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在西山顶上,地面上积蓄了末伏的暑气。很大的一块细黄沙混合炭渣铺就的操场上,搭建了一座临时戏台。几个赤膊的大汉在挂幕布,他们光着头,穿着大裤衩,身上闪着汗珠。临时戏台的四周,有几个战士,衣装整齐,风纪扣紧扣,持枪注视着在这座临时戏台上忙活的人。大操场四周,笔直的白杨树,整齐划一刺向天空。
正是暑假期间,孩子们端来了板凳,在戏台前排上了。板凳高矮不等,长短不齐,间杂着有几把竹椅。板凳排上了,孩子们去树蔭下玩上了。
这里是一座大的劳改农场,由围湖造田后形成,关押着几万犯人。搭起戏台的地方,是场部所在地的大操场。
这个农场有一个剧团。剧团的演员也是在押的犯人。每个月在这个大操场上,有一场演出。演出的前几天,广播站就会播出通知。孩子们盼望着这一天,像那个年头期盼过大年一样,企盼着锣鼓家伙敲响的那一刻。
几个在地上玩“刮洋画”的孩子,蹲着的,跪着的,其中一个朝这边一个坐在树蔭下的男孩喊了:“图图,你带洋画来了吗?”
被叫成图图的男孩说:“我没带”。
“怎么不带呀?你怎么还在看书呢,看不厌烦啊”。
“大人不让玩了,说赢洋画不好”。
“那就算了”。
图图是司空图的小名。图图盘了腿,坐在操场南边一棵曲柳的树蔭下,在看下学期就要上的课本。这个操场边上,总共有两棵曲柳,显目,如同操场的大门。曲柳中间的距离,可以轻松地赶进一架马车。那些白杨树的间距不大,只能勉强地过去一辆板车。图图在看的课本,有些旧了。这是一本《植物》课本,是他从上一级的校友那借来的,课本的扉页上有一句话:希望你成为未来的植物学家。那时的课本上,都有这样一类的激励语。语文书的扉页上写着:希望你成为未来的文学家。算术书上写着:希望你成为未来的数学家。
这一年是公元1966年。
司空图有两个梦想。一个梦想是成为植物学家,像米丘林一样,嫁接出梨苹果。另一个梦想,是娶一个漂亮老婆,模样像戏台上的“女附马”。演“女附马”的是一个女犯人。其实,图图不止有两个梦想,他还想成为作家,又想成为画家。那年头,最叫人流连忘返的是摆小画书的摊子了。一本本连环画,叫图图直直地愣了目光,咽口水。他想成为画家,画出好多连环画,叫自己和身边的小朋友们看够、看过瘾了。他还真画了一本,那是照葫芦画瓢临摹了一本,书名叫《敌后小英雄》。
太阳终于下山了,天色也变得灰暗了。起风了。
大人们来叫孩子回去吃晚饭。图图回家吃的是南瓜稀饭。
吃好了饭,图图抢着帮母亲洗好了碗,用木盆洗了澡,到操场上时,已经见得是人山人海了。临时挂在几棵白杨树上的灯泡亮着泛黄的光,成群的蚊虫,在灯光四周形成一个大的蜂窝、流动的蜂窝。因为事先有板凳占上了位置,图图领着家人挤了进去。
戏台上几盏大灯泡已经亮起了炫目的光。幕布被风吹得起了波浪形,一浪接一浪,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图图离开家人,挤向了演出的后台。他想靠近了看那个演员,看那个漂亮的女人。后台没有了持枪的战士,只有两个管教干部,图图认识,是父亲的同事。
不是演员,不能上到后台上去。图图和其它看热闹的孩子一样,立在台下。
图图喜欢的那个女演员在化妆。女演员叫慕容,是一个被判了三年刑的犯人。在劳改农场成长着的孩子都知道,犯人不是好人。可是图图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慕容就是一个好人,理由很荒谬。女人长得漂亮,就是好人。图图是这么认为的。图图的胳膊肘支在台边的木架上,两手托起脑袋,扬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容着妆。是年,慕容28岁。
慕容长相确实不一般,中等的身材丰腴得有款有形,五官精工排布得更是无可挑剔。多年后,司空图和慕容相遇时,司空图是这么描绘当初的记忆。
锣鼓家伙响起来后,司空图并没有往台前去。他还在后台的台下站着,等着慕容出场。慕容出场时,他才跟着挤到台前。至于台上演出了什么,剧情故事,他不在意,他只在意慕容是怎么做动作,怎么笑的。慕容的笑很好看,笑的时候,左边腮帮上有一个酒窝,这,烙在他的记忆中、记忆中也包括慕容的哭腔、哭腔在司空图听来,也是美的。
演出结束了,人们散去了。司空图没有走开,他坐在他等会走时带走的长凳子上,看着卸幕。
回到家中,躺到**,司空图的脑子里还在想着这晚的演出,回味慕容的一颦一笑。他也就在这种美滋滋中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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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环境里』
司空图有着自己的理想和多多的梦想。这些想法来源于书本和老师的教育,另一个来源就是中国少年报了。有一个同学家订了这份报纸。司空图的家里,没有订这份报纸,条件不允许他订~这一份报纸。能够订得起中国少年报的同学屈指可数。司空图的信息还有一个断断续续的来源,是隔壁高他几个年级的同学,陈明家的矿石~。~是陈明自己捣故了~出来的,在屋~竖有一~竹竿,~拉着一~线。~能不能算收音机呢,算也行,不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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