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是极少进图书馆的,甚至可说基本不进。别瞧是一天到晚跟那些方块字打交道吃写作饭的人,可图书馆委实没去过几次,两次?三次?想来也就如此。不过这可不是说我从来不看书。世上哪有一向什么书都不看就会写作、就能写出好作品的作者?反正我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之所以我不爱去图书馆,实因觉得从那里借书出来看真的忒麻烦了,而且又要给人家保存完好——这是每个借阅人的义务,也是本就该有的社会公德,若不如此,那可太“坟头上插香烟”啦。我当然不算在缺德人之列,但却非常喜欢于书上勾勾画画写写批批,这一来自然是不能去图书馆甚至都不能去同朋友借书了,唯一能允许我胡批乱写的也只能是自家花钱买来的书。至于说在进行创作时需要查阅资料怎办?这更容易,现如今有着如此发达而便捷的网络,要想查不着什么东西还真难,这就像一名足球运动员在面对完全失守的大空门时想把球踢不进一样难!当然,我不否认目前还是有那么几位踢不进空门的自称专业的仁兄,可人家也未必就技术不好,兴许是技术太好,面对空门时自认为把球踢进去那绝对是对自己高超球技的一种侮辱!
扯远了,不谈足球吧,还是说这图书馆。生平没进过几次图书馆的我,今儿个也不知是哪根筋扭错了位,竟一大早就直眉愣眼一头扎到图书馆来。想来想去,应该不是自己性格有所转变,全是由于最近这一阵子糟七麻八的破事实在太多,又是儿子又是胡灵的,昨天开始我们家隔壁那位也折腾上了,你说你们家那房子都装修得挺漂亮的了,即便不是五星级标准,马马虎虎混个三四星也够了,怎么还要复修哇!我印象中这好像是丫挺的(丫挺的、丫挺,在北京口语中本无具体含义,有人认为是脏话,实际不是,只是一种称呼上的习惯性缀词,有时极为亲近的两人之间都会互称“你丫”。不过此词所表达出的实际意义也还需结合说话者的心情以及当时的语境加以判断,有时也兼具骂人功能。)第三次装修了,难不成真要弄个总统套房出来?有那工夫、那闲钱,您都能买套别野啦!对,是别野,我怕说别墅他那种暴发户听不明白是什么东西。那爷们儿这一装修不要紧,我是想好好在家消停消停、好好把前些日子构思出的东西整理整理写一写都没门儿喽。这事还没法和他说理去,一是这种人似乎向来不怎么讲理,二也是因为他家里现在住的只有装修队,找他们没用啊,人家只是拿钱办事。得嘞,惹不起咱躲得起,你闹腾你的,看别把楼拆了就行,我不在屋里待着就是,横你是不能追着我屁股后头叮叮咣咣吧。不过我可不是一出来就想到图书馆的,当时我脑袋里完全是乱哄哄的,即便离开了我家那块“喧嚣之所”,这耳朵里面那电钻加大锤的噪音依然还“余音袅袅”,不停回荡着,仿佛我人虽然出来了可耳朵却给落在屋里了。图书馆是我在毫无目的地闲荡漫逛之中偶然一抬头看见的,啥也没想,反正没别的更好的地方,既然走到这儿了就权且进去躲会儿吧,总之这里要比别处至少比家里清净许多了。只是我当时可没想到,图书馆确乎远比家中安静,但却也没让我躲掉麻烦,即便算不得麻烦,那也是一件令我挺不痛快的遭逢。
图书馆里挺静,一个人就是有再好的耳力及判断力,量他也绝不能在图书馆里辨出究竟有多少人在,似乎就是再不懂事儿的人一进了这里,也不大好意思闹腾了,当然,这里除了书就是书,也真没什么能让他闹腾起来的东西。
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找本什么书看,只是瞪着俩眼在书群里、书架间一道一道来来回回地穿行,从当代文学转到现代文学然后又转去古典文学,从大陆转到台湾然后又转去欧洲及至世界,从奥斯特洛夫斯基转到托斯妥耶夫斯基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转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从……最后连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让我给转到了,可始终都没想到伸手从架子上取本书下来。当我把目光着落在一本看起来并不很厚但却已经很旧了的《周作人精选集》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都转过一大圈又回来了。想想偌大一间图书馆,即便转一趟下来用不了半个钟头,但二十几分钟也是有的。唉,得了,就是它啵,不能老这么穷转悠,怎么也得捧本书人模狗样地坐那边待会儿吧,毕竟眼下来的是图书馆不是官园批发市场。
我拿了那本周作人的书往阅读区去找座儿,嘿,今天人可还真不少,那十几张大长桌子前的凳子可都给人坐得差不多了。看来,想躲清净的人不只我一个,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多少和我一样是家里有邻居在装修的,更说不准也有一两位老爷们儿是到这地方躲媳妇儿的呢!
还好,那边有个空位,看看左右暂时还没别人盯上那儿,我便三步并两步地赶了过去。我倒不是着急看书,委实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待会儿,怎么说也腿儿(溜达、走路的意思)了大半天啦,就是腿脚不累这心里也够累的。
在我对面坐的是个小妞,我并没仔细打量她,只扫了一眼,人家正埋头苦读呢,所以也没见清她长相,但当时我猜测她长得即便不漂亮也应该不寒碜,至少她那身装束就让人见了以后挺舒心,简洁干净、颜色大方鲜艳而又不媚俗。我倒是略微注意了一下小妞看的那本书,书皮看不到,但从她眼下读到的内容上推断,大概是鲁迅的《伤逝》,因为我依稀看到那上面反复出现了“子君”这么个名字,不过当时还判不定,只是那么以为罢了。这让我有点意外,现在像这么年轻的小妞——我说不好为什么就认准人家是个年轻姑娘了,看鲁迅作品的可不多喽,特别是《伤逝》这么不大容易被理解得透的作品,看的人就更少。我不由得从心里对眼前这小妞有了种亲近感,轻轻一笑,就坐了下去。
哪想到我这一坐,倒把对面那用功中的小妞给打扰了,少不得抬头往我这儿看来。不是我说,可真是够邪乎的,你道那小妞是谁?正是我那臭小子的班主任!
“哎,怎么是你呀!”显然,这姓田的比我还感到惊异,当时竟忘了是身在图书馆,愣是扯着嗓子朝我叫了一声。
“怎么就不能是我?”我强忍住惊奇,装得很平静,但不知当时面上是不是没露馅,“图书馆是公共的,你来我不能来?”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见了这小妞,心里就不自觉地想和她拌几句嘴,真想不通我这是存心要气气她还是没事闲的想找点不痛快!
姓田的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话音量过大,眼下再开口,就尽量压低了嗓门,但那口气和态度却还颇为强硬,只是如此一来倒让人觉得有点可笑,似怒非怒的,瞧着还真别扭:“大礼拜六的遇上你可真够晦气的!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哪,你是不是跟踪我来着?”
小妞一句没谱的话可着实把我给气乐了。我跟踪她?那才叫吃饱了撑的呢!“嘿,我可没那闲工夫,这叫‘冤家路窄’。我还纳闷呢,要不是看你表情太不像装出来的,我还得以为是你追着我存心找茬呢!”姓田的可没我那么厚脸皮,让我一句话说得脸儿通红,跟猴屁股似的。
她瞪着我,**成一个要发“你”字的形状但却半天都没发出音来,吭哧了三五下才冲口道:“就你还文化人呐,一身流里流气,要不是穿得人五人六的,还以为是地痞流氓呢!”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可当着这么多人又是在图书馆里,我倒还真不好跟她这么个小妞吹眉瞪眼大发嗔怒,强按着火,我硬是将话题一转:“得,咱俩是‘豁牙子吃肥肉——肥也甭说肥(谁也甭说谁)’!哟,怎么着,看‘鲁迅’呐?”
“哼!”她棱了我一眼,“你们男的就是没好东西,跟这书上的一样!”
嘿,小丫头子还没完了!这回我倒真想好好跟她理论理论了,不为别的,只因她根本就没看明白《伤逝》是怎么回事,她要只把那么经典的一部作品看成是在说“男的都不是好东西”的话,那可真是太找抽啦!周老爷子若是泉下有知,估计都得给气吐了血!
就在我正要开口和姓田的掰哧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把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刚刚进门时竟忘了调成震动。这不,又给姓田的找着说头了:“没素质,进这种地方还开着手机!”我一时半刻没工夫搭理她,只匆忙拿出手机来看,嗨,原来只是条短信息。
信息是姜爱玲发的,大概意思是告诉我,她们单位发了两张电影票,红楼影院的,演的是最近刚上映的《蜘蛛侠》,本来她是想和解威一起去看,结果家里突然有点急事,明儿去不成了,这会儿问我要不要,让我带我们家臭小子看去。嘿,蜘蛛侠呀,就是那个在天上悠来荡去的玩意,以前演过一个,这次听说是续集,让人炒得沸沸扬扬的。我那臭小子也一直憋着让我带他看,只碍于这两天看我不太痛快,是以还一直没敢提这茬呢!正好他爱玲姑姑有票,这回他可乐呵了!
我因为急着出去给姜爱玲回电话,也就懒得再同眼前这小妞逗气儿,仿照她刚才棱我的眼神回敬了她一个,然后撂下一句:“你们家老爷子可也是男的。”啥意思,她不会听不出来。我并没看她有什么反应,抄起自己的‘周作人’就去还书走人了。
事后想想,也挺个(音“葛”)的,你说我和姓田的跟那儿拌嘴吧,倒让人家周氏兄弟的书在一边给作了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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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这天~得最失策的一件事,就是开着车来~楼影院。跟西城住了这么些年,我早该想到~楼这里是没有停车位的,若说有,也只是那自行车存放~。唉,我倒不怪人家电影院,本来嘛,西四这块挖一锹土都能卖钱的地段,哪容得你开出一块~够空旷的场地来供人停车,~怪只怪自家没脑子吧。其实想一想这样也~好,如果在市区里许多地方都能像~楼这里一样不给预备或不预备过多的停车位的话,那么大多数有车族也就不会再开着车出来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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