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会碰上胡灵——臭小子他妈、我前妻,就是打死我也不跟姜爱玲这小妮子傻呵呵地往这家饭店走。当然,与其说是我跟着她走进来,倒不如说是被她强拉硬拽进来的,当时她极力向我推荐这里的菜好吃,非要我尝尝不可。我能有什么辙,人家请你客,请什么就吃什么呗,哪还有挑嘴一说?
要说臭小子他妈可还真会挑时候出现,偏偏就赶在我二人刚一落座,那没心没肺的小妮子起着腻把她那椅子一个劲往我这边搬的当。
“哟,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勾搭到一块儿了啊!怎么着,她也离啦?”胡灵这女人说话还是这么“刀口上抹醋”,带着酸味地捅你一下。不过她的穿着打扮可又比从前风骚多了,竟能叫我这么个“老熟人”眼前一亮。
“哎呀,是嫂——哦,胡灵姐。好久不见啦,你现在挺好的吧?”要说姜爱玲这丫头身上还有一件事是令我佩服的,那就是眼下这份见啥人说啥话的本事,特别是对于胡灵,一向被我认为难以对付的她一见了这丫头,简直什么能耐都没了,或者说是什么神通也不顶事儿了,就像孙悟空见了如来佛,真可谓一物降一物。胡灵啊胡灵,我今天出门遇上你算我倒霉到家了,可你碰上个姜爱玲,那也真是你的大不幸!
嘿,仔细想想姜爱玲那话回得也真够有水平的,搁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先是她那一声听来似是失口其实却有八成实属成心的拖了长音的“嫂”,只这一下我就已看到胡灵的嘴角不由得轻轻抽了抽,接下来那话更绝,“挺好的吧”,听着像是正经八百的关怀客套,可叫人仔细一琢磨,那意思可深了去啦!
果然,就为姜家小姐那一句话,我前妻几秒钟以前那股子酸横劲儿立时收敛了七成多。她抿一抿嘴,瞪了我一眼,就转言道:“你大老远跑这儿干吗来?楠楠在学校又惹事了吧,哼,前天田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不但不好好教育孩子,反还帮着孩子气她!我说你这当爹的怎么越来越没正型啊,你平时都教他些什么呀!”我不得不承认,这胡灵也的确是个聪明主儿,知道吵嘴肯定不是眼下那姜爱玲的个儿,便干脆把话题转到我们家的家事上,这一来,小妮子倒不好再插嘴了。
胡灵刚一说儿子那事时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家耳朵根子腾的一下就热了好几度。可真成啊,那姓田的小妞竟然把状告到她那儿去了,总不好连我说的那句出格的话也学出来了吧?我怀着一颗忐忑而且略带惭愧的心向胡灵脸上打量了好一阵,终于没看出那上面显出什么不屑或是轻蔑的颜色,这才稍微放心,猜她多半还并不知道我让儿子给老师传回去的那话。想必是人家小老师根本就不好意思再把那话同别人学出来吧。
“你也甭说我,有能耐当初你怎么不争取抚养权啊?”由于心里对“田老师告状”一事有了底,我说起话来也就硬气了许多,“你不带儿子,还不就是怕他老给你惹麻烦么!再有,也是担心有那臭小子在,你自个儿搞对象不方便!”其实我嘴上一向都挺积德的,说话很少揭人短,可谁叫今天事儿赶事儿呢,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偏偏她姓胡的非要往我枪口上撞。
“你胡……”胡灵这回显然给气着了,但不知怎的,她后面的话竟没嚷出来,只是强作微笑地哼道:“我懒得跟你吵。”继而就见她往我脑后方向展颜招呼道:“达令!”那骚情媚态的劲头比早前姜爱玲在公共汽车上撞见我时更甚十倍,就连那声音听了都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和姜爱玲便不自觉地顺着臭小子他妈的目光扭头去看,只见一个西服穿得笔挺,脚上一双皮鞋擦得油亮亮的毫不逊色于他脑袋上那不知喷了多少禇喱水的美式背发,脸儿挺白、眉挺浓、个儿挺高、年纪挺轻的男子,满面春风地往我们桌子这边迎上来,嘴上也同样肉麻叽叽地叫:“哈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叫我呢,这么大庭广众的,多丢脸呀,真不晓得有多少人在那一瞬间里把我和那家伙认作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啊!
好在那家伙很快就把我给绕过去了,直眉走到胡灵身畔。小子倒真不含糊,二话没说先在胡灵脸蛋上嘬了一口,然后依旧肉麻不减朝她软绵绵地说:“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不知怎么,我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了,尽管我和胡灵已经分道扬镳,可眼睁睁看着这曾经和我睡在一张**的女人现在让别人的嘴给“香”了,到底觉得别扭。不过当时我可啥都没说,也没任何外在表现,强让自己尽量平静,至少也是叫别人看来我很平静。哪知道这对男女还来劲了!
“达令啊,你想我了么?”他妈的,姓胡的以前可从来没这么跟我说过话,当然,她以前要敢这么跟我说话,我非大耳光子给她打回原形不可,可现在我倒真有点羡慕起那小子来了。“想,都那么多天没见了,可想死我啦。哈尼,你呢?”嘿,你狗日的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上手了?那手也真会找地方搁,就那么顺势从胡灵腰后一揽,刚好就饶到她的肋侧,打量离她右乳下缘顶多也就半寸距离,再高一点那手可就算捞着啦,真不知道她姓胡的是没感觉到还是本来就愿意那小子这样,脸上颜色丝毫不改,始终保持着那张媚得有点过头的桃花面。说实话,我当时真有心找把菜刀把那只“咸猪手”给剁下来。
“哟,胡灵姐,这是哪位呀?新找了个男朋友?”姜爱玲倒不认生,话才问完,也不等她胡灵姐给她介绍,就已起身并伸手朝那小子招呼上了:“你好,我叫姜爱玲。”那小子连忙把手从胡灵肋间撤出来,整一整衣服,很郑重地再伸手出来同傻丫头一握:“哦,你好,我叫Peter,Peter彭。Nicetomeetyou,Miss姜。”哟喂,这可邪乎了啊,昨儿个我刚把《阿Q正传》又读了一遍,今天就碰上个假洋鬼子。
这时,只见胡灵有意无意地往姓彭的小子身边靠了靠,然后就势把左手往他右臂上一搭,含笑给我介绍说:“来,你们认识认识,这是我的未婚夫,叫他Peter就行。他刚从英国回来发展没两年,不过已经小有成就了,开了个餐饮娱乐公司,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不,眼下这家店就是他旗下之一。”我说怎么打一进来就看着这里到处都中不中洋不洋的呢,闹半天老板是个假洋鬼子。嘿,不过胡灵真要以为她的话把我气着了,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可着实从她说话时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担忧,而那担忧显然是因姜爱玲而起——自打姜丫头一跟姓彭的搭上话儿,胡灵脸上的笑容就开始发僵了,再瞧她刚才手往他臂上那一搭,明里是在撒娇,其实却是在暗中使劲把姓彭的手和小妮子的手分开。我不由得在心里暗笑,既笑胡灵对自己现在这份新的感情没有自信,也笑这姜家小妮子太有招啦。不过,光在那坐着得意可不行,毕竟假洋鬼子这会儿正伸手跟我礼貌问候呢:“你好,先生。”
“啊,你好你好!”我笑巴叽叽地站起来,隔过姜爱玲,跟那小子假模假事地握一下手,“你是他未婚夫啊,幸会幸会,我是他前夫!”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当时怎么会蹦出这么句话来,要说是为了气一气那小子吧,可这话怎么也不可能叫人家生气呀!你一个前夫,跟这儿臭显摆什么劲呀,人家可是未婚夫,用他们老外的说法,你是“过去时”,人家是“将来时”。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前的还是未婚的,这两者倒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属于“现在时”,所以他这未婚的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未婚的意思可不是说日后一定就结婚,依然有“古得拜”的可能。呸,我也忒没起色啦,穷跟他较这劲干吗?
假洋鬼子的确也没生气,至少我从表面上看,他并没把我刚才的自我介绍很放在心上,似乎觉得自己未婚妻和她前夫见了一面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点上我不禁有点佩服他们老外的大度了(尽管他只是个假的),我想要是今天我和这姓彭的换一下位置,那我心里肯定早就开始瞎琢磨上了!“Nicetomeetyou!”小子也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跟着又说,“Sir,以后请多关照。”我一时半刻间没弄明白他让我关照什么,是多关照关照他未婚妻还是多关照关照他这儿的生意?但我到底还是假惺惺地跟他颔首点头应道:“好好好,一定关照,一定。”
“哎,你出过国啊!”姜家小妮子这会儿又插话了,“在英国待了很多年吗?怎么想到回来发展的?”我知道,一方面她这还是在拿胡灵打镲,另一方面也是她的职业病又犯了。自从她被她们家老爷子安排到一家报社当记者以后,她这一见了陌生人就大动好奇心、喜好刨根问底的毛病便日渐严重起来,我已经有好几位朋友都领教过她的“即时采访”了。不过小妮子倒也不会问完了你以后就去胡写一通,若非是提前打过招呼,讲好是正式采访,那么即便问了你再多问题她也绝不往外泄露半个字,这一点,应该是自小受到她们家老爷子的深深影响。“你这是个连锁的公司吗?还有娱乐?都有啥好玩的,有没有优惠券什么的,给两张吧,以后我好带朋友玩去。”听她说话这口气,不知道的恐怕还真想不到她和人家才只认识了不到两分钟。
这一下,胡灵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了,狠狠地朝姜小妮子瞪了一眼,既而马上揪着她的Peter彭的衣袖说:“哎呀,达令,我们要迟到了,咱改天再跟他们聊吧。”只见那Peter立时像是想起什么顶重要的事似的,一拍脑门:“哦,对,对,Wehavenotime!”跟着就显出一副很抱歉的神情对我们说:“Sorry,我们还有点事,不得不走了,先生,啊……Miss姜,咱们改天一定好好聊聊。”“哎哟你快点吧,路上可保不齐不堵车!”且不管他两人究竟有什么事情等着去办,但我敢肯定胡灵眼下的着急十有八九与那事扯不上多大干系,无非只是找一个把她这小男朋友带离我们特别是带离开姜爱玲的借口。因为,她向来都不是个很在意钟点的人,哪怕是天要踏下来了,该磨蹭还照样磨蹭,这是她这人的本性。一个人的本性是断不可能仅仅因为其生活状态、生活环境的转变而轻易转变的,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在一边冷眼相看,心里暗暗发笑,也可能那笑已然有少许在脸上显露了出来。
那Peter有点无可奈何地朝“Miss姜”和我(主要还是小妮子)耸一下肩,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没来得及张口就已被胡灵拽着往外走了,于是他只能一边斜退着一边朝我们摆手道:“Byebye!”
那二位走了以后好久,小妮子突然掐了一下我,一脸坏笑地问:“怎么,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嫉妒了?胡灵现在似乎又比从前漂亮了不少呢!”“嫉妒,笑话!”我确实并不嫉妒那假洋鬼子,可心里又总有些不舒服,但当着小妮子,我又岂能示弱,“孙子才嫉妒他!”“哟哟哟,你看你,还不嫉妒哪,脸儿都急红了。”臭丫头这会儿真是要存心招我啦,标着我的膀子用一根手指头往我脸上刮,“哎,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胡灵了。你们男人啊,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不一样,要么是口蜜腹剑,要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作家,你也一样!”我现在真有心把面前那壶热茶从小妮子头顶上浇下去,好让她把嘴闭上。我肩头猛一用劲,把姜爱玲从我身上拱开,不耐烦地说了句:“去去去,胡说什么!你也是,都这么大了,还成天跟我这儿腻咕,你就不怕解威……”“他敢!他要敢把我招急了,我能让他一个月甭想……”小妮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儿一红,登时把后话给止了,停了半刻才转出一句:“得啦,你也甭跟这儿装正经人了,咱俩谁不知道谁呀!行,不说胡灵了,叫菜吧,可说好了,今儿是我请你!”“哼,就是不说好,我今天也没钱请你。”我心里暗自嘀咕着,今天早上出来得急,连钱夹子都没顾得带上,兜里这会儿就揣了三十几块钱,别说是这儿,就是麦当劳、肯德基我今天也吃不起呀!嘿,都是臭小子他们老师给我搅和的!“哎,丫头,你是不发什么横财了,怎么今天想要请我的客了?”尽管我此时并不反对她请我(也没那资本反对),可心里又少不得感到好奇,毕竟,这小妮子主动请我吃饭,即便不是破题头一遭也是非常少有之事。
姜爱玲望着我,极其神秘地抿嘴儿笑了好一阵,才终于一拍我肩膀,显得很郑重地说:“哥啊,我领着稿费啦,我写的小说发表啦!”“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写的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听到这消息也格外惊喜,我知道,这丫头打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就像张爱玲一样,但一直都没能实现,反而被本来并不爱好文学而只是偶然受了她的启发才走上文学之路的我“捷足先登”,这让她心里一直挺不是滋味的。今天,她的梦想终于……不能说是实现吧,但也至少是向着梦想的方向迈出了较为成功的一步,我打心里替她高兴。小妮子早都乐开了花,全身仿佛都笑**,把手扶住我的肩头,一个劲在我身边乱颤,惹得我心里直痒痒,真想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来,可我当然不能那么干,要干了,我可就太不是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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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说实话,我是极少~图书馆的,甚至可说基本不~。别瞧是一天到晚跟那些方块字打~道吃写作饭的人,可图书馆委实没去过几次,两次?三次?想来也就如此。不过这可不是说我从来不看书。世~哪有一向什么书都不看就会写作、就能写出好作品的作者?反正我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之所以我不爱去图书馆,实因~从那里借书出来看真的忒~烦了,而且又~给人家保存完好——这是每个借阅人的义务,也是本就该有的社会公德,若不如此,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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