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我在想什么……”小梅陷在沙发圈椅里，恍然从沉思中惊醒，瞅了眼坐在吧台里的**。这是通往桑那浴的一小段走廊，两米来长，两米来宽，全靠头顶上那盏躺在灯箱片后的管灯照明，因此无论啥时都显得昏昏暗暗。**坐在红褐色的吧台里，身后是放着各种饮品的格子:大听的芒果汁，水蜜桃汁，小听的雪碧，可口可乐，还有细长听的椰奶，以及咖啡，茶。
“恩?！……我没说什么呀。”**茫然望了她眼，愣了愣神，又伏在吧台里侧的平台上(狭小的空间，坐在那里，正好把两只手放在上面)，下巴和嘴掩在胳膊的里侧，继续无聊地拨弄着那管油笔，沙沙沙沙，沙沙沙，一圈又一圈，无精打采，百无聊赖。
谁在外面的走廊走过来，趿拉着拖鞋，匆匆地?——来客人了吧。她刚想到这里，红褐色的门吱呀敞开啦，穿着浅灰色套头春秋运动装的李翠红探进她胖嘟嘟的脸蛋，向里张望了眼。
**也穿着件一样的浅灰色套头春秋运动装，这就是他们洗浴部的工作服，张锐隔他一位甩积压货的朋友那里买来的积压货。小梅却是套黑衣服:黑裤，黑羊毛衫，黑玫瑰；她只是借巢按摩的，不属于这里的员工。据说，她和张锐的关系不一般。
“常姐在吗?”李翠红问:“周喜良找她去一趟。”
“不在，陪客人上楼还没回来。”**抬起头，带着滞涩的鼻音说道。
你不是也知道吗，问我干吗。他模糊地想道。
吱呀。胖嘟嘟的脸不见啦。然后，急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梅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墙上的石英钟，才下半夜一点来钟，离天亮还有四五个点呢……四五个点，女常还得仨个多钟头才能回来。她看了眼手指甲(剥离班驳的指甲油，看来得重新粉饰粉饰啦)，半张开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抻个懒腰。天天白天睡，晚上干活，时间倒置，她有些困啦。困倦的感觉袭来。她扭过头去，**伏在那里，后脑勺冲着她，似乎睡着啦。
“喂，”她轻轻喊道:“小王，小王——”
“干什么呀?！”**眯缝着眼，懒懒地，不耐烦地拖着长腔说。
烦死人啦，老招呼我干什么，我也不是你老公，不是你的小白脸。他想。男常女常……少*小姐，鸭子兔子……他的脑袋木然地重复着:男常女常……少*小姐，鸭子兔子……接着，困倦地，他的脑袋陷入**。
“前两天我走后，你常哥都跟谁经常在一起?”讨好地笑着，小梅不知不觉挺直腰，想要把昏沉沉的感觉驱走；可没两秒钟，她又放弃了这种努力，腰又塌了下去。
“常哥经常跟谁在一起……”睡意浓浓的**拖着长腔重复道，似乎没听明白:“常哥……经常跟我们在一起呀。”
恩，惦念你野老公啦。他眼前浮现出那个小白脸，那个打扮得油光水滑的小白脸，天天就知道跟在女人腚后，娘们儿似地。吃软饭的家伙，没出息；你说，他咋不自己干点啥呢，整天泡在这里，没个正事，只会靠女人吃软饭……这个傻□女的也乐意。哼，你俩的事，成天就知道烦这帮人，烦不烦呀；再说，问我有啥用，到时你俩好啦，在一起翻翻，让我得罪人。你天天跟他住在一起，一个被窝睡，供他吃，供他穿，让他干的，他啥样人你不知道呀，还来问我?！他这么想着，抬起眼皮，看了眼小梅。这个傻□女人，骚女人，骚货……
“经常跟你们在一起?！——那玲玲呢……”沉默片刻，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她也经常跟你们在一起吧?！”她不相信地问。
“玲玲?！”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小白脸和那个欠蹬似地女人的面孔。就在昨天……也就是前天夜里这个时候，小白脸和玲玲嘻嘻哈哈闹着，还从背后搂住玲玲的腰……当时，周喜良还笑着跟大伙说了句他俩什么……那以后，他俩失踪啦；他俩上哪儿去啦，他就不知道啦……在他的记忆里，那俩人暂时没了踪影，直到头午十一二点钟才重新出现。可他，当然不敢说这些:“我也不知道。你问李姐和张姐呗，她俩天天都在这儿。”
准是不知到哪儿干去啦……女人就是敏感。这事她咋知道的?恍惚间，**向小梅瞧去；刹那，碰到她的目光；从这目光里，他看出她并不相信他所说的。
“你不也天天在这里吗?”
“我?！——到点我就进里面睡觉去啦。”**含糊道:“他们几个一起到哪我就不知道啦……”他搁嗓子眼了嘟囔着:“他们上哪干什么去我哪知道，我也没跟他们在一起……”他的眼睑下垂，避开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瞧着手里的油笔，显出一种厌倦，困乏和不耐烦。
“他们?！——他们都是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就常哥，周哥，玲玲，李姐呗，有时还有赵明和张姐。”
她没再吱声。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啦。她心里酸酸的。男的，男的妈个□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朝三暮四的，当初就不该相信他。她记起刚认识他的情形；那时，她还在天上人间做走台小姐……走台小姐……她胸口既麻木又灼烧地痛；可这算什么，是人就得吃喝，就得挣钱生活；自古以来就笑贫不笑娼，赶上和她在一起的某位小姐说的，你我哪有真情在，骗来十块是十块，总比种地来得快；再说，这又不是骗，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哪个男人不*女人，哪个女人又不被*?只是就看有没有那张纸罢啦。袅袅的记忆里，他坐在半昏半暗的角落，望着舞池里晃动的人群，在独自喝着什么。人妖小孟竭斯底里地扭动臀部，煽动着情绪。她陪个男人跳了一会，就在他旁边那张桌子坐下，要了两听可乐……不，一听可乐，一听雪碧。浅蓝色的轮廓背对着她；起初她没在意，任由客人在她身上摸摸索索，发泄男人的欲望。后来，她又跳了会，再想休息时，客人拥着她坐到他旁边，醉意朦胧的她才看到他的面容。长脸，尖下颌，大大的眼睛，整齐的头发；他在喝啤酒，小花荷。他朝她笑了笑；她呢，坐在客人腿上，也偷偷回笑了下。就在这刹那，她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某种说不清的东西，针刺似地扎了她下。恍惚间，她一边和客人陪着笑，一边又偷偷地瞥向他。奇怪，那种感觉又倏然不见啦。
喝听啤酒吧。第二天夜里，她再次碰到他时，他对她说。他的笑，勾人魂魄，仿佛刻进她的记忆里。其实，那天她可以和那位客人一起到大连去；可说不上为什么，她竟然放弃这一挣钱的机会，没去。客人是个舍得花钱的主，陪他去一趟，半个月左右，就能挣两三千，这还不算吃的，用的和买的东西；再说，要弄好了，靠上他，傍着他，以后不愁没钱花呀；可就这么一个好机会，她居然没去。后来，等她再次看到那昏暗灯光下浅蓝色轮廓，心里砰砰跳动，格楞一下，才隐约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还想看到他。
他……唉，当初的他，在她眼里那样有魅力，面孔里还镂刻着淡淡的忧郁。一听啤酒很快下肚，血液沸腾，晕晕忽忽，她有些飘飘然，昏暗而闪烁的灯光渺渺地越来越来远。这天夜里，她只出了一次台，没再陪别的客人。他象块磁石，吸引着她，令她神魂颠倒；她似乎觉得在气泡里，浮在半空，小小的空间只容得下两个人，其它的一切都给这无形的气泡膜壁隔开。她和他面对面坐着，唠呀，唠呀。也不知哪来的话，总也说不完……灯火阑珊，打烊的时候，她被妈妈桑叫去；妈妈桑对她很不满意。就在哪天夜里，她从自己兜里掏出钱，交了出台费；她不敢不缴，老板可不是善茬子，凶得狠，在牡丹江是个手，要不也弄不下来天上人间这样一个大场子；即便能弄下来，没来下子也维持不住呀。再后来，她和他一块走啦，以后再没回到那里，她似乎要和以前的生活一刀两断啦；何况，她也不敢回去；她知道轻重，看过原来那个跟音响师跑掉的小姐回去后的下场，她可不愿重蹈覆辙。几个月时间，她到过她家，柴河，牡丹江附近的一座小镇；又在牡丹江呆了段日子，直到手里的钱所剩无几，她才到了这里，到了绥芬河，打算挣点钱，为以后好好过安稳日子攒点资本。刚开始，她在巴尼亚，然后才辗转来到这里的。
纷曳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朝这边走来。她从冥冥里猛然惊醒，红褐色的门再一次给拉开，三四位衣着得体，心宽体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这里怎么收费?”前头那位，披着半大羊绒大衣的半笑不笑地问。
“我们这里论小时收费，一小时六十，按摩另加钱。”**拖着滞音胆怯地说道。
小梅抬起头，顺着这些男人肩头的缝隙间看了眼挂在对面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两点啦，这些人，他们搁哪来的?她心里格楞一下，低下头，看了看这些人的脚。鞋上一尘不染，大概是住宿的客人吧……悄然弥漫的酒气……不，也没准，这些人，有钱，出门都坐车，鞋老是干干净净的。这个点来的客人，不是警察，就是来找小姐的。嘀嘀嘀，嘀嘀嘀，一阵轻巧铃声传入耳膜，最后近来的那位掏出手机，推开红褐色的门，回到走廊。隐约的，她听见他在……似乎什么人催他回去……回哪儿?回家吧……大概是他老婆吧。外头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想着想着，她忽然记起那个传说，说有个男的出来找小姐，半夜死在小姐的住处，心脏病，心肌梗塞……
“有小姐吗?”
“小姐?！——”**打个哏，瞥了眼她，不知这几位是什么意思，什么人，不知该不该说，怎么说。他想起张经理的叮嘱。
你瞧我干什么?！小梅突然感到胸膛升起莫名的火。
**犹豫片刻，又得不到援助，就罗里罗嗦地说:“你们要小姐，我打电话给你们问问……要是光按摩，她就是；另外里面还有一位。”**不安地瞅了眼她，:“你们按摩吗?”
听到这话，她感到被出卖了般，脸腾地一红，目光和其中一位男人的目光遇上。色咪咪的目光。操，想干就干呗，十个男人九个骚，又骚又贱。她想。她似乎被扒光，*裸地站在这些人面前。
“按摩。怎么不按摩；要不我们到这里来干啥?！”羊绒大意愠怒道:“给我们找四个小姐，我们*……”他朝同伴们会心一笑，变戏法般抽出钱夹。
“□，光按摩呀?！”令一位不屑道:“光按摩随便找个地方都行，二十块钱，还比这便宜……”
“你还想干啥?！——*一下爽呀。”羊绒大衣点出三张钞票，递给**，说:“剩下的不用找啦，赏给你吧！”他瞧了眼他的朋友们，满脸是笑地扭了下腰:“怎么，还怕哥哥招待不好你们呀！?”
“谢谢。”**赶忙说道。他嗅到一股酒味，面前这位……这几位男人嘴里身上散发着酒气。他看了眼接在手里的几张钞票，犹豫了下，又急忙说:哎。先生，你们还没给按摩钱呢。“他心里胆突突的，直发颤。醉酒的人，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
“按摩怎么算?……”
“□，我还能差你钱呀。”羊绒大衣醉眼朦胧道:“这不还没按摩呢，等会儿出来再给你……”打个酒嗝:“比这多的钱我都扔过，我还会差这点小钱?！”他不耐烦地吩咐道:“赶紧，给我找小姐去；记住，要漂亮的……”
**胆怯地应了声，没敢再说话。
“记住，找来不漂亮的，我们不给你钱。”另一位客人也应和道。
紧跟着，出去接电话的那位也回来啦。这四个人走进里面的更衣室，一边粗言粗语谈论着，一边**服。就在这时，红褐色的门再次被打开，穿白绸睡衣的女常走近来。裂着怀，白色半透明的浅蓝色花边**，白色半透明的三角内裤(隐约看得到胯部之间茂盛的黑丛林)，还有**的肚脐，这一切都毫无羞涩地落入她的视线。小梅冷眼瞥着她，忽然注意到她倦怠臃惫的神情，注意到她唇上的口红没啦，头发也凌乱着，还有大腿间隐约闪现的红印，不知是天生的胎痣还是被啥人掐的。而**，他的眼睛给这幅半**吸引着，又被发现，他不由得一阵慌乱，脸红起来，胡乱翻了下帐单来掩饰自己。
男的，男的都这德行。小梅恼怒地想道。就连十七八岁刚涉足社会的**也不例外，别看瞧着平时挺老实。还有女常，天天这么晃来晃去，扭腰胯腚的，眼波荡漾，卖*撩臊：就算你是干这个的，也不能这样放肆呀，真是欠*。咋不让男的*死你呢。她发恨地诅咒着。
“又来客人啦?”女常却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她趿拉着拖鞋，脚指甲涂成粉红色，来到吧台前，盛气凌人地问。
“来啦；刚进去四个。”**不自在地说道。
怪不得这帮人都背地里管你叫老板娘呢，张经理的小姘，小老婆。他想起刚来时的情形；那时，看到她矜持高傲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这里的经理……最起码也是领班级的；可不，她曾经趁他一个人在时，告诉过他，说她是这里的领班，让他有什么事都得说给她听。屁，你就是个小姐，卖*的。另外，赵明，周喜良也都在私下里对他讲过类似的话。两个半人的地方，想管事的人倒不少。
“毛子吗?”
“不是，中国人。”
小梅坐在那里，冷漠地听着他俩的对话。
“中国人?！这么晚啦还有……要按摩吗?”
瞧你急不可待的样子，里头有你爹呀，还逼痒啦欠干?！小梅忿忿地想道。
“要四个；现在……”他瞧了眼小梅，迟疑了下:“还差仨；玲玲在里头睡觉呢——刚才李翠红过来说周喜良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可她，不等**说完，就推来更衣室的门，走了进去，并且很快和先前进去的客人搭上腔。顿时，更衣室里热闹起来。隔着门，他依稀听见她拿腔捏调的声音。滴声滴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和着笑声，夹在此起彼伏的几道不同的男音之间经久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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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二节』
“那个～子真漂亮。”周喜良不无羡慕道。刚才就在泳池这边的吧台间，七八位～子吵吵嚷嚷涌～来；其中一位～～子，扭动苗条的～姿，金色的头发盘在头～，一朵浅～色的塑料玫瑰俏生生～在～。显得既别致又活泼，让他赞不绝～。泳池的这间吧台，可～比桑那～那边的宽敞得多，～～有十一二平方米，吧台也显得富丽堂皇，气派得多，墙的一侧还有幅开业时某单位送来的匾，～各式各样的～果让人垂涎三尺；通往泳池的两侧各有间宽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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