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石副县长参加完俱乐部的活动，还是没有离开山庄的意思。王记者与杨清夫孙长长三人一道，王记者说：“咱们都到孙老汉家里坐坐谈谈，你们去对你们的客人说一下？”杨清夫说：“我去，我刚才与他们打过招呼？”孙长长点点头。各自都想着自己的事情。

石副县长进了孙老汉家的门，这才见到一屋子的人。孙长空招呼石副县长坐下。石副县长点了点头，他和他的两位秘书都坐在了一起。

王记者问：“你就是石副县长？”

石副县长站了起来，准备上前握手，他发现对方没怎么动，他也就很快落坐了。他点了点头，他说：“我早也都准备来？就是因为忙。”满屋子人都感到惊讶？！

王记者说：“你是不是感到咱们这样谈不方便？！”

石副县长笑了笑，“我们来也只是看看你们，也没什么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王记者说：“我还以为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呢？我们没妨碍你们什么工作吧？！”

石副县长心想：这些记者都十分胡搅蛮缠？！这让他十分难堪。他还是勉强地笑了笑说：“哪里哪里？这是对我们乡村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加大透明度？！”

王记者问：“我们要不要谈点别的什么？！”

石副县长心想：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想谈。他没说谈，也没说不谈？！他本来想谈谈扶贫资金的问题，这会儿，他什么都不想谈了。他觉得，与其谈什么问题，不如沟通感情。别看小小的山庄，要是他们问起来就没个完？！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他说：“怎么谈都可以呀？！”

王记者心想：是你要谈还是我要谈？然后，他转向大家问：“你们还有要问的吗？”大家也都默不作声。

王记者说：“你们都不说我就说几句。今天石副县长参加我们的俱乐部，我们热烈欢迎。这话，我只能在这里讲？这话讲出去大家就反感？我们举办俱乐部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让山庄的农民们活跃起来，目的就是让大家说话？！这山庄为什么变化不大？！我们的工作是研究农业如何发展？！我们为什么不受地方领导欢迎？！你们不欢迎我们，我们的工作照样进行？！我想问：山庄的人民可欢迎我们？！山庄的人民不欢迎我们，我们还办什么俱乐部？！我看到许多现象，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要不就是我们错了，我们根本就不该来研究什么农民问题？！要不就是我们认错了人？他孙老支书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就弄不懂：这儿的干部与群众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们这些当记者的该站在哪一边？！我们是民主法制的国家，相信我们，我们哪一边都不会站？！我们只能站在事实立场上说话。我就不相信：这小地方与大中国不是一盘棋？！许多事情一分分得很细，一拢起来又成了统一的整体。今晚，我和李记者参加你们山庄的俱乐部，我们共同举办？我看是一件好事。大家没把我们看成外人，我不知道你们内部有没有纷争？！”

孙老汉心里想：这话我们不能说，我最多是一名党员，我最多还是基本群众。

石副县长心里想：什么样的报告我没作过？这么个**庄，让我为难还是第一次？！

李记者还是一言不发。虽然说，石副县长与孙老汉之间有一场争论，双方听王记者那么一说，也都不好意思说了？！毕竟，人家两位记者都是客人，自家的事总归好办！？

王记者还是作了简短的发言。因为他是俱乐部的负责人，这一点，大家心里十分清楚。

石副县长心想：这一趟山庄之行，还是没有白来？弄不好他两头都要得罪？！这样一来，他心里也就放心了。回去也好向刘副市长交差！？

石副县长这一走，山庄的人们就议论开了：大家都说孙长空讲得好。也有人说，人家王记者是大学问家，他石副县长比不过人家。山庄的人们更加高兴。他石副县长的关门政策就要破产了。孙老汉心里十分高兴。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干部，这是他头一回悟出的道理：过去，人们总说：不怕当官，就怕当管。他想说：这山庄的多年问题就出在这当管在身上？！

李记者说：“咱们干脆组织山庄的人们讨论讨论如何响应政府号召，如何建设**庄的问题大讨论？！”孙老汉知道李记者所说的意思：山庄的人们谁不相信政府，但不能迷信政府呀？！讲来讲去是讲政府与人民的关系？！我们政府里面的少数人，动不动他是代表政府的，谁对他有意见，他就说谁就对政府不满？！少数领导人，滥施淫威，简直败坏了党的名声，这种人在群众中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李记者说：就我们所看到的事实，如果不帮助群众提高识别能力问题，如何建设得好自己的**庄？！

这也是孙老汉的一块心病？！孙老汉一辈子弄不懂什么叫组织原则？！什么叫民主法制？他一辈子就怕与上面的人谈话？！这上面的人说的话，你听还是不听？！许多话他都没能听懂？！好在这一个孙长空，他石副县长管不着？！换上一个孙长缘他敢不敢说？！孙老汉这么想？这会儿，山庄里来了两位大记者，要不，他石副县长来这**庄吗？！李记者说得没有错？！关键问题，是我们山庄人自身的觉悟高与不高？！只有通过俱乐部这种形式，帮助山庄人们提高认识水平，才能认识谁是人民的好干部，谁是干部队伍中的败类？！

孙老汉心里想：自从李记者与王记者来了以后，山庄的面貌焕然一新。他感到变化最大的还是人们的精神面貌。就这一夜的事情，这山庄里人，谁能说得清？！山庄里人错了没有？！他孙老汉也不知道见到过多少回上面的干部到下面来发火？！这上面的人骂人，这下面的人只有听，这中间还有没有人说对与不对？！

孙老汉心想：就这个理儿，他这个老支书就没当好？！究竟什么原因？他代表不了群众的利益说话？！他想到他的政策水平不高，抵制不了错误的领导？！

李记者这么一说，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他们中有人说：我们这些农人，只有一点朴素的感情？！我们最怕的是阳奉阴违。

孙老汉也最了解他的山庄人民。这些人中有的犯了法？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这都是没有文化的苦头。

李记者问孙老汉：“你当了那么多年的村支书，你可发现什么人骂你是国民党，是土匪？！”

“这乡下人不懂什么政治？！他们只说是对是错？！”孙老支书说。

李记者说：“这就对了，我们不能动不动就给人家戴帽子？！过去，我们吃亏还小吗？！”

孙老支书想说：过去，我当村支书的时候，要是遇上你当领导就好了。他说：一个小小的村支书，他怕就怕他上面的干部官僚，他的心中没有人民，他的工作深入不了。咱们一个村支书总不能越级告他的状？！孙老汉说：这叫作上面的人埋怨下面的人，说什么群众觉悟低；下面的人骂上面的人，他们一点也不关心人民的疾苦？！弄得他这个村支书两头受气？！谁的工作都作不通。这下面的干部能说你上面的干部官僚吗？！这群众有意见的事，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能不说吗？！

孙老支书心想：农业大发展，关键是两条：农民自身的素质提高很重要，我们可是土地的主人呀？！政府可是自己的政府呀？！基层领导的服务意识很重要，这些人总是把关系颠倒了，这些人不为群众，为自己，群众不骂才怪呢？！这大农业怎么上得去？！

孙长空回到广州不久，他的二哥孙长梦正逢放暑假。孙长梦带着他的一家三口，回到了他的故乡**庄。一座小小的山庄，给了他不尽的回忆。他对他的妻子贺念娟说：“这些年的**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回老家看看，看看你有什么新鲜感受没有？！”

贺念娟一笑，她说：“我的老家不也在农村吗？我对你家的**庄也不会陌生吧？！”

孙长梦说：“我是说这些年的农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妻子点了点头。她想：我们这一代人永远也忘记不了农村这片天地。他孙长梦兄弟姐妹那么多，开始就他一个人读书，也不容易。这会儿，父母年迈，又有多少年没有回老家了，他能不兴奋激动吗？！

孙长梦一想起农村的老家，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他一会儿想想过去，他一会儿想想现在，他一会儿又想想将来？！他的历史眼光没有变？！尽管他读了那么多的书，他想这人的路各有各的走法？！他是大学里历史系的教授？！这在他的家族中都非常荣耀？！可他的父亲，中国土地上第一任村支书，他并不那么看？他还真有这份心思：他要研究他的家族发生的这种变化？！他要研究这一座**庄的变化？！他在他的家族中倒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他几乎在大都市生活了大半辈子，可他与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思想感情一点也没有变？！他想他的妹妹孙长姬那会儿去美国，闹出了一场家庭风波？！那会儿，他想说都不能说？！在他的家族中，有着什么样的意义？！还有他的弟弟孙长空，那会儿，他以为他就那样一辈子了？！中国的一场改革开放，像他孙长空那样的普通农民，一步步登上了农民企业家的宝座？！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会发生这种奇迹？！

妻子贺念娟说：“那会儿，我就知道你想着什么？”

孙长梦想：虽说贺念娟那会儿年轻，漂亮，是一朵美丽的校花。只要她说农村半个不字，他与她之间就没了缘份？！这点他十分清楚。孙长梦故意地说：“你说呢？”他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他的妻子？！

妻子说：“这会儿，老了，更想家了？！”她明明知道她们都还年轻？！像这样的时代，年过半百，还当是青春年少？！他的妻子还真能歌善舞。这会儿跟他在学院图书馆工作。儿子孙奕中国农大三年级学生。像他孙长梦年轻时候一样，学习刻苦认真。

孙长梦心里想着：要是晚年他与贺念娟一起回到乡间生活？！妻子会同意吗？！不仅仅是因为怀旧？！他心里想着：他对这一片土地的情感还比不上他的父亲？！他想他许多年只是在课堂上讲农作物的生长，讲中国农村一切历史变化，讲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运动？像他这样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农村还有他许许多多的父老乡亲，他对农村再熟悉不过。要是让他说说这农业怎么才有大的发展？他能讲得过他的父亲吗？！这会儿，他就知道什么叫知识了。听说**庄办起了俱乐部，他对他的弟弟孙长空说：“这俱乐部里讲演你比我好？！你信不信？！我有我的理由。我们讲的是理论，你所讲的是实际？！这东西我没有实践，我讲不好？！兄弟，不是我夸你？！你是时代给了你们机遇？！这种机遇千载难逢？！我们这些历史学家对于中国改革发生的变化，我们也和你们一样，那一点点知识，根本就不够用？！时代造就人才？！像你们从农村这片天地里走了出来？！大学里培养不出你们这样的社会栋梁之材？！我们这些历史学家的目光也在跟着时代起变化？！兄弟，你信吗？！”

孙长梦一路上这么想着。其实，他也不放过这一次比试机会，一来想听听家乡人对兄弟的演说怎么个说法？！就凭他的胆识，他对他的兄弟也要称赞一番。历史上有过多少惊心动魄的画面？！讲起来，他能讲？会不会讲得过他孙长空，这让他怎么说呢？！

夏日炎炎，热气腾腾的**庄，显得更加繁忙。即使在这样双抢大忙季节里，远出打工的人们仍然有一部分人没有回家乡。田里地里少不了孩子们的歌声，不时飘出老人们的笑声。孙老支书就想起那大跃进的年代，他时不时对人们说：这叫男女老少齐上阵。那年代，人们饿得慌。谁也说不得一句错话？！孙老支书一想起那时的“浮夸风”与“共产风”他就自顾自地骂自己：什么政策也不懂？当什么支书？！孙老支书一生的座右铭是：一心为公。

他远远地望见孙长梦他们几个回到了家门口。他刚来到田边，一转身就发现了他们到了身边，他的眼力还是那么的好？！

孙老支书最痛爱孙子孙奕.几年没见,孙奕不仅长高了,这会儿又是中国农大三年级学生.孙老汉更加高兴.孙老汉心想:在他这个农民世家出了两代大学生,他要听听这两代大学生怎么说他的山庄?怎么说他山庄的农业?!他想起和李记者的那次谈话,让他们兄弟几个一齐上台演讲,看看他们谁英雄,谁好汉?!孙老汉最担心孙长梦一口的理论,为什么孙长空说的话,人家石副县长都只好听着.想想他孙奕怎么说都可以,这么多的父老乡亲只当他是个孩子?!

孙老支书到了屋门口,贺念娟上前扶住父亲.孙老汉见李记者与王记者在场,他都有点不好意思?!李记者说:你看你这媳妇多好?孙老汉想:对老人细心体贴,照顾周到,这是读书人的长处?!

孙长梦一一与李记者与王记者打过招呼.他也觉得:我们这个时代,记者出现在各个行业,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实在令人钦佩!这会儿,他孙长梦是主人,两位记者是客人?是他父亲的家,还能说不是他的家吗?!他才感到“故乡”二字不同寻常?

孙长梦在他的故乡见到了两位记者,他感慨万千!这是一幅多么不寻常的历史画面?!用孙长梦的话说,当年农民办的是讲习所,眼前山庄人办的是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意义也非同小可?!他想他的父亲如此投入一场伟大的社会变革?!究竟是李记者他们的创新?还是他父亲的心意?这是他回家乡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受?!

孙老汉说:“咱们的俱乐部办得好不好?!来到山庄的人,我都要听听他的意见?”

贺念娟抢着说:“我正想问问这山庄俱乐部的负责人是谁?!是李记者?是我的父亲?还是什么别的人?!我想参加?这俱乐部里有哪些活动?!”

李记者觉得贺念娟非常活跃.所以,这女人说唱谈笑总比男人好.李记者说:“俱乐部主任是王记者,不过妇女这一块是你大姐孙长长负责?”

方连圆说:“我就那么想,你贺念娟会积极参加俱乐部活动!”

王记者说:“你母亲是妇女队的顾问?”

贺念娟心里想:这山庄的活动还安排得井井有条.

孙奕说:“晚上我们参加就是了?”

孙老汉说:“不光要参加,还要发言?!”

孙长梦问:“我们这边哪个负责?是不是王记者?”

孙老汉说:“原先是你弟弟孙长缘,后来又推举你姐夫杨清夫?”

李记者说:“晚上活动自由安排,你们仨谁发言?”

王记者说“最好你们三位都上台讲讲?这机会也难得?”

方连圆说:“我也是这个意见,看看他们仨谁讲得好?”

孙长梦说:“好，好！我们三个人都上台讲?你们两个人说呢?”

孙奕不仅觉得开心,也觉得好玩?!

贺念娟笑了.她还真想他父子俩演说不过她.

自从沈主任和石副县长走后,山庄的人们更加放心了.人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唱什么就唱什么?

每天晚上来参加俱乐部的人们络绎不绝.有人说我们乡村人过上了城市化的生活,谁还愿意离开乡村呢?!过去年代的乡村与现在眼前的乡村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过去,山庄的人们,什么人也见不到,什么话也听不到?他们什么也不去想,一辈子穷下去?什么也都不说,他们只说是自个的命不好.一代一代的人困死在山庄里。只要是山庄的人,一个个贫穷落后愚昧无知.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成了他们几代人的救世主.孙老汉心里想:那会儿,他也一样.所不同的是,山庄解放了,他第一个参加了共产党.就凭他一个乡巴佬,有什么能耐?!

孙长空说得也是这个理。要不是改革开放，就他孙长空还能有什么能耐？！孙老汉想听听他孙长梦怎么说他的山庄？！每逢山庄重大活动，孙老汉像是年轻了许多，这才叫作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个夏日的夜晚，满天星光，整个山庄格外明亮。山庄的大厅里，像是沸腾的海洋。一听说孙长梦一家三口上台演讲，山庄的人们早以奔走相告。

孙长缘心里想：就他这一双眼睛，都忙活不过来。这每一个夜晚，这每一张热情洋溢的脸，他不仅要记住，他还要用心描绘？！

孙长长与贺念娟肩并肩站在一起。她一点也不俗气？！或许她的心里早已想到了她的两个孩子，或许她要像她父亲那样，谁让她是姐姐呢？！

王记者还是三言两语地开了头——不过，每一次话语都十分新鲜？不愧为是当记者的。几乎所有的词汇随他怎么挑怎么拣？！

王记者问：“你们谁先上台？”

贺念娟眼珠子一转，她说：“最好是孙奕先演说，要不，就让她先演说？”

孙奕听母亲这么一说，他早都想冲上台演说一番，他就不再顾及了？！他怕父老乡亲说这孩子不懂规矩？！他说：“我先讲就我先讲？！”他想：争不到第二代第一，他要争第三代第一？！这会儿，让他讲自己学过的专业？他想他不会讲不好？！他想：讲好讲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参与？！他孙奕在大学里就很有名气。就凭他一个大学生，每一次参加考试也都是过关斩将！

大家都赞不绝口。都说孙奕这孩子日后有出息。

孙奕说：这里是我人生的第一堂课。我选择农业大学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来看看这个我父亲的出生地。这个**庄是父亲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是多么激动？！我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来实习？！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也是农民世家的子弟？！虽然父亲是一名大学历史教授，我从小都在城市里长大？！我对这里的父老乡亲有着特别的感情。我想说：如果不是父辈们一代代人的奋斗？哪来我们的幸福日子？！过去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情感？！当我的双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的心狂跳不止？！我躺在这山乡的土地上，我满眼里看到的都是我的亲人？！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我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我以为我很聪明，我以为是我努力的结果？！这个机会是谁给我的呢？！我如此作了推理？我想是我的父亲这不会有错？！我父亲的机会又是谁给的呢？！是我父亲的父亲？于是我就想到像我这个农家子弟，成了祖国的一名大学生，我首先不能忘记的就是这里世世代代耕耘的父老乡亲。我想：我们这一代人是很幸福？！可这个世界上还有饥饿的人们？！就是我们中华民族，这么广大的农村土地上，也还有不少的贫困地区？！父辈们为我们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我们才可以是一名大学生。我们为什么就不为下一代人着想？！我们的国家还在建设之中，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以图享受？！我想我的选择没有错？！哪里需要？我们就去哪里。我想对我的父老乡亲说，我是你们中的一员。今晚这个机会最好？我想说我不再是一个小孩？！我从这里迈出人生的第一步，我会坚定地走下去！我想讲的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该怎么样努力？！才不愧为是炎黄子孙？！

像孙奕这样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对农村，对**庄，还能有一片深情，大家都觉得这孩子不错。

孙老汉点了点头。他说：“这还有点像是我的孩子！”不过，他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咱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第一个夸奖他讲得好的人是杨清夫。他都忘了他是主持人。他说：“大家听到了吧？！他是我们山庄人自己的大学生。”

孙长长瞪了杨清夫一眼，她心里想：“那咱们家的两个孩子呢？！这个本科生算得什么？！现在的大学生，国家每一年要培养多少？！”

方连圆觉得孙长长不应该那样想。她看得出来孙长长的心思。一个人的思想境界，不是文化水平高低的问题？！站在这个台上讲几句话，并不容易。

方连圆说：“你们俩看看，你们的孩子讲得这么好，我看你们俩未必讲得过他？！”

贺念娟听母亲这么夸奖孩子，心里非常高兴。

孙长梦埋怨妻子不该让孩子先上台演讲，这会儿，他都乱了阵脚。

贺念娟也不想急着上台去演讲。孙长梦又怎么好意思说：“你上台去讲呀？”

孙长梦觉得很不是滋味。就他一个孙长空，成了他的对手，这还不算，这里又冒出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妻子，她也不甘示弱？！别说他是历史系的教授，特别是他父亲那双眼睛老是盯着他出奇？！这会儿的贺念娟，还在跟他堵气？！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骂她一顿。刚来的那阵子，他还以为是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这会儿，他就不那么想了。

孙长梦说：“我想我还是从历史的角度讲讲我们山庄俱乐部的重要性。”他望了一眼他的父亲.他接着说：凡是历史上所记载的事实，都有她的重要意义。其实历史与现实有这样一层关系？！许多事情刚一发生，人们就知道了她的重要性。有一些事情不是这样，她的历史地位是慢慢显示出来的。咱们山庄俱乐部太重要了，这是山庄的大事记。她一下子吸引了那么多的人参加。这会儿的俱乐部还是刚刚开始。这一点，我看得出来。她将伴随着我们这个时代走向遥远的未来。为什么大量的农民工进入城市，我们这个时代的农民，首先他们自身在发生变化？！像我这样的历史教授身份，自古都是上流社会人士。而我的一位兄弟，我想他的身份就是中国新式农民。大家也都听过了他的演讲。我想大家不好将我们俩作比较？！只要大家知道有这么一句俗语：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大家就不要顾及我什么情面了。我想说说我们之间的区别？！不久前，我对他说：“兄弟，你先去俱乐部里演说演说？”他的人生简直就是传奇故事。我的人生有那么一点机遇，这里有我父亲培养教育我的心血。我们兄弟四人，就我多读了一些书？！那会儿，就我一人被推荐上了大学，这也不全是我的努力？！而我的兄弟，他的摸爬滚打精神感动了我。从他跨出这山庄之门的第一天起，我就为他捏一把汗。中国农民土法上马，创出了许多奇迹？！我要把他们的人生写进历史书。我出身于农民世家，谁也不用怀疑？！父亲的一生是农民的一生，而我的一生，城市与乡村各占一半，我的孩子，他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这会儿又上了大学，这就是我们一家三代人的发展轨迹？！我把我的一家人带回乡村，这会儿，我该是多么地喜悦？！我和我兄弟相比，你们说说，哪个对社会的贡献大？！过去，我都没有那么想，这会儿，我才醒悟过来？！我以为我是个教书匠，这山庄的事用不着我去想？！哪里知道这山庄里面藏着许多的学问。

贺念娟心里想:他孙长梦讲不好,她一个图书馆理员更是讲不好?!她让她的丈夫多演讲一会,要是有人说没时间啦那就最好!这个孙长梦自顾自地往下讲.他说:我想讲什么呢?我想讲我这一次进庄的心情?!在这一片土地之上,我看到的都是我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我自己也常常这样想:我的这颗心一半在农村,一半在事业.我教了一辈子书,这会儿,我谈我的教学,我的父亲一定会说:这不是我的儿子;我是怎么样地走出这座**庄的?我一定不会忘记我的乡间生活?!我想从我的儿童时代生活谈起,我的孩子一定会说:这不是我的父亲?!父亲的意思是说:你这孩子呀?!你怎么能忘记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我在我儿子的眼里,我知道他对这一片土地是多么地陌生?!他以为我是中国的知识份子?!农村,我们每一个人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刚才我听我孩子说,我是多么地高兴.他虽然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他没忘记他的父亲,是一个农家子弟.他这会儿上的是农业大学,这一趟故乡之行,我想他比我的收获更大?!

李记者听了孙长梦的演讲,他听出了我们这一代知识份子的心声.这乡下的农人们,哪里懂得这许多人生哲理?!要是他孙长梦当初没有那一次机会呢?!他不也是这里的普普通通的农民吗?!这山庄里的农民总不能一下子认识到自身的价值?!相信他孙长梦的说法,最有说服力.

孙长梦继续往下讲.他不仅提高了噪音,而且加重了语气.他说:“我是一名历史系教授?我对我兄弟说,你先回**庄,你一定演讲得比我好?!”我这一安排,大家这一对照,就一目了然了?!我要强调的也是这一点.你们想想我这兄弟,仅凭他一个人就创造了多少财富?!你能说我的人生没有机遇吗?!我是被推荐上了大学,可我的兄弟,他孙长空,他仅凭他的一双手,当初他不也和你们一样吗?!我被他的精神所感动!我不仅要把这个道理讲给你们听,我还要把这个道理讲给我们的孩子们听?!我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孙长空在我的眼里,我并不把他看作是我的弟弟,我把他看作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

孙老汉听到这里,总算听出了孙长梦在说什么?!他想他孙长梦这书没有白读?!他能知道他弟弟这么些年吃的苦头?!也算他不黑心.总算他还有兄弟手足之情?!

孙长梦说:“最初的时辰,他听说什么天下第一庄?!他什么也不明白?!他说:乡下人办个俱乐部,像个夜校什么的,最多让农民们识几个字.这会儿,让他吃惊?!这俱乐部的意义非同寻常?!这简直就是一代人的创举?!他们是在研究农村脱贫致富的问题?!”孙长梦说:我孙长梦是什么人?!从现在起,我就来参加你们的研究?将来,我要是退休的话,我就回到咱们的**庄,中国也有这么一句俗语:叶老归根.

方连圆再也忍不住了,她说:“贺念娟,这会儿,该你上台演讲了,你要是不上台,我看他也不知道有完没完?!你说呢?”

贺念娟再也不好意思推脱.她心里想:要不是她来到这俱乐部里,她哪里相信这乡下人的生活这么有情趣?!她一看这眼前的光景,她似乎感到这城市与乡村在融合?!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她不能不想到许多许多?!中国的城市,日新月异;中国的农村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原来她打算退休之后,啥也不干?!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她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就她那年迈的父母亲,她看到他们如此的神情?!这人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她见到人家两位记者来到这乡下,她不能不受感动?原来他孙长梦是在这个环境中长大,他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她原以为孩子读个什么大学就可以找一份工作?这会儿,她才想到:人生原来不是这回事?让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乡下,这比她对他说什么都好?!这城里人到乡下也能开阔眼界?!她想是不是这个理?!

贺念娟走上前台,她示意孙长梦下去.孙长梦说:“我还没说完呢?”她没有理他.贺念娟说:“大家都要我讲讲,我也想上台讲讲.”她看着这眼前几百号人,许许多多都是陌生的面孔.她感到非常亲切.她说:“我也和大家一样,我也是山庄人.”大家最想听的也是她这句话.许多人还是头一次认识她.大家都听说了她是孙家媳妇.她继续说:“你们中有不少的人不认识我,你们可认识孙长梦呀?他是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我是南开大学图书馆管理员.我虽然一直是在大学里工作,你们想想看,我从到大学工作的第一天起,我就是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我想我上台能谈什么?!我谈这些话你们愿意听吗?!我一方面谈谈我的图书馆管理员的体会,我一方面谈谈我和孙长梦是怎么认识的?!”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贺念娟那晚的心情特别的好.她想她回到了家乡,这会儿还有什么不能谈呢?!她说:那一年,我们是在大学里读书时认识的.我们俩都是被推荐上的大学.我的家乡也在农村.我们俩也算情投意合.其实我们与农村也只有一步之遥.像我进了大学工作之后,别人或许认为我们风光得很?!你们有所不知,一个人一辈子就在那几间书屋里,我们每天所见到的人们,虽然都是我们大学里的学生,你们想想,谁还能认识谁呀?!我这一辈子不就为他们服务吗?!我想我们这一代人如果没有一点胸怀的话,我们的国家怎么建设得好?!中国有多少人默默无闻地工作?!当然,我们的同学三十年之后再见面,这个变化可大了?!他们当县长当市长当省长的多得很?!我们年轻的时候就不这么想?!我看重孙长梦什么?!大家也都听到的,他这会儿还是没有变?!我在我的工作室里,我每天见到那么多的书?!那里才是知识的海洋?!你们想想?他们都哪里去了?!我见到那么多的书?你知道一个不爱书的人,他的工作会认真吗?!我们从书中见到了这些灵魂的影子?!他们世世代代的活着.你们想过没有?!我们的祖先,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他们的伟大精神,你们不会不知吧?!我们中许多人的目光为何那么浅?!一个女人在男人的眼里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在女人的心中又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就叫感情?!要不,我怎么来了**庄?!这个孙长梦,你们不会不了解吧?!你问问他心里有什么?!我们那会儿说过的话,我们现在还是这么说?我们现在这么说?我们将来还是这么说?!我们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如果那会儿,我没有机会上大学?!我不同样是农村妇女吗?!我一个图书馆员有啥了不得的?!可我不这么看?我常常一个人那么想:要说风光?这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风光的人生?!他们长眠地下?他们把他们火热的心留给了我们,留给了人类社会?!我们为什么要忘记他们呢?!这一本本的书,上面布满了灰尘?如果我们没有感情的话,这些书什么都不是?谁有那份闲心思?!你们有所不知:这些人类智慧之果,经过了多少代人的手,才传到了我们手中?!我想你们手里的土地?我不知道你们作何感想?!我还要说:关于土地的书籍,不知道有多少?!关于土地的法律文件,关于土地的政策,也不知道有多少?!当你们想过这些问题之后,你们就明白了,这个农民也有他的历史地位?!像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我总是那么想:我的人生该是多么幸福?!该是多么美好?!

孙老汉点了点头,他说:“这才像我们农家人说的话.”山庄的人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他们这才想到他们山庄外面的大世界.谁说他孙长梦不是山庄人呢?!

最后王记者说:“大家说说,咱们的俱乐部要不要办下去?!你们说说他们讲得可好?”

杨清夫说:“我也没有想到咱们的**庄有这么大的变化?我现在才明白了,我们是山庄的主人,这片土地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们再不能一年一年地等下去?我们等待谁来开发?!我想我老了的时候,我也要听听我的孩子们回家说些什么?!”

孙长长说:“我也没说**庄姓孙,就是姓孙,不也是老百姓.我想建议:我们乡下人来一场自我革命,把一切陈规陋习扫地出门.咱们可是进入了信息时代,这乡下与城里的距离还有多远?!”大伙儿都觉得孙长长的话有理,每一个人似乎有了这种感觉:仿佛一切都在变!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