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天还没亮,起床哨就吹响了。
大部分犯人爬下床,就赶紧挤到属于自己小组的那一铁桶饭跟前,等候饭菜的分配。那饭的上面依然是有盐没油的空心菜或其他什么菜叶子。将自己那份饭吃了或放置好了后,又有部分人返回**睡觉,直到大家都起床。另有少部分人赖在**没起来,这些人要么是不想吃早餐,要么自己有方便面或饼干什么的。
贡拉几乎每晚都很晚才睡觉。一般的组员是一定要在晚上熄灯时就睡,他们只能呆在自己的床位上而不能在其他任何地方,每人的床头上都标有明显的编号和名字。可贡拉是在统计室阮成一那里聊天,所以晚上的犯人值班就只好挣一眼闭一眼不做声。贡拉每个晚上必定在阮成一房间里,是因为阮成一总能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心理安慰和身体安全的感觉。
一整天的胆战心惊就晚上那一小段时间才属于自己,与阮成一那些老乡聊天,心情也似乎能更快地得以梳理和平复。那感受甚至可以说是贡拉每天最为享受的。
因此,好几天早晨贡拉并没有听见起床哨声。当贡拉看见别人吃饭时,也就拿了碗跑去外面找自己小组的那个饭捅,而那铁桶其实早已空空。小组内的人明知没饭而你想去盛饭,本可以让你免除白跑的这一趟,但他们是不会给你任何提示的。在狱界就是这样,人人自危、人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提醒别人!况且在狱界言多必失,说多了反而不好。贡拉就这样,有好几天没吃早饭饿着肚子去开工了。
犯人们赶忙折叠好豆腐块被子。大家吃完饭,每小组轮值的那两个犯人就要立即争分夺秒地用水冲洗抹干好房间地板,摆好小板凳并折叠好洗脸巾。没轮值者就在操场游荡或闲聊。
在大喇叭(注意,这是犯人职务,统管生产)的催促声中,乱糟糟的人群慢慢形成队伍。最前排的就是来队不久的贡拉他们这些新犯。
到了早晨六点,大铁门发出滚动的巨响,然后是小铁门打开,走进几个PC。大喇叭立刻打起精神,大声吼道:“立------正!”整好队伍后,大喇叭就向PC喜报告说:集合完毕。PC喜是队上第三把手,他走到队伍前,眼光扫视着每个犯人。看了好一会儿,他指着前排的几个新犯转头问阮成一,“怎么他们脸上全发绿了呢?”
原来,新犯刚来时发的兰色被套什么的全都会自动掉颜色,而早上新犯根本就抢不到水。没洗刷的他们此时脸上正发出幽幽的兰光,只是从远处看兰绿难辨。阮成一站在旁边解释了个中的原因。于是,PC喜半笑不笑的说:“切------真是的------搞得一个个跟鬼一样!”
队伍报数走出大铁门。刘斌发现这队伍整个就一个逃荒的:大家都脏兮兮的,不少人手里还提着大大的蛇皮口袋,里面都有些什么,贡拉一时也猜不透。
片刻,又报数进人另一个栅栏式的铁门,里面空间很大,两栋大楼拔地而起,看来就快竣工了。四周当然也是高墙电网合围着。
队伍来到几排老式平房前。老犯立即进入车间各就各位,十几个新犯就留在原地不动。
不久,来了个看像老实的PC,目光游移在新犯光头的上方,“你们既来到了我们队,就要好好改造,要用最好的成绩、最好的表现争取早日出狱。”然后就一个个叫着新犯的名字,由值班犯人领着带到分配的生产岗位上去。
贡拉被带到一个黑呼呼的手动的机器旁,说这是钮母拿口的机器。车间整个黑呼呼、阴沉沉的。贡拉去收发那里领取了上一工序的原料,就开始操作起来。钮母拿口说起来似乎挺简单的,拿住口就行,可那破机器有时就是拿不住,也就是圈不起那最后的铁皮口子;而更要命的是很多时候,刘斌自己以为拿口得很好,但到收发那里用游标卡尺一掐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多少多少微米,不合格!贡拉为此吃了很多苦头。
原先从没做过粗活的贡拉,加上在人际关系上思想准备的不充分,危机实际上在一步步地逼近他。
那是贡拉在老婆第一次来接见以后,带进许多食品到车间来。立马就有人到跟前来讨根香烟抽,或说借个罐头什么的吃。在狱界,说“借”那是冠冕堂皇的话,实则是向你讨要。在狱界借与还的对应关系是不成立的。现在的情况是,连平时见面都不打招呼的人,这时也会笑着脸来到贡拉跟前来讨好。这里是现实的晴雨表,你有时就是老大,没有时就是“乌哈”(废物)一个。
那晚贡拉将食品放到阮成一房间内。作为组员晚上都是不敢把食物放在小组内的,因为那样足以让全体组员失眠的,那样就既危险又太对不起别人了。贡拉就把东西保存在阮成一处,供S籍老乡一同吃用,S籍中跟着阮成一吃的这几个人都是将接见东西放在这统计室。问题是时间长了,彼此间接见的次数相差太悬殊时,有时也会闹出些小矛盾来。当然,阮成一是例外,他一年四季不接见也照样可以有MONEY(钱)或物的源源流入,他就有这个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
贡拉在老婆来接见之前,阮成一对他也确实够意思,晚上回仓的夜宵一直在阮成一那儿吃,鱼、肉不缺,每天还供应贡拉一包烟。真没得说,成哥好,贡拉确实打心眼里感激他。
接见的几天后,贡拉突然发现大喇叭和收发等车间的犯人头对自己的目光似乎越来越严厉起来。那天排队吃中午饭,贡拉没注意到哨声响,坐在机位上只想多做些任务数。回过头才发现人都往外走,于是匆忙下机位走在队伍的最后。出车间门时,不料被大喇叭一脚踢跌倒在地,同时大喇叭大喝道:“你他妈的,接见接见,你这么不开窍呀------你干什么迟迟不出来,是想一个人逃跑吗?”显得话中有话。而旁边的PC也不以为然,完全认可了大喇叭的做法。
下午,劳动的途中,贡拉内急就到门口报告值班说要上厕所。被门岗值班以每次需要五人进出为由被阻止。搞得贡拉使劲****而脸色发青的一直哀求,幸好PC玛走了过来问清事由后,单独批准贡拉去上厕所。
后来贡拉的几次接见更加重了事态的发展。每当去收发室交货时,总是被收发(也是犯人八大员中的又一个职务)拿着游标卡尺左测右测地不合格,剩下很少的合格产品才被登记在收发本上。而当时刘斌并未感觉出什么问题来,但从那收发的狠毒而讥讽的眼光来看,贡拉心里就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的。
果然过了几天,新犯生产的适应期就算是过了,PC检查起生产任务来了。收发将贡拉的收发卡片往贡拉身上一丢,嘴角歪斜脸带嘲笑的说:“到PC拉那里去!”贡拉忙转头问身旁叫沙达的犯人:“PC拉在哪里?”沙达呆呆的说:“在收发室呀。”
贡拉一走进收发室,发现已经有一排人蹲在地上,全是低着头的。贡拉就自动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队伍前方,PC拉坐在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根电棍,对前面的犯人说:“过来,靠过来------你这几天为什么才完成了这么一点点呀?”一边就将电棍紧贴到那人的脖子上,随即电棍火星直冒,啪啪啪的响。那人就杀猪似的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乱爬。PC拉就立即站起身,一直将电棍贴在他身上不离开。有些实在挺不住的犯人,就无意识的乱爬到门前,给人有种想跑的迹象,而那一直站在PC拉旁的犯人收发就连忙堵在门口,几脚就将那人踢了回原位。
贡拉反倒不觉的很可怕,只是心里想既然成为了这种角色,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愿被电时就不要太狼狈就行了。
其间,那犯人收发到PC办公室换了好几次电棍。轮到了贡拉时,PC拉手拿着贡拉的收发卡就问:“你是新犯?”
“是。”
“叫什么名字?”PC拉名知故问,收发卡上明明白白写着贡拉。
“贡拉。”
“哦。哪里人?”
“S籍。”
也就在此时,PC玛走进了收发室,与犯人收发说着什么。PC拉抬头看了一下PC玛,没做声,就继续对着贡拉,说:“什么?S籍人?”
“是。”
“那你那离PC玛那儿有多远呢?”PC拉突然将声音提高了许多,用意非常明显。
PC玛听声音走了过来。问PC拉:“这几天他做了多少?”PC拉将刘斌的收发卡交给了PC玛。
“什么,就这么一点?”PC玛大声嚷道。于是,他从PC拉手中拿过电棍说:“这个就我来吧。”PC玛似乎要以实际行动来表明什么。
电棍紧贴住贡拉的脖子上,啪啪地发出响声。贡拉以意志力才挺住了十几秒种。最后,实在是挨不住了,还是“哇”地一声就滚倒在地上,亡命似的乱爬。
PC玛跟上来再捅了一会儿,放话出来大声说:“以后要努力点!”
当贡拉回到自己操作台前,身旁那沙达就说:“怎么样,滋味不好吧?哎,我们都命苦呀,其实我也是S籍人------那又能怎么样?”此后他就再也不出声了,专心致志扳他的机器了。
贡拉也懒得理他,刚才的痛苦还在脑海中回旋。贡拉决心要提高生产量,可是手脚似乎生来就没别人快。
而机器又不时地出现故障,叫来机修,机修又冷笑道:“哼,机器坏了就找我,你接见时怎么不找我们呢!”于是机修进进出出配各种各样的有用无用的零件,机器大半天也没修好,急得贡拉身上直出冷汗,忙凑上前说:“大哥,能不能快些呀?”机修大声吼道:“你现在才知道呀------也要我忙得过来才行呀!”
此时,沙达老乡突然醒悟了似的对贡拉说:“快去领手内线做,用它可以来抵些任务!”手内线就是嵌进钮母凹陷两旁的两根短短的细钢丝,以卡住钮公之用。
但贡拉上手内线的速度又比不上人家。而且,凡是贡拉做好的货都很难过收发的验收关,开始的一些日子贡拉百思不解,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了。
巴普在领料途中也顺便过来对贡拉说:“老弟呀,你这些天被搞得好苦呀。你知道吗?你不接见还好,接见了又没向人家表示表示,那日子当然就难过呀!”
就这样,贡拉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一次次电击的痛苦搞得他身心疲惫,几近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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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
车间的生产任务把贡拉~得~不过气来,好象总是技不如人,每天就盼望着晚~那份短暂而宁静的时光。回到仓内,贡拉用阮成一帮准备好的~胡~地~~完后,就来到成哥的~里坐。此刻的贡拉~神委靡,心情也很是郁闷。“这几天挨了不少电吧,”阮成一说:“~c玛跟我说,你们科班出~的大学生呀,在~作的~~方面呀确实是不如人家。但这里讲的是劳动是产量,又不跟你讲什么理论和知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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