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一线间
千钧一发间
阿克孜勒看到了那一场爆炸,甘清泉也看到了。甘清泉的心里,不由得为那位死去的阿富汗英雄而惋惜。作为军人,他敬佩这种牺牲精神。同时他也暗自庆幸,要是那个塔利班军官告诉了北方联盟的人雪狼的任何消息,都会对雪狼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而阿克孜勒则不关心这些,在那一声爆炸出现时,他几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虽然他的声音被阿富汗人的声音盖住了,但是他还是看到了甘清泉疑惑的目光。可是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关心那个人。当那个披着雪白的披风的身影再次出现时,他的一颗心才落到了心底。
半个小时后,小村恢复了平静。而在山洞里,却发生了激烈的争辩。嬴涛象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同时向着甘清泉急促地说:“我早说了,不能停留,不能停留,你就是不听。还说是你有办法,现在,办法在哪儿?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怎么办?”而甘清泉却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一言不发地吸着烟。但是,他依然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气定神闲,但是从他吸烟的狠劲可以看出,他的心里,也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
除了在观察口的阿克孜勒和在进口处的刘沧海,其他人都在这里。如果刘沧海在这里,那他不论有没有理由都会说上两句,可是现在的情况,使平时多话的曹雨轩都不敢轻易说话了。半晌,曹雨轩才说:“甘队长也是好心,想让大家休息一下,再说了,他原来的计划,还是……不错的……嬴涛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说,“嗨!”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时,阿克孜勒急急地跑来,说:“有情况!”众人都是一惊,但是甘清泉却冷冷地转过头:“李准,你来。”李准立即跟着甘清泉到了观察口,甘清泉向村子看去,原来是一个阿富汗士兵,翻过了那个进口处的小后院的院墙,在那个后院搜查。那堆木柴旁边的井口还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如果他发现了那个秘密,后果……李准已经明白他要干什么了,向后一缩,取出一发子弹,略一想,换了一发,将那支无声狙击步枪子弹上膛。而甘清泉略一思索,却说:“不要惊动他们,他不动那里,你就不要开枪。不过,即使开枪,也不能留下伤口。”甘清泉向后退了下去,李准到了洞口,枪口向外伸了出去……
塞利亚无奈地看着她的士兵押解着一群俘虏上了汽车,开走了。这时,有人报告,在村子里发现了一辆汽车,塞利亚急忙到了那里,看到了那辆汽车,是一辆皮卡。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的确,那正是甘清泉的计划的一部分。他原本是想在到达村庄之后,找几件阿富汗人的衣服,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辆汽车弄到,就可以沿着公路走三十多公里,那样,到达二号目标的时间就能大为缩短。而要是继续走山路,他们就还得走五十公里的山路,这种时间上的诱惑,连嬴涛都不忍放过而同意了甘清泉的计划。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恰恰是那个他们没有在意的可怜的女孩。现在竟然成了他们最大的障碍。再看到那个进入小院的阿富汗士兵,甘清泉更是心急如焚……
这时,那个阿富汗士兵已经注意到了那个井口,他小心地拨开几根木柴,**那个不到二尺宽的井口,向下张望,却是一团漆黑。于是他回身看了看,从隔壁烧着的房屋顶上抽出一根带火的木头,扔下了井口,然后他再往下看去。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就在他又一次俯身想看个明白时,一发子弹,一发削平的子弹**过来,子弹打到了那个小院后门的门上,门向里转了一下,而那颗李准设下的绊雷,便突然暴烈地释放出强烈的气浪。房屋的墙壁成了爆炸的助力,那面墙应声倒下了,同时把一堆木柴刚好盖在了井口。同时倒下的,还有那个士兵。……
塞利亚很快就赶到了那里,正看到几名阿富汗士兵要踢开小院的里的房门,她急忙喊:“停下!”但是为时已晚,又是一声爆炸,三个士兵死于非命。阿米勒刚刚掩埋了阿克利尔的残躯,听到爆炸声,赶到这里,看到的,是座残破的房屋。立即下令搜索整个村庄。
阿富汗士兵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又目睹了一位英雄的殉难。现在还要忍受这样随时可能发生的死亡的威胁,愤怒加上恐惧,使他们几乎陷于狂乱的境地。他们开始在每一座房屋搜索,在每一个可能隐藏的地方投入手榴弹,爆炸声在小村里此起彼落,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小村,便在这种更为**的破坏之中,更加破败了。
甘清泉看到这里,相当地满意。他拍拍李准的肩膀,示意李准一起回去,在他拉嬴涛的同时,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们回到了洞里,甘清泉便向嬴涛解释他的计划,嬴涛开始明显不同意,可是在甘清泉一再说服之下,提出要听队员们的意见,队员们开始也为这个大胆的计划感到震惊,但是他们更年轻,对一切刺激的事反而有天然的兴趣。嬴砂终于勉强同意了。甘清泉在众人的兴奋的目光中,又更详细地解说他的计划。然后他说:“……计划虽然有了,可是要实施还得看阿富汗人下一步的行动,不过我想,他们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他们的来这时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我们,美军的目标也是一样的。我们现在,是即要打蛇,又不能被蛇咬,还不能被老虎给伤了。至于现在嘛,大家接着休息。”
爱与恨无言
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谁还能睡得着呢?当司马剑去换刘沧海回来后,刘沧海急不可待地问起下一步的行动,当他得知行动计划异常兴奋,立即来求甘清泉:“甘队长,……”看甘清泉不为所动,马上变了口气:“哥,我的亲哥,你就让我去吧!有我在,那什么行动都能成功。哥……”甘清泉叹了口气,说:“沧海,不是我不要你去,是你不适合去,你的个子太大了,来阿富汗以后,你见过哪个阿富汗人有你个子大的?下次,啊?好不好?”这时,曹雨轩忍不住插嘴说:“我说匈奴啊,你就别求了,要是下次装美军,我决不和你抢,不过这次嘛……你就好好跟着……跟着,对了,你就跟着司马剑一起行动,说不定救了他的命,回去就给你升上校。”
嬴涛一听这话,立即对曹雨轩说:“不许胡说!影响队里团结的话,以后谁也不许说。”他停了一下,又看看甘清泉,奇怪地问:“不过……清泉,你和司马剑好象是认识的,可是你们却好象一直没有说话,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甘清泉还没有说话,刘沧海已经抢着说了:“谁说没有说话,昨晚上他们还谈过话……”看到甘清泉严厉的目光,刘沧海住口了,可他旁边的曹雨轩却悄悄地问:“他们说什么了?”刘沧海不耐烦地说:“自己想去!”曹雨轩“嗨”了一声,“你个匈奴……”嬴涛正想听甘清泉的回答,转过头说:“曹雨轩,不许人身攻击!”刘沧海一听乐了:“队长,这可不是人身攻击,我从小就想,我八成就是个匈奴,爱吃肉,爱喝酒,爱骑马,爱……反正是匈奴人爱的,我都爱。这我甘哥最清楚了……”
甘清泉终于说话了:“我说沧海,你要是这个多嘴的毛病不改,我一回国就给你爸报告,让你到他步兵师去当少校。好不好?”刘沧海立马住嘴了。甘清泉接着说:“嬴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在一个队里,不能闹矛盾。你不明白,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们俩的事昨天晚上已经解决了,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观察口的位置,压低了声音说:“倒是阿克孜勒,他现在,有麻烦了。”嬴涛还正在琢磨甘清泉“已经解决了”的意思,一听说到阿克孜勒,奇怪地问:“怎么了?”
甘清泉说:“你们没有发现,阿克孜勒心里有人了。”他环视了一下众人的表情,接着说:“从那次伏击以后,他就经常愣神,对于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来说,这不奇怪。可是在刚才那个塔利班首领和美军同归于尽时,他的反应相当强烈。我注意到,当他看到那个北方联盟的女孩站起来时,却好象是放心了一样。我就想,他和那女孩曾经说过话,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让他的心里不能不有点寄托,而那女孩就在这时出现了。”
嬴涛心里想,是不是甘清泉不想说他和司马剑的事,才编出这话来。也罢,他也只有顺着甘清泉的话头说了。于是他试探地问:“你知道他有这想法,还让他参加今晚的行动?”甘清泉说:“对!正因为他对那女孩态度不一般,我才要让他去,也许,他去比谁去都管用。”甘清泉诡异地一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只有曹雨轩会心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根木柴,拨拉着篝火,念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嬴涛实在有点搞不懂这些人了。他觉得爱情就应该象他和他爱人那样,见面,觉得不错,不错就结了,一个是农民出身的军官,一个是工人家庭出身的教师,挺般配,如果不是……日子也过得挺好,唉!哪象现在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是爱了什么的。难道自己老了,嬴涛这才想起他其实只比甘清泉大三岁。比最小的李准也大不过六岁。算了,嬴涛真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算了!现在开始轮流睡觉。清泉,你的哨我替你,你好好休息。”甘清泉刚想说什么,嬴涛把手一挥:“不要说了,今晚成不成功,全看你的了。你好好睡,……你别说了,这是命令!”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迅速进入睡眠或装作进入睡眠,这是自从“骠骑将军”行动开始以来,嬴涛最坚决也最能得到大家拥护,并且不折不扣地认真执行的第一次命令。
其实谁又能睡着呢?外面是几千名虎视眈眈的阿富汗军队,天空中时不时掠过美军的直升机。原来的计划受到挫折,新的计划还不知能不能实施成功。嬴涛去站岗了,其实他也知道他是睡不着的。而刘沧海却对甘清泉的计划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倒头就睡着了。
曹雨轩睡不着,想和刘沧海讨论一下晚上的计划,悄悄地转过头,却发现刘沧海微微笑着的睡容。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个匈奴,还真格是没心没肺。”再看看其他人都没有动静,他也只能强迫自己睡觉了。
曹雨轩不知道,刚刚回来的阿克孜勒和甘清泉都没有睡着。阿克孜勒的心里,正在盘算着晚上的事,他不知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他能下得去手吗?不知道,真不知道。唉!这难道就是在最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就来了的爱情。可是,这种掏心窝子的想念真的就是爱情吗?阿克孜勒问自己,这是爱情吗?一个不知是敌人还是盟友的人,当然,他们本来是有可能成为盟友的,也是有可能成为朋友的,可是就因为嬴队长那向下挥动的一个手势,一切都改变了。她不再会成为他的朋友,甚至还不如不认识。她现在正带着几千个士兵欲置他们于死地,而他,却不顾晚上就要进行的行动而翻来覆去把她想念。不应该,太不应该了,他怎么可以爱她,是她现在正使他们因为不能完成任务而忧虑,他应该恨她才对,父母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自己却只想着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阿富汗女孩。父母要是在天堂知道这些,又该怎么看?阿克孜勒越想越恨自己,忍不住向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啪”,清脆的的一声响,惊动了小队的其他人,刘沧海一翻身起来,却没有看任何异样,以为是曹雨轩耍他,嘟囔了一声“死曹操……”又睡过去了。而甘清泉和曹雨轩都知道是阿克孜勒发出的声音,互相看了看,也继续装作睡下了。
甘清泉明白阿克孜勒在想什么。他知道一个人在面临这样的情况时心情会有多么复杂,而对于一个还沉浸在父母的仇恨之中的阿克孜勒来说,那种痛苦更是无法形容。但是甘清泉想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他眼前突然浮现出被他一刀砍下的那只手,还有那一个个刀锋划过的咽喉,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那么残忍?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的啊!这是怎么了?甘清泉也感到痛苦了,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是的,自从最后一次见她,他就一直是有点不正常。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没点踏实劲。为什么,难道他也动了儿女情长,不!不是的,要不,他是为了那个造成他不能当队长的人而乱心?不!司马剑虽然是那么懦弱,却决不是能让他烦恼的人,从小,他就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可是,当司马剑和他进行了那段对话,他甚至开始欣赏这个人了。要不就是……甘清泉又想到了嬴涛,一个男人,一个的事业心的男人,一个一心想进入战场的军人,却在进入战场时得知自己必须受一个手下败将的指挥。对于一直以来还没有什么挫折的人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残酷的讽刺。可是那个人却正在给自己站岗,又能让他怎么能恨得起来?再想到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不对劲了。
不!不对,他决不是因为这个,他不是那种人。他是军人,是军人中的军人,所以他可以为了尽快得到俘虏的口供,而不惜动用残忍,为了小队的安全而宁可用他心爱的刀,进行并不光彩的逼供。不!这也不是理由。甘清泉的心开始异常的烦乱起来,他开始强迫自己理智一些,可是,一曲悠扬的琵琶声却又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终于明白了,那个人,才是他最大的牵挂,让他不能不心烦意乱了。
梦里见敦煌
甘清泉不知道,就是他不能入睡的那个中午,八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和他一样处在烦乱的心情之中。
那是敦煌百里之外,古阳关旧址以西的沙漠之中,正有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在沙漠中艰难地跋涉着。冬天的沙漠,决不是想象是的寒冷,虽然女孩穿着一件雪白的皮大衣,但是冷风却毫无怜香惜玉的浪漫,依然对她进入残酷的折磨。可是,即使牙齿都不得不颤抖,她不是执着地向着沙漠深处走来。
终于,她停下了,对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往事仿佛就在眼前。她怔怔地看着前面一片平缓的沙地,忽然悲从中来,眼泪瞬间占据了苍白的脸,又在寒风中化成了冰……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淡黄色的沙丘,仿佛巨大的波浪一样从眼前一直向西延伸到天边。再往前就是有名的星星峡了。古往今来,这里一直是生命的禁地,那连绵千里的沙漠和戈壁,隔绝了汉地和西域,只有为了重利而不计生死的商人才会长年往返于这里。从这时向东仅仅几公里,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阳关。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中有“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说的就是这座连接中原和胡地的阳关。阳关东面,就是传说与梦境中的敦煌。此刻正是初夏季节,天气还不甚热,但是已经很少有游人光顾阳关故址。那无边无际的沙漠、迷宫一样的土城、天高地远的苍茫而自由的感觉,都已经不能吸引那些过惯了娇嫩的城市生活的人们的任何兴趣。可是就在那渐渐变得炽热的太阳下面,一位少女却独自顶着烈日,出现在这片火热的沙海之中。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啊!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出修长的身材,洁白的衬衫,下摆看似随意地挽了个结,便**地包裹住纤细的腰身。而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夏日的沙漠的微风中柔和地抚mo着白皙的脖颈,和脖颈后一个黑色的硬质的硕大的乐器盒。待到女孩更近了,可以看到那一张美丽得让人不敢正视的脸,明眸皓齿,娥眉如黛,看起来有二十二三的年龄,虽然在烈日下洁净的脸上略微有点儿汗水,但是那种荣辱不惊的宁静和若有所思的安祥,再加上从容自信的脚步,在深浅不一的沙砾中更平添了一份婀娜和妩媚。
这可不奇了吗?这里虽然离旅游区不远,但是毕竟不是一个女孩可以孤身一人涉足的地方。再说了,这荒凉的沙漠与如梦似幻的美丽女孩根本就不该同时出现。沙漠属于死神,而女孩属于爱神,美丽的女孩更是爱神特意眷顾的宠儿,又怎会离开繁华的城市,来到这荒僻的阳关古道呢?
可那女孩确实来了,而且就在这初夏的上午。独自一人,背着三尺长的琴盒,艰难地向着离开人群更远的沙漠深处走来。她终于停下了,也许是觉得还不够满意,她又向四下里望了望,轻咬着下**,象是要下一个决定似的。最后,她解下了肩上的琴盒,小心翼翼地把琴盒放到地上,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从中抱出一把精致的琵琶。女孩盖上了琴盒,抱着琵琶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一阵玉盘轻叩般的琵琶声如天外仙乐,轻盈地、深情地地这无情的沙漠上流淌。时而如莺声燕语,时而如行云流水,沙漠已经无所谓了,烈日也已经无所谓了,这悠扬婉转的琴声,就是整个世界。真是“琵琶幽怨语,弦冷暗年华,泪润玲珑指,多情满地花。”
原来这女孩来这里,就是为了演奏她的琵琶。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她前面仅仅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在平缓的沙地上,有两道细小的甚至还不到一厘米的裂缝。在裂缝后面,是两双凝神聚气的人的眼睛。一个几乎无法分辨的声音从一个裂缝传到了另一个裂缝:“连长,这女孩真美!”另一个声音回答:“不许说话,也不许多想!”顿了一下,那个声音两次出现:“这是《阳春白雪》,不对,又换成《汉阳月夜》了。”
过了一会儿,琴声渐渐变得高亢激越,节奏也越来越快,最后就如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了。真就应了那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那个地下的声音又出现了:“没想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竟然能把《十面埋伏》演奏得这么惊心动魄,我还真是有点喜欢这女孩了。”就在这时,琴声已经渐渐低沉,突然间,琴声中断,仿佛一阵风雨大作之际突然现了晴天一样,再看去,那女孩正抱着琵琶凝神静思,良久,女孩站了起来,轻盈地迈动脚步,琵琶也在手中变幻着各种姿势,竟是一种如同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一样的舞蹈,但是在舞蹈的同时,琴弦却并没有停止拨动。那妙曼的舞蹈已经让人不可方物,而琴声更是使人如痴如醉。然而这一次的琴声却是幽怨不已,即象是深闺少女的相思,又仿佛高山之上,有人在痛诉离别之苦。那如泣如诉的琴声,竟然让整个沙漠,整个初夏的燥动不安的沙漠都转眼凝固了一样,天地蓦然间变得凉爽甚至有些冰冷。
地下的第一个声音出现了:“连长,这是什么曲子?”“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过,又仿佛天天都听过一样,反正就是我心里的一种感觉,一种无法忍受的感觉。”说着说着,那个声音几乎已经有些哽咽了。
偏偏就在这时,那琴声中断了。只见那女孩站走身来,从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一只手机,就对着手机说起话来。
那个地下的声音又在不知不觉中,在压得很低的音量中出现了:“中原中原!我是雪山!我这里出现了无线干扰,查一下!”
而那女孩还在浑然不觉地打着手机,那是一只白色的手机,从外形可以看出是摩托罗拉的V66GPRS,女孩似乎有些生气,神色明显地变得气愤。
可就在她气愤地正想盒上手机盖时,一阵响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女孩仰头望去,两架直升机几乎是贴着地飞了过来,也许是看到了女孩,直升机突然向上爬升了一下,才让随着气流飞舞的沙尘没有落到女孩身上。女孩惊诧地看直升机飞过,再看手机,却已经没有信号了。但是她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庆幸地一笑。
可是就在这时,从女孩前面不远处的地下,突然传来一个坚决的声音:“雪山明白!立即执行!”瞬间,那个声音如同火山爆发一样震动了整个沙漠:
“全体注意!雪山!突击!——”
这一声喊,惊动的可不只是沙漠,还有沙漠中那个美丽的女孩,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茫然地看着她前面的沙地上突然冒出一大群人。不错,那的确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个和沙漠的颜色一模一样的人,那是几十个穿着沙漠迷彩的军人,个个都头戴连着衣服的帽子,帽子下面是头盔,头盔下面是茶色的风镜,唯一暴露于外的手中,突击步枪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寒光,一眨眼就从那惊呆了的女孩面前旋风一样冲了过去。只有一个人,在经过女孩面前时有一个稍微停顿,茶色的风镜后面,一双深邃的眼睛盯住了女孩,说:“很抱歉,我们在进行演习!雪妹妹,保重!”然后,那人冲了过去,但又突然停下了:“雪妹妹!最后的是什么曲子?”女孩还没有回过神来,仓促之间说了一声:“《忆秦娥》”。那人又走了,可是女孩却突然回过了神,向着那人的背影喊道:“是我自己创的!”那人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但是头回了一下:“我知道!”
沙漠又回复了平静,但是女孩却久久不能平静,喃喃自语地说:“雪妹妹……雪妹妹……啊?难道是他?”
女孩突然泪流满面,大声向着军人离开的方向喊起来:“泉哥哥——泉哥哥——”
……女孩猛然回过神来,眼前依然是这片熟悉的沙漠,却已经没有了那个叫她雪妹妹的人。一阵冰冷的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然而,她脸上的泪还没有干,却再次解下琴盒,取出她心爱的琵琶,在如泣如诉的琵琶声中,一段婉转而幽怨的歌声,又一次让无情的沙漠,坠入离苦之中: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一曲未终,女孩已是泣不成声。
这时,从远处跑来了几名军人。当他们接近正在哭泣的女孩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一个中尉军官上前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说:“将军让我们带你去他那里。”女孩掏出一块纸巾,抹了抹眼泪,说:“我不去。”军官叹了口气说:“将军让我告诉你,他有重要的事和你说,关于……关于他们。”
小村夜半凉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山谷中的小村庄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之中。所不同的是,小村里已经没有几座房屋是完整的了。在村庄的两端,分别停了两辆坦克,村里村外也到处燃起了篝火。除了押解俘虏回了17师驻地的一个团,另外两个团和一个坦克营、一个炮兵营的部队都还留在这里。小村里唯一没有受到炮火攻击的房屋,就只有原来阿克利尔的那个小院子了。塞利亚就在这个小院子里过夜。而其他的部队就只能在没有屋顶的房屋和村外临时搭起的帐篷里过夜了。虽然阿米勒叔叔一再要求回到驻地去,可是没有找到那七个中国特种兵,塞利亚总是不甘心。她坚持要留在这里,希望能够在夜里有所收获。在她的心里,总有一种预感,那七个人一定还没有走,就藏在他们没有找到的某一个角落,象雪地里的狼一样悄悄地盯着他们。
现在,塞得亚独自坐在一张桌子前,静静地思索着这一天来的经历。她没有料到,事情会弄到这一步。阿克利尔的死,和当他死的时候,全师官兵的怒吼声仍然在塞利亚的心头回荡。塞利亚开始怀疑,美军为什么会那么快地到达战场,又为什么对她的情况那么了解?现在,为了给父亲和哥哥报仇,已经有太多不该死的人死了。而且,塞利亚知道,她的部队现在还极不稳定,刚刚经历的政变的阴影还笼罩在17师的头顶。她让全师的官兵在这里度过寒夜,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是否会有更多的象米高一样的人,开始觊觎她的位置。
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在塞利亚回答许可之后,一个卫兵走了进来:“报告师长,突利团长要求见你。”塞利亚叹了口气,说:“让他进来吧!”
卫兵出去了,旋即从门外进来了一名年轻的阿富汗军官。他没有象大多数阿富汗人那样穿着长袍,而是全身都穿着前苏军的冬季野战服。合身的迷彩作战服、翻毛衣领和野兔毛的军帽,再加上牛皮制的武装带,衬托着他高大的身材和白皙的脸,越发显得英俊威武。
塞利亚抬头一看,脸上立刻**笑容。这正是那个在营地政变时一枪打死米高的年轻军官。作为奖赏,塞利亚任命他接替了那个被打死的团长。现在,他成了第17师最年轻的团长,并且掌管着全部的骑兵。塞利亚转身回到坐位,说:“突利,你来得正好。你曾经到过中国,能说说你对那支中国特种兵的判断吗?”突利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塞利亚,塞利亚没有听到回答,再向突利看去,两束目光正好相对,她立刻感觉到那双眼睛里传来一种特殊的东西。塞利亚的脸马上就红了。她早就听说过突利能在三天时间就让一个女孩爱上他的故事,看来的确是真的。
塞利亚赶紧低下头,走到墙角,从炉子上提起一把水壶,再回到桌子前,给桌上的杯子里倒上奶茶。当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一个师长的威严。而突利依然站在那里,目光仍然是那样炽烈而多情。可是塞利亚没有再次红脸,而是面色坦然地说:“突利团长,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
突利这才说:“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样,到中国只是留学。其实说得更明白一点,我们只是到那个和平的国家去避难。我们的父亲在打仗,而我们,作为阿富汗人中的幸运儿,可以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过那样安宁的生活。在那里,又能知道中国军队什么情况呢?我比你早回来几年,也只是因为我父亲死于战场,我没有了能够留在中国的钱,也就只能回来,继续我们的父辈们的战争了。而现在,内战已经结束了,美国人却又留在了这里。可是不管他们什么时候走,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和我,应该适应或者说学会和平中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突利隔着桌子把脸伸了过来,在离塞利亚的脸不到二十公分时才停下来,“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从你刚刚回来时就已经爱上了你。你不应该是师长,而应该只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离战争很远的女孩子。战争不是女人的事,你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你自己选择的战争。我们回去……”
塞利亚突然站了起来,愤怒地说:“你给我住嘴!我可能原谅你刚才的冒犯,爱一个人是你的权力,可是我不能容许你对今天的战争的看法。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争,这是17师的战争。你父亲死了,可是他是死在内战中。我父亲死了,可是他是被人暗杀的,还有我的哥哥,一起被人杀死了。他是被机枪从脸上打死的,你看到他的尸体了吗?你看到了吗?”
说到这里,塞利亚已经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可是突利却说:“你应该很清楚,他们并不是要杀你父亲。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基地和‘东突’。对你父亲的伏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阿米勒抓到的那个人才是他们的目标。而你父亲的哥哥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现在这支小部队已经引起了美军的注意,就让美军去找他们吧,我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可是你却用整个师来围剿他们。你知不知道,就连美军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们,那是一个大国,对他们的军人的攻击将激怒那个大国,和那个国家强大的军队。对整个阿富汗来说,国家需要重建,而中国对重建至关重要。如果让联盟政府知道你现在做的事,他们也不会同意你的做法。塞利亚,听我说,不要再找他们了,我们回去吧,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象正常人一样……”
在突利说话的时候,塞利亚猛然打了一个寒战,她突然打断突利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你刚才说……美军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们?美军什么想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突利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刚才还说得正起劲,现在却有些语无伦次了:“不,塞利亚,你误会了……那只是……只是我的猜测……”塞利亚猛然站起身来,脸色异常冷酷,突然从腰间拨出了手枪,转过桌子向突利走来。
突利有些惊慌地向后退着步,他已经后悔自己的失言了,他也非常清楚在17师,发现叛徒会怎么处置。而塞利亚已经一步步紧逼着他走了过来,同时说道:“怪不得美军对我们的情况那么了解,我们刚到这个村子,他们立即就赶到了,而且来的人竟然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你这个骗子,叛徒,内奸……”
突利不得不向后退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眼看就到门口了,他已经不能再退了。可是塞利亚忽视了一个事实:她面前的人,是一个军人,战火中、死尸堆里走出来的游击队员,更是一个中央情报局的秘密特工。突利突然向前一步,快如闪电地一把抓住塞利亚的手枪套管,向自己怀里一拉,那支手枪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旋即指向了塞利亚的眉心。
看着空举着的手,塞利亚有些茫然,她垂下了手,说:“你,开枪吧!”可是突利明白,外面本来就有四个卫兵,如果他开枪,他们会把他分尸。想到这里,突利猛然有些疑惑了,他和塞利亚的谈话,卫兵应该是能够听到的,他们为什么不进来缴他的械呢?这些人可都是阿米勒的人,没有一个是生手的。突利猛然想到,也许他们早已在那个窗口后面准备好了,就等着他有所行动,才会……想到这里,突利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越想越害怕,猛然转身向门外冲去……
月色如水泄
突利正要冲向门外,却在门口站住了。他手里的枪象变戏法一样不见了,而在他的面前却多了另一支枪,一支装有消声器的伯莱塔M92式手枪。枪口就在他的眼前,却并没有顶住他的头。在枪口后面,一双深邃而冷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在突利的脸上。突利明白了,这就是那些他们苦苦寻找的人。随着枪口向前推进,突利也不得不一步步后退,在他后面的塞利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为了不让突利撞到自己,也只能后退。然后,她就看清了门外走进来的人,竟然是他!
塞利亚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她本来应该恨他的,可是每一次想起他,她都怎么也恨不起来,这个人时不时就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她甚至在心底里希望能立刻见到他,可是她一想到如果见到他就必须杀了他,她又希望他们早已远走高飞,让她再也找不到他们。现在,她一直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她却突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甚至她连卫兵都不想喊。当然,她也明白了,喊也没有用,他们能够进入她的房间,门外应该已经没有她的人了。
进来的是阿克孜勒。穿着阿富汗人的长袍,但是从领口可以看出,他里面穿着灰黄色迷彩作战服。他在门外已经听了半天塞利亚和突利的对话了,当形势发生变化时,他立即现身,可是当他一眼看到塞利亚,却突然在心底迸发出异样的感觉,仿佛是给火炉里突然掉进了羊油一样,瞬间就变得炽烈火热了。他不敢看塞利亚的眼睛,可是却仍然感觉到一束热辣辣的目光,烧得他脸上刺痛。
突利本来已经准备放弃一切反抗了。却突然发现,进来的这个中国军人有点魂不守舍,他在心底盘算了一下,虽然从几天来的情况看,这些特种兵的能力非同一般,他还是想搏一搏,就在阿克孜勒的目光向塞利亚一扫之时,突利突然向墙边跑去,那里有一支步枪。可是他刚刚跑出两步,后脑勺上就被一支手枪的枪把重重砸了了一下,立即昏厥过去,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而塞利亚看着倒下的突利,也同时看到了那支步枪,她本来也有一种去抓枪的念头,却被阿克孜勒这一枪把给吓住了。她看着阿克孜勒,长出了一口气,说:“如果我也想去抓那支枪,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对我。”
阿克孜勒的脸一下子红了,可是他不想在这时说话,他知道门外就是甘清泉。可是身着阿富汗服装的甘清泉却就在这时进来了,看看塞利亚,再看看阿克孜勒,问:“她说什么?”阿克孜勒有点难为情,但是对上级的命令他不能抵触,他如实地回答了。甘清泉轻轻一笑,走到墙角,抓起那支枪,看着塞利亚,目不斜视,但手中突然发出轻微的咔里咔喳的声音,塞利亚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支AK47步枪已经变成了零件,掉落到突利身上。
塞利亚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本事,能把枪支玩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明白了,这个看起来沉稳干练的中国军人是用这种方式告诫她,在他们面前,她不会有任何机会!这时,那人对阿克孜勒说了句话,阿克孜勒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我们副队长让我告诉你,你现在除了和我们配合,没有任何选择,包括……包括自杀。”他停顿了一下,又表情严肃地说:“现在,穿好你的大衣!”
塞利亚没有从阿克孜勒眼中看到她想象的东西,却看到了和甘清泉同样的冷酷。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有在失望中神情冰冷地穿起大衣。这时再看对面的两人,甘清泉正用命令式的目光看着阿克孜勒,阿克孜勒咬了一下**,象是要下什么决心一样,然后突然一步跨到塞利亚面前,一把把她转过去,一根绳索已经捆到她被反剪过去的手腕上。她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刚刚张开的口中被塞入一块手巾,随后,阿克孜勒一下子扛起她,随着甘清泉跨出了门。
到了门外,就着月光,塞利亚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四个卫兵。在院子门口,还有一个穿着长袍的人,那是曹雨轩,他胸前挂着一架美国军用微光望远镜,手中的M16A2式自动步枪上,还挂着一支榴弹发射器。在他们出发前,李准就提出不用他们原来的武器,因为那些枪虽然都是北约标准制式,可是基本都是中国生产的,和美军的武器还有差别,而山洞里存放的基地的武器中,竟然有足够十五个人用的美军特种兵的武器,于是他们进行了换装。这时,曹雨轩看到甘清泉等人出来出来,向西北面一指,打了个手势。甘清泉点了点头,三人便悄无声息地向小村西北方的村口走去。
阿富汗士兵在小村里到处燃起篝火,在一个个没有房顶的院墙里露宿。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大多数人都已进入梦乡。只有几个哨兵还在寒风中坚持。但是,他们早已在甘清泉和曹雨轩手掌和枪把的重击下,象熟睡了一般躺在各个墙角的黑暗之中。这时,甘清泉走在前面,曹雨轩则在断后位置,中间是扛着塞利亚的阿克孜勒。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到达了村口。在之前的侦察中,他们已经掌握了村口的情况,有一个班的阿富汗士兵和一辆坦克守卫在那里。甘清泉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时,七个人中只有两人还没有入睡。可是,当甘清泉到达村口时,他们不见了。
甘清泉停下了。凭着多年的特种兵的经历和敏锐的判断能力,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不该有的变化,发生了。他停在村口最后一个墙角,看着那堆孤独地燃烧着的篝火,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出现在他心里。他没有移动他的头,他在静静地倾听,四周没有一丝动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不对,是的,战场上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平静,就越发意味着危险。阿克孜勒和曹雨轩先后到达了甘清泉的身边,看到紧张的甘清泉,他们也警惕起来。可是,除了篝火燃烧的声音,这月色如水的夜,这诡异而阴冷的夜,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甘清泉向前走了一步,曹雨轩和阿克孜勒想喊住他,可是他们不敢开口。是的,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他走到了村口外的一小片的平地上,站住了。在身后两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缓缓解下头盔上的阿富汗头巾,将一支M4短步枪放到了地上,又将背上的一支MP5冲锋枪取下,放到地上。最后,他掏出手枪,缓缓放到地上。
坦克后面的黑影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一名阿富汗军官走了出来。篝火映照出他脸上的皱纹,和一双雄鹰一样的眼睛……他是阿米勒。在他身后,在四周的石头后面、树干后面、在曹雨轩和阿克孜勒的身后巷道里,一个个圆睁着双眼,眼睛里满是血一样杀人的欲望的阿富汗士兵,静悄悄地现身了。这时,传来响声,是坦克上的士兵拉动高射机枪枪栓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能一枪打穿装甲车的子弹就藏在里面,时刻准备着在一声巨响之后,穿过刻着膛线的枪管,进入甘清泉的胸腔,再把生命和血肉带向天堂。
曹雨轩和阿克孜勒缓缓向前行进了,曹雨轩的手指就扣在榴弹发射器的扳机上。他们要和甘清泉靠拢,没有人开枪,虽然有上百支枪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但是他们还是平安地到了甘清泉的身边。甘清泉看了看阿克孜勒,说:“你给我翻译,我要和他谈判。”可是对面却传来阿米勒的声音,是汉语:“不用翻译了,我能听懂你的话。”他得意地一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我真的很佩服你。”
甘清泉也笑了,他说:“我们曾经见过,老兵。”
“是的,在你们杀掉那个俘虏的时候。你们的子弹能够准确地在我面前打进那人的耳朵,真不简单。我能知道那个狙击手是哪一位吗?”
“你不能。因为,他不在这里。而且你的话让我知道了,你们并不知道他在哪儿。”
听到这话,阿米勒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只是在夜巡发现有人不是睡着而是昏了过去,所以才带了人在这里设伏。现在,他开始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了。他当然知道,哪怕一个狙击手的存在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生命也掌握在对方手中。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你和我处在同样的、平等的位置,所以,我只能和你谈判。”
可是甘清泉说:“不!你和我不能谈判,你在我们的枪口下,我也在你们的枪口下,看起来是平等的,可是,你们的人在我们手中,打开坦克的车灯,你就能看清他背上的人是谁了。”
车灯打开了。阿米勒看到了那件雪白的大衣,他愤怒了:“你们是军人!不是绑匪!你们怎么能这样?她只是个姑娘!”
甘清泉低了一下身子,四周响起拉动枪栓的声音。那是威慑,其实那些枪早就处于待击状态。甘清泉显然知道,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没有命令以前是不会开枪的。他继续了他的动作,从地上一支一支地捡起他的枪,将手枪装入枪套,又将MP5背到了背上,最后手中持着M4,对阿米勒说:“我们要走了。你给我们准备一辆汽车,或者坦克,明天下午四点,你派人到野狼谷南面小河渡口来接她。”
阿米勒没有出声。甘清泉却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对他说:“你放心!我们已经放过她一次,还会有一次,但是如果她还要和我们作战,就不会有第三次了。”阿米勒这才向那些士兵们说了些什么,公路上立即出现了一辆皮卡。同时,阿富汗士兵们让开了道路。甘清泉招了招手,曹雨轩和扛着塞利亚的阿克孜勒冲了过去。看到他们已经上车,甘清泉对阿米勒说:“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当甘清泉正要走时,阿米勒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甘清泉。然后转过身正对着甘清泉说:“你就是那个拿刀的人?”
甘清泉看着阿米勒的目光,说:“是我!”阿米勒说:“我也有一把刀。”同时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扬起,一股寒光象闪电般扑向甘清泉的脖颈……
月下如月歌
就达片月色之中的中国大西北,边疆某地,在一条不为人注意的山谷中,“骠骑行动”指挥部里还是灯火通明。身穿沙漠迷彩服的军人们进进出出,看似十分忙碌。然而这只是一种假象,从第一天的行动之后,“骠骑将军”行动就已经陷入困局。“雪狼”的丢失,使所有人都陷入焦虑和烦闷之中,即使是两个军官偶尔撞了一下肩膀,也会怒目而视。人们在用各种方式排解心中的不快,毕竟,那八个远在异国、生死不明的战友,牵动的是整个“骠骑将军”大队,甚至整个军区、乃至全军中所有知情人的心。尤其是得知美军发现了尸体之后,整个指挥部里更是笼罩上一层悲愤的情绪。可是现在除了情报室,没有人能有任何作为。“银狐”、“猎豹”、“火龙”小队都已数次请战,要进入阿富汗营救“雪狼”,可是上级,也就是军区东方将军均以情况不明为由加以否决。而更高层已经在考虑是否动用外交手段,从美军那里“要”回雪狼。但是谁都明白,那将是国家的耻辱、军队的耻辱。
而此时的指挥部里,大队长陈汤却不在指挥大厅。他在指挥部背面的山坡上。他知道,东方将军已经向大军区打了报告,要给他停职反省的处分。也许新的大队长就要到了。陈汤不能忍受指挥大厅里的气氛,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发了火,怒骂人们的哭丧脸是给军队丢脸。可是效果不大,银狐小队队长一句话就让陈汤也哑口无言:“你不哭丧脸?你去救雪狼!”他何尝不想去呢?从西藏要来的那四架黑鹰直升机已经漆成了和驻阿富汗美军一样的颜色,只要一个命令,他会立即带队杀进阿富汗,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雪狼还可能活着的那七个人救出来。可是,东方将军,东方将军,就是是东方将军,却多次否决了他的申请,自己却已经跑了两趟大军区、一趟总部。陈汤知道,东方将军跑得越多,他的责任就越小,而他陈汤则越危险。
但是他顾不了这些了,他现在想的,就是那几个人,那几个朝夕相处过一年多的弟兄。那是他一个一个从全军中挑出来,再一手调教成人中龙凤的军中精英。除了司马剑他不敢说,其他的人,他敢打保票都是其他军区想要还要不来的人。一年来在前两次“秦始皇帝”和“安西都护”行动中,他们已经七次进入阿富汗,没有一次失手,没想到,在这最后一个阶段,在最响亮的行动代号下,却出现了孤军奋战的局面。虽然从心底里,他相信他的部下的能力,他们不是能被轻易吃掉的,甚至杀死他们其中的一个都很困难。但是局面却在内部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艰难……想到这里,陈汤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骠骑将军”行动第一天的情景……
……那是个暗淡的黄昏。寒风早已将夕阳的最后一点温暖带到了山后。在一片大戈壁尽头,紧挨着大山的一座军用机场上,四架美制“黑鹰”直升机整齐地排列在跑道起点处。不远处还有整整一个大队的国产直九武装直升机和六架俄罗斯进口的“米171”大型武装直升机排列着。这时,一架直8飞临机场上空,缓缓降落在那四架“黑鹰”后面。司马将军身着中将礼服从“黑鹰”中间穿过,和迎接他的东方将军及其他首长一一握手。又向身着作战服的陈汤上校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说:“开始吧!”
陈汤立即转身,向着机场边一声大吼:“集合!”瞬间,从一片伪装网下风驰电掣地跑出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八路纵队,每队六人,虽然跑动得极为迅速,队形却丝毫不乱。当他们到达离首长不到十步时,随着整齐的一声口令,震动大地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司马将军特意穿着礼服,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天气不穿大衣是不行的,可是将军却精神精神矍铄,声如洪钟地喊道:“同志们!你们的行动代号是什么?”
地动山摇的呐喊声立即响了起来:“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是谁?”
“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
“他的敌人是谁?”
“匈——奴!”
“他打胜了没有?”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司马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骠骑将军霍去病,十八岁从军,二十四岁病殁。六年之中,创下中国军人的最高境界。元朔六年,未满十八岁的霍去病以八百骑兵,斩敌二千余人,八百骑兵全身而返。元狩二年,斩敌六万,俘虏十万,收取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元狩四年,歼敌七万,封狼居胥山,追击匈奴,直至翰海。匈奴歌曲唱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这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荣耀!今天,你们就是骠骑将军,就是无往而不胜的精锐劲旅。祖国以你们为荣!敌人,将在你们脚下灰飞烟灭!同志们!”
听到这一声,所有特战队员都挺起了胸膛。司马将军灼灼闪动的目光,从每一个队员脸上扫过,然后大喊一声:“有没有信心?”队员们立即应声喊道:“有!有!有!”……就在这时,一名军官跑到司马将军身边,将一张纸递到将军手中,将军看了看,健步走到第一小队,也就是“雪狼”小队队长嬴涛面前,低声问:“你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退出,没有人会怪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羸涛身上,而嬴涛面不改色地说:“首长!我是军人!”司马将军的眼睛立即红了起来,他说:“你放心去吧!有我。”随后迅速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大声说:“同志们!这是我们对东突匪徒的最后一战。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等你们凯旋回来,我给你们准备了秦军的庆功酒——西凤酒!最后,祝你们马到成功!”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各小队登上了各自的直升机,四架直升机轰鸣着飞向了西北方,在渐渐暗淡的天空下,陈汤看着下面的将军们,越来越远……
陈汤想到这里,心里越发烦乱。那时,他们是多么意气风发,可是现在……现在……唉!不知不觉,他已经上到了山谷边的山梁上,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口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愣住了。对了,他自己定下的口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幸好哨兵已经看到了他,叫了声:“大队长!”便不再管他,又回到隐蔽的哨位去了。陈汤叹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走去。这时,他耳朵里渐渐传进一阵歌声,对了,怎么会有歌声?
陈汤一下子清醒了,他立即拨出手枪,提起脚步,迅速而无声地走了。那歌声也越来越清楚了。陈汤却不再向前走了,他听出来了,那是情报室的赵如月。
转过一块石头,他看到了一个背影,的确,是她,正独自坐在寒夜里,唱着一段歌:
“男儿出征上战场,
女儿倚门哭断肠。
枪林弹雨你从中闯,
男儿热血忠魂保家乡。
男儿爱女儿,
铬在心坎上,
女儿爱男儿,
情比日月长。
男儿出征为国殇,
女儿守望为情伤,
此一去千里万里长,
女儿为你和泪把酒酿。
泪流一千行,
酒添一分香,
待到男儿归,
酒香满新房。
莫回首,枪弹躲着男儿走,
莫回首,待到硝烟不再有,
女儿为你酿新酒,
酿新酒,朝朝暮暮到白头。”
陈汤没有现身,他知道赵如月此时不在值班。况且,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姑娘,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明白,这个姑娘正在等待她的爱人,而那人很可能就是“雪狼”中的一个,那……会是谁呢?
2007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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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雪域苍茫处』
第六章雪域苍茫~夜半狼群如鬼火就在甘清泉从阿米勒~边走过的一刹那,一道寒光从阿米勒背在~后的右~中突然~起,在曹雨轩和阿克孜勒的惊呼~中,向着甘清泉的脖颈~来。甘清泉没有躲避。那道寒光也在他脖颈边停~了。那是一把刀,雪亮的长刀。刀锋就停留在甘清泉的颈项,使~脖子有一种冰凉的~。甘清泉笑了,阿米勒也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躲开的,和你们开拓中亚的祖先一样,你是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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