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边缘
引
边境,新城。
萧飒秋风,瑟瑟北来。
夕阳沉下去了,高原的月亮从昏眩的山崖绝壁上升上来,照在任飞的脸上。
风,如凄婉娥月清华,落满他的脸。
已是寂夜更深,他本该停下徒步天涯的双脚,去找一个他可以全身放松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只有两个:床,女人。
可他却没有停下来。
他必须继续,朝着目标继续,因为他为了目标已经动了,而只要他开始动了,就没什么事能让他停下来。
从极远极远的那个地方走来,他已经走了十天,十根脚趾丈量了两千里土地。
他,任飞,一个走在风里的男人,一个走在风里不停下来的男人,一个像风一样飞翔的男人。
他,最厌烦车船飞机这类代步的科技工具。
在他骨子里,固执地认为,脚本来就是用来走路的。
任飞张开双臂,如翅膀,乘风远行。
一个孤独的汉子,浪迹天涯孤独的风。风到哪里,他人就到哪里,他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站该是哪里。他也从来不想下一站会到哪里。
他只相信自己的脚,就如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的话是真理一样。他有很多奇怪的理由认为,任何人一旦乘车坐船或坐飞机,那这人就是有去向,有个目的。
而他没有。
因为,他本来就是风,风一样飞着的人。自由得像风一样,永远也不用想未来。
任飞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些人,是没有未来的。
他就是这有些人中的一个。
任飞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事情从来都不是有什么人交代他去做,命令他去做,或者是他为了什么目的什么欲望被迫去做,不得不去做。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使然。
每当他在某个地方做完某件事情后,他就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而梦醒后,他又似乎已然忘却这个梦具体是什么了,只知道他该离开这里,该去另一个地方了。
这,就是命,使命。
使命,是必然的,必然的意思就是:有一件事情即将发生时,宿命使然就会让他参与或者卷入进来。
多年的使命感,像恋人般在等待着他,使他成为事情里必不可少的主角。一切也便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漠北的风打在他身上,落下去后,变成一地有形的尘土。他慢慢地回过头去,看着身边落下的尘土,忽然之间,一种油然的寂寞涌了上来。
任飞抽了根烟,点燃,火光迅速照亮他那抹若有若无,似乎对命运讥嘲着的笑意。
点的是烟,抽的,却是寂寞。
自古英雄多寂寞。
他继续走,走在月光下,走在风里。有时候他也相信,这在冥冥中,自有天定。甚至有时候他也问过老天,问过自己,如果是天定,有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没有人。
永远没有人。
第一章
女人
如果说女人在**才是无价之宝,那么从青石街进去后,你就会发现,那里简直是价值连城。
来到这新城里,天,已经亮了。
任飞穿过这条价值连城的街,污黑的巷子里有抹着劣质化妆品睡眼惺忪的女人,她们茫然地在等待着,等待着她们的活路。
在这样永无休止的等待中,荒废了明天。
她们从来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她们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所以她们只有等待,等待明天的到来。
在等待中等待明天,这就够了。
新城的白天在和煦的阳光下,显得那么慵懒闲散。
任飞走过来时,女人们都瞪大并无神采的眼睛。她们奇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有魄力的笑容。
巷子里有个抽烟的女人就向他远远地吐着烟圈,希望能打在他脸上,呛他一口。
还有个拿手机的女人忽然故意大声说话了,企图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向她看上两眼。
他只微微笑着,走过女人,走过这些“无价之宝”。
奇怪的事是他却走向了一个廉价的烧烤铺子前。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就这么坐下了。
烧烤铺子里冒着淡淡的青烟。
卖烧烤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戴着白色帆布帽子,嘴巴上的胡碴硬得像锥子一样。
他的名字就叫锥子。
锥子一样的男人,被他锥过的人,也像巷子里的女人一样,是没有明天的。
任飞在锥子的烧烤炉前坐下。笑了笑说:“我是一个从来不怕锥的人,所以我敢在你面前坐下了。”
锥子也忽然笑了,用沾染了油渍的手在胸前的褂子上用力擦了擦。他似乎忘记了,他的褂子上更脏。他说:“我也从来不锥不怕锥的人”。
任飞停了停,说:“真想以前,你不是个锥子的时候。”
“嗯,”锥子也在任飞身边坐下来,“你不是飞哥的时候,叫小飞,也不错。”
“以前我们是回不到的。”任飞说,“现在只有一点是最重要的,这里没有花,也没有草,没有春天。让人感觉明天也没有。”
“但这里却有女人,最美的女人。”
“哦?”
“多少年没见了?”
“‘年’,是什么东西?‘多少’又是什么?在我看来,一个是狗屎,一个是狗屁。”
“七年前,鸟刚刚长毛,我记得,你那条还像根小锥子一样,又像个包子一样,包着层皮。脱掉**看看,现在啥样?”
“七年前,我也记得,你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毛,脱掉衣服瞧瞧,毛掉光了没有?”
两人对视一笑,锥子突然发狠,只见他手一动,一个大油饼闪电般飞到任飞嘴边,任飞张口咬住,嘴巴抽筋似的抖动两下,油饼已经不见。
吃完油饼,任飞咧着嘴笑了,说道:“还是那种鸟毛味。”
锥子死死地盯着他。任飞咧嘴笑着也盯着他。
停了好久,锥子忽然说:“就算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就算你有再要紧的事,你也不该来这里的。”
“但是我已经来了”,任飞懒洋洋地说:“并且不打算走了,因为这里有女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于是锥子便闭了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男人。
七年了,他们再见面,话还是不多。
任飞忽然又说:“你笑的时候其实很帅的。”
但是锥子已经不笑了。
他一脚把烧烤摊踹翻,对着倒地乱滚的油饼呼地吐出一口黄澄澄的浓痰,张开膀子,抓住任飞肩头狠狠地摇晃两下,然后就和任飞并排从这条街过去。
“酒,不是给肚子的,是魂要的东西。小飞,这话你说的,我还记得。烧刀子还是玉米烧?十斤还是二十斤?”
“肚子再大,也有容量。魂却没有。”
“哈哈哈哈!痛快!日他祖宗的,那就喝一天。”
“一天不够就喝两天,这样的酒,喝一辈子也是不嫌够的。”
任飞懒洋洋地将他那百十斤风尘流浪的肉扔进椅子里,微笑着看锥子抢过小饭馆厨子手头那把菜刀,飞快地切着卤猪头肉。
酒够了,猪头肉也够了,酒色不能分家,是时候去找女人了。
在一片闪烁的霓虹灯下,U优夜总会的招牌便出现在了任飞眼前。走进去后,他们真的看到了女人,一个绝美的女人。任飞忽然觉得有点怀疑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因为,现在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她了。就连说她是仙女下凡,似乎也成了对她的污辱。
她看到任飞,像是在特意等他的一样,看到他时,眼睛一亮,格格地笑了,说:“任飞?”
任飞耸了耸肩说:“如假包换。”
女人还是格格地笑着说:“你至少该问一下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我向来不问知道我名字的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任飞说的是实话,这样的实话也确实动听。
所以女人也不问了,并且,那女人笑了,像一朵不该开在凡间的花,那样的骄傲,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摘下的冲动。
她说:“那你又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任飞于是就问:“美女,请教芳名?”
“就不告诉你,”她说,“你猜。”说完就挺着那曲线百娇的**转向任飞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锥子,说:“朋友贵姓?”
锥子冷冷的说:“我叫锥子,我没有朋友。”
他说的话就像锥子一样,锥伤了美人。
美人委屈的转过身,望着任飞,任飞无奈地笑笑说:“锥子永远是个锥子,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是等待被锥的东西,包括女人,像你一样美的女人。”
她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又格格地笑了,说:“我叫冰花,冰花的冰,冰花的花。”说完她又转过头看着锥子,问:“你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
“没有,一个也没有。”锥子的眼睛里慢慢趟过一丝寂寞,然而一下就又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直的冷漠和与世独立的骄傲。
“那他是不是?”冰花指着任飞。
“他也不是,我们是兄弟,很久以前的兄弟。”
冰花听完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的走了。
冰花,一朵开在冬天里的花。但是任飞似乎忘记了,冰花是很容易化的。所以当他还沉浸于冰花的幻想中的时候,冰花已经走了。
她扭头就跑,跑了十多米后,随夜风又飘来她那清爽铃铛般的嗓音:“八爷等你们很久了。”
八爷在等他们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也许是等他们来送死,也许就是等着自己送死。
在这里,是没有人不知道八爷的。正如没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但真正见过八爷的人,近几年来,却没有几个。四年前他无缘无故就冒出来了,而且仿佛在一夜间,就成了新城里的老大。
任飞解嘲似地笑笑,说:“假如我像比尔盖茨那样有钱,我也想在另一个城市做一次老大,哪怕一次。”
锥子冷冷地说:“你永远也做不了老大,因为你永远也只能是任飞。”
任飞又笑了,说:“你知不知道,有些实话并不好听。”
“但谎话听多了,也不妨听些实话。”
闻着冰花一路散出的香气,他们慢悠悠地来到一片楼房区。任飞使劲地嗅闻着,微笑更甚,向着最破烂的那栋楼走去,正准备上楼时,就看到了冰花从楼梯下来,她眉目间有些慌乱,但看到任飞时,又恢复了先前的那种骄傲。
任飞知道,美丽的女人本来就应该骄傲一些的。
冰花仿佛没发生刚才那事,盈盈走下楼来,冲任飞盈盈笑笑说:“不好意思,今天八爷没空,不能见你。”
任飞淡淡道:“八爷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绝不是。”
任飞又说:“那八爷为什么不见我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冰花忽然变得像冰一样冷,说:“那也是八爷的事,八爷的事,谁也管不了。”顿了顿,她眼如针一般毒毒地盯着任飞,说:“八爷已经安排好了,去享用吧,烂人,两个烂人。”
因为谁都知道,在这个地方,八爷的话就是圣旨,所以任飞也不再说话,抬手指,微笑着向冰花画出虚空一道弯弯弧线。
弧线像一根巨大的屌毛。
“呸!”
冰花脸又红了,呸完后居然慌乱无比地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快地从任飞身旁跑过去,跑了几步,又突然跑回来,纤纤玉指,捏成拳状,狠命地向任飞脑袋上敲了个大爆栗。
******
宾馆。
总统套房,琉璃夜光杯里美丽的红酒。还有女人,全裸的女人。
女人樱桃**里,含着玉质的夜光杯,夜光杯里,盛下的是百年“藏秘”。盛不下的,是这座城市里错乱中迷失的女人。
红色的液体流入她的嘴里,又吐出来,从她的脖颈流到**,从红色的**上呈曲线型流下来,任飞就在底下接着这来自“高原”的藏秘,一滴也没有浪费,他什么东西都浪费过,但是酒没有,一滴也没有。
他伸出舌头,用舌尖舔在女人的**上,女人像过电似地把**荡开。格格娇笑说:“飞哥,你坏。”
任飞接过她手中的夜光杯,慢慢地说:“我坏,但钱不坏,没有人觉得钱多了是件坏事。”
女人把荡开的**挪过来,嗲声嗲气地问:“那你认为这东西值多少钱?”她抚mo着自己的**,一屁股坐在任飞的身上。
******
隔壁的锥子懒懒地躺在**,似乎已经睡着了,身边还有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人阿芳,叹着气喃喃地说:
“真搞不懂你,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是,”锥子说,“我有一个美丽的妻子,也有美丽的女儿,她今年应该有七岁了。”
“但是这里没有你的妻女。”
“有,”他说,“她们无处不在。”
阿芳听完,感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有一种深情的东西,把她早已麻木不仁的心拨弄了一下,眼里忽然有了泪。
其实,要感动一个人,不一定是要说的话怎么动听。有时,很平凡的一句真话,就触动了我们的心,于是我们就感动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做为最下层社会里的女人,每个人都早就不相信眼泪了,但是,她看到了血红的酒里,有一种纯白的液体滴了进去。霎间扩散开去。
她说:“如果可以选择,每个女人都不想像我一样,来这种地方。做不像人的人,做不想做的事。”
“但你现在可以选择,”锥子慢慢地说道,“因为你碰到了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你也是人。”
锥子又说:“其实大多数人,正在做的事并不是他想做的。过的生活也不是自己应该过的。比如你,你可以过得更好,但却无法过得更开心。”
“你不是我,你知道吗,人在最饥饿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锥子说。
“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有挨过饿。”
“我知道,因为我也曾经和你一样,为了生活,不得不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锥子强调说。
这个山一样的男人背后,莫非也有无可言语的伤心史?
阿芳走到这个仿佛被油漆漆过一样的男人身边,坐下说:
“那你知道一个人躺在病**,没钱付医约费时最需要什么吗?”
锥子想了想,说:“你想要多少钱?”
“二十万,你有吗?”
“我没有,”锥子还是慢慢的说,“但是有一个人有。”
这个人就是任飞。
女人坐在任飞身上,她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了,她甚至于相信世界上没有男人能够在她**的身体底下,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身下的这个男人不但没有反应,而且站起来了,而且走出了这间房。因为他听到了锥子的咳嗽。
他知道,锥子不是一个随便发声的人。
他一开门,就看到了锥子。
锥子抬头望了望站在门口的任飞,直接了断地说:“有没有二十万?”
任飞还是那样微笑着,也不问他要二十万做什么,只说了一句:
“你等等。”
然后就从衣服里掏出了所有的钱,数了数,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他当着锥子的面,又把**也脱了下来,笑了笑,把衣裤都替给锥子,说:
“把这个去八号当铺,八号当铺里,有识货的行家,他会给你补足二十万。”
**躺在**的那个女人听了之后就愣住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任飞身上那套并不起眼的衣服会值这么多钱。她探头出去,却看到锥子二话不说接过了衣服,并且关上了门。
不久之后,她又看到了锥子敲开门,递给了任飞一张标明二十万的当票,并那条破**换来了一张二十万的现金支票。
女人像看到泰坦尼克号再现水面那样吃惊,不过很快她就不那么惊讶了,而且嘻嘻哈哈地笑了。
她说:“我更愿意看到一个没有穿**的男人走到外面是不是也值那么多钱。”
任飞也笑了,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男子汉,以天地为屋瓦,以屋瓦做**,你为何钻进我的**里来?!”
女人听了,笑得花枝般乱颤。轻轻地叹息着说: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男人了。而且是这么俊的男人。”
于是,她不仅钻进了他的**,而且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去。充满情欲的声音在套房里泛滥成灾……
另一个房间里,**裸的阿芳已经穿上了衣服,穿上衣服后,她也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男人的精子储蓄器皿了,她也有了自己的人格,有了做人的尊严。
钱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从一个人到不是一个人,有时就只是二十万的事。
阿芳什么话也没有说,从锥子手里接过了钱,她临走时说:“大哥,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还能,”锥子说,“但不是这种地方。”
“我知道怎么去做,大哥放心,但是,我还不知道大哥叫什么。”
锥子淡淡说:“我叫锥子。”
阿芳说:“我记下了,大哥,我叫阿芳,再见,大哥。”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2章:第二章赌徒”内容快照:
『第二章赌徒』
第二章赌徒青石街。八号当铺。一个~了年纪的老人拿着一件有点皱了的~~。懒懒地坐在太师椅~。~了年纪的人总是有点懒的。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懒懒的:“这件~~的主人现在在哪?”“老板,他~锥子,青石街~卖小吃的,当完后就走了,我派弟兄们跟踪了,但是出了这条街,就神秘消失了。”“我只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