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是何时下的。
从冷灰色的云层中落下来,落在一片萧条的庭院中,淅淅簌簌地打在亭檐上,打在铺满残枝败叶的泥土上,透着几分凉意,几分悲意。
雨越下越大。
本来站在亭子口的萧锦,这时也退到了坐在过道栏杆的许清晓身边。
雨水从屋檐、亭檐上泻下来,竟成了两道哗哗作响的珠帘屏障。朱红的亭子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隔开在庭院之中。
老板娘望着朦胧的雨幕出神。纳兰香扇躺在椅子里,眉眼低垂,把玩手中的折扇。唐潜依旧很悠闲的喝茶,小炉的火苗舔食着壶底,发出滋滋的声音。
一时间,好似与世隔绝的亭子里寂静如死,只能听到亭外雨水不断落下的声音。
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最终还是纳兰香扇打破了沉默。他从宽大的椅子里直起身子,淡淡一笑:“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老板娘顿时回过神来,望向他,轻声道:“什么事?”
纳兰香扇微抬起头,笑容温柔,眸光闪动,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想通了,为什么昨晚你连一点饭菜都没有给我留。”
老板娘呆住了,随后又别过头去,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纳兰香扇还是笑,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和以往一样在生气,现在我突然明白了。”
“你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那些饭菜里被人下了毒。”
雨声顿轻。
纳兰香扇温柔细腻的声音十分清楚地传到老板娘的耳里,本来无喜无怒,却让她听得字字滴血,一股痛意就这样从指间涌起,缠绕蔓延,将整个身心都绞得痛不欲生。
“你错了。”她笑得苦涩,微仰起头看着天空:“无论在什么时候看到你我都会很生气,而且我也并不知道那饭菜里是否有毒。”她也说得无喜无怒,可是清澈的眼底依然有着难掩的忧伤。如同下了一场大雪,升了一场大雾。
朦朦胧胧却又真实地存在。
纳兰香扇望着那张绝美却又满是忧伤的脸,眸子里的笑意渐渐下沉,连同他的心。勾起的嘴角轻轻轻轻地放下去,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不忍说。
于是转过头,又面向唐潜,换上一种轻快的语调道:“其实你,本来不是为红叶而来的吧。”
唐潜放下手中的茶杯,眼里意外地**赞赏之意:“这次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为红叶而来。”
“一开始,你不过是对那个下毒的店小二感兴趣而已。”
“敢去唐家堡偷东西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
“虽然他已经死在小叶的剑下,但你还是可以从他的身上知道很多事情——比如说,枫楼和红叶。”
“若不是他,我会以为红叶只不过是一片叶子。”
纳兰香扇精致的折扇有节奏地敲打着座椅的扶手,盯着唐潜的眸子乌黑发亮,然后看似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你一定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我。”
唐潜的脸上**满意的笑容,他一向都很喜欢聪明的人。
“那么——”纳兰香扇从椅子里跳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是回屋睡一觉比较好。”说完,悠闲地将两只手枕在脑后,抬腿就走。
唐潜顿时愣住:“等一下。”
“恩?”纳兰香扇在台阶边停下,倚着柱子慢悠悠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唐潜轻笑一声,抬眼瞧了瞧老板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是么?”纳兰香扇也跟着看向老板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抚掌,道:“啊,对了。”他又转过身喊道:“萧锦!”
花园外的萧锦立刻出现在纳兰香扇的身边,应道:“少爷。”
“你先去收拾一间客房给三公子和唐夫人住,再让醉香楼送一桌好菜过来。”他笑盈盈地回过头望着两人道:“婚礼正在筹备当中,你们既然来了,就留下多住几日等喝了喜酒再走吧。”他好像是真的很高兴很轻松,眉眼笑得弯弯,手中把玩着唐潜的折扇,带着萧锦离开花园的时候还轻轻地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
唐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盯着纳兰香扇的背影直到他和许清晓打闹着离开后院,许久才淡淡地道:“他好像把你的事忘记了——他来本是要救你。”
现在亭子里只剩下他和老板娘。
她摇摇头,眼神清澈,嘴角的微笑若有若无。“或许是有其他的打算。”
“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我只是相信他。”
“那么他也相信你吗?”唐潜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就算他以前相信你,但是现在呢,你确信他还会再相信你?”
老板娘的身子微微一震,眼里的光淡下去。
“从头到尾,我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却已经猜到冲着红叶来的人并不是我。那么聪明的人,再加上一个心思细腻又身手不错的萧锦,怎么会想不到你并非被我抓去,而是自己跟我走的。”
唐潜挑起的嘴角里,满是嘲讽。
“你想当他知道你在骗他——或者说,背叛的时候,他会有什么感觉?愤怒?伤心?失望?你难道没听见他刚才怎么称呼你的?唐夫人!他叫你唐夫人!”
一阵寒风吹过,长长的素裙如水一般层层漾开。
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老板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眼珠渐渐变成深色,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幽幽地道:“他会明白的。”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这阵微微拂过的风,明明悲伤之极,却又不着痕迹地带着一份深深期待。
那份期待埋藏在她的心底,就如同在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冷中,依然有一棵幼苗挣扎着要破土而出;如同在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却还有一束光线久久不肯消失。
于是唇角就不自觉地弯了那么一下。
唐潜的瞳孔猛然收缩,整个人蓦地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字,异常讽刺,也异常愤怒地道:“他明白又如何?他要成亲了,可是娶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不是你!你做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个家伙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付出!”
老板娘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一下子**了起来,脸色苍白。
唐潜的声音渐渐缓下去。“或者,你只是对他心怀歉疚,对七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大可不必,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
“够了!”老板娘猛然打断他的话,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我很累,想回房休息。”说完,撩开唐潜的手,走出朱亭。
雨早就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里弥漫着秋末冬初的**与清冷,涌着淡淡地愁绪,哀怨到极点。老板娘下意识地拉紧身上单薄的衣服,抬头看了看房檐滴落的水珠。
这大概,是入冬前的最后一场属于秋天的雨了吧。
“少爷,我回来了。”萧锦推门而入,带起一阵寒风。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回过头,笑得云淡风清,温润如玉,清雅之极,也俊美之极。
可是这样的笑容中,却存在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淡得几乎可以被忽略,但萧锦很容易就察觉到。于是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将门关好,然后走上前道:“房间已经收拾好,醉香楼的酒菜也已经送到了。”
纳兰香扇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然后道:“那他们呢?”
“老板娘在房间里休息,唐潜还在后院……”
“我不是问他们。”
不是?萧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又恍然道:“少爷是说叶香山?祠堂里的香烧了一半,如果路上不出差错,现在大概已经到了。不过,有那个叫枇杷的跟着,会不会……”
“不会。”纳兰香扇的笑容里信心满满。“他可以应付,而且,不是还有楚一在么。”
“可是……”萧锦迟疑了片刻,刚要说些什么,纳兰香扇吸了吸鼻子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香味?什么香味?”纳兰香扇诡异一笑,突然蹿至门边,啪地拉开房门,大声道:“桂花糕的香味!”
门开了,外面,站着平威将军的宝贝女儿许清晓。她本是一副倾耳偷听的样子,乍见门被打开,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手里的紫木盒送到纳兰香扇的面前,甜甜地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吃红豆桂花糕吗,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还热着呢。”
纳兰香扇的眼睛立刻眯起来:“你自己做的?”
萧锦也瞪大了眼睛。这位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娇贵得很,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天怎么会亲自下厨做糕点——她会做吗?
纳兰香扇也很是怀疑,指着紫木盒道:“这里面,是红豆桂花糕?你,做的?”
“是啊是啊,沈妈教我做的。我求了她好久,她才答应呢。”
萧锦开始在心里同情那个叫沈妈的厨娘,她一定在身体和心灵上都受了很大的痛苦,才能把这位连刀都拿不好的大小姐教到可以做糕点的地步。一念到此,他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纳兰香扇咽了咽口水,哑声道:“你自己尝过没有?”
“还没有,我一等做好就拿过来啦。我是做给你吃的,当然是你先尝!”说完,她又笑着把盒子朝前推了推。
纳兰香扇只好伸手接过,打开盒盖,顿时一股带着桂花香味的热气迎面扑来。等热气散开,才看清方形的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二块淡黄色嵌着红豆的软糕。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糕面上按了几下,又软又松,感觉还不错,他有些惊讶地看了许清晓一眼。
许清晓高兴地望着他,清澈的眼底满是期待。
纳兰香扇伸手从盒子里取出一块,缓缓地放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许清晓抓住他的右臂,焦急地问道。
“这个……”纳兰香扇把剩下的半块塞入她的口中,道:“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许清晓有些紧张地咬住糕点,接着又轻轻咬了一下,到第三次咬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然后兴奋地抬头望向纳兰香扇。
纳兰香扇笑着转过身,把盒子递给萧锦道:“喏,这就是我们许大小姐做的桂花糕。”
萧锦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地尝了尝——松软香甜,入口即化。
他不禁赞叹道:“大小姐,你做的桂花糕比御点轩的还好吃啊。”
许清晓立刻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哈一声道:“那是当然了,为了做这一盒红豆桂花糕,可是花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工夫。”
纳兰香扇一愣:“一个月?”
“是啊。”许清晓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轻轻环住他的右臂,眼波荡漾,柔声道:“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特地赶在大婚之前学的,这样以后我就可以天天做给你吃了,你说好不好?”
“你说——后天?”
“上次在花园里你不是说下月初三么?已经过了一个月,后天就是啦!”
纳兰香扇回过头去看萧锦。
萧锦微皱着眉,非常严肃非常慎重非常毫无疑问地点了点头,最后又非常诚恳地补充了一句:“是后天,少爷。”
纳兰香扇顿时呆住。
但只是一瞬间,瞪大的眼睛又很快再一次眯起来,唇角上扬,**一个很大的笑容,然后拍了拍许清晓的肩,声音异常温柔地道:“既然你能做出这么好的红豆桂花糕,那你也一定可以做一件很精致很漂亮的喜袍咯?”
“呃?”
——许清晓的头突然开始疼起来,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
纳兰香扇却还是笑:“我可是非常期待,在我们大喜的日子穿你亲自做的喜袍哦。”
“啊?”
——接着身体开始僵硬,脸色也变了。
纳兰香扇笑得更灿烂:“这次你要花多长时间?三天够不够?”
“哈?”
——这下眉毛也挑起来,一只高一只低,表情丰富到无以复加。
纳兰香扇看着许清晓大得可以放下一只鸭蛋的嘴,歪着头想了想,又道:“三天对你来说好像是紧了一点,那一个月?两个月?或者一年半载?”
“我……”
——抱住纳兰香扇的手渐渐放开一点。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你什么时候做好,我们就什么时候成亲!哎呀呀,我可是很吃亏的啊,万一你一辈子都做不好,那我岂不是要等你一辈子!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可就不要你了啊!”
“你!”
——纳兰香扇终于把手臂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两排齐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非常非常的不怀好意。。
“所以,为了我俩美好的将来,你就好好努力吧!好了,萧锦,肚子饿得要命,我们去吃饭!”纳兰香扇一脸恳切地朝许清晓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然后趁她怔忡之际一转身从房门边上鱼一般地滑了出去,蹬蹬蹬地跑下楼梯。
许清晓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萧锦叫她:“大小姐?”
她才抬起头,不知是哭是笑地望着他:“萧锦……”
萧锦强忍住笑意,低咳了一声,然后**和纳兰香扇一样深切期望的表情道:“大小姐,加油,加油!”说完,也很快地消失了。
“纳兰香扇——”许清晓**咬着下唇,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最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字地大声喊道:“你、这、只、又、臭、又、讨、厌、的、死、狐、狸!”
纳兰香扇迅速地经过别院的一排屋宇,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在一道拱门前停下,靠在石壁上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被震蒙的头,苦着脸道:“这丫头再这样下去就要成母老虎了!”
萧锦跟在后面,只是笑。
拱门的另一边有一个大湖。
湖水清澈寒冷,有风吹过,拂起波光粼粼。
玉石桥上,有人凭栏远望。
萧锦沉声道:“少爷,是老板娘。”
纳兰香扇抬起头,朝桥上望去。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宽袖长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眉眼间如同笼罩了层薄薄的雾,模糊不清,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神飘渺不可捉摸。
他示意萧锦离开,然后自己慢慢地走过去,走到她的面前,弯起眼睛笑道:“天越来越冷了,是吧,老板娘。”
女子的眸光微微一闪,渐渐转暗,最后变成深色,雾气尽散,目光也在面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少年身上重新聚集。“老板娘?”她冷冷一笑,声音中满是嘲讽:“你不是叫我唐夫人么?”
纳兰香扇摸摸鼻子,眼眸深邃,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你很希望我叫你唐夫人?”
老板娘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眼睛似乎有种奇怪的力量,总是能让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然后,渐渐沉沦。
一颗心,坠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最终还是纳兰香扇转移了话题:“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帮我解了叶香山的毒。”
“我只是很喜欢那个孩子而已,而且,我也很乐意让他来杀你。”
纳兰香扇笑容淡淡,语气也淡淡:“可是我还是想要对你说声谢谢,因为我怕,怕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你给叶香山的那三颗药丸是很珍贵的吧,听说要五年才能制成一粒,是用了哪些材料,你来教我怎么制好不好,这样以后我就可以……”
“纳兰香扇!!”老板娘突然厉声打断,望着他的眼神凌厉如一把把寒冷的刀,声音里承满哀痛,一字一字,溢出皆是苦:“你要说的,只有这些?你为什么不问我,问我……”
纳兰香扇沉默片刻,扯起唇角又笑,悠悠然地往栏杆上一靠,云淡风清道:“问你?我应该问你什么呢?”
“问……”老板娘眼里的光黯下去,眼睛开始像被针刺着似的生疼生疼,然后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凉凉滑过脸颊。
落在精致的衣服上,便如同微风吹过的湖水一般,缓缓地漾开,层层渗透。
淡紫的袍子就有几处变成了深紫色。
深得痛心疾首。
然后,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以一种温柔得无可救药的姿态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
这只手,修长细腻,干净漂亮。
老板娘怔怔地抬起头——纳兰香扇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和怜惜。“我不用问。”他缓缓地开口,像是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低声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不是吗?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颗石子,打破了她内心最后的防线,落进深深的湖水里,“咚”的一声激起水花四溅,所有的悲伤委屈就在那一刻通通涌出来,浮浮沉沉,再难将息。
老板娘身体一颤,将头埋进纳兰香扇的衣服里,眼泪汹涌而出。
纳兰香扇轻轻地抱着她,带着几分宠溺,柔声道:“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你不是讨厌我吗,那就讨厌一辈子吧。不过你要想清楚,一辈子可是很长的啊。”
老板娘破涕低笑一声,从他怀里离开,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板着脸道:“别说一辈子,就算再有几辈子,我也会讨厌你的。”
纳兰香扇微笑地看着她,突然皱起眉头,弯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道:“惨了惨了,昨天被你饿了一宿,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一点力气都没有,哎呀呀,就快饿死了。”
老板娘一下紧张起来,连忙扶住他,急道:“你怎么样,很疼吗?你不是让萧锦去醉香楼了么,饭菜还没送来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饿你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饭菜里有毒,我……”
纳兰香扇不说话,肩膀一抖一抖。
老板娘再看时,便是他那张笑得像只狐狸的脸,狡黠无赖到极至。“你……”她这才恍然,顿时涨红了脸,正要推开他,却又突然如同被雷击中一样僵住,神色异然,声音戛然而止。
纳兰香扇奇怪地抬起头,却发现老板娘的目光不在他身上,而是盯着自己身后某处,表情复杂。他顺势回头,看见不远处的拱门下站的人,也立刻呆住,半晌,才哑着嗓子叫了声:“清晓……”
听到他的声音,许清晓身形猛地一震。
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这个俊朗如美玉的少年。可是分明很熟悉的眉眼,却突然变得疏离,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雾气,就从酸痛的眼睛里升了起来,使得视线里的身影如投递在水中的倒影,愈加模糊,渐渐隐没。
她狠狠地咬住下唇,直到嘴里传出了血的腥味,才艰难地往后退。
每退一步,都是锥心的痛。
痛得她几近窒息。
纳兰香扇朝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许清晓突然捂住耳朵,眼中盛满了愤怒、痛心、悲伤和绝望,好像看到最心爱的一块美玉,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碎在自己面前。
然后趁着还没有完全崩溃,猛地转身,发疯一样地远远逃开了。
纳兰香扇呆在那里,看着她悲伤得歇斯底里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去把她追回来么?”老板娘轻轻地道。
纳兰香扇摇摇头:“萧锦会跟着她的。”
他的声音如风一样,悲凉之极,飘忽不定。“她任性了这么久,也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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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8章:唐门的危机”内容快照:
『唐门的危机』
寒风凛冽。吹过两边的树林,吹过林间的小路,也吹过比冰更冷的剑。冷得~骨。剑出鞘,又很快回鞘。坚定,迅速,不留任何余地。剑光在半空中一闪而没。叶~~看着咫尺之前缓缓倒~的人,面无表情。“第四个。”楚一的叹息从路边的树~清晰地传出来,依旧是懒懒的~音:“你的江湖阅历虽然尚浅,剑法却已经很不错。”他从高大的树~跳~来,走到叶~~面前,淡淡一笑道:“那只臭狐狸有了你这么个对~,晚~怕是~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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