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枫止住咳嗽,掩饰地用手理着略长的头发,说:“没有大碍,这个老毛病还要不了我的命。”
梅梦蝶突然想起,在她不计后果、不惜任何代价追求江之枫时,江之枫已经有了心事重重时轻轻咳嗽的毛病。
不过,那时她并没有太在意江之枫这个毛病。
而苏雪诗之所以会征服狂放不羁的江之枫,据知情人说,是因为一盒药和一只手。一盒虽未必能治愈江之枫的毛病,却可以表达关心的药;一只在江之枫咳嗽时,轻轻叩打他后背的手。
也许,与关心相比,美貌和智慧都不能牢牢抓住爱情,更何况是江之枫这样很难把握和驾驭的人。
梅梦蝶想到这些越发坚定了拉江之枫看大夫的决心,也不管江之枫如何反对,执意陪他去看病。
江之枫想了想,说:“这样吧,宫小姐先去安排晚上小酌的事,我和梅小姐去拜访那位名医。”
出了梅氏财团大楼,三人分乘两辆车各自远去。
江之枫自己开车,脸色沉静,目光悠远,半天才回头对梅梦蝶说:“我看病的事,我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
梅梦蝶一怔,问:“为什么?”
江之枫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替我守口如瓶。”
梅梦蝶又追问:“为什么?”
江之枫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你只须答应我这两个要求就够了。”
夏日的城市,繁闹而富有生机,街道两旁树木葱茏,打开车窗即可以嗅到浓浓的生命气息。
终于到了名医坐诊的医院,这家医院本就是梅氏财团控股的,梅梦蝶引着江之枫径直找到那个名医。
这个名医四十多岁,神情很是倨傲,但见到梅梦蝶,马上换上了谦恭的笑脸。
名医很仔细地为江之枫诊断,脸色越来越差,最终凝视着江之枫,说:“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病?”
江之枫从容地一笑,说:“知道。”
名医说:“那么,为什么还要出来奔波忙碌?”
江之枫轻轻一笑,眼睛却深沉地盯着名医,说:“如果你看完了,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名医说:“你不能走。”
江之枫站起身,说:“没有人拦得住我。”
梅梦蝶怔怔地看着两个人,心就沉了下来。
江之枫从容地走出去,梅梦蝶问名医:“他得了什么病?”
名医说:“你问他自己吧,他比我更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
回到车上,江之枫一直沉默着,梅梦蝶闷了好一会儿,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这种病的?”
江之枫悠悠一笑说:“十年前,和苏雪诗分手时,我就知道了。”
梅梦蝶心一痛,说:“你们之所以分手,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江之枫说:“也许有吧,不过,她并不知道我有这病。”
梅梦蝶说:“你们分手,据说是你不肯留在这里,苏雪诗无奈才提出的。”
江之枫说:“你知道的很多。”
梅梦蝶说:“但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为什么放弃与苏雪诗的恋情,现在我明白了。”
江之枫说:“是我辜负了她。
梅梦蝶说:“你辜负的人也许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江之枫心头一寒。
梅梦蝶说:“因为这种病,所以这十年来,你从未处过女朋友。”
江之枫说:“一者因为这种病,二者因为苏雪诗。”
梅梦蝶冷冷说:“你原来这么痴情?”
江之枫悠悠说:“我也许有两种病,一种是身体上这种病,一种是心灵深处的病。人有病,天知否?”
梅梦蝶说:“有些事,并不一定要让天知道,让你身边的人知道才最重要。”
江之枫说:“人生伤心的事本就太多了,我怎么能让别人为我再多一份伤心,伤心比任何痛都让人难以承受。”
梅梦蝶说:“我呢?我难道不会为你伤心?”
江这枫说:“所以,我刚才一直反对和你来看大夫。”
梅梦蝶眼圈已经红了,说:“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苏雪诗,而且你也固执地认为我对你不会像苏雪诗那么关心,更不会像她那么伤心。”
江之枫未予以回答,他不想回答的时候,说明他要么赞同别人的话,要么根本就不曾相信别人的话。
但是现在他不想回答,并非如此,而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梅梦蝶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怆而绝望。
江之枫停下车,深深地埋下头去。
梅梦蝶说:“我对你确实没有苏雪诗那么关心,但这并不代表我的伤心没有她重。你们之间还有过一段美丽浪漫的恋情,苏雪诗纵然伤心也会幸福,而我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伤心。”
江之枫轻轻叹息,说:“我辜负的的确并不是一个人。”
肖慕岚就坐在秦时月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红酒,说:“你一向不追求享受,不过你的酒委实是好。”
秦时月含笑说:“如果觉得好,就多喝几杯。”
肖慕岚说:“越是好酒,越容易让人醉。”放下酒杯,注视着秦时月,说:“你,还是很特别,坐了这么久居然没有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有问我为什么现在才过来看你。”
秦时月自己却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说,“这些问题,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就会告诉我,我何必要问?你若是觉得没有必要,自然不会告诉我,我又何苦要问。”
肖慕岚说:“人人都说秦时月冷傲,其实我知道大哥还是个很幽默的人,一个幽默的人,外表纵使再怎么冷,心也是热的。”
秦时月踱到窗前,看着云卷云舒的天空,说:“你今天来绝不会只为了喝我的酒和夸我两句。”
肖慕岚说:“我已经和江之枫、君行健合资,在这里创办风云北方集团,你大约也有耳闻了。”
秦时月说:“在这座城市,有关商场的事,我不知道的很少。”
肖慕岚说:“大哥怎么看这件事?”
秦时月回头看着他,说:“江之枫是个开阔的人,雄才大略,风云集团近些年的成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和他合资合作,必然会实现事业上的大跨越,我支持你的选择。”
肖慕岚说:“我原本想和大哥并肩作战,不过,我想我太迟顿,和大哥一起创业,会拖了大哥的后腿。”
秦时月淡淡一笑说:“我独来独往惯了,而且很专权很霸道,你我不在一起共事,我们的友谊会更长久些。”
肖慕岚脸上出现惭愧之色,说:“其实大哥明白我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
秦时月打断了他的话,说:“好朋友,好兄弟,常在一起喝杯酒就够了,为什么非要一起共事呢?”
秦时月当然明白肖慕岚这个选择的真正原因,雪狼实业面临骄阳实业这样的强敌,除非是傻子,没有人会挺身涉险和他秦时月一起对抗不可一世的骄阳实业。
秦时月也当然不能明说这件事,如果要把友情维持下去,必须学会在朋友面前装作胡涂。
肖慕岚说:“风云集团已经收购几家企业,而且正在你出让的那片地上建设饮品公司,之枫和我们打算近期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秦时月说:“我会参加。”
肖慕岚说:“其实,如果不是梅氏搬出慕容济安,雪狼实业拥有梅氏旗下六家子公司,势力更强大。”
秦时月喝尽杯中酒,说:“这件事,我并不后悔,也不想再提起。”
肖慕岚轻笑起来,说:“大哥现在应该知道多情的代价了。”
秦时月悠悠说:“事业暂时放弃了,以后还会发展起来;但感情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次拥有。我曾经失去一次,这十多年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活得很不开心。这次这么做,并不能补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她,为了她我是可以放弃许多的。”
肖慕岚说:“听说慕容济安和你一样也有过一段匆促的婚姻,现在一个人和孩子生活,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再续前缘?”
秦时月点燃一枝烟,缓缓吸了两口,说:“现在我还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要让她幸福安定地过一辈子,而我目前,还不能做到。我想过,只要我打胜与骄阳实业这一仗,就向她求婚、与她离开这座充满是非和纷争的城市,安安生生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倘若她不接受我的求婚,我也会等,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
透过稀薄的烟雾,肖慕岚看到秦时月苍冷的脸上充满期待,深沉的眼睛内闪烁着泪光。
肖慕岚心中忽然生出强烈的愧疚和自责。秦时月一个人悲壮地应战骄阳实业,他太孤单,他太需要有人帮助他和他共同进退,而自己却在这个时候,可以帮助他却不去帮助他,选择了逃避。
秦时月并没有看出肖慕岚的愧疚和自责,兀自说:“我相信可以打胜这一仗,为了她,我也要打胜这一仗。”
江之枫给秦时月打来电话,告诉他骄阳实业已和梅氏财团合作,让他多加小心。秦时月并未在意,说:“敌人越强大,我越希望这一仗尽快打响。而且,他们虽然合作,但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不会不出现纷争,这就是他们的弱点,我会想办法逐个击破。”
江之枫听了秦时月的话,心里略有些宽慰,但是想到秦时月出手一向凶狠,他若逐个击破,必然首先选择较弱的梅氏下手,心中不禁又生担忧。此时,他委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当即给梅梦蝶打了电话。
梅梦蝶接通电话就问:“你有没有吃药?”
江之枫苦笑一下,说:“这种病如果吃药能好,我早就遍买灵丹妙药治疗了。”
梅梦蝶声音低婉,说:“之枫,你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为什么还要在商场上拼命?我知道劝不了你,但是我还是想劝你放下一切,安心保养身体。以前,我未能给你太多关心,现在我可以给你。如果你放下一切去养病,我也辞掉梅氏财团的职务陪着你。”
江之枫说:“我本想劝你,没想到你却来劝我。这样吧,我们都不要规劝对方了。我只想提醒你与秦时月交手,要处处小心。他这个人能够成就今天的事业,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在商场拼杀中无论哪个方面都要胜过你。”
梅梦蝶似乎笑了,柔声问:“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江之枫也笑了,说:“当然是在关心你,你是我的老同学。”
梅梦蝶又问:“就这么简单?”
江之枫说:“你如果想得复杂了,我也不反对。”
梅梦蝶仿佛正悠然回首前尘往事,说:“其实你本是个多情而且风流的人。”
风流多情与狂放不羁并不矛盾,当年的江之枫确实把这两个方面结合得很好。他也许最爱的人只有一个,但是,在突如其来的爱情面前,他也不会去伤害那些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孩子。
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他常常会想起这两句诗,也常常告诫自己要学会拒绝,学会冷漠。
不过,他是否能够做到?
至少,对于梅梦蝶,他并没有做到。
在苏雪诗已经走进他的生活后,每次遇到梅梦蝶,他依然不能狠下心来拒绝梅梦蝶的一些请求。
一次,他和苏雪诗到城外散心,那天春和景明,杨柳依依,河水清澈。恰巧与梅梦蝶相逢在杨柳岸畔。看着梅梦蝶寂寞地吹萧,他不禁悠悠一叹,苏雪诗很敏感,也清楚他们之间的事,轻声问:“是不是觉得她很寂寞?”他笑笑说:“没有,只是偶有感怀罢了。”苏雪诗瞟了梅梦蝶一眼,说:“我们陪她坐一会儿。”当时,他虽然想到应该否决,但是心中确实不忍,说:“只要你同意,我们就陪她一会儿。”梅梦蝶看到他们走过来,自己却收起了萧,闷声不响地离开了。
君行健这几天一直忙着和那几家公司合作的事,每天很晚才回到寓处。今天事情办得很顺利,黄昏时就已经结束。他驱车回寓处,开到一半路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调转车头,朝一处他非常熟悉的地方开去。
慕容济安就住在这里,此时,她正和儿子从一家商场里出来。出来时,就看到君行健倚车而立。
慕容济安对儿子说:“这是君叔叔。”儿子乖巧地叫了声君叔叔。
君行健从慕容济安手中接过东西,放到车里,说:“今天我正好经过这里,请你们出去吃顿饭。”
慕容济安说:“风云集团正在筹建阶段,你事情很多,以后再说吧。”
君行健已经抱起孩子,说:“天大的事我也不管了,现在最重要是和孩子吃完饭出去兜兜风。”
慕容济安还在犹豫,君行健说:“如果你不去,我们可走了。”
孩子说:“妈妈,我要出去吃饭,要坐叔叔的车出去兜风。”
慕容济安一笑,说:“既然如此,就有劳君总了。”
三个人找到一家西餐馆,走了进去。
真的很巧,苏雪诗和女儿也在这里。三个人便和他们母女坐在一起。
苏雪诗看着君行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君总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君行健说:“我基本上属于无所事事的人,天天有空。”想想问,“怎么云先生没有陪你们?”
苏雪诗说:“子安晚上有应酬。”
慕容济安说:“云总是个敬业的企业家,应酬自然要多些。”
君行健笑笑说:“慕容这句话,好像暗示我不敬业。”
慕容济安说:“那是你太敏感了,我的话哪里有什么暗示。”
苏雪诗看着他们,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女儿在旁说:“妈妈,你为什么不吃,在想什么?”
慕容济安和君行健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苏雪诗也许过得并不像外人想像得那么幸福。
慕容济安对苏雪诗说:“雪诗,如果没有什么事,带着你宝贝女儿到我家去玩。”
苏雪诗摇摇头说:“你是大记者,也很忙,不像我,只是一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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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第二天早晨来到杂志社,慕容济安刚坐~,一个小师~跑过来,说:“师~,有一个特大新闻。”慕容济安问:“什么新闻?”师~说:“骄阳实业和梅氏财团联~~雪狼实业的计划已经实施。”慕容济安心头一~,问:“你怎么知道的?”师~说:“今天晨报已经登出这条消息,还是头题。”说着,把晨报递给慕容济安。慕容济安展开,那则消息立即~~眼帘。匆忙看过,慕容济安不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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