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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胜上调了，在距期末统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纸调令下来，黄大胜调任横栏县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科长。副校长张忠升为校长，教务主任马国华担任副校长一职。
黄大胜的升迁早在牛栏中学教师们的意料之中，毕竟他的家在县城，妻子又在农业银行上班，县城是他的归宿。只是常规的人事安排应在学期末或学期初，这不饷不夜的调动，还是引起了一阵议论。他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把我和刘芳叫到校长办公室，干瘦的驴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了的笑意。他说，你们两个步子可要迈得大一些啊，抓紧时间把喜事给办了，哈哈，只是吃喜糖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这个牵线搭桥之人。刘芳低着头，一声不吭。我从心底里升腾起对黄大胜的一丝留恋，毕竟我这个班主任是他给的。我说，黄校长，祝贺你高升了，不过以后见你的机会可就少了。黄大胜说，今后到县城里去欢迎你们到我家里做客啊。我说，一定，一定。
这天课间操，教研室里的教师都到操场上活动去了，我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吸闷烟，我要好好地把我和刘芳的关系重新整理一下。我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有学生喊“报告”，我以为是哪个教师的课代表过来拿作业，便头也不抬地应了声“进来”。谁知那学生走到我跟前，低低地叫了声“老师”。我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望了她一眼。
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清新、秀丽。忧郁的眼神和朴素的校服衬托着脱俗的姿容。我的眼睛为之一亮，我见过的漂亮女孩并不算少，虽然大都是在她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地观赏的，但我敢说，她们都比不上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光洁的脸上泛着玉样的光泽,唇红齿白,发育初成的胸脯鼓鼓地挺着。什么是清水出芙蓉？这就是了。
她见我如此不眨眼地望着她，红着脸垂下了头。
我记起来了，上学年的那个夜晚，就是他将我手中拿的黄大胜的优秀校长申报材料碰落在地，当时我的第一眼，就感觉这女孩象极了电视剧《清清河边草》中的小草扮演者金铭。看着她，我想，假如她早生几年，假如她生在繁华都市，假如《清清河边草》的导演在金铭之前看到了她，那么小草这个角色就不会是金铭的了。可是，可是这女孩应该升入高中了啊？
李老师，我想求你件事。她开口了，声音有说不出的悦耳。
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豪爽地说，你有什么事自管说吧，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会尽力的。
她光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阳光般灿烂。她说，真的，李老师你答应帮助我？我郑重地朝她点点头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她急切地说，你能做到的，我想转入你们一班。
我惊愕地张大嘴说，你是去年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吧，可怎么还会……留级。说出来以后，我发觉我说错了，因为这几年早就没有“留级”这一说法了，也就是学生无论学习好坏，都要按部就班地升入高一年级或毕业回家。
她的面上呈现出无奈和哀愁，这是与她花季年龄不相称的表情。她低着头说，去年我在家里休学一个多月，是……因病休学，所以没能参加中考。噢，是休学啊，休学不是留级，我刚才大脑中没有搜索到休学这一名词，现在却想过来了。
那么你今天是要复学吗？我问她。我学期初就复学了，一直在七班，说着，她偷偷望了一眼七班班主任、数学老师张之江的座位，那里空荡荡的，张之江早已到篮球场打篮球去了。她涨红了脸，咬着**说，我不想在七班呆下去了，想去一班。
我正想问问为什么，这时刘芳走进来了，她来到我跟前说，做学生的思想工作呢？我应了一声，说实话，近来我有些懒于理睬她了。但她浑似不觉，风摆杨柳般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拉开椅子，一边坐上去一边对我说道，我刚才到牛栏集市买了排骨，今晚你就别去食堂打饭了，我们改善一下，怎么样？我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刘芳满脸欢喜地埋首于堆积如山的作业本中。
我又回过头来，轻声问前面的女孩，你的班主任知道这事，他同意吗？她有些惶恐地摇摇头，但马上又说，他会同意的。我和蔼地对她说，已经快到期末考试了，这一段时间你好好复习，你的事我们下学期再办，怎么样？她惊喜道，你同意了？我笑着点点头。
刘芳的手艺不错，刚进宿舍楼就闻到了满楼飘香的排骨味道。我真有些担心这诱人的香味会把韩强张之江等好吃好喝的人引来。还好他们都在食堂吃，除了零星有几个学生进出宿舍楼外，别无他人。我的宿舍内有一个电炉子和一个平底锅子，平时我把它们藏到床下，懒得去食堂买饭的时候，偶尔拿出来用一下，现在那诱人的香味正“哧哧”地从锅中冒出来。
刘芳正在收拾桌子和摆放碗筷。**放着一瓶红高粱和一盒红山茶。我惊讶地说，刘芳，搞的这么隆重，是过节还是怎么的？刘芳调皮地一眨眼，你是真傻呀还是装糊涂，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伸手猛地一拍脑袋，叫道，妈的，我都忘记了。刘放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象个家庭主妇似的忙活着，盛排骨，开酒瓶，斟酒，又打开烟盒，抽出一支塞到我嘴上，并用火机给我点燃。
我的眼角有些**了，浑身上下被一种感动的情绪包围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母亲操办我的生日晚宴外，刘芳是第二人，刹那间，我心中对刘芳积累的不悦和偏见，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我揩了一下眼睛，拉住刘芳的手，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你，刘芳。
一切都准备妥了，刘芳在我的床边坐好，我也挪了挪凳子，隔着桌子在她的对面坐下。她飞快地伏下身子，变魔术般从我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她微笑着将它递到我的面前，说道，祝你生日快乐。我用有点颤抖的手接过来，轻轻地摩挲着，一时无语。刘芳说，你不想打开看看？我小心谨慎地撕**装彩纸，揭开盒子，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条鲜红的金利来领带，那可是名牌啊！
我敢说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不，是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美女、礼品、美酒、佳肴，一切近在咫尺。我满面红光，内心被巨大的幸福陶醉了。
红高粱酒是那样醇厚，经她烹调的排骨是那样的香酥脆软，连空气中都飘荡着她身上独有的甜丝丝的幽香味道。我们兴高采烈地聊着许多话题。后来我说到上午找我调班的那个女学生，当刘芳听说她曾经休过学时，问道，她要从张之江班转到你班？我说，是。她问，你同意了？我说，应该算是同意了吧。刘芳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说，你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我摇摇头。我们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为了尽快抛开这令人沉闷的话题，我开玩笑道，她总不会是看上我这个大胖子吧？果然刘芳笑着说，你以为女孩子都象我这样傻啊，我觉得你不应该答应她。我问，为什么？刘芳似有难言之隐，面色凝重地避而不答，而是叹口气，幽幽地说，男班主任没有一个好东西的，……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心地善良，人好，所以你除外。刘芳的话让我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点摸不着头脑和莫名其妙，但当我真正领悟理解时，是在几个月以后了。
吃完饭，已经快八点种了。好在我们今晚都没有晚自习，否则就会耽误了。
刘芳把啃剩的骨头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到门旁的垃圾桶里后，顺手把门闩上了。这个细微的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心中大喜，今晚有戏喽！我从窗台上悄悄地拿过镜子，抹了一把上面厚厚的灰尘，照着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镜子中的我虽胖，但充满了自信与光彩。好长时间没照镜子了，我一直怕镜中丑陋不堪的形象抽走自己仅存的信心，现在我第一次觉得我其实并不那么丑。我把窗帘拉上，把桌子凳子移靠到墙边。刘芳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坐下，舒展身子斜靠在被子上。她对我说，过来，坐到我身边来。她的话是那么甜软，在我听来竟有无尽的诱惑力。我走过去，坐下来。她拉起我的左手，放到右边的**上。
我的血液加速了流动，我窃喜，这回总该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吧！
她看着我，眼中闪烁着一丝忐忑不安。李军，我们去登记结婚吧？她轻轻地说。我一愣，有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好。她将头埋在我的臂弯里，无限深情地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个人。
李军，你真的不嫌弃我。我点点头，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又说，可是……你也没问问我以前为什么不让你沾我的身？你不想知道？我说，你那时来月经了吧？她摇头，咬了一下**，眼光不再直视我，鼓起莫大勇气说道，我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不能再流了，否则我将失去做母亲的权利。你知道，怀孕早期如果干那事的话，会导致流产，所以我没让你……。
她的话很轻，但在我听来不啻于晴天惊雷，震的我耳膜嗡嗡作响，我的大脑**，眼前也一团漆黑我仿佛从九宵云端直跌落到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李俊，你能原谅我吗？她不知何时跪在我的脚下，抱住我的腿，泪流满面，一脸的乞求。我咬牙切齿地道，刘芳，你，你和黄大胜串通起来……害我。你给我滚出去。我大声吼道。刘芳捂着脸，踉跄着爬起来，夺门而逃。
这个夜晚我又失眠了，我如坠冰窖，严严地盖住被子仍然瑟瑟发抖。眼前始终晃动着黄大胜干瘦的驴脸和刘芳狐狸般妖媚的容颜。他们是设好了圈套让我钻哪，他们是设好了圈套让我钻哪……。我喃喃地说着胡话，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朦胧中我听到房门响起了啄剥之声，有人在外面叫我，李老师，李老师。我使劲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一眼床头的闹钟，九点四十了。我有气无力地说，进来吧，门没闩。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语文课代表来找我去上课了。他进来一看，惊讶道，李老师你生病了？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呀，好烫，老师，我找人送你上医院吧？我说，只是有点感冒，没有什么大碍的，麻烦你到药房，给我拿点药吧。我挣扎着坐起来，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让他到校卫生室买药，并让他拎着暖瓶，回来时打壶开水。不一会儿，他就赶回来了，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连同药一起放在我的床头。我告诉他去跟教师组长王龙乡给我请个病假，再安排了一下复习任务，他答应着走了。
我在宿舍里躺了一整天。在中午的时候，韩强提着一兜水果来看过我，并且帮我打来午饭，临走时他对我说，多吃一点，争取早日康复。
第二天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都看似关心地和我打招呼，问我好了没有。张之江则高叫，李军，你和刘芳怎么回事，都请病假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寻欢作乐的时候，没盖好被子着凉了啊。组长老王喝止他，张之江你瞎说什么呢，开玩笑也不分一下时间和场合。我心中一懔，怎么刘芳也没来，生病了？我用眼的余光扫了一下刘芳的座位，不在。我心中有点愧疚，我不该动手打她，那样沉重的一掌砸下去……。我不敢多想了，拖着疲惫的身躯，软绵绵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爱情在我的心中化为一个美丽的泡影，我万念俱灰，身心俱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支撑我的，只剩下教学和写作了。只有在讲台上，我才有十足的信心面对学生侃侃而谈，让知识的春雨化作涓涓细流，滋润他们的心田。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学生们不会欺骗我，使我感到安心。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了避免黄大胜丑恶的嘴脸和刘芳妖媚的影子来侵扰我的脑海，我伏案写作，在文学创作中，那一个个虚拟的形象让我的心灵得到某种慰籍，使我的心理得到一点平衡。我的思路从来没有如此流畅过，一提起笔，我便可“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我甚至能够听到文字随着笔尖的急速移动而象泉水一样汩汩流淌出来，绵绵不断。
二十多天过去了，刘芳还没有回来上班。我的一部中篇小说《青春梦魇》发表在一家大型文学双月刊上，我得到了一笔较为可观的稿费。
期末考试的前几天，有一个瘸腿的年轻人到办公室里来，把刘芳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装在一个纸箱子里。我正犹豫是否应该问他刘芳的消息，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跟前，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是李军吧？我忐忑不安地点点头。他把一块手机和一封信放在我的桌子上。这是我姐给你的。说完，抱起那个纸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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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
f黄大胜走了，“敞着～袋把钱装”的人，拎着～的钱～袋，到教育局任职去了。刘芳也走了，她带着～腹的忧怨、屈辱和心灵的巨大创伤走了，到遥远的南方去了。2004年～节后的新学期开始，我说不出应该是喜还是忧，我也不知道以前对刘芳的态度是对还是错。我只是在写作和讲课之余，常常～一种无可名状的惆怅与失意。刘芳的信被我锁在办公桌中间的～屉里，我既怕看到它，又摆～不了它对我的纠～。我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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