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很快到来。
运洪和运金、运华回到家,将书包一丢,就出去扯猪草。运成还小,和运福一起呆在家中。
两个小家伙就缠着老爷爷步瞻“讲古”。步瞻是个读书出身的人,肚子里藏了不少学问,《三国演义》几乎能倒背如流。讲故事自然是绘声绘色,把几个小重孙子经常逗得眉飞色舞,兴味无穷。
可是,架不住天长日久,也感到有些江郎才尽,搜索枯肠起来。
步瞻左思右想没有什么可讲的,于是决定为孙子们讲一讲家乡各方面的一些见闻。以便同时增加孙子们对家乡的一份热爱的感情。
“我们的家乡呀,实在是一个美丽绝顶而且神秘的地方。”步瞻这一句话讲得饱含深情。
可是运成和运福却对这个不感兴趣,两个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齐声要求道:“公公,这个不好听,讲一个好听的!”
“别吵!听我讲!”步瞻瞪起眼球,接着说:
这里以邱陵为主,因为属江南之地,常年雨水充足,气候温和,山间总是一片青黛,生机盎然。
山是名山之脉,叫西山。地处罗霄山脉中段,土壤呈红色却也很肥沃,滋长着茂盛的各色各样的植物,一年春夏秋三季,到处都盛开着繁茂的野花,数九寒天,花儿谢了,枫叶和其他不知名的树木的叶儿就红得象火焰,更象盛开的花朵。这是个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的地方。
“哈欠——”运福听不懂公公在说什么,眼珠子有些发直,打起瞌睡来。
这山上长了许许多多又粗又壮的竹子,它可是我们这里许多人赖以为生的本钱呢!我们的老祖宗就是以它为材料制作爆竹的。现在虽说不用竹子作爆竹了,但竹子这东西全身都是宝。不说别的,单就是现在它们长在山上郁郁葱葱,就美化了我们的家乡,西山竹林可是我们这里的一大景观呢!
竹林掩映,青黛簇拥的山间,有一座年代古老的寺庙,名叫“二圣寺”,虽说寺名普通,却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佛教某宗派发祥之地。唐宋两代,两位著名佛教宗师曾在这里结庐修真养性。
两个小孙子哈欠连天,步瞻却依旧摇头晃脑地顾自说着:
人杰而地灵,二圣寺因之声名遐尔,香火鼎盛。寺里终日香烟袅袅,钟声悠悠,一派仙家气象。
寺门前两根石柱,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依稀可辩,乃是:山作佛头青逍石为屏亿万风光辉斗极;水如僧眼泉涌碧通海千秋灵异著神皋。旁边另有两根石柱,字迹难以辨认。
“老公公,这个不好听,换一个吧?”运成抗议道。
“好好好!”步瞻慈爱地摸摸运成的脑袋,“就好听了,就好听了!”他正说到兴头上,哪里收得住。
山间长年流淌着淙淙泉水。水是有源不竭之水,虽说没有大江大河逼人的气魄,却是出自地底丰沛的蕴含,这里属于石灰溶岩地质,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奇岩怪石之间,清亮亮的泉水咕噜咕噜地往外冒,不知给这山增添了几多灵气和韵致。
步瞻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念一首诗呢!
夏天,清凉沁人的泉水让山间劳作的人们解尽暑气和燥渴;冬天,寒风凛冽的日子,泉水却冒着腾腾的热气,温暖而甘甜。农人们手捧温润甜美的泉水,生活再苦心灵也有了安慰。
运福睡着了,嘴角的涎水流得老长,运成的眼珠子盯着墙角的一只蜘蛛。
泉水淙淙流淌着,水滴石穿,于是山谷里涌起处处池塘,池塘中碧水荡漾,鱼儿在水面悠然游弋,不时伸嘴贪吃塘岸的小草。步瞻的声音突然大起来,吵醒了运福。
听说有鱼儿吃小草的事,运福竖起耳朵:“公公,那鱼儿吃到了小草没有呀?它是不是在吃小草的时候被人捉了?”
“别打杂,听公公讲嘛!”步瞻摸了一下运福的脑袋,接着摇头晃脑地说下去。
欢乐的小鸟在树林里歌唱,在枝头上跳跃;还有那虽然看不见却在不断地抽枝长叶的植物,莫不洋溢着勃勃生机,涌动着流光溢彩的灵气。
这仙境一样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许多奇妙的景物,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的神奇,物种的妙趣天然。因这山间民风古朴,未受现代文明的同化和现代污染的侵害,所以还保留着许多令人心仪的景物。
这景物里有一棵树木,叫“倒栽柏”。传说佛教宗师乘广禅师来到这里想结庐修持,但是不知道自己与这里是否有缘。于是,他挖来一株柏树苗,焚香祷告,他将这株柏树倒着栽,将尾栽进土里,让蔸露在外面。
他合掌向天,说:上天啊,如果我与这里有缘,就请让这株倒栽着的柏树成活吧!
“真的呀?柏树活了吗?”两个孩子现在开始感兴趣起来。
嗯——步瞻捋了一下他那稀疏的小胡子:
奇迹果然出现了:这株柏树居然从尾上的枝叶中生出了根,茁壮成长起来!
柏树长成树的时候,乘广禅师年纪很大了,他知道自己就要归天,于是交代他的弟子们说:“孩儿们,我要走了。”弟子们舍不得师傅,都哭起来。
“别哭!我还会回来的!”禅师安慰他们。
“那您舍时候回来啊?”一个弟子揩着眼泪问他。
“柏枝垂地,我当重来。”禅师指指倒栽柏。
到现在,这株柏树有了近一千四百年的历史,柏树枝也开始垂向地面啦!几人都合抱不过来。
“公公,老禅师回来了没有?带我们去看这棵柏树行不?”运成着急地说。
“别吵!听公公讲嘛!”步瞻讲到兴味盎然处,对运成的打扰有些恼怒。
这棵神异的柏树,活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本来青葱茂盛,直指云霄,却在一夜之间被雷火霹去了半个头,剩下的一半很快生气全无,落光了叶子。
“啊?哎!——”运成惊叫,运福却没听明白似的抓抓头。
当时,人们惊慌莫名,奔走相告:这是没有过的事呀!“倒栽柏”生长了一千多年了,怎么会突然遭到雷火的袭击呢?这不是预示着什么吧?老百姓们的惊疑很快被另一种担忧代替:这棵经历了千年风风雨雨的“倒栽柏”,怕是要寿数有限了。
太可惜了!太……哎。
哎——两个孩子眼珠子盯着步瞻,难过起来。
“后来呢?”运成眼巴巴地问道。
步瞻见运成和运福认真地听起来,不禁有几分得意,用手摸摸下巴继续说下去:
说也奇怪,树被雷电击后第三天,就有许多戴着红袖章的人来到这里,将所有能拆除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难,那些在神龛上供奉了上千年的菩萨被掀翻在地打得粉碎,刹那间,处在人间仙境里的二圣寺,就化成了一片焦土。“倒栽柏”光秃秃的树干和丫杈,孤笃笃地刺向天空,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人们都说:“倒栽柏”死了。
步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运福扁嘴想哭,运成眼里也有了泪光。
看两个孩子要哭的光景,步瞻忙说:“别忙,还有下文呢!”运成和运福这才又抖擞起精神听起来。
步瞻咳了一声,接着说下去:
几个胆大的光棍汉就想将这庞大的树干砍下来作柴烧。那时候,封山育林搞得热闹而又红火,山上的树木作为集体的财产绝不允许侵犯,但是,死了的树木又当别论。老百姓烧柴只能捡一些山间枯枝,割一些山上茅草,断不敢将葱茏的活树砍下来烧的。
几个光棍汉每次拿着刀斧来砍“倒栽柏”的时候,都看见一条黑色而细长的蛇围绕着树身,那小畜牲一双尖利的没有瞳孔的眼睛,盯得人脊背发凉,每次都让光棍汉们扫兴而归。
“公公,那蛇是不是上天派来保护柏树的呀?”两个小家伙听得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
“这?不知道。别打岔!”步瞻生气道,接着神侃下去:
大家悚然,以为这棵树有仙气,所以有神物相护。只好打消了砍它的念头。说来也奇怪:前几年,人们突然奔走相告,说“倒栽柏”又发出了新叶!枯死了十多年的树干又发出新叶,这是个奇迹。惹得人们成群结队地去看。我也到那里看了一下:果真,这柏树光秃秃的丫杈上,长出了一嘟一嘟嫩绿的针形叶儿,煞是喜人!到今天,“倒栽柏”蓊蓊郁郁,茂盛得令人根本想不到它受到过劫难。
呀!真好!运成和运福欢呼。瞌睡虫子早跑了,专心一意地听下去:
神奇的景物当然不止“倒栽柏”。有一眼叫“子午泉”的泉水,听长辈们说,这“子午泉”的泉水妙就妙在午时和子时按时流淌,其他时间则点水不流。
因为这奇妙准点的泉水,山里虽然没有时钟但人们过得不糊涂。
还有一种独特的竹子叫方竹。按常理,竹子的体形是圆的。而这种竹子却棱角分明,方方正正,出自天然,体形小而直。
二圣寺对面,是一座不高的山,山虽不高,看起来却是颇有气势。人们叫这座山为青城山。青城山脚,有一个阴水洞,阴水洞可能是地底阴河的出口。长年累月,巨大的水流发出轰响。而表面的水流却很平缓,有鱼虾在这里生息繁衍。胆大的后生常常来这里网鱼,通常第一、二网网上来的都是活蹦乱跳的鱼儿,可是,如果贪婪者不肯罢手,到第五、六网的时候,网里就满是相貌狰狞的毒蛇。
“公公,公公!”运成和运福听到精彩处,手舞足蹈,叫道:“为什么不带我们去那里打鱼呀?”
“别吵!你们是要听故事还是要打鱼呀?”步瞻最讨厌打扰他讲故事,不耐烦地说。
“运福,还是先听故事吧?”运成对运福说。
“啊。”运福不再吵,静下神来。步瞻又接着说下去。
山间有景,山中有洞。洞里奇观更是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栗县大大小小的洞四十八处,洞内莫不是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瞭乱。几个巨大的溶洞,洞里景物与现实中的各种东西微妙微肖,洞里石头莹白如玉,不知有多么漂亮。其中一个九龙洞,水随洞转,水深不可测,里面的鱼儿多为鲶鱼,重的达四十斤一条。一个名为院霞洞,与一个叫牛鼻子洞相连,从院霞洞里放入糠屑,就从牛鼻子洞里流出来,院霞洞里也有景物一处叫千坵田,奇妙的是,如果哪一年端午节这个千坵田里没有水,那这一年肯定是干旱之年;一个龙宫洞,里面有一根高大的石钟乳立柱,被人们誉为定海神针;一个龙溪洞,大书“龙溪”二字,字迹苍劲,为名家所书,只可惜书写者名字因字迹模糊而无从查考;里面有一株藤被人们取名“龙藤”,龙藤粗如水桶,实在是藤类生长的奇迹啊!
步瞻绘声绘色地讲着家乡的山水传奇,把两个重孙子说得痴痴的出了神。
“老公公,原来我们的家乡这么好呀!过去,我们连想都没有想过!啧啧,还不知道我们的家乡山山水水原来有这么美丽,更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有那么奇异的东西!”运成神往地要求道:“老公公,下次您一定要带我们去看看那棵‘倒栽柏’!”
“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呢!”步瞻说着,忽然就不高兴地沉了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公公,你为啥一下子又不高兴呀?”运成好奇地问。
“哎——”步瞻长叹了一声说:“孩子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懂呀!”
“老公公,您说嘛!我们会懂的。”两个孙子一齐要求道。
“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山水好,原来的产业更好!我们原来的荣鑫隆爆庄有多么兴旺,我们的产品销到了南洋等地方。要不是那时候国家多灾多难,我们的荣鑫隆因为战争而破产,说不定我们家现在的钱数都数不清呢!我的心中总是有一个愿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我们爆庄恢复起来,做得比过去还好!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哪!可是,我怕是实现不了了。”步瞻说完,又重重地长叹了几声。
“公公,为什么实现不了啊?”运成眨巴着眼问。
“哎——你们太小,不会明白的。”步瞻心事重重地说。
“公公,我会长大!我会明白的!”运成拍拍胸,天真地说。
“我也是!”运福学运成样子。
“好在我还有你们,我的孙子们,你们,才是我的希望啊!”步瞻看着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孙子,心中得到安慰,脸色稍霁,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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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灾生家业尽』
——人,应该象这竹子,有气节,~地往~长,可是,不管长到多高,他都很虚心。不管生活的环境多么艰苦,他都是叶儿青青,永远生机~~。用它~成爆竹的时候,~得~~,逼迫得~厉害,它的响~~清脆~有震憾~.哎!——清和站在竹林里,想着公公步瞻的话,长长地叹息。三十五岁的清和,几乎每天都~站在屋后这片竹林中,长长地叹气。他~着蓝色的卡叽布~~和~子,~~高高地挽起,~~~大~趾~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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