得出神,他们的胆子为什么那么大呢?他们玩得真是自由自在,一点拘束都没有。我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新鲜,连空气都新鲜,我好像掉到另一个世界里。我哪里知道从这一天起,我将接受文明教育,将改变我一生的命运。
最令我难忘的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第一本课本,老师在每个同学的课本上都写上“一年级”三个字,我翻着新课本,里面那鲜艳的彩图,美妙的图画,有趣的内容,使我非常好奇,我翻来翻去,爱不释手。我喜欢闻那新课本里发出的墨香,里面有一股新鲜奇特的气味,这是我从来未感受过的新鲜气息。上课时,老师用“壮语”讲课,用“桂柳话音”教我们念字,用“唱读法”教我们读课文。值得一提的是那种“唱读法”,酷似古代诗人的吟哦,又像和尚的念经,旋律缓和、起伏、萦绕,腔调婉啭温柔、苍凉有情。老师独声领读(唱),全班齐声跟着唱读,苍凉有情的腔调,在山谷回响,震荡着每个路人的心扉。每天的早读,我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特殊的读书氛围中,这种感受,我终生不忘。
时间很快的过去,转眼间我读到了二年级,我懂得了很多事,胆子不那么小了,我有了与我要好的朋友,我可以跟任何同学说笑,也加入他们做各种游戏的行列。同学们都接近我,尊重我,有时候玩打仗游戏,我偶尔也被定为“指挥官”什么的。有一次玩“西游记”我被选做唐僧,被一个厉害的同学当孙捂空的保护着,免受另一个厉害的同学当妖怪的欺负。我逐渐感觉到我在人群中的地位在不断提高,尤其是到了三年级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老师渐渐地注意我,让我当了少先队的中队长、班长什么的,我也觉得骄傲。但自己觉得很笨,不会干工作。有一次,王老师叫我到讲台上板演,现记不得当时老师叫我写了两个什么字,老师连连称赞我写得好,并当堂对同学表扬我说:将来我一定是个书法家。我不清楚“书法家”是什么,但我却默默同意了。当老师叫我们每个同学说出自己长大了做什么时,我心中没底,悄悄问高年级同学韦国荣,他说可以当个“工程师”。我不知道“工程师”是干什么的,当老师问到我时,我怯怯地起立回答:“我长大了要当个工程师。”老师满意地笑了笑。当老师问另外一个同学时,那位平时吃得多,肚皮较大的同学起立说:“我长大了,要当个炊事员。”同学们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老师“咯咯”地笑出声来。对此,我并不觉得好笑,因为我不太清楚炊事员到底有多少光荣的分量,当时也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体,所以不觉得好笑。当我上大学的时候,这位同学还是当农民。再过了两年,我又得知他得病早亡了。我心中很难过,因为他连当个要求不高的炊事员也没有实现,就走出了这个世界。
小时候,我很想了解大山外面的世界。我非常喜欢去高里街玩。在我的眼光里,高里街是一个新鲜和神秘的城市。每当我跟大人上街,虽然总拉着大人的衣角走,但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物,都使我感到十分好奇,我呆呆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把所见所闻都深深地记在心底,把一切新发现新感受都珍藏在记忆里。好在父亲每两个月都要带我去高里街理发一次,因此我出街的机会比以前多了。父亲大概因为我读书了,有意培养我成为人物,一定要带我去街上理“西装头”,而不像其他家长为了省钱在家自己剃孩子的头。我渐渐地熟悉了高里街。能在街上独立行走了。使我最感兴趣的是街中的连环画摊,我经常花一分钱,在那儿坐着看一本连环画,使我记忆最深的是一本叫做“寻太阳”的连环画,虽然字还认不全,但书中的故事,使我入迷,浮想联翩,常常引入无限的遐想。的确,我在高里街中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最害怕王老师的批评。因为他与其他老师不同,每当同学犯纪律的时候,他总是叫同学到他的办公桌边站着。这时他并不做声,他照常安静地干他的工作,但久不久向那同学瞪一眼,时至半小时或一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之后,他才问一句:“以后改不改”?待同学说“愿意改”以后他才放他走。他从不大发雷霆,他用严肃的面孔镇住学生。但是,当他开心的时候,他面对学生笑容可掬,他的微笑是那样的灿烂。我也曾因跟同桌的女同学发生口角而被王老师如此的处理。那一次,那位女同学轻易地哭了,一旁的同学就势起哄,说我欺负女同学,惊动了老师。王老师给我站了半小时的冷场。我心中感到很委屈,同时也感到十分的羞愧。因为被老师责备,才是第一次。从此以后,我很怕他。我家离学校很远,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每天早上我都因怕迟到而忧心忡忡。有时起得晚了就急得哭起来。有时起得晚了就怕去学校,生怕到学校挨老师质问或放晚学时出列亮相。学校经常在放晚学时把早上迟到的同学留下来质问,让他们推迟回家的时间,有时竟晚归半个小时之久,这叫做“被禁下”,同学们都害怕这一着,都以放学被留下为耻辱。我更是如此,每当迟到后便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有时迟到了就干脆不去学校,到时找个原因来解释以避免惩罚。有一次,我病了几天,旷课日久,更怕去学校了,只说病未好。妈妈天天去出工,在生产队干活,非常忙非常累,正需要我做些家务,煮饭、煮猪食、喂猪什么的,所以她也不催我去上学。十天过去了,我赖在家中不去上学,但也怕旷课太多了跟不上,心事沉沉地帮妈妈忙家务。不料王老师访到家中来了。那天晚上他进我家门时,见我正在煮猪食,并没有病的样子,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家里办了晚饭,没有什么菜,炒了一碗黄豆,算是招待老师最好的菜了。老师说:“病好了就去上学吧。”由于有了妈妈和爷爷的解释,我知道这回去学校不会再受老师的质问了,第二天,我才放宽心地去上学。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对一切都好奇。有一天,王峰岚老师招呼一群同学来,说是表演米丘林的杰作,搞嫁接试验。他把一棵草的枝条劈开,然后再把另一棵草的枝条割下,并削成楔形,把它**那棵草的劈口里,然后用火烤软药丸蜡,把蜡粘贴到那枝草的伤口上。我天天去看那棵草,但令我十分失望,被嫁接的草枯死了。我自己也如法做了不少试验,可是没有一例成功的。从此我对嫁接产生了怀疑,以致到后来我在读大学时,见到嫁接成功的事实,简直令我惊叹不已。小学那时,我非常喜爱科学,对制造火药,制造车辆,制造纸张等古代技术都如痴如醉。我成天幻想自己能像书中那样,搞各种发明创造。对那些古代的科学家,我崇拜得五体投地。每当一听到哪个传奇人物的故事,我都决心要“当”他们(即学他们之意)。每当独处时,我满脑海都是书中的英雄人物,可谓想入非非,心在九霄云外。这种性格,直到后来也无法改变。我老是想学做一些事,老是想自己土造那些根本没有条件制造的机器。比如后来我当了民办教师的十八、九岁那时节,竟然想自制柴油机、照相机、抽水机之类。我经过千方百计地搜集材料,费了多少心机,也只是弄到几段铁丝和一些罐头盒而已。我深深感到手头工具和材料的缺乏,连一把钳子都没有。
在小学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听西游记的故事和看西游记的连环画。孙捂空、唐僧、猪八戒、沙僧以至七仙八怪,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我喜欢里面的故事情节,更迷恋里面的山水风景。虽然只是一页一页的素描画,但对于非常善于想像的我来说,是真正地看到了里面的五光十色,也真正地体会到了里面的气氛,甚至花香鸟语,月白风清,都感受到了。许多同学与我同看一本连环画,我总是嫌他们翻得太快了。我沉浸在里面了,我是百分之百地参加到书中的运动去了,旁人谁解其中味呢。我小时候看连环画,一般都怀着“我们一方”和“他们一方”的概念去体会,去观察,去寄托感情。比如看到孙捂空斗黄袍老怪,我是百分之百地认孙捂空是“我们一方”的。有一天,陈海灿老师在操场边的草地上,看三国演义连环画,他那里围了一大群同学,我当然挤进去,听老师讲解。当老师说到刘备、孙权和曹操的故事时,我却急切切地发问:“哪一边是我们的”,引得老师和高年级同学都发笑。从此,我深深地思考着,我老是在想,三国混战,为什么不分敌我呢。那该多没意思呀。所以从小我就不太喜欢看三国演义。直到我长大成人后,我由于敬佩英雄,敬佩才智超群的人物,才逐渐地喜欢“三国演义”。
小学的时候,我喜欢“城池”、“护城河”、“吊桥”什么的。每当午休时间,同学们大多回家吃午饭去了。我和一些离校得远的同学,就在操场上玩,同学们大都互相追逐,“打棒尺”什么的游戏着。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那些高大的椿树下,用满地的卵形铁矿石,小心地垒起一座座“城墙”。城边挖了“护城河”,还制造“吊桥”,城上插着“旗”。我独自在那里欣赏我的作品,心中泛起许多自知自得的滋味。后来我小学四年级了,这种兴趣还没有清除,成天枪呀、炮呀、兵器什么的,在我心里,在我嘴上,都是津津有味。以至有一天,我竟用报纸和落下的椿树条,造了几面旗,爬上“敢上”与“敢下”两屯的分界关口的古寨墙上插了起来。这使屯里的人都十分反感,因为在城墙上插旗是当地人的禁忌,当他们查出是我干的,却不敢骂我,因为我父亲是大队长的原因。他们心里说,这个仔也是够搞闹的了。
小学的时候,我喜欢听拉二胡和吹笛子,其他乐器我没有看见过,所以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每当人家拉二胡,我总是出神地听,然后好奇地、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二胡的筒筒,认真地观察胡杆顶上的马头,不知道那美妙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我与我弟弟曾经合作做过许多笛子,也曾经求过我家隔壁五公帮我造一把笛子,但都没有成功,我很失望。
记得有一天中午,我在教室里吃着自带来的冷午饭。我一边吃一边与同学看一本叫“智激美猴王”的连环画,故事情节迭宕起伏,我深深地被吸引到书中的境界里。当我看到宝像国三公主写信给国王,并放走唐僧的那一段,心中正伤感良深。突然教室隔壁的老师房间里,响起了陈海灿老师拉的二胡声。那十分凄婉苍凉的声音和旋律,与书中的情节十分和谐,情景与音律,天衣无缝。这使我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共振,我心中的伤感和怜惜之情,达到了峰巅。我永远也忘不了此情此景,它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留在我的心灵里,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也许直到死,也不会忘怀的。前十几年,我曾想写一封信给我的小学老师陈海灿,问一问他当年在古对屯教书的时候,都喜欢拉的什么曲子,以便我从中辨认出当时的曲调来,以便我经常能听到它,以便我再看一次那本连还画,并配以这个曲子,能重新回到当年的意境里去。后来我想,这是多么荒唐的事啊,如果真的写信给陈老师,他一定会觉得我的神经可能出了些什么毛病。因为几十年过去了,一次只有我在意而他毫不在意的弄琴,他怎么能记得起来呢,也许是搜索到九霄云外也是难以找到的。在我写这些的时候,陈老师早已去世十多年了,若要写信给他,也是绝对没有用的了。那段曲子,永远是个谜,现在我使劲地回忆与猜测,好像当时老师拉的是阿炳的“二泉映月”那味道,也许又有些梁祝的味道。我怎么能说得准确呢。
小学的时候,我憧憬世外桃源。我向往传说中的仙景。我迷恋于想像中的原始森林。因为那里有“琥珀”,那里有“鱼翁蜘蛛”,那里有“英雄海力布”,这些都是我从课本中知道的。我多么渴望,有一天,我能亲临其境,走进那美丽的神仙境界之中。所以,直到我读了大学,还一直醉迷于西游记中所描写的景致里,我甚至大段大段地抄录西游记中那些景物的描写,还要经常看着玩味。我的这种性情,是有原因的。那是在古对小学读三年级时,有一个四年级同学,名叫韦超高,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片墨镜玻璃,当他在操场上映射教室后面的树林时,整个学校的图像被缩小在镜片里。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缩小了的现实生活中的影像。我非常好奇,我向他借来玩一下,我用它对准校后的山林,缩小的像中看到美丽的桃花,清秀的竹子。在明亮的阳光下,一切都格外的鲜艳。那些竹子,在明媚的**里,特别的翠绿。啊,一切的一切都超凡脱俗。那里面有说不出的美妙,好像那景物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从此我醉迷于世外桃源,善于幻想各种仙境。但我深信,世界上一定存在风景美丽的地方,即使没有,也可以人为地创造出来的。这是我当初的思想。现在,我们谁也不会否定,当初我那些幼稚的认识。
自从那次我发现了美景之后,我对一些连环画特别珍惜。如“桂木孩”、“寻太阳”、“水泊梁山”等等,因为它们描绘的景物都很美丽。甚至连小学语文课本的一篇“夏天过去了”的课文,也使我产生了无穷的遐想,以至我将这篇课文倒背如流,现在我还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着它呢。可以说,如果当初我生活在城市,有良好的条件,能看到许多书,能见到许多事的话,也许我不是现在的我了。因为那时我所见所闻,现在才知道是那么的渺小和那么的不值一谈。
小时候的我,却也是很容易伤感的,我从来不自卑,我从来自信。我相信我能办成许多事,而且笃信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事情一定会成功的。不过我对于人间的苦难,和穷人的痛苦却十分同情,对于别人的不幸,却也很怜惜。每当阴云密布,太阳昏暗,风雨欲来的时候,我的情绪老是不好,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忧愁,好像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一样,一切都孕含着低落的情调。每当风吹野草草低头的情景映入眼帘的时候,我那小小的心灵里,就会联想到草好像在痛哭。于是我便想到我的父母,想到我的家人,想到我的过去,想到我家过去的事情。所以我喜爱“风和日丽、**明媚”八个字,不喜欢“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情景。我曾经和我同上小学的弟弟讨论过这个话题,当时我五年级,弟弟一年级,我们在上学的路上,小兄弟俩说话。我说,每当天阴风凉的时候,我就忧愁,就会想到爸爸妈妈在那里,公公、奶奶在那里,他们各自都干些什么?有时候真有些想哭。弟弟接着话头说:我也一样,每当我见夕阳在山顶还有一些金黄金黄的时候,我就觉得心中不好受,腹中有些乱乱的,真想爸爸回来呢。我还想着,别人为什么不在意这些呢?为什么他们都自由自在,都还很高兴呢?我直到现在,也不否认我弟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他现在当农民,繁重的农务磨去了他的雅兴。同时也没有时间写这些无用的东西。
虽然小时候我不喜欢阴天,不喜欢欲雨和风多的日子,但后来我逐渐长大成人了,我反而觉得那种境界充满着伤愁的诗意。后来我读大学了,当我写诗的时候,我却常在那种情景中迸发出灵感来,在那种境地里写出来的诗,却耐人寻味。后来,在我的大学时代,我非常喜欢“红楼梦”,因为“红楼梦”中许多诗,初看时好像很平常,但细细品来,个中不无深层的忧伤。比如林姑娘要离开尘世的那晚上,书中写道:“竹梢风动,月影墙蔚移”……“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啊!多么凄婉的诗句,令我常常玩味不已。
“什么叫平原?平原是长着松树和桉树的地方。”这是我小时候对“平原”的概念。每当我闻到松脂和桉树的香气,就会回到小时候我对平原的感受的心境里。在生我养我的那个山弄里,没有这两种树,那就是散发出特别香气的松树和桉树。我从小在山旮旯里长大,很少有机会走出大山。当我上了小学的时候,我常跟父亲走出来,到我们那里人称作“平原地区”的高里街地带。当时,我第一次稍微走过高里街一点,进入“完小”地带时,立刻敏锐地感受到环境的变化。我听人说过,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看出到更大的地方,那就是县城;如果再继续走下去,便到比县城更大的地方,那就是省府—南宁。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完小”地带,是通向更大地方的起点,所以我觉得这地方很神奇、很神秘。进入“完小”地带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新鲜,我看到两种奇特的树,它们散发出特别的气味。我第一次踏上这条直通县城的路;第一次来到平原地区;第一次闻到这种奇特的香气。所以在我的印像里,平原的气息就是松树和桉树的那种气息。我深深地爱上这种气息。因为我爱平原,平原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小时候,每当我走到“平原”的时候,心中总是兴奋不已,心中总觉得很幸福。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3章:第三章我的高小生活”内容快照:
『第三章我的高小生活』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文化大~就开始了。记得有一天,是星期一,王老师在第一节课开始时,很例外地在黑板~工工整整地写了“文化大~”五个大字,我和同学们都莫名其妙。从他那严肃的表情里可以看得出,他这次的星期六例行“学区会议”,与往常不一般。果然,他传达了关于文化大~开始的消息。学校任何时候都是~跟~级的,我们知道什么~~“~四旧、立四新。”开始时,学校和农村社会一样,~起了“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