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德食品公司坐落在半山腰上，四周是一些散乱的庄稼。山杏红着眼睛坐二路车又倒了三路才到了公司的跟前。她想明白了，先不回去了，免得回去看公公婆婆的冷脸子，趁自家年轻先挣点钱，那才是最实在的，自己先安顿下来，再给天津子那个狗操的说。
别看这个厂子不大，地方也偏，报名的可不少，她费了老大劲，才挤到胖大姐跟前，胖大姐忙得头也抬不起来，问，姓名？山杏刚要开口，边上的人就跟着瞎咋呼，把她的声音淹没了。胖大姐有些烦躁地拍了拍桌子说，干啥？一个一个的来，不要命了。指着山杏说，你先说，其余的人先靠后。山杏有些受宠若惊地扫了四周一眼，脸红了，边上的人有些急，问你呢，快说啊！你傻了啊！山杏这才低声说，俺叫山杏。胖大姐说，你大一点声，听不清楚，其他人先不要挤。山杏只好再说一遍，这一次，她豁出去了堆着笑说，大姐，俺姓张。是下河边村的。她斜着肩膀看着胖大姐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天津子家的电话号码，后面的人又喊开了，你写上了还不快走。胖大姐又站了起来，用笔指着拥挤的人说，你们先不要挤了，总得让人把话说完啊！你们几个先出去看看招工简章，别在这里瞎挤。说完就随手从椅子的扶手上拿过毛巾，胡乱地抿了一把脸。对山杏说，这几天就要开工，食宿全免，不过你先得上财务交一百元的押金，你要不干了再退你。山杏有些不明白就问，交一百块钱干啥？胖大姐的脸就耷拉了说，这一百块钱是工作服的押金，你不干的时候，你交回工作服再退给你钱。山杏有些发蒙，还站在那里不动。她想，要是被人家骗了咋办，想再问一问，外面的人急了不住地挤她，不一会她就让人家挤了出来。
她站在大门外望着远处，心里挺不自在，有一种东西压在自家的胸口，几乎叫人透不过气来。
孩子，你看啥呢？
一个浑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山杏慌乱地抿了一把脸回头看了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半弓了身子，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山杏咽了一口唾沫挤出一点来笑说，大爷，俺没想啥！刚才眼里叫风吹进了东西。边说边夸张地用手揉眼。老头没再说啥，转身进了小屋，颠颠地拿来了一个杌撑子。放在了堆满花草的窗户低下。
下午的太阳，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忽明忽暗的在天边乱滚。山杏又望了一眼家乡的位置，心隐隐有些作疼，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笑来说，大爷你在这里看门啊！
看大门的姓阚，不是本地人，关于他的籍贯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平州人，有的说是达州人，阚老头也不辩解光是嘿嘿地笑。他从屋里端出了一杯茶，放在了门前的石头上，杯子没盖，几片茶叶不服气地浮着，他自己一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拿起了地上的扇子，呼嗒呼嗒地扇。身上有些浅黄的背心也摆来摆去，过了一会阚老头说，姑娘，俺看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了，是不是有啥难处？山杏用手搅着衣服不知道说啥好，闪亮的眼睛在墙头上飘来飘去。
气氛有些尴尬。
阚老头站起来说，姑娘，俺这里还有一个西瓜，俺给你去切。说完不等山杏表态，就进了屋。山杏的心里不大好受，感到不好意思，连忙站起来说，大爷，不要，大爷。阚老头不等她说完，就端出来了几片切好的西瓜。
山杏心里酸酸的，有说不出的滋味。
三天了，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自家。对阚老头的感觉忽然好了起来，原先的矜持逐渐消失了。
山杏不好意思接西瓜，阚老头就说，姑娘咋了，就一块西瓜，吃，快吃。屋里还有呐！说完把西瓜硬往她手里一塞，山杏手里汗浸浸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阚老头有些急，姑娘，你看不起俺，就一块西瓜。山杏没有办法，只好腼腆地接了过来，慢慢地抿了一口。
阚老头知道山杏是季关乡的，就山杏山杏地叫，让山杏有些不自在。阚老头有些自来熟，说起话来像开机关枪，他说，姑娘，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要学会自家照顾自家。山杏听了心里暖暖的，和阚老头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不少。一只狗叫着从屋里走出来，舔了一下山杏的脚，凉嗖嗖的，吓了她一跳连忙站了起来。阚老头笑了笑说，不要紧，虎虎快过来。狗乖乖地摇着尾巴走到老阚的跟前。抬起前爪，和老阚的手握在一起。老阚拍拍狗的脑袋说，看你吓着山杏了吧。
天快黑了，报名的人三三两两的走了，山杏犹豫着站起来，要走的样子。其实她不想走，她的钱不多了，连毛票算上也就三拾块零四毛。要再住一晚上，就得减去十块，和割自家的肉一样，心一点一点地疼。她后悔自家走得急，没拿上枕头底下的一百块钱。要知道找一份工作不容易。
老阚的眼像水一样，在她身上洗来洗去。山杏就低下头用手不住地搅动衣服的下摆。半晌，阚老头一摆头说，俺和老板说一声，今后上，就在这里住吧，有宿舍挺方便的。再有几天就开工了，就别来回跑了。说完就朝办公室走去。山杏不好意思说啥，嘴半张着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一会，阚老头颠颠地来了说，姑娘，你就住下吧。啥都方便。脸上的黑褶子一点点的舒开了。在夕阳下，油亮亮地发光叫人有些不自在。
宿舍不大，里面上下床摆了三大溜，墙上的风扇转地有气无力，山杏小心地坐在自己的铺上，上面除了一张凉席子啥也没有，好在是夏天，山杏啥也不在乎了。抬头看了看外面，几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从楼下走过，自己的泪就聚在了眼眶上。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上铺的姑娘和她说话，大姐，你是哪里的？山杏懒懒地说，俺是季官乡的。没有心事的姑娘从上铺跳下来，亲热地坐在她的身边，说，唉，大姐，俺是东石乡的，咱们是半个老乡哩。山杏稍微挤出一点笑来说，是吗？
山杏和董晓梅提水的时候传达室的狗老远就汪汪的叫，董晓梅躲在山杏的身后，一个劲的发抖，姐姐，俺从小就怕狗，咱们跑吧。阚老头从窗户里伸出半截脑袋说，虎子，滚一边去，滚，滚。
夕阳像粘稠的液体，在地上忽明忽暗地流淌，沾在旁边的树上，叶子上。山杏把暖瓶放在已生锈的水龙头下拧开，热气腾腾的水柱从瓶口溅出来，消失在远处的草丛里。
由于换了地方，山杏总也睡不着，前半夜天热得像蒸笼，几乎连墙都向外喷火。山杏身上刚洗过一样毛孔格外地粗，汗从皮肤里上外渗透，不一会就是水汪汪的一层，躺在了席子上，一翻身就似乎听见吱啦的一声。水房里洗衣服和打闹的声音，一阵接一阵，让山杏心里烦躁燥的。下半夜就有些凉快了，心事就慢慢地从心里爬上来，山杏心里充满了柔情，仔细想想真不值得啊。自家这是咋了，忍不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自责像是春天里的小草，滋滋的从心底冒出来，一片一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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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七～杏决定回家，非常突然。早晨起来，～杏胡～的泡了一袋方便面，就和董晓梅坐在灰暗的天空～聊天。董晓梅刚毕业不久，和～杏说一些学校里的一些事，无忧无虑的～音在楼道里回～。～杏笑得很不踏实，老～有许多陌生的眼光在～～打转，抬头看了看外面，只有模糊的太阳在窗～～游走。不只疲倦的苍蝇在窗～～飞来飞去。她想，不知道天津子在家～啥，是不是和苍蝇一样。～，你咋了。没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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