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喂了一群鸡,每天她把鸡从鸡窝里放出来的时候,都会用手抠抠母鸡的屁股眼,看看哪只母鸡肚子里有蛋。有只芦花鸡一段时间总丢蛋,明明早晨摸了肚子里有蛋,可鸡窝里却捡不到芦花鸡的蛋。大娘要带着我和丫毛下地干活,不可能守着芦花鸡,就让木生和木水盯着芦花鸡。
每次我们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大娘就直奔鸡窝捡蛋,总是没有芦花鸡的蛋,抓住芦花鸡再抠抠屁股眼,鸡蛋早不在了。大娘破口大骂一顿,似乎周围的人都偷了她的鸡蛋似的,信口开河地发泄一番,然后才会生火做饭。我总是希望大娘多做点饭,那样他们吃剩下的话,我才有饭吃。
每次吃饭的时候,我并不上桌吃饭,我不是要剁鸡食,就是要拌猪食。等他们全都吃饱了,大娘会把锅里和碗里的剩饭归在一起,拿给我吃。如果碗里的剩饭够多,锅里的剩饭就不给我吃了。如果没有剩饭,我就只好饿肚子了。只要大爷在家吃饭,他总会给我留一口的。
一天,我们从地里刚回来,就看到芦花鸡在武二婶的院门口“咯哒”乱叫,大娘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把抓住了芦花鸡,果然肚子里的蛋又没了。大娘认定芦花鸡是在武二婶家院子里的鸡窝下了蛋,就冲到武二婶家的鸡窝找蛋。没有找到鸡蛋,就破口大妈起来,尖刻恶毒的语言犹如长河奔海般畅流而出,粗俗难听的漫骂像寒风飞雪般满天飘荡。多么龌龊肮脏的话语,别人很难启齿的话语,都从大娘嘴里不加停顿地倾流而出。大娘叉着腰站在武二婶的院子里不停地叫骂,开始武二婶还叉着腰站在家门口和大娘对骂。村民们陆续过来看热闹。
大爷回来见大娘只顾着骂街,还没有做饭,就张罗着做午饭,烩菜蒸饼。大娘不在家,
大爷就不让我吃剩饭,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烩菜,让我吃了一顿饱饭。
武二婶不是大娘的对手,败下阵来,悄悄地回到屋里了。村民门也听得无聊了,都回去吃饭午休了。只剩下大娘一个人在当街叫骂了。大娘从中午一直骂到太阳西下,武二婶赔了她十个鸡蛋才算了事。
后来大娘摸到芦花鸡肚子里有蛋,就用挡板把它挡在鸡窝里,直到它生了蛋,才放出来。经过一个时期的训练,芦花鸡就不再丢蛋了。
那之后不久的一天,大娘领着我在地里干了一上午的农活,中午回家做饭的时候,让我去抱柴火。我在柴堆最里面的空隙里发现了11颗鸡蛋,红通通的蛋皮,长得一模一样,挤在一个小土窝里,这一定是芦花鸡丢的那些蛋了。
我的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告诉大娘,她一定会把鸡蛋都拿走,不会给我吃一颗。长这么大,我还没吃过鸡蛋是什么味道。如果我偷偷拿走这些鸡蛋,大娘也不会知道。
大娘在屋子里大声催骂着我,我赶紧抱了柴火回去。顺手偷拿了一盒火柴,从院子里找到了木水玩的一个小铁皮桶。我把11颗鸡蛋全放进了铁皮桶里,装了小半桶,拎着桶就跑,一直跑到了后山沟。
后山沟我捡柴去过好几次,比较偏的一个地方,没什么人去。那里有一个小水洼,总有清凛凛的水,我去捡柴的时候,还喝过水洼里的水。我往桶里放了半桶水,正好没过了鸡蛋。又找了两块平整的石头,把桶架在上面。然后从四周捡了一大堆树枝,就开始煮鸡蛋了。我还找到一块石片,盖在桶上像锅盖。
我生平第一次吃鸡蛋,一口气吃了8颗鸡蛋,如果不是舍不得吃了,11颗全吃下去也没问题。鸡蛋煮得不太熟,蛋黄还没有完全凝固,有点流汤,可我吃着还是特别香。
我抹了抹嘴,把剩下的3颗鸡蛋揣在怀里,拎着桶跑回了家。我偷偷地鸡蛋藏在了柴堆里,把桶放回了原处,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
大娘和大爷正躺在炕上午休,听见我进来,大娘坐了起来,扯着嗓门说:“疯到什么地方去了?锅都洗完了,没饭给你吃了!你去挖苦菜,晚饭前挖两袋苦菜。”
我从凉房拿了袋子和小铲去挖苦菜,在村口看到丫毛带着两个弟弟和一帮小孩儿正玩得高兴。烈日下,我挖了整整一下午的苦菜,太阳落山时我拖回了第二袋苦菜。
大爷还没下班,大娘去串门了,丫毛和两个弟弟正在院子里玩耍。我和那袋苦菜一起倒在了院子里,我躺在苦菜袋子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木水走了过来,踢着我说:“铁蛋儿,我要骑马。”
我木然地爬了起来,趴在地上,只觉得背上一沉,木水拿树枝抽着我的背喊:“驾!”我就满院子地爬了起来。那一年我7岁。木水不会走路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他的马了。
木水玩得正高兴,大娘回来了,冲着我们喊:“别玩了,铁蛋儿快去剁苦菜,丫毛抱完柴火就拌食喂猪和鸡。”
我拿出剁菜的木板,把我挖回的苦菜剁碎,剁满了一小盆,丫毛拌了些玉米面,端去喂鸡了。我又开始往大盆里剁苦菜,这是要喂猪的,两头猪要吃掉满满的两大盆苦菜。大爷一家都回屋吃饭了,我还在院子里借着微弱的光线剁苦菜。
晚饭大娘做了汤面条,锅里吃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大爷碗里剩了半碗面,别人碗里只剩点汤了。大娘把几个碗里的汤全归到了大爷碗里,还不满一碗。
我吃了这不满一碗的稀汤面,感觉和没吃饭差不多,还是饿得慌。偷偷把藏在柴堆里的鸡蛋吃了,才感觉好一点。
大部分时间我只能忍着饿。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就会吃两把鸡食或者是猪食。虽然难吃得无法下咽,可也能止止饿,要不我饿得根本睡不着。
我一直生活的这个村子叫克浪村,位于阴山的南面,紧靠着阴山。阴山北面的人称阴山南面是后山,是出了名的穷地方,常年靠天吃饭。大爷在学校教书,能挣一份工资,家里的生活在村子算是比较好的人家。
阴山的北面有省首府城市蓝月市,那里的人一定认为后山全是些又穷又土的庄户人。
克浪村的人都说我是个野种,我也知道我自己就是个野种。没爸没妈,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当然肯定是野种了。小猪是猪妈妈生出来的;小鸡是鸡妈妈用蛋孵出来的;丫毛、木生和木水是大娘生出来的。我是怎么来的,没人告诉我,只说我是个野种。野种就要被人欺负、打骂、野种就要没完没了的干活、野种就要给有妈妈的孩子当马骑、野种就不能上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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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童年(3)』
丫~~学了,就在大爷那个学校。学校离家有2里多路,每天大爷用他那辆“吱呀”~响的自行车驮着她去学校,放学再~驮回来。丫~~学后,我~~的活就更多了,以前许多丫~~的活,也全都由我~了。木生和我同岁,他却不用~什么活,大娘说他是个~孩子,不用~这些家务活,将来学习好,有出息就行。我也是个~孩子,可我不是~孩子,我是个野种。星期天休息的时候,丫~喜欢玩老师教学生的游戏。农闲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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