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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的冬天》

第2章第二章雪山的沉默

作者:甘泽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纷纷大雪连霄汉

  阿富汗的山区,天气说变就变,昨天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一夜之间,浓密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山野,半夜时,鹅毛般的大雪,转眼就把整个山区变成了冰雪雕琢的世界。狂暴的风,夹杂着雪片和枯枝,在山林中怒吼着死神的声音。直到天亮时,风终于渐渐小了,但是雪花仍然纷纷扬扬地飘落在,这多灾多难的土地上。

  一条简易公路,蜿蜒曲折地穿过崇山峻岭,向着北方延伸。说是公路,其实连一辆汽车通过都有些惊险。这是苏联人修的路。当年还能通过苏军的战车。但是连年不断的战争,已经让这条公路失去了往日的功能。公路沿着一条条山谷和山坡,艰难地到达这座隘口。是一道山梁,被强行用现代的炸药炸开一个大口子。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缝隙,仅仅四五米宽,但是两侧山崖却足有二十米高。穿过这座隘口,有一段较为平坦的路,大约三四百米长短。两侧的山坡都不太陡峭,但是当年施工造成的巨石,却堆砌在路边,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狰狞而丑陋。此刻,这里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人间。

  在两块大石中间,阿克孜勒依然不停地用工兵锹挖着积雪,将四面的的雪墙加高加厚。虽然经过在国内严酷的训练,寒冷早已不是特种部队军人的困难,但是经过一夜顶风冒雪的急行军,“雪狼”小队的每个人,都已经非常疲惫了。“活地图”曹雨轩早在国内就已经详细研究过美军的电子三维地图,准确地选择了这里,作为小队伏击二号营地匪帮联络员的阵地。虽然嬴涛对曹雨轩还有些不放心但是在甘清泉的支持下,雪狼还是用七个小时赶到了这里。并迅速作出安排。

  小队在天亮之前就做好了隐蔽,两人一组挖好了雪窝窝。而大家都不感冒的司马剑,则和嬴涛、李准呆在一起。甘清泉没有和他最相好的刘沧海呆在一个雪窝窝,而是选择了和塔吉克族中尉阿克孜勒呆地一起。他这样安排,其实是有良苦用心的。刘沧海的机枪,和李准的狙击步枪最好放在两处,形成交叉火力。而这两种武器,都需要自动步枪的配合。而作为小队翻译兼无线电通讯员的阿克孜勒,其战术技能在小队是最弱的。而甘清泉自信他的能力能够使他和阿克孜勒的搭配与其他小组相当。

  但是对阿克孜勒来说,这是一种让他有些惶惑的荣耀。自从进入雪狼,他渐渐地发现,这个小团体中最耀眼的人就是甘清泉。他的沉稳果断、精明强干,还有他那传奇一样让刘沧海滔滔不绝地夸耀的经历,都让特警出身的阿克孜勒神往不已。更让他感动的是甘清泉的细心,他不止一次地拒绝了甘清泉的谈话,虽然他知道甘其实明白他的故事,只是要让他说出来好受点,但是他还是拒绝了。虽然心里有些歉疚,但是已经发誓,如果这次能够活着回来,一定要和甘清泉好好喝一回酒,说出他心里的话,并告诉甘清泉:他梦想中最好的军人,就应该象甘清泉这样。但是,他从来没有透**这种想法,因为在他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胜过他生命的事要做。所以他在队中,只有拼命地训练,尽管成绩不如别人,但是凭他精通多种民族语言的优势,他还是通过了最后一道选拨,进入了雪狼。对他来说,进入雪狼就是最后的目标。

  而现在,他最钦佩的甘副队长,就和他呆在一个雪窝窝里,为了能让雪窝窝里暖和一点,他不停地挖雪,脚下已经见着石头了,口中也已经冒出热气了,他还不肯住手。甘清泉斜靠在雪坑沿上,看着阿克孜勒费劲地忙活,终于心中不忍,说:“阿克孜勒,别忙了,保存点体力,一会儿还要战斗。”阿克孜勒停下了,有点局促地说:“可是要是美军一会来了,就暴露了。”“没事,这里是北方联盟的地盘,美军侦察得不多。要知道,咱们现在离一号营地已经上百里远了。你还是象我一样,好好休息一下吧。”阿克孜勒有点不相信,一夜行军已经走过了八十里地。可是他还是说:“那,咱们都睡了,谁来警戒?”甘清泉被这种可爱逗笑了:“放心,有李准在,周围就是有只兔子打个喷嚏,他也会发现的。”阿克孜勒这才放心地坐了下来。甘清泉说,靠近点,挨着暖和。看他没有动,自己主动向阿克孜勒靠了靠,两人这才闭上眼睛,开始了十三个小时以来第一次休息。

  阿克孜勒睡熟了。眼前渐渐出现爸爸妈妈的影子。还有那美丽的城市,喷香的烤肉,迷人的姑娘,武警大学的联欢会上他欢快的歌声……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那样令人沉醉,让人怀念。……渐渐地他的梦境又回到了家。仿佛自己又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是的,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欢快地吹着口哨,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再往前二百米,就是市委家属区了。街上的一切是那么平静而祥和。那不,爸爸妈妈已经在家属院门口等他了。咦?妹妹呢,对了,妹妹学校组织到内地参观,她不在。不过没关系,这次探亲假给的长,妹妹能见得上。爸爸妈妈,儿子回来了,你们的小马驹回来了。是的,你们看见我了,妈妈还是那么爱哭,上警校了你哭,现在回来了你还哭,你们不知道吧,儿子已经分到了特警部队,要参加反恐战斗了。还是爸爸稳得住,站在原地就没有动一下。……

  街上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大喊杀回灭汉,杀光叛徒之类的口号。人们惊恐地向街角望去,一辆飞驰的卡车突然冲了过来,AK47自动步枪开始**地向大院门口扫射……

  阿克孜勒想喊,可是喊不出来,有一种出不了气的感觉,他猛然惊醒,却发现甘清泉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看他醒了才慢慢地松开。阿克孜勒明白自己又差点儿说梦话了,还没有来得及后悔,就听到一阵汽车引擎声。

  甘清泉努努嘴,回过身向外趴下了,阿克孜勒也赶紧翻身,透过雪坑的缝隙向外看去……

  雪中有狼默无声

  一辆皮卡出现在山隘,慢腾腾地向北驶来。车后厢上明显站着四个平端着枪向四周警戒的卫兵,穿着阿富汗最常见的长袍,从枪口的形状可以看出,那不是这里最常见的AK47,而是前苏联在阿富汗战争中才首次投入的AK74自动步枪。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年轻的司机旁边,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约四五十岁的人,正怡然自得地微笑着,仿佛是在听什么人说话。汽车穿过隘口,就到了那段较为平坦的公路,车后厢的卫兵看隘口没有什么事,到了平路上,开始放松了警惕。但是车身突然震动了一下,车头猛然低了下去。卫兵立即跳下汽车,并迅速地卧倒,AK74步枪分别伸向了四面。但是车上的络腮胡子却没有下车,似乎根本不当回事。过了片刻,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司机放下枪,到车前检查才发现是汽车的前轮已经陷入一个小坑。那是刘沧海昨夜在暴风雪掩护下用手榴弹炸出来的。但是司机显然没有把这个坑和危险联系起来,而是向车里的络腮胡子说着些什么。随后,四个卫兵开始在司机的指挥下推车。

  ……就在距汽车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在那几块大石后面,甘清泉正在和嬴涛用手势进行对话。嬴涛认为这应该就是匪帮的联络小组,而甘清泉则认为不是。在甘清泉看来,东突的人决不可能在阿富汗,明目张胆地开车往来,尤其是在美军和北方联盟控制的地域。

  可就在这时,汽车上跳下来了一个少女。大约二十出头,穿着大红色翻毛大衣,却扎着一条挂着手枪套的皮带。皮带收紧了腰身,让秀美的身材和白皙的面容一起展现在大雪之中。那灿烂的笑脸,高耸的鼻梁,在大红色的大衣映衬下,既有东方的妩媚,又有西方神采,越发显得动人心弦。所有人的,不论是已经停止了推车的卫兵,还是雪地里一个个瞄准镜或标尺后面的眼睛,都为这种难得的美丽而叹服。络腮胡子也下了车,骄傲地看着那火焰般跳动的少女。少女似乎兴致很高,在雪地里又唱又跳。

  这边的嬴涛已经转变了看法,看来这的确不是匪帮的人,匪帮的人决不会如此轻松自得地停在这里。他从标尺后把眼睛挪了出来,转头去看甘清泉,却发现甘已经不在战位上,而是回身向后观察了,那里只有阿克孜勒在前警戒。看来他已经根本不把那辆车当成敌人了。

  一段歌声传了过来,甘清泉突然回身扑到了战位上。那是一段,用汉语唱出的歌:“我爱你,啊塞北的雪……”

  就是这一句歌声,使嬴涛突然坚定了信心,不是东突,又怎么会汉语?对!没错!他们就是想伪装成北方联盟的人混过去。嬴涛根本没有和甘清泉商量的想法,就立即举起手向下一挥……

  在狙击步枪的闷响,和自动步枪的短点射中,四个卫兵几乎在同时倒下,络腮胡子也在胸口喷溅的血雾中,大睁着惊恐的双眼向后倒下。司机本来在车的另一侧,此时却不顾一切地向那吓呆了的少女跑来。但是还没转过车头,他拿枪的右臂就已经被打断。靠着车坐了下去。

  那少女已经吓傻了。她不明白怎么会在瞬息之间就发生这样的事。她无助地转动着身子,看着那一具具的尸体和受伤的司机。

  雪地里冒出六个人,身穿雪地作战服,粉红色风镜遮住了眼睛,显得更加恐怖。他们平端着武器,缓缓地向少女靠近。少女明白了,就是这些人造成了这场意外的灾难。中亚少女那种游牧民族的烈性猛然暴发了出来,她那泪水还没有干的脸上突然现出愤怒,猛然拨出了腰间的手枪。但是她显然低估或者根本没有去想这些弹无虚发的猎食者的能力。就在她刚刚举起枪的时候,一发子弹准确地打在枪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女孩立即向后跌倒在雪地。

  而她的敌人似乎并不在意她,只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而另外的三个人则分头检查了尸体,两个人站在了受伤的司机面前,那是嬴涛和甘清泉。甘清泉说:“我觉得你下令有点草率,我们可能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也许还是致命的错误。”嬴涛自信地笑了一下:“那就让这个匪徒来证明吧!阿克孜勒!过来!”阿克孜勒跑了过来,就在这时,那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司机却突然伸出那唯一的一只手,一只左手,那手中是一枚手榴弹!

  ……司马剑眼前又浮现出那一片血雾,那一片刘组长的鲜艳的血雾。就在前天,他刚刚看过这种场景,一个垂死的人,手中握着一枚手榴弹,只要一松手就会猛烈地爆出一片血雾。在恐慌和痛苦中,司马剑猛然大喊起来……

  然而那手榴弹没有爆炸。就在那只手刚刚伸出时,已经有一道寒光,从甘清泉的肩头快如闪电地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美艳的圆弧,又瞬息之间回到了甘清泉的肩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那只握着手榴弹的手,已经和那枚手榴弹一起飞了起来,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落在地上。由于肌肉的自然收缩,那压着保险的大拇指依然留在原处。当几个人同时扑倒在地上时,司机的惨叫这才传了出来。

  ……嬴涛虽然没有看清,但他想起来了,那道寒光,就是那柄曾经从他耳边飞过的——大汉环首刀!只是他没有料到,他虽然苦练了几个月的反应能力,可是甘清泉这次出刀,他仍然没有看清。看来甘清泉的刀法,是一刻也没有荒废,反而更加精进了不少。……

  刘沧海漫不经心地爬起身来,看看那只手,再轻蔑地看看目瞪口呆的司马剑,最后目光定格在两臂都已不能使用的伤者面前,机枪口就顶在司机的脑门上。那少女猛然跑过来。没有人阻拦她,她一下子扑到了司机身边,痛哭着抱住伤者,口中说着雪狼队员听不懂的话。

  阿克孜勒突然跑到她面前,用另一种语言向她问话。女孩惊诧地看着阿克孜勒,但还是和他说话了。两人一言一语地对话,全然不顾听不懂的其他人。嬴涛越来越着急,但是看到阿克孜勒越来越焦急的神情,他硬忍住没有说话。甘清泉却说话了:“队长,咱们错了!”“什么?”这时阿克孜勒已经回头说:“队长!我们打错了。他们是北方联盟的人,那个人是他们师长,这个司机就是师长的儿子,这女孩是师长的女儿。”除了甘清泉,所有人都惊住了,看着阿克孜勒,不知说什么好。

  那司机却在这时,身体向前一挺,正碰在刘沧海的枪口上。那只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机枪响了。

  女孩痛哭着扑到了尸体上。

  阿克孜勒一把推开了刘沧海,向女孩着急地解释着什么,但是女孩在悲愤中不断地摇头。刘沧海突然发了狠,将枪口对准了那女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也杀了!谅他们也查不到咱们身上。”甘清泉说:“你动手吧!”在刘沧海就要动手时又加了一句:“只要你下得了手!”刘沧海下不了手。是的,杀人对他们来说,本来是一种天职,但是武器的纯洁性,又使他的枪,无法向一个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人,一个女人开火。刘沧海住手了。阿克孜勒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就在六个人都不知所措地沉默之中,一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那是李准的狙击步枪的枪声。

  甘清泉一个箭步冲向了悬崖下的隘口,并留下一句话:“阿克孜勒看住她!”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追风逐雪报国仇

  甘清泉迅速地到达了山口。雪地上有一道血迹。他想都不想地顺着血迹跑去,却听到了马蹄的声音。他心里一急,跑得更快了。但是山口这一面的路却是异常崎岖,被突兀的大石隔绝了视线。他刚刚转过一块大石头就突然停住了:一个右臂明显断了的人扒在地上,但是他已经死了,在他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一把英吉莎小刀。甘清泉立即登上一块巨石,看到的是一个骑马的人正跑向前面的山口。他想开枪,可是他知道他的枪是打不到那个山口的,这时李准也跑到了,二话不说就端起狙击步枪打了一枪。

  但是枪响之后,李准沮丧地放下了枪。甘清泉问:“没打中?”李准低着头,沉默了一下,说:“打中了,但是只是马的屁股,以子弹的力量,那马还能再跑一段,而人,没事。”

  甘清泉立即看到了希望。他下了大石,对刚刚跑到的嬴涛说:“我们还有机会。那小子的马被李准打伤了,他跑不远。这应该是真正的二号营地的联络员。我想,我们能够在他到达之前截住他。”甘清泉突然转过头,问曹雨轩:“你说,什么地方能截住他?”

  曹雨轩低头一想,问道:“他的马还能跑多远?”李准回答:“不超过三公里!”曹雨轩认真地看着李准的眼睛,在得到自信的答案后,说:“7号地区,难忘峰!那里地势险要,他无处可躲,李准可以从容狙杀。”甘清泉问:“我们要多快?”“三个小时,直线六公里,路程二十公里,山路!”甘清泉看了一下嬴涛,“干!”

  嬴涛略一沉思,说:“那,那个女人怎么办?”甘清泉说:“放弃!”刘沧海立即转身向阿克孜勒方向跑去。

  刘沧海跑到时,阿克孜勒还在和那女孩说着什么,而那女孩看到刘沧海,目光中立即闪现出愤怒。可是刘沧海顾不到这个了,向阿克孜勒喊:“立即出发!”然后迅速又从死尸身上取下几个弹夹,装在自己身上,将那几支枪收拢,从中捡出一支,向枪堆上放下一颗手榴弹,就和阿克孜勒一起跑了开去。在他们已经跑出几十米时,一声爆炸传来。阿克孜勒回头看去,那女孩正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雪、雪、还是雪,到处都是雪,阿富汗的冬天,阿富汗山岭上的冬天,雪厚得能埋住人。如果没有战争,这里本不会有任何人出没来往,可是这里正是全世界关注的战场。全球各地的人,从电视或者报纸上,看到的是美军在这里精彩的演出,曾经不可一世的塔利班,在美国、俄国和北方联盟的联合打击下土崩瓦解。然而不论是拉登还是奥马尔,都不知踪影,就连紧跟拉登的东突都不知去向。

  人们不会知道,有这样一支军队,在阿富汗的崇山峻岭中与匪徒进行的血战,人们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七个人,正在深不可测的危险和大雪掩盖的山路上,艰难而执着地追捕着一个人,一个因为他们的失误的伏击而逃脱的人。他们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三个小时,直线六公里,路程二十公里,山路!这就是他们的任务,他们自己制定的任务。虽然在国内,这点路程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里,积雪增加了他们的难度。可是他们的信心很快就被一匹死马坚定了起来。李准预料得不错,那马没能跑出多远,就伤重而死。但是那名匪徒却留下一串脚印。对雪狼来说,这串脚印就是他们能否完成任务的关键。

  雪狼在追击。在用超出常人几倍乃至几十倍的勇气和毅力进行追击。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时间想问题,只能拼尽全力地跋涉,和对目标的执着。只有嬴涛,此时正陷于自责和悔恨之中。他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甘清泉商量一下就下了令,要是放那车人过去,东突的人就不会跑掉,为什么就不能冷静地判断一下,为什么就没有甘清泉那种遇理不乱的沉稳呢?莫不是自己总是操心家里的事,不能一心一意地打仗?不行,这绝对不行,男儿出门即忘家,这是军人的规矩。身为队长,系着全队队员的生死,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可是越是不想分心,嬴涛心里却越是心乱如麻。耳边似乎响起妻子在他临走时的哭泣,想起她声泪俱下地说:“你还是个丈夫吗?你还是个父亲吗?孩子的病都成这样了,你还一声不响就要走,去哪?不说,干什么?也不说,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你让我和孩子还怎么活呀?”

  嬴涛的心要碎了。他不能说,他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留下工资,留下给孩子最后一次买的药,留下对妻子和孩子无尽的爱怜和思念,毅然踏上征途。他是军人,军人就必须服从命令,军人就必须在国家一声令下之后,二话不说就出发。即使这一次没有那么多的补贴,他也必须去。上一次演习给他带来的耻辱,必须用军功才能洗刷。也许,还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但他别无选择,如果他能够生还,孩子的病和他的荣誉都不会再是问题了。

  突然他听到刘沧海的声音:“队长,脚印不对了。”他匆忙把自己从胡乱的想法中拉回来,才突然发现,那串脚印中止了,而另一串脚印,却和这一串相交于些。似乎是两个人在这里汇合,然后……然后……难道是一个人扛着另一个走了?曹雨轩看到这脚印,煞有介事地念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时,押后的甘清泉赶了上来,一看这脚印,冷笑了一声:“这小子,给我们玩这一手,不用怀疑,这是那家伙把皮靴子倒着绑在脚上,这一招,中国人两千年前就用过了。”打头的刘沧海立即出发了,李准紧跟着走了过去。嬴涛却突然一把拦住了甘清泉。甘清泉低头看了看赢涛的手,再看看正盯住他们的队员们,不解地问:“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嬴涛喘着气,却不说话,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难事情,在经过几秒钟思考之后,他说:“清泉,你,当队长吧!”“什么?”这时,刘沧海和李准也停下了,回头看着两人。甘清泉扫视了一遍队员,对赢涛说:“我知道你现在有点分心,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这样吧,你先断后,我走前面,你好好想一想,你应该怎样作好一个队长。”

  小队继续向前行进了,但是顺序发生了改变。

  嬴涛走在了队尾。他明白这种变化已经相当于他自动放弃了队长的指挥权,但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做。作为一名军人,一位军官,他受到了另一个军人对他的指挥才能的挑战,并且,他自动选择了退缩。也许一开始,上级就应该把雪狼的指挥权交给甘清泉,他的才能和勇气,才是真正能带领雪狼并团结所有队员的魅力。赢涛此时,已经没有了当初对甘清泉的种种猜忌。他衷心地希望甘清泉能够成功,毕竟,战斗的胜利,才是军人最大的荣耀。只有一点是嬴涛担心的,如果回到国内,他如何面对那两位将军。但是此时,他只能一步一步踩着前面人的脚步,在深深的雪地上艰难地前进。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但是如果不是专业的特种部队的人,是看不出这并不是一个人的脚印的。

  走在最前面的李准突然停住了,小队也迅速停下了脚步。李准回头看看甘清泉,甘清泉立即下令:“隐蔽!”雪狼队员们立即横向地猛然跃起,七个人在几乎只有一秒之内,就全部跳入路旁边的灌木从里,几秒钟后,抖动中落下的雪,便将所有人的身影埋入了积雪之下。

  蜿蜒的简易公路又回复了平静。但是灌木从上的雪粒却悄然抖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在前面的山口,一匹马出现了,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马上的骑士完全是阿富汗人装束,头上围着头巾,将脸部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他们明显背着武器,一共是二十一匹马。但是马上的人却不是二十一个,在靠前的一匹马上,一名骑手马鞍前面,**一个人,一个横担在马鞍上的人。伴着喧闹的人声马嘶,马队很快就过去了,骑手们根本没有在意那一串脚印,当然,那一串脚印看起来就是一个人走过留下的。而现在,公路上已经面目全非,雪地上留下杂乱的马蹄印,任何人都不会再发现,这条公路上曾经有八个人走过了。

  甘清泉从雪下冒了出来,其他也相继抬起了头。甘清泉问阿克孜勒:“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阿克孜勒回答:“是塔吉克语,好象是说什么师长没有回来的话,还有什么……抓的人要好好问一问……再就听不到什么了。”甘清泉深思了一会,说;“就在这里,到山坡上的树林隐蔽。”

  “为什么?”这是几个人同时问的,包括嬴涛。甘清泉说:“他们说塔吉克语,说明他们是北方联盟的人,正在找我们刚才伏击的人。他们抓的那个人,只能是我们前面的那个匪徒。我们现在继续追击已经没有意义,他们还会回来的,我们就在这里伏击他们,决不能放走一个人。快!”

  在队员们向山上运动过中,阿克孜勒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毕竟那些人是和他一个民族的人,他想不通,既然已经犯了错,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去呢?但是,他是军人,他必须执行命令。

  雪狼在树林中隐蔽了起来。刘沧海第一个急着发问:“甘队长,为什么?”甘清泉仔细地查看着队员伪装情况,同时回答:“要是那个联络员被北方联盟的人带走,有多种可能,也许他会逃脱,也许会被处死,但是我们只能让他在第一时间死亡,不能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北方联盟的人必然会发现那些死尸,如果他们全部死于这里,消息能够多封锁几天。可是如果他们发现了或者从那个联络员口中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就会怀疑到我们,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多面对一个敌人。我们只能在这里消灭他们。”

  嬴涛强制自己冷静了一会儿,说:“甘队,我觉得,现在不冷静的人是你。”在队员们怀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你和我现在都应该冷静地分析一下。第一,那辆车上的人是北方联盟的人,而且是高层人物。而刚刚过去的那队骑兵是去寻找他们的。第二,我们留下了活口,那个女孩是师长的女儿。她见过我们,而且她会汉语,所以她知道我们是中国人,但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第三,东突的那个人,现在在北方手里,他可能会告诉他们他去干什么,也可能不说。但是北方联盟的人现在关心的是他们的师长,没有时间审问他。时间长了就难说了,要让一个人开口并非难事。第四,我们都忽略了,那个匪徒,他不知道我们是谁。他只看到我们杀人,却离得比较远,不会知道我们的身份。第五……”甘清泉打断了嬴涛的话:“第五就是,他到现在并不知道一号营地的情况。在一号营地我们监听了很久,他们和二号营地之间没有无线电联系。他们知道无线电不可靠,所有联系全部是由人来完成的。由此可以断定,二号营地现在还蒙在鼓里,只要在预定的联络员回去的时间里,他们就不会转移。而且,这场大雪,使联络员回去的时间至少要比预期的推迟一天。所以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也就是二十七个到四十个小时。对吗?队长。”

  嬴涛的甘清泉目光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信任和亲切。甘清泉说:“队长,你来下令。”嬴涛明白这一句话的含义。队员们也明显被这种情景打动了,连司马剑也从这种信任中看到了希望。嬴涛说:“我们有两种选择,一是现在继续向二号目标前进,想办法搞掉它。二是在这里伏击,把那个联络员干掉,再去二号目标,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和北方联盟的人再打一仗。甘队长,你说怎么办?”

  甘清泉想了想,看着李准,说:“第二种方案有点冒险,可是对我们行动的隐蔽性有好处。我们可以用更加隐秘的方式来杀掉那家伙。你们想想,那家伙是被捆在马上的,他的头刚才是向着西边的,那么他们回来的时候,他的头就刚好是对着这边,李准,你背上那支枪,能用上了。”李准从来不多说话,虽然他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是多重,他还是用一句短促而坚定的“是!”作为回答。嬴涛有些不放心,说:“李准,你有没有把握?”曹雨轩插话了:“队长你就放心吧,我和他原来在一个部队,别说一个人,就是他背后猛然飞过一只麻雀,他也能一枪打到头上。”甘清泉笑了一声,李准也笑了,队员们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随后,嬴涛布置曹雨轩和司马剑向山头另一侧探路,刘沧海留下掩护李准狙击,而嬴涛、阿克孜勒、甘清泉则在三个不同的点上,准备一旦暴露,立即以交叉火力将那二十二个人全部击毙。

  致命一枪问李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富汗的冬天,白昼短得可怜。公路上还是那么寂静,除了那些马蹄印,似乎找不到任何人类的踪迹了。阿克孜勒趴伏在一棵小树下,依靠灌木从的保护和精心的伪装,使他象一头藏于地下的狼。他自己也感觉他就是一头狼。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刚刚伏击了和他同一个民族的人,他们杀死了那个女孩的父亲和哥哥。使她从父兄的呵护中突然被抛入永无止境的痛苦的深渊里。他自己已经承受了两年之久的痛苦,却因为他们的一个错误,要让那个美丽而无辜的女孩也来承受。也许这是一种残酷,但这种残酷不是由他阿克孜勒,也不是由嬴涛造成的。是因为那些分裂主义分子,还有训练他们的那些基地匪帮。他们造成了无数个包括他在内的痛苦和创伤,也造成了无数的愤怒和死亡。而现在,如果李准那支轻易不用的无声狙击步枪不能奏效,他和他的另一个国度的同胞,就会面临一场新的厮杀。他又想起那个美丽的女孩,她在他的讯问中告诉了他,她叫塞利亚。

  在另一边,两棵大树之间,李准正在仔细地将一发子弹的尖头磨去一点儿。刘沧海不解地问:“别的狙击手都是把子弹锉尖,你怎么反而把子弹头磨掉了?”李准抬起头,“咔”地一声把那发子弹推入枪膛。然后将包裹着白布的枪管伸出了树缝。刘沧海知道李准不爱说话,可是他又实在不明白,想问又怕李准不说,急得直搓手。李准用瞄准镜向外观察了一遍,又将瞄准镜调整了一下,才对刘沧海说:“真想知道?”“是,是啊!”刘沧海一下子兴奋进来,可李准却小声地说:“那你告诉我,甘队长是不是结婚了?”刘沧海怔住了,他不明白平时少言寡语的李准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我说李准呀,真看不出来你呀!你这平时不说话,一说出来可就是打听花边新闻哪,啊?”李准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转过头继续警戒。刘沧海又问:“你问这干嘛?”

  “我就是想知道!”

  “那你怎么不自己问甘哥去,不!甘队长去。”

  “因为,你会告诉我,他不会。”

  “你到底要知道什么?甘队长结不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准转头看了一下纳闷的刘沧海,说:“如果他结了,这一次他和咱们都能活着回去,如果他没有结,雪狼小队就危险了。”刘沧海说:“你想什么呢?现在是打仗,你不要把战争和甘队长的婚事搅和在一起。”李准面色凝重,说:“亏你还是甘队长的兄弟,这都看不出来?以前他什么样子,精明强干,就没有错过。现在呢?要是他象以前那样,嬴队长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刘沧海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现在不好好的?”“好好的?”李准有点急了,“你以为他的事就你一人知道,你上次喝多了,给我和大曹都露得差不多了。从上次演习以后,甘队长就有点不对劲,他有心事。是不是将军不同意?”

  刘沧海这才转过神来:“小李子,你这镜儿,是瞄着哪的?再说了,你平时不是不说话的吗?”李准狡黠地一笑:“我平时不说话,是因为我觉得在你们面前,我说话不够分量,现在才是真正的李准。不明白?晚上休息时,我给你慢慢讲。先说队长的事,到底成了没有?”

  刘沧海若有所悟,下了决心地说:“他们是青梅竹马,那么多年都忘不了,能不成吗?”

  李准说:“我放心了,但是……”他的话停下了,山坡下公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二十一匹马,二十三个人,有四匹马上是同时乘了两个人,在空出的三匹马上有六具裹在毛毯中的尸体。另外一匹马上乘坐着那位塔吉克女孩,塞利亚。当她正伏在父亲的尸体上哭泣时,父亲的卫队赶到了。本来,是美军要求北方联盟派出高级人员,到乃堆尔山谷去会晤,因为那里发生了战事,可是美军没有说那是什么人在战斗。只是要求北方联盟尽快派人赶到。当另一名军官正要出发时,美军的杜威上校突然打来电话,指名要她的父亲亲自去。虽然作为卫队队长的哥哥一再说马上就要下雪,可能因为大雪封山不能到达。可是为了能拿到更多份额的援助,父亲还是亲自出马了。哥哥不放心,坚持要自己开车,谁知,竟会在这里走上不归之路。

  塞利亚骑在马上,看着前面马上毛毯包裹着的哥哥和爸爸的尸体,悲痛和愤怒在她心头绞作一团。她不由得两次回想起刚刚结束不久的伏击……

  当她在车上,兴高采烈地向父亲和哥哥絮叨在中国大学里的见闻时,父亲听得兴致勃勃,一车的人正在呆在快乐的包围中时,车忽然向左一歪。父亲说,又碰着什么了。没办法,一路上已经停下了好几次。塞利亚忍不住跳下车,看着那美丽的雪,唱起歌来。当她想起在中国大学里学到的一首中国歌曲时,便不由自主地唱了起来。刹那间,枪声击碎了所有的快乐。世界在一瞬间改变了。父亲死了,哥哥受了重伤,在她正不知所措时,雪地里冒出那几个人来。她明白了,就是这些人造成了她的苦难,她想抗击,哪怕只打死一个人也好,可是一声枪响,她的手枪就飞了出去,落地时已经断成了两截。她这才感到深深的恐惧,这是一些什么人哪!这样的枪法,就连从小和反抗苏军的游击队一起长大的她也闻所未闻。而今天她却亲眼见到了。她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不杀了她,难道是要把她……

  这时一个伏击者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虽然他戴着风镜,但她还是能看出来他是个中亚白种人。他很年轻,声音也很柔和,是他让自己从巨大的恐惧中暂时离开。他问她们是谁,来干什么?奇怪的是他说的是塔吉克语言,这让她有一种安全感。也许是恐惧吧,反正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对了,她没有说是美军叫她们,而只说是去另一个营地视察。谈话使她渐渐平静了一些,可是接着她就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哥哥的手,连同一颗手榴弹一起飞了起来,而斩断那只手的是一把刀。她根本没看清那把刀的样子,刀就已经回到了那个敌人的肩膀,只记得,那把刀的刀把上,有一块玉,一块象短剑一样的玉。她不知道那就是中国古代的一种玉器,叫玉琰。可是她强迫自己要记住这把刀,记住这块玉。然而很快,那把刀就不重要了,因为她的哥哥的胸膛被一支机枪打穿了。

  塞利亚打了个寒战,眼前是那条来时的路。她强忍着泪水,回想那个杀死哥哥的人。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强壮得象头熊一样。她记住他了,她要让他偿命。哥哥,爸爸,她再也没有亲人了。不知为什么,眼前竟然又出现那个和她说话的敌人的模样,为什么她会想起那个敌人,而且没有一点仇恨的感觉。仅仅是因为他对她说了对不起,还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个让她不害怕的人?不!不能再想了,要想想今天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塞利亚镇静了一些,开始捋顺自己的思绪。对了,会不会与美军有关,是不是那些昨天凌晨打仗的人,怕走漏风声,才伏击她们。不一定,可是刚才卫队抓的那个人又是谁?塞利亚的目光定在那个象狗一样被捆绑的人身上,突然说“停下!”卫队副队长本来就和她并马而行,立即拉住缰绳,问:“小姐,你这是?”“我要审问这个人。”副队长看看周围,不安地说:“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可是塞利亚却翻身下了马,坚决地说:“就在这里!”副队长没有办法了。虽说她只是已经去世的师长的女儿,可是他们这个师,同时也是整个那尔达尔部落,师长就是部落族长,他死了,他的女儿就有权继承部落的统治权,除非她嫁了人。那么现在,她就是新的部落首领和师长。她的命令,他只能执行。

  马队停下了。塞利亚提着马鞭走向那个浑身发抖的人。那家伙的脚光着,已经冻得发青了。“放他下来!”此时的塞利亚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命令不容置疑。她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俘虏,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突然举起了鞭子,一鞭又一鞭地打在那人身上、头上,随着一声声的惨叫,转眼那人头上已经流出了血。旁边一名卫兵说;“小姐,他说的不是普什图语。”鞭子停下了,塞利亚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语言?”那士兵有些害怕地说:“他说的是维吾尔族的语言,我对那种语言也不太懂。”塞利亚冷冷一笑,说:“那我就用他听得懂的语言来问他。”她用汉语说:“你说你是不是中国人?”那人显然对她说汉语感到突然,愣了一下,立即招来了鞭子。马上用生硬的汉语回答:“我不是基地的,我是中国人,中国新疆人。”塞利亚有点儿明白了,这是一个基地训练的“东突”匪帮的人。她继续问:“那些伏击我们的人是谁?”“我不知道……”鞭子继续抽了下来……

  这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山坡上,甘清泉和嬴涛却已经急得要冒火了。他们没有想到,那个留下的活口——塞利亚,此时竟成了甘清泉完美计划的障碍。塞利亚和匪徒的问答他们都能听到,再问下去可就要出事了。甘清泉猛然下了决心,向嬴涛的方向伸出一个手指。嬴涛也正急得没有办法,看到这手势,点点头,同时进入射击准备状态。

  李准也明白这时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早已经转头等待命令了。一看到甘清泉的手势,立即向那匪徒开枪了。

  一发特殊的子弹,带着割裂风暴的勇气和诡异的死亡的气息,从那根粗大的消声枪管中疾速冲出,准确地射入那个沾满了鲜血的的头颅上,唯一暴露在外的耳孔里。

  塞利亚还在审问,可是那匪徒却再也不说话了,卫队副队长低头看去,那家伙软软地绻在地上,卫队长再用手去试他的鼻息,面色突然大变。塞利亚从副队长的脸色上已经看出了不对,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也低头看去,同时低声对副队长说:“不要说话,也不要有什么反应,他们就在这里。”副队长一惊,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一个男人,尤其是在阿富汗呆过的男人,决不会在塞利亚几下鞭子的抽打下死去。他直起身体,眼睛一闭,就马上明白了,那个匪徒的耳朵眼向外流着新鲜的血,这不是鞭打可以造成的。那么,是有人……他不敢往下想了。对方有如此精准的枪法,而且用的是无声枪,如果想要他们的命,他们将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他开始明白了,为什么他的队长和全师最好的四个卫兵,在受到伏击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开枪的机会。如果对方不是幽灵,就一定是比当年苏联特种部队更厉害的角色。

  副队长小心翼翼地说:“小姐……”塞利亚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目光直视着副队长:“你叫我什么?”副队长明白了,这个昨天还在他跟前撒娇的小女孩,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叫他阿米勒叔叔的小塞利亚了。他站直了身体,象对长官,也就是他多年效忠的老师长一样说:“首领,他们是杀死你爸爸的凶手,你为什么不下令作战?”塞利亚面无表情地说:“阿米勒叔叔,你知道原因的。你以为我会让这二十一个人再去冒险吗?不!那些人不是一般的战士,他们是职业的杀手,是魔鬼一样的人,他们象幽灵一样来去无踪。你是老军人了,来时的路上,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脚印。而他们现在就在我们跟前,他们正盯着我们,他们要杀的是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是开战,我们只会白白地送命。我要你装作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我们先离开这里。”

  阿米勒说:“他们会让我们走吗?他们不会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这个人死了的事。”塞利亚向山坡上望去,看到的是茂密的树林,和已经把树枝都压弯了的积雪。她说:“听天由命!”

  塞利亚上了马,所有的骑士都跟着上了马,只有卫队副队长阿米勒知道他们现在他们正在接受死神的裁决。他们没有让马疾驰,积雪也不会允许,他们就那么缓缓地离去,直到转过山口,才**地鞭打着坐骑,迅速逃离这死神控制的山岭。在路上,阿米勒不由得对塞利亚由衷地感激,他开始相信,族长的血液已经流淌在了塞利亚的身上,只要这种高贵的血脉继续在族中延续,他们部落就一定能壮大下去。可是,塞利亚却在他正舒心时对他说:“调所有追踪者到这里来,追踪他们的足迹,打到他们。再调所有的重型武器来,我要报仇!”阿米勒从塞利亚的眼中,看到的是火焰般的愤怒和仇恨,但他还是要尽他的职责:“族长,师长!重武器调动要联盟司令部许可。而且美军那里,我们不通报,他们会开火的。”

  塞利亚想了想,说:“通报美国人,我想,他们比我们对这些人更感兴趣。”

  强敌在,莫等闲

  坎大哈,美军特种部队指挥部。在巨大的屏幕中央,显示关着阿富汗的军用地形图。美军军官们正在忙碌地工作着,屏幕上的地图不断地更新,但只是变得更加清晰,地图范围也越缩越小,最后定格在一片山地。这时,从大门走进一位美军上校,在给警卫敬礼之后,径直走到屏幕前面,稍一停顿,问:“三十八个小时过去了,我想知道你们有什么收获?”一名少校立即回答:“报告长官:我们要求北方联盟派的人还没有赶到,但是刚刚得到他们的消息,他们派出的第17师师长已经在今日九时左右,被不明武装伏击死亡,同时死亡的还有他的儿子和四名警卫。而我们在分析了您从129号地区取来的子弹壳之后,认为这颗子弹虽然是北约标准弹药,但是不是北约国家生产。这种重尖弹的穿透力很强,但是杀伤力比我们的弹药要小,更象是中国的作风。他们在生产弹药时,考虑更多的是我们身上的防弹衣,所以该国生产的5.56毫米枪弹更多地考虑了穿透性,而不是杀伤力。另外,在战地发现的弹片有不少是中国的八九式火箭筒弹药。我们已经派人去了那个北方联盟师长遇伏的地域,不久就能得到新的情报。”

  上校缓缓转过头来,冷若冰霜地看着少校:“也就是说,你们还没有确定这支神秘的军队是什么人?”少校看着上校的脸,从容地回答:“上校,我想你和我一样,已经知道这支小部队的来历,只是你和我都没有证据。”上校有些惊奇,仔细地看着那名年轻的少校,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长官,您的祖父,和我的祖父,都曾经在朝鲜作战,而我的父亲,曾经在越南,并且阵亡在那里。我们都知道,那个曾经打败过,而且是两次打败过美军的部队,是一支非常优秀的军队。而现在,只有他们,他们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才能创造129号地区那样的战绩。您也知道,我们曾经对那个地区进行试探性的征讨,但是还没有进入山区,就已经毁了一辆战车,一架直升机,死了十一个人。而从前天晚上的战果看,这支部队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即使在那个地道里,除了东突的尸体之外,并没有看到更多的血迹。也就是说,他们的战绩是154:0。唯一例外的是在129号地区以南三公里处,有一个简易的坟墓,里面是一具只剩了一半的尸体,是东方人的面孔,是被俄制手榴弹杀死的。他身上有一部电台,很精致,但是已经坏了。而在那里,有匪徒的二十五具尸体,枪支都在,可见他们的目标不是武器,只是杀人。我们的人在追踪到127号地区时发现了一个伪装得非常好的宿营地,有七个人躺过的痕迹。附近有美军直升机袭击过的痕迹。但是,他们离开时,下了大雪,没有了任何踪迹。可以判断,他们有一支小分队正在向另一个目标前进,目标我们还不能确定。但是从方向看,他们很可能是伏击那个北方联盟17师师长的人。”

  上校满意了,他赞许在看着那个少校:“你叫汉克,是吗?你的分析很准确,但是你还是小看了这支部队。这支部队,在朝鲜时,曾经有过骄人的战绩。我祖父曾经对我说过,在全世界,和任何人开战,都不要和那支东方的劲旅作战。他们的军人,从来都不顾及生死,以战死沙场为荣。我当时并不苟同,可是我外祖父对我说了一件事:“在那场著名的绞肉机似的上甘岭战役中,美军对一个共军的阵地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猛烈轰炸和炮击,我外祖父对他的连队的士兵说:你们不用害怕,中国人一百年来还没有打过一场胜仗。你们现在要做的全部的事,就是上到山顶上,给所有死尸上补一个枪眼。这时,旁边的一名随军记者说:上尉,你确信你的人能这么轻松地下来吗?我外祖父当时没有说话,他想用事实来证明美军的强大和敌人的不堪一击。可是,当他的连队上了山头,已经伤亡了一半的人,当他们终于上了山顶,从焦土中站起来一个敌军士兵,他身上还着着火,但他脸上却带着笑容,撑着一根铁棒,一瘸一拐地向美军走来。这时,一个韩国军人大喊起来:‘他是中国人。’美军们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围了过去,但是韩国人都已经滚到了弹坑里。”上校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军官们,说:“就在这时,那中国人把那支铁棒的一头拧了一下,才有人喊起来,那是爆破筒!可是已经晚了,十五个美军士兵被炸死。随后,在当天夜时,我外祖父又带队阻挡中国人的**反攻,他们没能保住那个高地。当天亮时,他们在山下集合时,我外祖父点名,只有一个中尉答到。在他们抱头痛哭时,那个记者拍了一张照片,断送了我外祖父的军旅生涯。可是我祖父却记下了那个记者的话:上尉,你现在还认为那是一支一百年来没有打过一场胜仗的军队吗?”

  上校说到这里,目光变得异常锐利,他环视着他的军官们,从他们当中走过去,到门口时突然回身,说:“你们记住我的话,一支有如此强悍先辈的,并且在与印度、越南、甚至苏联军队的战争中从来不落下风的,有着高超指挥艺术和视死如归的精神的军队,就是再过一百年,也是他们的任何敌人的,恶梦。”

  上校就要走出门了,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人,一头撞在上校身上,上校正要发火,却看清了那是他的副手,布朗中校。没等上校说话,布朗就急不可待地说:“上校,我们的直升机到达了那个师长遇袭的地方,只有一台烧焦的车和几支AK74的碎片。没有尸体。雪地上有军靴的脚印,还有在离那里不远处,有一具尸体,是被小刀杀死的。但是他的腿上有枪伤。再就是,我们的人乘直升机向北搜索,找到了一队北方联盟的骑兵。他们中有一个是伏击事件的幸存者,也是那个17师师长的女儿。但是她拒绝和美军合作。她说她要自己报仇。我们人的要求看尸体,也被拒绝了,可是瑞克特上尉说,他们注意到六具尸体都是从头部渗血,另一具没有包裹的尸体则是……耳朵里流血。”上校的脸色变得异常阴冷,他沉思着,又回到了大厅中央,最后,在所有军官都已经等得焦急时才说:“我们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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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左旋的膛线』

第三章左旋的膛线人心险恶无穷已塞利亚盘~坐在地~,十五个塔吉克那尔达尔~族的长者和军官环坐在她面前。在她们中间,篝火熊熊燃烧着,赶走了冬夜的寒冷,却赶不走人们心中的冰冷。在她旁边的阿米勒正在向军官讲述师长遇~的经过,军官们都听得惊心动魄。当说到她们在公路~审问东突的战俘时,战俘被一发~无~无息地~~~孔,许多人不禁倒~一~凉气。他们很多人都曾经和苏军甚至苏联空降兵作战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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