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一天,他兴致勃勃地来到上海交大,他找姐姐的孩子。或许能打听到王琦瑶的住处。要不,他向她发个征婚启事。她以为他一个**民,没啥能耐?!他要当面说清,他不风流,他也不是人,他有罗曼谛克的美称!
他想对她说:“城市有什么?北京两记者,到了他山庄,像是到了家,人生找感觉,找到都一样,他要给他的姐姐两个孩子讲,叫他不要逛,回家更要认爹娘!虽是研究生,别让人骂**?!这也丢了自己的人。还是他姐姐好,文化并不高。他没她的法,他要研究她?!她那话也太狂,她也不漂亮,只是兄弟不好讲。她还说江南,美女不如她,你一个王琦瑶比她十个好,她也不知道?她也不害臊?!
我那小外甥,比我姐姐狠。我问他的路,他都不作声。我就不相信,来到大上海,找不到知音?!我都不姓孙,回家怎作人?!
我想我父亲,知道我性情。我和他一样,脚下生了根。这次出远门,他都不送行。我这人心好,我非要找到王琦瑶,我把决心对她表!我想说的她都知道。我要怪我的父亲,他说他年轻,没有我人稳。一个俄国人,一连给他写了《二十封信》,他说她父亲俄国最有名,他不说他是情种,反骂我是个小杂种。想想看,父亲害我真不轻。这个大上海,我也没来过。只晓得上海滩上黄埔江,打手流氓多,我担心不是我,一个大男人怕也没许多?!
上海王琦瑶还真的把他找,她想对他说,找到不重要。白鹿原她去过了。她叫他回家,对他爸爸说,她不是俄国佬。她说:“白鹿原,你可以去,知音能找到。”
这人也算好。人虽没见到,各修各的道。道理说不清,一句话就害人!他说他回家再不出远门。话虽那么说,心里蹦蹦跳?!这家不能回,直接去西安。他想他姐姐,这人实在坏。兄弟忙,她不帮,不帮就不帮,暗中还使坏!?这次找外甥女,她也不知道。这样事最好。他写《山庄志》,不跑跑,他怕写不了。反被姐姐笑,说我写不了,你也写不了。这事不能让姐夫,文人心态都不高?!他姓他的杨,孙家**庄他是写不好?!
孙长缘一路奔波到西安。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心愿。他不再想那个知音不知音?这么多的路,这么多的情,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恨!?他想他从东怎么走到西?!他要去哪里?要不要从此埋名姓?!他想他那个白鹿原,到底离他远还是离他近?他想找他那条古人路。这人间的路为什么就不可以从这里走到头?!他早都那么想:这里有他要寻的归宿?!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敦煌莫高窟!他想他一生也是幸福!?到这里走一走,再写他的《山庄志》也是归宿!我不懂得怎样才能向着自己的目标走!?这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他静静地等候,为什么他总忘不了西安这一夜!为什么是这种人生结局?!
孙长缘进了西安大学。他想找的外甥女,会不会像她哥?!未见面就问他做什么?!分明是拒人千里之外,他没法不感到一颗心总是飘落!?为什么他姐姐总比他快活,因为她养了这两个好宝货!他边走边想,没想到迎面碰上了外甥女杨俚,杨俚高兴得跳起来,她说:“我可没想到舅舅来看我?”孙长缘说:“我也没想到我的外甥女比我外甥好!”杨俚说:“这事我知道。我妈叫我哥,不要理舅舅。舅舅心性野,我也搞不懂,但我不会听,舅舅你放心
。我不是哥哥一样人,舅舅你可信?!”孙长缘这才醒悟。并非一娘亲,这是人本性。姐姐也是一娘亲,她的心中没他人。女儿不像她,心里藏得下。舅舅别要小看她!这人就这样,总是很难说。杨俚说:“西安这么大?就没有舅舅家?”“我的好外甥女,你待舅舅真不差?”孙长缘又说:“我离不开家?你说为什么?!就因外公他,一生总爱家!”杨俚说:“舅舅跟外公,两代不相同。外公没机会,老来还是穷?”孙长缘说:“你这研究生,理论比我深,我这旧思想,就是不解放。”杨俚说:“舅舅来西安,实在不容易,这里住半年,不是不可以。”孙长缘心想:“我这外甥女,实在不一样!这是我的福,她比她妈强。”他对她照样那样说:“你看我这人,可能写出《山庄志》?!”“我来大西北,一看莫高窟,二寻丝绸路?!想想我们三代人?!走的可是一条道?!”
孙长缘一下子跑遍了大半个大西北,他对他的外甥女说:“咱俩就说说从江北到这大西北的感觉?如何?”杨俚就笑出了声。她心里想,她和哥哥杨图同在大学读研究生,一个在上海,一个在西安,她想着心里就陶醉。这个狗皮的哥哥,读了一本死书。他以为听了妈妈的话,他很聪明。男人就是如此的粗心。因为他是哥哥,所以也用不着我妹妹的逞能。她想他不是一点点错。点点错妹妹都不说。我想回家说:妈妈说不过我。你做姐都不会做,我做女儿就不跟你学。虽然我是背地说:“妈妈莫难过,这是你的错。害了我的哥哥。”哥哥你也白做?晓得我跟着舅舅学?!想想你自己,有多么受气?!我问你:舅舅和妈妈可是同胎生?!你这做晚辈,不该前后分,这个理你分也分不清。不是我妹妹小聪明。你想想,妈妈读书读多少?!妈妈父亲是何人?!我说哥哥你,分也分还清。还不愿问人?!这里的学问,没人说不深?你骂我,不该这么做?!让你莫奈何!我要问问你?现在做什么?这个理可曾研究过?!即便妈妈错,你也不该学?!
杨俚一听舅舅谈理论,心里真高兴。这个大西北,我要来扎根。我听外公说,小舅有学问。这是好机会,咱们对对阵?!我虽是外甥,我却不让人?!别说你是舅,就是我父亲,我也不认人?!做人做学问,人理都同根。别说是父亲,父亲也是人。我问我舅舅:“来到这高原,可是来寻根?”舅舅听我问:“只说杨家又出人?”我说我不懂,不懂我就问。舅舅说:“你说你扎根,你莫学王琦瑶,上海出大名。我来白鹿原,我来访知音。访成访不成这要看命运?”
杨俚她一听,她说:“舅舅不是我们一代人,怎么这年代还有人信命运?”这个大西北,就是大农村,大农村里大学问。不懂的人多得很。无论从江北还是大西北,一个来寻根,一个要扎根,两个一样人,只是男女分。这个黄土地,代代有娘亲。
孙长缘一下子发现这人间的感情,这一冷这一热,虽是两个人,都是同胎生。这个黄土高原,这个白鹿原,来了多少人访问?!这情感有假也有真?还有许多外国人看风景。有人说这里是一茬茬青苗;也有人说这里是一拨拨人生;孙长缘自有他的说法?他想:没有母亲哪来我的身?母亲给我名,我也无得争!这人生,不讲方圆,不成规矩。他才联想,母亲的名字这有来历!有人说,他叫孙长缘,又叫孙长方,只是说这名有点冷,父亲没作声。母亲自己说,与孩子同名没关系?可以同音不同字。所以孙长缘对母亲特别有感情?!他来白鹿原,只想找破窑,他说他要住一夜,他说他要找感觉,他说找不到感觉,这《山庄志》他怎么写?!
这荒原的感觉如一股股清凉的风吹进了他的心头。他的全身除了沸腾的血涌,就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江北的大地上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难道说这就是人生的回归吗?!在这荒原之夜,他仿佛听到一声声呼唤:“长缘,长缘————”他听得出来,那是一只白鹿的叫声。让他突然感到一种吃惊!他感觉不到在什么地方?!他想起来了,他又一次听到奶奶临终之前给他说过的一句话:“倘若你日后听到一种莫明其妙的呼叫你的名字:‘长缘,长缘———’你就回答:‘白虎,白虎————’‘从此,你就没有了多少磨难。’这时他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清爽,他就情不自禁地回答:“白虎,白虎————”半个世纪过去了,仿佛他又回到了半个世纪前的那一个晚上,他看到了他奶奶那一张笑容的脸,他兴奋地呼喊着:奶奶,奶奶————这时他梦醒了!你能想想,这窑洞里的一夜他找没找到他要找的感觉。他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他母亲说:孙长缘从小就有信神拜佛的思想。他的心中只有母亲是绝对神圣的。他的父亲常常在他的母亲面前说:他那一身的野气,被孙长缘吸去了一半。所以他的父亲明里暗里对他都有点恨不过来。他母亲说,是不是你一次用力过猛!?你可以想想,就是拉伯雷说尿话,他也不会承认!
孙长缘从这个高原的黑夜里钻了出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经过的这一次人生洗礼,与以往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一样。他忽然想到他的父亲和李记者,他感到他们的人生已经到了最辉煌的岁月,他们会在家中等着他的到来。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李记者的安排,为什么?为什么安排王记者负责?为什么男士们由他负责?很显然,他们都选择了退一步的作法?把他和王记者推向前台。只有真正认识了自己,才能真正认识这个世界!?他为什么作出如此严肃的选择?!他知道他面临着是怎样的人生课题?!他的老父亲需要他担当得起那江北大地的重任,用他父亲的话说,对于足下的土地,哪怕就是站立的那一点点地方,他把他都看作神圣的事业!?这就是他父亲常说的意思:人生必须站立得住!所以他父亲对他的三位兄长,并非就是信任!这一点,他心里十分清楚。他的父亲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神。用他父亲自己的话说:他说的小杂种,其实,他晓得就很像他自己。
孙长缘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他父亲的作品。他父亲、他父亲的父亲又是谁的作品?!这就是他的感觉。他把自己比作箭,没人敢拦;他把自己比作流,没人敢挡。这高原上的一夜,他风流得发狂,他说一个最疯最疯的婆娘被他征服。他还说他找到了知音。他说她已经进入了他的灵魂。那一夜的感觉是不是他等待迷恋的那一夜,他说他的感觉有如像杨利伟穿过那黑幕的天宇,他说他看见了那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路上的几具赤身**。他说他有了比从前更勇敢。这会儿,他**的不仅是他的身子,而且**的是他的灵魂和思想。
我站在这黄土高原上我望到了我的故乡
我站在她的肩膀上我想起了我的娘
听听长江涌看看黄河涛
你的儿忘不了忘不了大合唱
我站在这时代的高峰上我望到了我的同胞
隔着海隔着潮,隔得远心更近
回家问母亲何时一家人
不是情也是根中华土地深
我这放牛娃如今走天下
我爱可是家一个大中华
炎黄子孙情源头在哪里
问问心可齐多少年多少代盼的是统一
孙长缘心里想:这一趟不枉跑。他想杨俚的身上也流淌着他父亲的血液。这个小妖精一身是聪明。她说:“要在大西北扎根”。吓坏了江北人。日后怕是没人跟她比?他最怕的是这一着棋。他要赶快阻止。想不到这江北。也有才女。她母亲把女说成是自己。这一次,孙长缘,是下了决心。他打算从这大西北一直走回家。他说:“还可以路过布达拉宫,他想去访问访问他的情人!”
一个千年打更的老头问:“你来这里干什么?”“采风。”“像你这么平庸的人也谈采风,谁信?”“可以,我采的是大自然的神奇,像赵忠祥那样”“你是说找野猫野狗玩玩?这儿没有。这里是什么地方,让你来撒野?”“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不是作梦吧?你是什么人?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总不是杀人犯吧?干吗那么凶?!你也不是魔鬼吧?别的我什么都不怕!”“一个看更的老头。”我说:“朋友,我对你是尊称?”“笑话,什么人我没见过?你回家去问问你父亲,你父亲的父亲,问他可知道或者可听说这黄土高原上的打更人?就说我还给莎士比亚拉过幕?”“一个打更的疯子?”“你不觉得白来一趟?这古老的荒原之上,如今没了昔日的辉煌?你还能看到什么景象?”“不许你胡说,我来访问我古老的家园”“我还以为从此没人来了,这么死寂的地方?”“我说你疯,你还不信?人们潮水般地涌入,你怎么就不知道?”“如今我老啦?我不再重要啦?!”我的感情一下子发生了变化。我想他比我父亲还好!我由不相信自己到相信自己了。我发现我们的对话太重要了。我不仅能把《山庄志》写好,我想我会一发而不可收?!我要说的还是我对母亲说过的话:我要耕耘,我要收获……
仅仅一个江南,再美也是不够!听听这支歌唱什么?她想让江北也沸腾起来!不过这《**庄》的作者也太没水平,他写的这文字比《丑石》还丑,谁看?!为什么竟然还有人接受?!我劝他还是回家,我从他的歌声里听得出来:他不过是个土娃娃。我劝他早点儿回家,他根本不懂这儿积淀的文化。一个泱泱的中华,她是千年的文明古国,你在她的面前,想想多少人都不敢说话。你这歌唱我说难听就难听?!你再么浪迹天涯,你也不能来到这黄土高原上撒欢?!就凭你这一幅模样,我你是是就当你是流氓。你说寻根,你还得意?在我这古老的黄土高坡上,你不要看她如此荒凉?多少代帝王的心中也装不下她的辉煌。一条丝绸之路,走出了多少苍桑变化?!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沸腾山庄,她的大后方就叫大西北?!这一座就是她的故乡?!这一座祖先的黄帝陵,牵动着多少人的情怀?!多少苦难的回忆,多少历史的悲壮?!我虽来自江北一个**庄,知道那儿有多少平凡普通的我,我来到这高原之上,我才有了这歌唱的机会?!你以为我这歌唱着好听?亲爱的人哟?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我想赢得你的赞美?!我就这么自私。我宁愿和木乃伊说话?我没功夫听你说理。你真想听我歌唱,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天堂,在地狱?!你真有胆量?!我希望你和我一样,咱们还没到曲终?谁说了都不算?!用不着你担心:说什么我去布达拉宫,口水沫,会不会把我淹死?!我听好多天国里的人说:当初,他就是被你们的话挡在门外?!一位诗人也那么说:他想飞,没有飞过那条线?看来都是你们的主意太坏?!这小地方的人,没多少见识,相信他上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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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沸腾的~庄第五章节』
第五章孙老汉与李记者对~庄俱乐~~办~~火,十分高兴。李记者说:“王记者和他一样,想不到也~衷于~庄事业!”孙老汉~~儿孙长长从未有过这么优秀,这会儿的~儿,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宝贝。这个半边之子比他淘气的小儿子~好。这让他完全放心。孙长长还说邀~三个弟弟加盟,甚至还说让她美国的~~也来参加,孙老汉头一次~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好的~儿他该怎么夸她呢?!李记者心想:当初,他只不过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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